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天可要把这些年没叹的气都叹出来了

虽过着年,卫林下也没让奚临轩闲着,每日定时去守着,有时候隔着屏风聊两句,有时候闲翻几页黄帝内经,有时候只捧着碗茶坐着

卫林下其实一直很好奇那尺余的木盒子,她几次来,盒子都放在烛台边,有两次蜡烛还是燃着的,后来卫林下看的那些书就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她终于想到一个合理些的解释:那盒子里刻有不传之绝世秘籍,也许是字太小不好认,所以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奚临轩总要借助烛光才能分辨,又因为秘籍很长,所以看了很久

正巧,今天太监宫女们都被奚临轩打发出去了,隔着厚厚的屏风他又看不见,卫林下小心翼翼站起来走向那桌上的盒子,心里想着“反正是虚真师傅送我的盒子,我不过是暂借他用,我看一眼也不算过分,只看一眼,就一眼!”

轻轻地摸到盒子扣儿往上一提,一点儿声响也没有,里面躺着的那个红蜡人卫林下也没注意,只侧头看盒子边儿,又用手摸摸,是有些粗糙之感,但那也不过是没有刨光的木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非要燃了蜡烛才能看见?

找了找,火折子就在旁边,卫林下小心拿过来,做贼似的打火折子点蜡烛,因为太过专注,所以没听见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自然也就没听到几乎静音的轮椅在地衣上滚动的声响

好不容易点亮了蜡烛,卫林下摸到搭扣儿,刚开了个缝儿只见盒子上多了一只陶瓷样白皙的手“啪”地按住了盒子

卫林下吓了一跳,一回头,竟不知奚临轩何时来到身后,而且——是站立着的,清俊的脸不似平日那样白而是涨得通红,但看神情又不似生气,倒像是秘密被窥破了

“殿、殿下……我只是想看看蜡人”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站着,稍稍弯了腰往前倾想两手去抓起盒子,但那蜡人又不轻,他站得不稳又隔着个卫林下,所以便有些往前趔趄,卫林下不自觉就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想扶稳他

十七岁的奚临轩胸膛已经厚实了许多,卫林下手一触及他的衣服便反应过来,下意识又收回了手,结果这一下奚临轩彻底便不稳当了,好在他反应快,立刻松了盒子抓住桌边儿,总算没有向前扑倒,自然,这样的姿势就把卫林下牢牢地圈在了他怀里,两人鼻尖几乎相碰,都可闻到对方的气息

卫林下霎时绯红了脸不知所措

奚临轩看着她绯红的脸,不知所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四目相对,两个红脸关公一样,各自的心狂跳着,要跳出来似的

奚临轩将卫林下圆润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终于,瞥见她颈上带的贝壳项链,一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剑眉紧锁

“真丑”奚临轩吐出两个字

卫林下却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的长相,但凡女孩子都不爱听人家说丑,况且卫林下虽不是太清那样的绝美,但和丑字还搭不上边,忽然听到奚临轩用这样嫌恶的口气说话便火气冲到头顶,硬硬回顶了一句:“又不要你看”

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钻出去走了,虽气,肩膀却端的水平,步子也稳稳的剩下奚临轩手臂撑着桌沿微弯着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

回了房的卫林下破天荒地跑到铜镜前坐下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看了半天,玉墨在旁纳闷儿便过来问:“小姐,您今天怎么瞧上镜子了?”

“哦,脸上有点痒,看是不是出了疹子”卫林下说道

“小姐脸蛋像剥了皮的鸡蛋,哪里有疹子”玉墨说道,仍旧是有些奇怪,因此去厨房的时候顺便和厨娘说了,让预备些鲫鱼汤加点香菜,小姐怕自己长疹子呢谁成想这话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小姐出了疹子不见人

已出了正月,越来越有医者之心的卫林下惦记着连易所以急忙来了,进了院子被丫环请进去,里面却有一人先来一步,奚照庭

奚照庭看见她也是颇有些诧异之色

连易看起来很是高兴,奚照庭坐了坐有事走了,卫林下给连易扎好了针,闲聊

“连易,你刚才笑什么?”卫林下问道

“殿下来说您出了疹子所以近来不能来为我瞧病,话音刚落您就进来了”连易说道

出疹子?她何时出的疹子?

