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我刚才不是突然失神了一下吗?现在想想,我错了,我真错了,要不,这一把咱就这么算了?”

花胡子看着他。他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林跃说的可能是真的。

但他的经验又告诉他,越是这样像真的,就越有可能是假的。

如果你要骗到别人,那么你首先要做到的是什么?是的,骗到你自己,只有你自己都认为自己说的是真的时候,才更容易令人信服。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说自己有四张A,这是真的。可是他的目的是让人认为是假的。

林跃说自己的牌不好,这也有可能是真的,但同时,更有可能是假的。

可是,他有四张A,他的目的是让林跃认为他的牌不好,现在,他好像是做到了,林跃全ALL。

那么这一把,如果他赢了,那就彻底结束了。

林跃说自己的牌不好,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是真的,这一把就是他赢,是假的……

他又一次的看向桌面,在一副扑克中,同花顺的几率有多大?让他碰到的几率又有多大?

都是赢,但是是拖赢的,还是彻底的赢的,这对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说你的牌不好?”

林跃点点头。

花胡子笑了:“那么,作为一个前辈,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那就是,当你的牌不好的时候,就不要太想着偷鸡,谨慎,才是正确的打牌方式。”

说完,跟着也推出了相应的筹码。

“就是这样,花胡子!干掉他!你这样就干掉他了!”

博彩点中有人发出兴奋的呼喊。

荷官发现第五张牌:方片10。

……

……

从喧腾到静默不过是一秒钟的转变,在沉寂了两秒之后,博彩点开始有少量但响亮的欢呼。

同花顺!同花顺!百分之二的几率!二十倍的收获!哦,是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下面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但是、但是,连这样的几率都击到了,还会输掉吗?还有可能输掉吗?

“林少一定有特异功能,一定有!”

小刘等人失神的喃喃。

张智功慢慢的笑了,他笑的有几分恍惚,更有几分悲哀。

这个人的风采,他是早就知道的,在省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两人的差距,而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他更深刻的体会到了。

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同一个酒店,但,要站在这个人的面前,那却还需要很远很远的路。

而在现场,林跃更是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一边骚扰凯撒,一边认真的对花胡子道:“击到了,花爷爷,真的做到了,我本来以为不可能出现的,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同花顺,花爷爷,如果你不弃牌的话,我们再赌点什么?那个,我在家乡还有一幢价值百万的房子……虽然他现在不值百万,但将来一定会值的!”

“不错,你现在是能配成同花顺了。”花胡子看着桌面慢慢的开口,“但是你知道这个概率有多小吗?”

“哦,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是吗?让我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他说着,翻开自己的底牌,“看,我没有说谎。”

“花爷爷,我也没有说谎啊。”林跃也亮开了自己的底牌,“真遗憾您没有再和我赌房子啊。”

花胡子扯了扯嘴角,看着林跃:“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花胡子在说,外围压了花胡子的人也在说。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林跃此时的筹码是一千二百万,花胡子是八百万,基本上,相差并不是很大,两把不太大的压注就可以转换形式。

但,他们立刻发现自己错了。

林跃根本就没想过让花胡子翻本。

花胡子顾虑自己的声望,林跃谁啊,声望这东西压根就没进入过他的大脑。

最后一天,占了优势,谁还要真去比个你死我活啊。

这局一结束,他就申请了休息,其后的一天,就在他不断的拖延中过去了。

下盲注需要考虑,每次都熬足了三分钟才慢慢的推出筹码,底牌发下后连看都不看,熬到了时间就弃牌。

他的这种作为令花胡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更令赌外围的破口大骂。不过在其后,也有人为他解释:“赌博是为了什么?刺激,是的我们追求刺激,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想赢吗?为了赢,我们说谎,我们伪装,我们做一切能做的事情,那么,拖延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这句话虽然是在为林跃解释,但其实还是有些冤枉他的,他后来之所以不断的弃牌,是觉得没必要了,更是因为,他一直在追问凯撒是怎么做到的,而在他的追问下,凯撒又怎么还有精力顾及牌局……

第59章

当电子表上的时间归零,现场陷入了一片静寂。

有公证人员来数筹码,其实也不用数,电子版上一直都有标示的,但还是有四名公证人员在一个一个的数着。

“这一场比赛,胜家是代表丹尼奥先生的林跃!”

