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送人”卫林下说道

“这东西,您别看着简单,可寓意好,看看这个,圆的带些棱角的,和绣球一个样子,也叫陶绣球,每年七夕这种都卖得特别好,年轻人买去送给心上人,有些话就不说自明喽”婆婆说道

卫林下的手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婆婆,你说,这个叫陶绣球?”

婆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卫林下动作迅速地放下已挑好的几个转身跑了

完了,虚真师傅怎么从来没告诉她那叫陶绣球呢?她还拿去宝贝似的送给奚临轩了,这下子他要是误会……他该怎么想她?

快跑到府门口,卫林下累得香汗淋漓,转而安慰自己,就是几个铃铛样的小玩意,奚临轩堂堂皇子怎么会稀罕去过问呢,没准儿一转头就给宫女收着然后再也想不起来了

再说,他又不是霍地人,怎么可能知道它们的别称呢,她不也是刚刚才知道么?

没关系,一定没关系

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能怎么样,他都已经回京了

一天、两天、三天……卫林下渐渐安下心来,只是偶尔对着那高大的白蜡人会想起奚临轩,卫林下便安慰自己,因为他们高度差不多所以才想起的,不是连燕郡主也觉得差不多么?

正想着,听见窗外有孩童依依呀呀之声,卫林下忙起身相迎,果然是母亲抱着卫风烨来了,只是母亲沉着脸,卫林下心里隐隐又不好的预感

不知世事的婴孩到了陌生地方满心满眼的好奇

“娘,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说?”卫林下问道

卫夫人点点头,又似在犹豫,半天不开口,卫林下也不想催,静静地等待

“娘有一事问你,你要如实告诉娘”

“是,女儿不敢有丝毫隐瞒”卫林下答道

“你,你与十三殿下可有,两情相悦?”卫夫人问道

卫林下听母亲如此说立刻便跪在地上:“母亲何出此言?女儿不过是为殿下尽些绵薄之力,这些父亲和您也是知道的,平日里,我与殿下亦是发乎情止乎礼,母亲如何问女儿这些话?”声音里隐隐有了哽咽之意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看着你长大的,怎会不知你的品性?只是,外人却未必知道,总有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卫夫人说道

“娘的意思是有人在传?”卫林下问道

卫夫人点点头伸手扶女儿起来坐在自己身边揽在怀里:“女儿,委屈你了”

卫林下靠在母亲怀里眼睛半天也不眨一下,只是手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答应让殿下住在我们府里,即便殿下住在我们府里也该把你送到姨娘家去或者送到宫里陪公主郡主们读书去,万万不该也把你留在府里,如今徒惹人口舌而百般难辨”卫夫人怜惜地拍拍女儿,十分心疼

“娘,既是流言便随它去吧,清者自清,黑白早晚有分明的一天”卫林下说道,心思却在迅速转着

“你放心,爹娘会求王上和太后还你一个公道”卫夫人说道

卫林下笑了,有些苦涩地说道:“娘,您何必宽慰女儿,男女私情之事历来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越是辩解越惹人怀疑,不必去求王上和太后了,别无端端再连累爹娘受斥责女儿相信,时间会还女儿公道的”

对于女儿的懂事,卫夫人很是心疼,心酸

因这流言之事,卫太傅不许卫林下再出府为人诊治,卫林下便说,父亲常教导女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能半途而废呢?况且,女儿问心无愧,何必畏畏缩缩做出心虚、可怜的样子?

卫太傅是耿直之人,听女儿如此说便也不加阻止了

这天,卫林下仍旧如常到连家来,天暖了,连易让下人扶着在院子里坐着,见她来似乎很是惊讶,不自觉便说出一句:“我以为卫小姐不会再来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这流言已是人尽皆知了

“答应了殿下为你诊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虽我是女流之辈亦知道这个道理,况且,如今你正有些起色,若是中断以前的功夫便都白费了”卫林下笑着说道

天气晴好,卫林下尽量让自己心里敞亮一点她宽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此不良名声想必贵人们不会再将她纳入太子妃人选之列,一时之失换得一生远离泥淖,即便孤老,但一生平安不是最大的福祉么?