卫林下无奈笑笑:“大概不知谁传错了话”

“嗯,这世间人有爱编瞎话的有爱传瞎话的,更多的是爱听瞎话的,卫小姐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连易说道

卫林下粲然一笑:“有什么介意呢?他们爱说就说去,总不能把我脸上说出疹子来”

“极是”连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误会以后每天更三章的面壁去,那会出人命滴啊~~~~~~

嘻嘻,只有今天刚V更三章……某菊正在努力码字中!握拳

27

一晃儿已到了四月初上,奚临轩的腿有了一点起色,若有人搀扶能走上几步,卫林下因此而高兴不已,奚临轩自己倒没什么特别兴奋

四月的天,霍城内外草色青青柳条抽芽了,又到了全城踏青时节,大户人家出行讲究许多,要锦帐围着免得被寻常百姓瞧见,卫林下每每此时就会感慨,上汜节便不论男女聚于水边,“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或有打情骂俏私相授受还不够,甚至还有择一僻静处野.合的,前两年还有一位七旬县侯与一豆蔻女子被人瞧见的不雅传闻,结果一转头,过了一个月,全城竟都讲究起规矩了,礼仪廉耻就像件衣服,冷了加上热了脱去,可谓虚伪

这虚伪的场景卫林下不喜欢,正好今年外头传她出了疹子索性就不去赶那热闹,找太清玩还自在一些

太清在观外的小木屋里睡得口水都要出来了,卫林下把她叫醒清理外头的枯草再撒下一些新花种,免得夏天时候这里显得荒芜,两人各拿一把木柄小锄头,太阳暖暖的,两人蹲着慢慢拔草、翻地,太清问她为何不去踏青,卫林下说人多杂乱好景色都糟蹋了不如这里清静,太清开玩笑地说,那你来观里做道姑吧,有花有鹤又清静还能跟我作伴,卫林下正砸一个硬硬的土块儿,听太清这样说不免有些感慨:“如果可以由我自己选,那当然好”

忽然听得太清一声娇斥:“谁在偷窥?出来!”

树后果然闪出一个人,一袭灰色旧衫的男人,卫林下认得他,那年冬天就是他住了木屋并留下了一锭银子男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太清的脸,看得太清忽然怒了斥道:“再看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

“两位仙姑可否引在下去见观主?在下有一事相询”男人说道

“不能”太清直接回绝道

男人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位施主,观主这几日不在观中,您请过几日再来”太清说道,她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他刚才是在看太清,却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是满脸的惊艳神色,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哀伤

太清拉着卫林下走了,地还没有整理完

卫林下在山上盘桓了两日就回府了,不想一踏进卫府大门便觉气氛异常,下人们的眼光都躲躲闪闪的,去见母亲,透过窗子看见母亲正与一个年轻妇人说话,还有孩童依依呀呀的声音,进得门来,是一个面生的女子,容貌清丽,面上一片谦和,就是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一个小童正爬在床上玩耍,依依呀呀的笑得高兴,卫林下见着粉嫩的一团也甚觉可爱不由得笑了

“母亲,这位是?”卫林下以为是哪家的女眷

年轻女子恭敬起身抱过小童对着卫林下微微行礼说着:“见过大小姐”倒把卫林下弄得不明白,看向母亲,只见母亲微微笑着说道:“季姨娘和弟弟,风烨”

母亲的话不疾不徐声音也平平,可却堪比一个惊雷炸在卫林下头顶,震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是,父亲的妾室,而且她还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看起来已经一岁左右了

“林下,愣着干什么,让季姨娘坐”母亲说道

卫林下笑得僵僵的让季氏坐了,待了片刻卫林下称头疼告退了,风一般的回到自己卧房找玉墨来问,玉墨起初有些吞吞吐吐,卫林下声音大了她才鼓足了勇气似的道出了原委原来前两日,这季氏忽然抱着小童找上门来,当时季氏病得厉害,告知了夫人原委,她本来是城中风花溆的琴姬,一年多前与太傅因琴而结识,后来她诞下一子,本想自己抚养,无奈生产时出血太多,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自知不起,不愿孩子成为孤儿所以送回府上卫林下母亲因见其可怜所以将母子二人都纳在府里,给了个姨娘的名号