在核实了两遍之后,有公证人员站出来宣布

啪!

啪啪!

啪啪啪!

零碎的掌声响起,沉寂打破,然后就是轰鸣的掌声,林跃笑着站起来挥手。

花胡子也站了起来,还是那身白色的唐装,还是银色飘然的胡子,还是挥洒自如的表情,他慢慢的走过去,对林跃道:“你做的很不错。”

“谢谢。”

“好好干吧。”

花胡子将手中的苹果放在他手上,然后慢慢的走下台,慢慢的向外面走去。

他走的很稳,走的很自若,但那个背影,总给人一种萧索感。

更大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站起来为他鼓掌,林跃也在鼓掌。

“乐乐,我怎么觉得自己做了件不是很厚道的事啊。”

凯撒没有说话,萧然走了过来,在两人错身的刹那,萧然开口:“林先生,你违约了。”

林跃愣了下,随即道:“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萧然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在这里,洪门并不能说就是寇了,但一下少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后说话的力度,自然不能喝先前相比,最重要的是,丹尼奥又多了百分之八的股份,只是这点,就令他声望大增,原本不那么稳的位置一下就牢固了。

后续的事情自然还有很多,但这些自然和林跃无关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卡洛斯敲开了他的门。

“你这一次是代表谁呢?”林跃看着他,开口。

“丹尼奥先生吩咐我来请您。”

林跃看了他一眼,跟着下去了,丹尼奥就在车中等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跃耸了耸肩,坐到了车上,车子驶出市区,进入一个别墅小区,驶进其中的一幢。

有这么一句话,说真正的别墅是不会一条直道到底的,就算是能这样做,房子的主人也会故意绕着圈子来。

这幢别墅也是如此,外面看起来也没什么,进去后,兜了两个圈,才停在房子跟前。门前已经有两队佣人穿着白衣黑裤在那里等了。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管家。

林跃下了车,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摸着下巴骚扰凯撒:“乐乐,这是你的房子吗?”

“不是。”

“哦,那就好,这房子真骚包。”

这时候丹尼奥也下了车,后面的佣人跟着管家一起鞠躬:“欢迎主人。”

林跃的嘴角开始抽搐:“乐乐,幸亏这房子不是你的。”

丹尼奥转过头,对正在发愣的林跃道:“跟我来。”

林跃跟着走进去,然后,首先见到的就是一个巨型油画。

客厅很宽大,那幅画,是挂在楼梯转角处的,一般那个位置是不太容易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但林跃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画,实在是因为,那画太大,简直就像广告牌上的巨型海报。

不仅大,而且有着绝对的存在感,视力只要不是太差的,就能从门厅的位置,将画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古铜色的肌肤,下颌冷硬,就仿佛是刀削出来的线条,但是更冷的还是那双眼,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泛着冰色,视线很冷漠的投在远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所谓,都不值得他注意。

除了冷漠,这个人的身上更泛着一种肃杀的感觉,如果不是身穿西装,更会让人联想到将军啊、元帅啊之类的字眼。

毫无疑问,这个人的五官是出色的,不过看到他,你很难去注意他的容貌,即使是面对这幅油画,人们所留意到的,也只是那眼睛、那感觉。

林跃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一会儿,丹尼奥也不催他,反而挥手将管家佣人都打发走了。

“丹尼奥。”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跃回过神,“这人是真的吗?”

丹尼奥看着他,淡淡的说:“这虽是画,但也是有真人的。”

“啧啧,丹尼奥你真了不起,人才啊。”林跃摇头赞叹,“你上哪儿找来个这么厉害的人,这画、这画……”

“艺术家也要吃饭。”

丹尼奥说的淡然,林跃依然赞同,同时接道:“你说这画往这儿一摆,那就是最好的门神啊,这眼神,什么鬼都吓跑了!”

丹尼奥看着他,然后道:“林跃,你是来做什么的?”

“丹尼奥,是你把我叫来的吧。”他抓抓头,很是为难的道,“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啊。”

“你来美国,是为了做什么?”他问了一句,然后不等林跃回答,又道,“你是来找他的。但是你为什么来找他呢?你得罪了我,你来美国之前应该已经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来了之后,没有好下场,但你还是来了。你不是傻瓜,既然知道这些,你为什么还会来?”