“殿下昨日来过,似乎很是生气”连易说道

“是么”卫林下不甚感兴趣淡淡回应一句

连易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问她:“卫小姐,你可知道这……你失去了怎样的滔天富贵?”

卫林下自在啜一口茶道:“滔天富贵不是谁都受得起的,就如巨浪中行船,难免有倾覆之险”

“有理,自古,多大的富贵便有多大的危险,一人之身,半边锦绣如人半边骷髅似鬼才得安稳”连易说道

卫林下就笑:“连护卫,林下小小女子,你不要讲这些可怖的情形吓我”

从连家出来回府,远远就见府门口停着绿呢轿子,还有宫里的几个小黄门和侍卫,虽不知何事,但让人瞧见自己女扮男装之形总是不好,卫林下让车夫绕到后街从角门进去,进得院子只见太后宫里的一个太监正在门口逡巡,很是着急的样子

这下子,怕是躲不过了

“卫小姐,杂家奉命请您入宫,可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快些走着,太后娘娘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太监说道

“公公可否容林下换一身衣服,这等衣着朝见乃是大为不敬”卫林下说道

太监许了,卫林下匆匆换了衣服绾了头发随他入宫

坐在轿中,卫林下细细想一会儿可能出现的场面,严厉的太后想必不会轻饶她的,也许还有看热闹的沈王后和栗妃,大概不会太好过但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好好想想应对之词才是要务

31

在太后宫外等候召见是段让人忐忑不安的时光,尤其今日不同往日

出乎卫林下意外的是,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太后和她心腹的老太监,太后阖着眼睡着了一般,卫林下行过礼她才缓缓睁眼问:“为何来迟?”

“臣女正好不在府上,是以来迟,令太后等待是臣女之罪”卫林下说道

“听说,你在为人诊治,可有此事?”太后问道

“回太后,确有此事”卫林下答道

“哦?是谁?”太后又问她的问题令卫林下摸不着头脑,她以为进得殿来就要迎头痛斥呢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卫林下说道

太后转而向那太监说话:“你说这个丫头,还很有义气,不就是照庭求她为连易诊治,到了这会儿还不说,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太监自然恭维一番,太后又让卫林下到她跟前去,卫林下徐趋向前

“照庭也求你帮忙,看来手下功夫有了些火候了,哀家这两日被她们闹得头疼,晚上睡不着觉,林下,你给哀家治治”太后说道

卫林下很是纳罕,她以为进宫来时少不了一顿痛责的,可太后如今这语气似乎不像那么回事,这样的流言,太后不可能不知,怎会如此?难道深信她的品性?

旁边的太监早捧上了玄针,卫林下仔细净了手定定心神才敢给太后下阵,躺着的太后,神情很是安详,语气又柔和了不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些个混账东西,当哀家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想是觉得哀家老了不中用了,明目张胆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耍那不入流的手段,看哀家这两日病好了怎么收拾他们……”

太监忙扯开一脸的笑说道:“老祖宗何必跟他们生气,他们那些手段怎么入得了您的眼?”

“是入不了哀家的眼,可是,有人却因此而倒了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哀家赞她几句就被人如此算计,哀家觉得对她不起”太后叹了口气

卫林下可是听明白了,心内汹涌澎湃,她就算再怎样不喜欢太后的严厉,可如今她十分感激太后的洞如观火太监向卫林下使了使眼色,卫林下提裙跪在太后榻旁说道:“还请太后明察秋毫”

“你在宫里为哀家诊治两日”太后说道

卫林下是下午时进宫的,晚膳时分,霍王、王后、妃子、王子公主们俱来请安,太后心烦,只令霍王父子入内了,父子俩大概是没想到卫林下会在略微都有些惊讶,太后说留卫林下诊病,霍王有些急问何不宣太医来,太后凤眼倒立道:“若不是他们治了几日头还不至于如此疼,不知各个受了谁的好处要治死哀家呢,还是卫家丫头托底”