“我父亲承认了?”卫林下问道

玉墨点点头,也不敢看卫林下卫林下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心乱如麻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父亲虽然刻板,但父母亲的恩爱有目共睹,霍王曾经欲赏赐两名美姬都被父亲拒绝,当时传为一时美谈,她也一直以父亲为骄傲,可如今,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竟真只是诗中才有的

卫林下不知道怎样面对父亲和母亲,所以晚饭称病没去,玉墨端来饭菜她也没动一口,只是靠在几案边发呆再晚些时候,卫夫人来了,屏退了丫环,母女俩隔桌而坐卫林下问,娘,您难过么?卫夫人点点头,卫夫人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卫林下说道:“娘是难过,可是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父亲已经算是好的了,起码,他是在你们都长大了的时候才纳妾,起码在你们小时候没有把对你们的爱分给别的女人的孩子,这样想娘就知足了女儿,你别替娘难过,千百年来就这样,这是我们女人该容忍的”

“娘,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年轻时父亲还能拒绝,为何到现在反而不能了呢?是不是天下间的男子都是如此秉性?是不是无论当初许了怎样的山盟海誓最后都不能信守?”卫林下问道,语气有些激动

卫夫人看着女儿,看她因激动而有些红润的脸,她的女儿从未如此激烈过

“大抵是的”卫夫人说着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不管怎么样,父亲对你们的疼爱是不会变的,所以,别恨他,情会变淡,这是人之常情,娘想通了,你那么通透也一定明白因为,因为将来你的路大抵也要如此,所以早些想开去接受是好事”

卫林下不语

卫林下把自己关在房中几天,不见人不说话,每日枯坐,案头摆了一堆女则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在一个晚上,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一个铜盆,将这些书一页一页撕掉点燃扔进火盆,火苗跳跃着,映着卫林下圆润的鹅蛋脸,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正巧第二天太后召卫林下入宫觐见太后果然也问起了这件事,卫林下得体地笑笑说了一番书上的话,谦恭而识礼,令太后十分开心后又说起卫林下“起疹子”的事,卫林下说大概是传错了话,人口嘴杂,难免的

从太后宫里出来,正遇见奚照庭与栗薇姮说笑着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栗薇姮看见她了,冲着她挥挥手,卫林下便缓步向前,一边看着两人心里生出强烈的念头:她不要做太子妃,她不要这个身边会有无数女人的太子做丈夫

栗薇姮貌似很开心,拉住卫林下的手亲昵地说:“我刚才还和昭暄哥哥说明日初十,正好顺便去看看小弟弟,听说还不到一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呢沉璧姐姐,小弟弟可爱么?”

“可爱,很爱动,总是不停地爬来爬去,也不认生”卫林下笑着说道

“真的?沉璧姐姐,他现在能吃什么?我让人准备着”栗薇姮又问

“还不到一岁,只能吃些熬得烂烂的米粥喝些藕粉,等他再长长你再给他准备也不迟”卫林下说道

奚照庭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卫林下想大概是说连易的事,终究没说,两人又说笑着走远了卫林下回头看了下,正巧走廊拐角,她与奚照庭的目光相遇了扭过脸卫林下不慌不忙地出宫去了

再见奚临轩,他仍旧表情淡淡,手里拿着医书在看,卫林下在他面前坐定,他抬头看看她的脸然后说道:“你面色不好”

“有么?我这两天睡得很好啊”卫林下摸摸脸,前几天说她丑现在又说她脸色不好,真是,怎么长都不会合他心意

“是么,哦”奚临轩合上书卷放在一旁,卫林下看到他腕上那珠串,是卫夫人求回来的檀木手串儿,他两手不自然地交握了一下然后偏头看向一边叫卫林下

“嗯?怎么?”卫林下问

“没什么,该下针了”奚临轩说道

宫女们抬来屏风缓缓在两人面前放置了屏障,现在的奚临轩动作已经很是熟练,卫林下坐在这头无须担心,况且她又有自己烦心的事要想,窗外大好春光此时看来也竟索然无趣

“卫林下”

“嗯?”

“那天,我不是说你丑”

“哦”骗人,就他们两个人,不是说她难道是说鬼丑么?