林跃耸了耸肩,然后自动自发的坐在了沙发上:“好吧,既然说到了这个,那么,我也问一句,既然我得罪了你,那为什么你不收拾了我呢?恩,好像你收拾过我了,不过,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剁了我的手指头呢。”

丹尼奥看着他,悠忽一笑:“何止是剁了你的手指头,我还想过剁成碎末。”

“那你为什么不做呢?”

“知道花胡子为什么出山吗?因为我对他说,你可能是柳之敬另一个徒弟。哈哈哈哈,他一直想着能拿到‘最后一张牌’,一直想着掌握JA更多的股份,所以一听到有关柳之敬的消息连自己的老脸都不顾了,他以为我也是这样,以为我也关心这个。”

“狗屎!”

他突然一脚踢翻旁边的茶几,状若更狂的嘶吼:“什么‘最后一张牌’,什么JA,都他妈的去见鬼!德州扑克,见鬼!大鳄,见鬼!你知道吗,我恨这些!我恨这些!就是他们抢走了你,就是他们!”

“乐乐,这人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林跃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慢慢的向后退,但他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丹尼奥抓住了:“我恨他们,我恨他们!你知道吗,凯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大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赢过你的!但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做大鳄,你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你不会看任何人一眼,你的眼中,只有大鳄,只有在德州扑克中有所建树的,你才会关注!”

“丹丹、丹尼奥、丹尼奥先生……”

林跃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但他的胳膊被丹尼奥拉着,他退一步,丹尼奥就跟一步,到最后他发现如果再退就要退到了墙壁上,只有停在那儿。

“丹尼奥先生,你认错人了,你绝对认错人了。你看,我,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中国人,我从来没有英国名,更从来没有叫过凯撒。”

“我不可能认错。凯撒,我看了你三十年,从我两岁的时候,我就在看你,你的一举一动,你的风格,你打牌的习惯,所有的一切我都非常非常的熟悉,我不可能认错,绝对不可能。就算你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也不可能认错。”

“丹尼奥先生,我二十七马上就二十八了,你可以看我的身份证看我的护照,而您今年才三十二,您又说看了凯撒三十年,这个,就算我上辈子是凯撒先生吧,这年龄也对不上去啊,难道说是平行空间?这种事情我看咱们还是要问问科学家空间学家物理学家魔法师我们才能下结论……”

嘴中胡言乱语着,脑里已经开始找凯撒算账了:“乐乐啊,你这都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啊,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人对你的那个感情怎么这么古怪呢?你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

“对不起!”

说这话的不是凯撒却是丹尼奥,他拉着林跃的手,慢慢的跪了下来,抱着他的腿痛哭:“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十二年前……二十年前我就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才十二岁,才十二岁,我只是不想让他抢走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在意的人!”

“哥哥、哥哥!我从小只有你,虽然我没叫过你,我说我恨你,可那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想过要杀柳之敬的,我只是想让他离开,我没有想过他会死,是飞机失事,我怎么会想到会有这个,我找过他的,我派人打捞过,只是没有找到,也许、也许他还是活着的。”

他这边痛哭着诉说,林跃愁眉苦脸的对凯撒抱怨:“乐乐,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人怎么是你弟弟啊。”

“同父异母。”

“哦,所以说,我们要保持对婚姻的忠诚,我们要拒绝小三,我们要……那什么,凯撒,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别哭了,你说一个大男人这么哭,多难看啊。”

“对他说,你是柳之敬教的徒弟。”

“咦?”

“就这么对他说。”

林跃将信将疑,但还是开口道:“丹尼奥先生,您说的没错,柳……老师的确是没死,我就是他在中国教出来的。”

丹尼奥抬起头:“不可能,他死了。”

说他没死的是你,说他死了的也是你……

林跃暗中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如果老师死了,此时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你应该知道,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的。”

“他死了,而你现在会在这里,是因为你是凯撒。那一招,只有柳之敬和凯撒会,只有他们才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随心所以的击到最需要的荷牌。柳之敬死了,能做到的只有凯撒,你是凯撒!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