太后发火,霍王一向孝顺又劝了半天太后方才顺了气,留奚照庭用了晚膳,席间,卫林下感受到来自右边的冷冷目光,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前些日子从西边回来的人带回了一种洋苏草,说是对哀家的病有好处,林下,这几日,你为哀家绣个香囊放这洋苏草”太后说道

卫林下自然应诺

因为又多加了这个香囊,且眼瞅着就是端午,卫林下想正日子完工,于是晚上便常睡得晚熬得眼睛通红,太后身边的宫女来劝她睡,卫林下应了,回头便到殿外廊下,就着灯笼的光继续绣

晚上,卫林下累得眼睛干涩,索性先放下活计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王宫里天空里的星星看起来真是冷清,看,一眨眼就没了!再眨一下,不对,是因为星星被遮住了一身黑的人忽然从柱子后闪出来还真是让人不易察觉得到

“不过是一个不急用的香囊,你还披星戴月的,难怪王祖母喜欢你,你真是会讨人欢心天生的?”某人的语气很不好,吃了火硝似的

没错,她现在就是在讨王太后喜欢,希望老太后看在她如此孝顺的份上还她清白

卫林下不做声,小心收拾了绣布和针打算回去睡了喜怒无常的王太子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殿下,时候不早了,臣女告退”卫林下稳稳屈膝说道,身刚转了一半儿就被扯住,那只钳住她胳膊的手像铁一样,掐得她直疼

“本宫准你退下了么?”奚照庭口气有点恶狠狠的

卫林下坐下,十分无奈,心里琢磨自己何时又招惹他了

“再有两天就端午了,你还不快点绣出来,想让王祖母不高兴么?”奚照庭说道

“太后说不急用”卫林下心里十分恼火,声音也平平板板

“哦,那你何必披星戴月?”奚照庭剑眉微耸,做出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来

卫林下微微一笑回了一句:“此时不披星戴月如何能显示出臣女对太后的一片孝心?殿下还有要问的么?”

奚照庭被她这话呛住了,一双星目瞪了她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殿下若无疑问也该早些回东宫去,虽这里是太后宫中,但亦是内苑,若有些捕风捉影的话传将出去可不好了,臣女告退”卫林下微微欠身回殿

看她的身影转了两转便消失在大殿的珠帘后,奚照庭狠狠捶了下柱子

端午前日,卫林下将香囊呈上,太后十分高兴,奚照庭来请安的时候卫林下特意留心了下,他的香囊并没有换新的,仍旧是那旧的天空和苍鹰,太后仿佛也瞅见了,唤他上前来问,他只说今年没有合意的而且这个旧的戴着也还顺心,太后微微笑着听他说,卫林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老太后的笑有点怪,怎么说呢,就像明知一个人在说谎却故意不揭穿他,

“大过节的,年轻人还戴个旧的像什么样子,林下为哀家做的这个给你,你那个送给哀家,哀家上了年纪,戴个旧的倒能借借福气”老太后说道

奚照庭不解,卫林下也不解,太后这论调明明就是说不通的,但太后话一出口奚照庭也不敢辩驳,乖乖解下双手奉与太后,然后又带上那个新的,还看了眼卫林下,眼神里满是不甘愿

他不甘愿,她还不乐意呢

这天很热闹,像往年一样热闹,黄昏时,端午就算完了,卫林下得太后许可返回家中,卫太傅与夫人问及这几日在宫中如何,卫林下只说还好,只是太后身体微恙已无碍了

端午第二天,被霍王派到燕国公干的卫风致回来了,没两日不知道在哪里听闻了关于自己妹妹的那段流言,于是来问,卫林下正闭着眼睛对着蜡人找穴位,卫风致问她为何不辩驳

“这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辩驳不是越抹越黑么罢了”卫林下仍旧是那派论调

未过两日,卫风致很是疑惑地跑来跟她说,太后要了他一只旧香囊去,卫林下便告诉他:“太后说她戴些年轻人的旧物能添些福气,要你的东西是给你的脸面”两人正说着话,丫环进来小声说“栗小姐的丫环净儿求见”净儿常随栗薇姮来所以卫林下也识得她,因此便让请进,一指窗子,卫风致翻窗出去了