“你那串项链,廉价的贝壳,很丑”奚临轩有些解气似的说道

很丑么?她觉得叮当作响很好玩啊

“挺可爱的吧”卫林下说道

“哼”

真是,坏脾气,卫林下冲着屏风撅了下嘴,转而一想原来不是说自己又高兴起来,微微咧嘴,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是初十,栗薇姮非要去看卫风烨,亲自跑来拖着卫林下一同去

小婴孩正被丫环看着在院中玩儿,季氏站在廊下,高挑的身姿显得有些单薄见他们一群人来,季氏有些慌张不自觉就看向卫林下,卫林下抱起卫风烨对季氏道:“太子殿下、郡主和栗小姐听说风烨很可爱所以来看看,姨娘你别紧张”

也许是血缘的关系,卫风烨在卫林下怀里乖乖的,不停地试图往她脸上涂抹口水表示热情,栗薇姮和燕郡主觉得好玩也要抱,谁成想抱在怀里小孩子就挣扎着小胳膊小腿,小胳膊一抡圆还给了燕郡主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贵客都打走了,卫林下也随着出来送客,待他们走了便问跟着的丫鬟季氏脸色很不好,有没有延医诊治?丫环说有,夫人天天派人来看,这都已经比季氏刚来府里的时候有血色多了,卫林下就随口问了下季氏的症状,晚间吃过饭翻翻玄针之法,虽没有直接治疗的法子但治疗别处似乎可以缓解一些,起码可以延些寿命

卫林下从不自认是心善之人,对季氏,这个令自己母亲伤心的人她也没什么同情,可她还是决定为她诊治——母亲既已经受了委屈,那就用贤良的好名声来补偿吧,将来也可以跟父亲说是母亲命她去做的,父亲若能因此对母亲心生愧疚那就最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存稿箱

28

对于卫林下的出现,季氏有些局促,年轻却苍白的脸上透露着些许不安,卫林下说明来意季氏有些不敢置信,卫林下便抬出母亲,说是母亲可怜风烨还小,还是生母将其带大的好季氏虽不放心但又不敢违逆,于是顺从地看着卫林下将那一根根通体乌黑的针扎在自己身上

“你别不信我,我手艺好着呢,明年还要奉旨为任妃娘娘治病”卫林下笑着说道,一边逗卫风烨玩

诊治了几日,季氏有些好转,对卫林下十分感激

季氏虽有好转,但无奈当初身体损伤太大,终究还是渐渐不起,卫林下每日随同母亲去看她,季氏的几次好像都有话要说的样子,终究,在卫夫人面前她没说只是在四月末那天,季氏忽然来到大书房见卫太傅,当时卫林下正要去找一本书,远远看见季氏躲闪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于是偷偷尾随过去,躲在书房前的树丛下面偷听

季氏说了很多,边说边哭,说对她父亲的敬仰和爱恋,对她母亲和她的感激,最后说出这孩子的由来栗尚书的寿辰,群官前去贺寿,栗府请了风花溆顶尖的琴姬和歌姬前去助兴,栗家的管家威胁她去引.诱卫太傅,若不从就找罪名将她贬成官妓送到边疆苦寒之地服侍那些粗人,季氏本来就对名满霍地的卫太傅早有仰慕,于是,半推半就的从命了,用的是栗管家给的一包迷.情药……

卫林下听得拳头都攥了起来,手心也冰凉,悄悄地起身离去

栗家,是栗家

她大概明白为何栗家出此下策了,她的母亲在霍城很是闻名,不是美貌而是个性,有人说她母亲就是唐朝时房玄龄夫人再世,栗家难道以为有了季氏和孩子她母亲会闹翻天?然后举国皆知卫家女子的悍妒?然后再风传些什么话那她这个太子妃大概是无望了?

卫林下很气,从来没有这样气过,同时,她也有些怕,她还未曾入主东宫阴谋就已经开始针对卫家了,若真有那一天,会不会每日都被阴谋围绕?

