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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 stupid,(Come on)

Get it started,(Come on) Get it started,(Yeah)

Get it started!

Let's Get it started!(Haa!)

Let's Get it started!(In here!)

随着BEP这首多年前的夜店红曲的节拍,在五光十色的镭射灯的照耀之下,路星彗大口喘着气。汗水沿着发际线不断流下来,脚掌已经有些轻飘飘了,可是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她,让她不要停下来。

教练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摇晃着身体,嘴里还不时地喊道:“还有最后两分钟,坚持住!”

星彗走出动感单车教室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在冒热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她转头一看,是刚才坐在她旁边的年轻男人。

“谢谢…”她连说话都有点气喘。

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抬了抬手,微微一笑,然后就走开了。

星彗走到休息区,香蕉形的沙发上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她放肆地扑了上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忽然有个声音说:

“这样躺久了会感冒的。”

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刚才那个男人,此时他已经穿上了运动外套,戴上眼镜,所以她一下子没认出来。

“嗯…”其实星彗不太喜欢别人跟自己搭讪,但又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坐起来,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汗,开始喝水。

男人不再说话,也安静地喝着水。

在更衣室脱下衣服打算去洗澡的时候,星彗随手拿起包里的手机看了一眼,乖乖,有十八个未接来电。她打开一看,全都是高原打来的。

她嫌恶地轻轻“啧”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去,锁上门,自顾自洗澡去了。

又到了十二月,这座城市整个一年中最冷的月份,路上的行人比起之前少了许多,出租车的生意非常好,因为没有人愿意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多呆一分钟。

路星彗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转了个弯,被红灯截了下来。她拉上手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十字路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运动背包,跟他身上的藏青呢大衣和脚上的咖啡色皮鞋有点不搭,不过星彗还是认出他来——就是刚才扶了她一把,又叫她不要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忽然,路边响起一声尖叫,有个年轻女人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有人抢我的包!”

男人往那个方向看去,下一秒,他丢下肩上的背包,朝那抢匪冲了过去,很快地,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十秒钟之内,当星彗正张大嘴巴看着那男人消失的街角时,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她如梦初醒地回头,发现已经绿灯了。

犹豫了好几秒钟之后,她还是把车往路边一停,然后下来,站在那男人刚才站的位置,看着他丢在地上的运动背包,有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没过几分钟,那男人竟然奇迹般地扭着劫匪回来了,好多路人都站在那里围观,警察也已经骑着摩托车赶到。星彗有点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吓到了,谁说中国人在街上对别人漠不关心,不也有热心群众及时报警了吗?

那男人把劫匪交给警察,又交谈了几句,就朝星彗走过来。走近的时候,借着路灯的灯光,他看清了她的脸,似乎有点诧异。

“你…”他伸手指了指她,“站在这里帮我看包吗?”

“嗯,”星彗冷得直跺脚,“我想,你都那么见义勇为了,总不好让你再有什么损失吧。”

男人笑起来,笑得很好看,星彗这才发现他其实也不算年轻了,眼角都是皱纹。

“你的车吗?”他努了努下巴,问道。

“嗯。”

“送我去警察局吧,我不想坐警车去。”说完,他拾起地上的运动背包,自说自话地去拉车门,发现车门锁着,又回头看着星彗。

这下她有点不高兴了,帮你看包是一回事,但送你去警察局又是一回事吧!

“开门。”男人扯了扯嘴角。

路星彗被这小动作彻底激怒了——因为这让她想到了高原!那家伙也是这么地霸道和自说自话!

“跟我走。”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来到他们身旁,后面跟着一辆警车。

星彗终于明白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了警察局,她想把人放下来就走,谁知道警察叔叔问了她一句:“抢劫的时候你也在场吗?”

她也随口答了一句:“在啊。”

“那你也进来做笔录吧。”说完,警察叔叔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警局。

“啊…”星彗简直欲哭无泪。

这做笔录吧,还得一个一个来,按照顺序,当然是“受害人”排第一个,“英雄”排第二,她这小小的目击者只排第三。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她了,警察叔叔只简单地问了几句,就有要结束的意思。恰好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高原。

“喂?”星彗被烦得没办法,只好接起来,口气差到了极点。

“干嘛不接我电话?!以前不是说好了吗,有话好好说,不准随便乱发脾气,结果每次你都动不动摆张臭脸给我看,你说过的话都假的哦?!”高原也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来就一顿臭骂。

“烦死了,我没空!”星彗最想做的就是直接挂线。

“没空你个头!你不就生我气吗,我跟你解释过好多遍了,我也不知道手机里怎么会有那种照片——但我发誓、我发毒誓——我跟那女人没什么!本来我连去都不想去的,但是冯楷瑞硬拖着我,去了之后又不顾我反对叫了个女的陪在旁边。天地良心,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

星彗气得“哼”了一声,说:“手都没摸过人家能跟你拍那种照片?!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人家在亲你的脸,大哥!”