净儿来却不是什么大事,说:我们小姐想求小姐您一只香囊回去照着绣卫林下便攒眉净儿见她不语也不敢说话敛声屏气的缩肩候着

“罢了,好歹你家小姐总算手上不懒开始学了,我这里还有几只,你看着哪只合适就拿回去吧”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了她装这些杂物的紫竹编的小箱子,打开让净儿挑,虽那样说但净儿哪里真敢挑挑拣拣,随手拿了最上面一只五蝠纹的便言谢净儿走了,看看太阳也差不多是午饭时候了,卫林下略收拾一下便往卫夫人房里来,途径花园,不提防卫风致从树上落下,吓了她一跳

“栗小姐有何事?”卫风致问道

“没什么事,说是学刺绣要借我的一个拿去当样子”卫林下不甚在意说道

卫风致皱眉疑惑道:“栗小姐?不是说栗娘娘病了,她在宫里陪伴么?怎么还有空学刺绣?”

“有什么奇怪,姮儿不是一向如此么”卫林下说道,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不甚明显,很快便了无踪迹

32

这件事亦如燕子划过的水面悄无声息了,很快到了七月天热起来了,卫林下与父母请示过带着丫环搬到奚临轩赏的别院里去住,那满满一院子的花仍旧灿烂着,每天每时,这院子到处飘着花香,卫林下惬意地每日在花香中醒来,夜深时又在花香中安睡,有天起来,看见窗外开着很大一朵红花,红得绚烂似火,卫林下想起奚临轩说京城里的女孩子都簪芙蓉和牡丹,一时兴起让丫环摘了些各自簪在头上,倒也花团锦簇的热闹

院中的秋千早已缠满了花,近黄昏时卫林下会去摇晃一会儿,一边感叹这神仙般的日子,那些流言都随风去吧,若不嫁人只在这山林里终老一生也不错,只是会连累父母的声名,卫林下忽然又想到,对啊,到时候找个身染恶症之类的由头可以去观里和太清作伴,一举两得

卫林下一直在这儿住着,中秋时称病没有进宫问安,卫家阖府上下到别院过节,卫夫人无意中透露说燕郡主似乎中意卫风致,卫林下吃惊不小,燕郡主和她哥平日里就没消停过,不说针锋相对也差不多,怎么会中意?如此说来,太清和卫风致也是从小打到大,那她不是更中意他?

按理说,不会吧?喜欢不是应该像奚照庭和栗薇姮那样的么?喜欢是不会处处挑刺找茬的吧?喜欢是不会恶声恶气的吧?喜欢是不会总充满敌意的吧?

她想不大明白

时间一晃眼看到年底了,卫林下不得不归家,谁想,回家没两日便病了起来,也不烧也不冷,只是每天病恹恹没有力气,太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也说不出个什么原因,不敢乱开药,无奈只得开一些凝神补气的方子说调理着,过年的时候,太后亦赏了人参和灵芝,卫林下本来苦夏瘦下一些的脸蛋又补得圆润起来

这一年,是卫林下及笄的年份,在她生日的时候会办一个仪式,也意味着,今年她就可以许人家成亲了,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爹娘在说此次科考的探花,家世清白为人耿介满腹经纶,怎么听,口气都像在挑一位东床快婿

看来,爹娘一定也是明了自己女儿已被从太子妃人选中排除了,所以匆匆想为她物色一个新晋进士,大概是看中他不知道关于她与十三皇子的流言吧?