又一次,卫林下告诉自己,她不要当太子妃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一篇沼泽,污浊的水面下不知藏着多少鳄鱼准备随时把人撕裂成碎片然后吃掉

卫林下甚至有些期待栗家接下来对付她的招数,当然,也许还有沈家

卫林下的期待中的阴谋还没来,千里之外飞奔而来一队人马,带来了一道圣旨,着十三皇子回京

午后时分,卫林下按例来守着奚临轩,一进门却见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在收拾东西,奚临轩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卫林下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站在门口不知进好还是退好

“本宫下个月才走,着急收拾什么?出去”奚临轩生了气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垂头缩肩出去了,奚临轩招呼她:“卫林下,你杵在那儿当门神么,还不过来”

“日子定下了?”卫林下问道

“月末,正好下个月月末回到京城,为皇上祝六十大寿”奚临轩不甚热情地说道,而且称他父亲为皇上

“哦”卫林下点点头

唤两个宫女进来抬屏风,今日两人都很安静,一句话没说,卫林下看着屏风出神

因为皇子殿下要启程回京,卫家也忽然跟着热闹起来,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卫家刚进门没几天的妾季氏的过世就显得无足轻重,在卫夫人的坚持下,季氏被埋进了卫家祖坟,府里只在她的房里挂了两天白花和挽联也就撤了,季氏就像风一样消散无踪

春意盎然中,卫林下却因为生离与死别两件事同时到来而感慨世事的无常,最近这几天做什么都觉得定不下心,索性就拿了好大一块绣布,也不先描摹一番直接便绣,丫环们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奚临轩说:“卫林下,你气色不好,看起来很焦躁”

卫林下说:“哦,最近忙着做针线活儿,晚上常后半夜才睡”

奚临轩说:“正好我的香囊划破了一点,你帮我补一下吧”

于是,奚临轩在屏风那头针灸,卫林下拿着针线在这头织补

“那是第一年的端午卫夫人送我的,绣工很不错”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笑笑:“我娘一年难得动一回针线,我长这么大她才亲自给我缝了两个”

“卫林下,他们都来送本宫礼物了,你打算送什么给我?”奚临轩问道

卫林下想了想,想了又想说道:“若您不嫌弃,玄针和书送给您”

“还有呢?”

“您不嫌运送麻烦,两个蜡人也送您”卫林下不小心被针扎了下,忙放到嘴里吮着

“这都是虚真师傅的东西怎么算得你送的?”奚临轩有些不满

“那殿下想要我送什么?”卫林下问道

奚临轩又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卫林下补好了香囊又翻出内囊,瞧瞧里面有跳线没,白的内里正中绣着铜钱那么大的一块环形青色玉璧,这是她习惯做的标记,那是奚氏窜偃之前偃文的璧字,繁复得像缠枝花

没人会仔细看的,不过是个香囊

整理好香囊又看看屏风,送他什么呢?该送的能送的,霍城里这群人精定已经想到了,还有什么能送的?

真是难到她了

眼看离月末也没几天,够准备什么的呢?

去给连易看病,卫林下有一点心不在焉,回府时经过街市听着热闹的叫卖声她仔细听着,想发现一种可以送给奚临轩的分别礼物,忽然听见一阵鸟鸣声,小心掀开轿帘望去,原来是一个卖哨子的小贩,正吹着欢快的鸟鸣声吸引来往的人

卫林下受了触动,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久不放在身边都忘了

正好,卫夫人要为季氏做一场斋醮法事,以度其亡魂,卫林下便说正好与太清有约所以代卫夫人前去

去的前一天,奚临轩还问起礼物的事,卫林下当时笑着说:“反正会送,殿下就不要如此惦记了,反正都收了那么多”

上山捐了香火,观主命人做法事,卫林下拿着把小铲跑到观外小木屋,那边有两棵并排的树,是虚真师傅为她和太清植下的

拿着铲子挖呀挖,终于听到“当”一声,铲子碰见了一个陶罐,小心翼翼打开用蜡封着的罐口伸手进去翻,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出几个陶响球,一把抓在手里哗啦作响,有圆的还有方的还有花朵形的,小时候虚真师傅每次下山都给她和太清每人买一个回来,太清边玩边扔,她把自己的都收起来下山之前藏到陶罐里了

“你鬼鬼祟祟挖什么呢?”太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卫林下把陶响铃都放进荷包里又把罐子封好口儿才答太清的话:“你不知道我家新添了弟弟么?今天这斋醮法事就是给他娘亲做的,正好把我小时候的这些玩意拿给他玩儿”卫林下撒了个谎,要是给太清知道是送给奚临轩的会笑话她的,而且会笑话一辈子

“山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色忘义,什么结发妻,狗屁喂,你不讨厌那个孩子么?”太清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