“那我不是喝醉了吗!喝醉了别人对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再说照片上我跟她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她趁我喝醉了强吻我也没办法…”

“别说得你有多无辜似的,”路星彗眯起眼睛,“你通讯录里不是还有她号码吗,那头像就是她亲你的照片!”

电话那头的高原哀嚎了几声,简直都要哭了:“星彗,你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你说!”

“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的。”她冷冷地答。

“你别这样…”他求饶,“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别找了,我在警察局。”她咬着唇,心忽然很痛,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怎么回事?”高原先是愣了愣,然后哑着嗓子问。

“没什么,碰上了抢劫…”她顿了顿,转念又道,“关你什么事,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跟你这个风流鬼分手!”

“你瞎说什么?!什么风流鬼!我不就喝醉了被个小姐拍了张亲密照片吗,我当时整个人都晕过去了,她在旁边干什么我能阻止得了吗!就为了这事你就要跟我分手?!”高原在电话里怒吼,“路星彗,你他妈的要再敢跟我提这两个字我真生气了!”

被他这么一吼,路星彗一个星期以来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哭着吼回去:“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就知道你自己!我说我碰上抢劫你连问都不问,就顾着说你有多委屈——哪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你算什么东西!”

高原又愣了一下,才用一种惊慌的口吻说:“你真碰上抢劫了?!我…我…我以为你故意跟我吵架气我的——你怎么样,人没事吧?”

“我就算被人捅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吼完,她狠狠用手指去戳屏幕上的“结束通话”按钮,然后关机。

路星彗一边伤心地用手抹眼泪,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她给看愣住了——或者准确地说,是她之前那几分钟的精彩“戏码”把警局里所有人都给看愣住了。

她一下子就不想哭了,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擦掉脸颊上残留的泪水,低下头挪到角落的位置去。

没过多久,警察叔叔叫她看看笔录,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她匆匆扫了一眼,就签上名,只希望快点走,今天晚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唉…”警察叔叔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别嫌我多事,不过嘛,有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别吵架,更别说气话。”

“哦…”她的头垂地更低了。

走出警局,星彗看着天空中的月亮,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个晚上过得可真够精彩的!

“喂!路小姐!”背后有人叫她,是那位“英雄”。

“?”她转身看着他。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还是背着那个大大的运动背包,“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开车。”

要在平时星彗一定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然后在心里白他一眼,转身就走。但今天晚上,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再加上又跟高原大吵了一架,她的心情已经跌到谷底,所以忽然就很想打破常规。

“哦,好吧,”她有气无力地说,“谢谢…”

男人又笑起来,笑容很有亲和力。他伸出手,友善地说:“周衍,周公的周,衍生的衍。”

“路星彗。”她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两下,不过有点有气无力。

“我知道,”周衍说,“我在笔录上看到你的名字。对了,还没谢谢你帮我看包。”

“不客气。”

“走吧,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说完,周衍朝她的车子走去。

路星彗皱了皱眉,心想:是不是天下间的男人都这么自说自话?

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最自说自话的那一个,就是高原!

40、番外4 ...

这个叫周衍的男人还算识相,一路上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开着路星彗的车,把她送回了家。但车刚进住宅区,还没下车库,就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星彗吓得差点叫声来,仔细一看,挡风玻璃前站着的那个黑漆漆的影子不是高原又是谁?!

“你男朋友?”周衍扯着嘴角问。

“嗯…”这声音是从路星彗鼻腔里发出来的。

“他的眼神可比今天晚上那个劫匪凶恶一百倍啊…”

她忍不住看了身边这个男人一眼,他总是用这种一本正经的口吻开玩笑吗?

“我得走了,”周衍把档位换到P档,拉上手刹,从后座上拿起自己的包,“等会儿我下车后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要是对我还存有一点感激的话就不要跟我说任何一句话。”

“…”星彗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三条黑线。

“那么女侠,”他看了她一眼,说,“后会有期!”

说完,他打开车门,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快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星彗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怔怔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高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昏暗的路灯下,高原的脸色很不好,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走过来低□子,隔着玻璃窗看星彗的脸,眼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让星彗看得痴了。

高原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窗,示意她开门,她却坐着一动不动,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最想见的是他,最不想见的也是他。

“星彗…”隔着玻璃窗,他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听上去那么空洞,让人听了难受。。

星彗强压住喉间的哽咽,伸手锁上车,换到驾驶位上去,然后放下手刹,猛踩油门调头离开了。

高原拍了她的车身几下,她没理他,也没有从后视镜里看他,只是一个劲地踩油门,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

“这是新的牙刷、毛巾,漱口杯就用你喝水的那个吧。睡衣我实在没有,不过可以借给你我的T恤和运动裤,你要不嫌弃的话将就着穿穿算了。”J把东西交到星彗手上,然后用力抓了抓头发。

“谢谢,”她扯出一个微笑,“谢谢你肯收留我。”

“你…你跟那猴子怎么了?”J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还是苦笑:“也许…要分手吧。”

J诧异地张了张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你知道吗,”星彗说,“我刚才想了好久,发现你是我朋友当中唯一单身的,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只能回父母家或者去酒店。”

J的微笑很温暖。他伸手像兄长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顶,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都能来找我。”

这天晚上,J坚持要陪星彗睡客厅。J是个很会做家事的人,他帮她在沙发上铺了厚厚的被子,自己则拿出榻榻米床垫,睡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所以,”他一边铺被子一边说,“地暖这东西在冬天还是很派得上用场的。”

星彗已经洗完澡穿着借给她的“睡衣”钻进被子里去了。她一手撑着头,看他忙碌的样子,不禁笑道:“J,你真是那种不论走到哪里都能顽强地活下去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他看了看她,关上客厅的大灯,只留了边柜上的一盏小灯,然后在榻榻米床垫上躺下。

“因为你会很多本领,你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所以万一哪一天流落到荒岛,你一定也能坚强地活下去。我就不行…我是一个很依赖于别人的人。”说完她叹了口气。

“流落到荒岛的话…”J看着天花板,“我想我也活不下去。因为我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是孤独。”

星彗听到好友这样说,诧异地张了张嘴,最后苦笑:“谁不是呢。好像有人说过,饿肚子跟孤独,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两件事。”

“好精辟!”J不禁感叹。

两人相视而笑,又各自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

“我在高原的手机里发现一张年轻女人搂着他,亲他脸的照片。”不知道过了多久,星彗忽然说。

J想了想,说:“那猴子不像是做事这么不小心的人。”

她笑起来:“你倒还蛮了解他的。”

“…”

“他解释说是去K房喝醉了,被旁边的小姐拍的。”

J吹了记口哨,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我觉得这件事很可笑。”最后,星彗如是说。

“你并没有怀疑他?”J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在J面前,星彗发现自己可以很坦白,“我其实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解释,甚至于,我觉得他的解释根本不重要。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是哪一种人,我不觉得他会这么背弃我…但我还是很生气。”

“气什么?”

“气我成熟了之后,发现这个世界是这么得复杂,连我自己也开始慢慢变得复杂。”

J住的社区非常安静,夜深了,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此时此刻,在昏暗的客厅里,两个人都沉默着,安静地听彼此的呼吸声。

“在纪寅浩没有背叛我之前,我觉得我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如果你处在某一段关系之中,就应该尽心尽力地去经营这段关系,不能做任何可能破坏它的事,任何暧昧、动摇、甚至是逢场作戏,都是十恶不赦的。”

“…”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些都只是我乌托邦式的一厢情愿。被深深地伤害过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这个世界上的人——尤其是人性——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其实也许并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一个人的好与坏在不同时间、地点会有不同的标准和结论,我们能够做的,是努力不要成为一个让自己都怀疑和鄙视的人。”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在慢慢对现实妥协?”J问。

星彗叹了口气:“知我莫若你啊。”

J笑起来,那张略带一点点阴柔气质的脸庞让人看得心疼:“妥协,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它只是…人生的一条必经之路。”

“?”

“就像你说的,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乌托邦,但现实就是现实,如果你无法接受现实,那么你也没可能实现你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