卫林下想,若父母真做如此打算,那她要不要把这流言告诉这探花呢?否则将来他后悔将自己休弃多麻烦

她担心的事还没有发生霍国却出了大事,王后沈氏仙逝了,那时候刚过二月二,龙刚刚抬过头卫林下随母亲进宫致哀,王后的棺木是金丝楠木,沉浚的颜色雕龙刻凤有着说不出的诡异,王宫里满目让人心惊的白,静止的移动的,这样的王宫让卫林下更加抗拒

卫林下随母亲出宫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了身着粗麻斩缞的奚照庭,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她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只是远远地,错过

霍城中的白在这一年草长莺飞的时候撤掉了,三个月已过,民间又可以嫁娶了卫夫人找她来,转弯抹角地探问她关于未来夫婿有什么要求,卫林下便装听不懂糊弄过去出得母亲房来,卫林下闲来无事,想想那些卷的《内经》业已看完,这几个月来又因国丧忙得很,忘了让卫风致帮她买些别的医术来看,于是她打算去大书房里找本书,不是为了重温,而是为了有事可做

在一排排的书柜中走着翻看着,忽然听到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说着:“恩师请”

听得陌生声音卫林下小心屏住呼吸藏在书柜后,打算等他们走了

一刻钟过去了,卫太傅似乎谈兴正浓,卫林下捧着书想父亲平日不苟言笑,奚临轩和奚照庭来上课的时候也未见他如此高兴,今天可真是稀奇得很,这得意门生真那么合他心意?

父亲讲着讲着想起了某一本他珍藏的善本,让那得意门生随他来找,卫林下弯了腰从缝隙中看他们的动向然后偷偷挪,挪到隐秘的地方

“谁在那儿?”卫太傅似乎有所察觉,问道

被点名了,况且,私心里卫林下还是对这能让父亲改变诸多的探花很是好奇,因此便大大方方自书柜后绕了出来,匆匆扫过一眼,那男子果然是白净的面皮,颀长的身形,有些云中白鹤的风姿

卫太傅对那书生说:“非云,这是小女林下,有些顽皮,让你见笑”

那位“非云”书生忙笑道:“恩师言重”然后又对着卫林下礼貌说道,“在下河间穆非云”

卫太傅让卫林下回房了,出了书房门卫林下还想呢,难怪这书生对爹的脾气,以前拜在他门下的非富即贵,即便学问做的好也都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傲然之气,与他心目中的“谦谦君子”相差太远,这个穆非云显然就是他心中的读书人典范,难怪难怪

后来卫林下去见母亲,见母亲又转弯抹角提起穆非云卫林下便想笑,做出一副些许迷惑的表情说道:“女儿躲在书房本已莽撞,哪里还敢直视陌生男子?没看清楚”

这件事卫林下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霍王居然没有忘了两年之期,派了太监宣卫林下入宫为任妃诊治了

这是头等的大事

时隔几月卫林下再度入宫,明显觉到宫中有些诡异的气氛,这让她有点不寒而栗,是啊,沈王后过世了,新王后呼之欲出,每位妃子都有机会,这诡异,怕就是来源于那暗中的角力吧

鹿死谁手呢?

任妃不同于栗妃,她看起来很和善,眼波流转处都是一片柔情,霍王也在,旁边还有两位长胡子的太医,怕她会出差错吧?卫林下虽觉得霍王在压力有些大,但转念一想,连京城来的金贵皇子她都能教得好,这又有何难?因此下手便很稳,神情也是淡定自若,倒是在一旁的燕郡主时不时吞咽下口水,大概是被那乌黑黑的针吓的

第一次施诊很是顺利,霍王看起来很愉悦,称赞了卫林下两句他们的笑脸令卫林下甚觉刺眼,沈王后怎么也是霍王发妻,难道风光大葬之后就再无瓜葛了么?

这是卫林下第二次住在宫里,随侍任妃身边,像那些个才人赞善,因此也见任妃对奚照庭很是关心,时常派人送去些精致的吃食,偶尔也会叹气,说太子就要行冠礼了王后却先逝去了卫林下听着偶尔委婉地赞两声娘娘心善

在王宫里,卫林下真是有些度日如年每天夕阳落在高大的宫墙外头时她都会想起奚临轩赏给卫家的别院,那样的自在和活泼哪里是这面目严肃死气沉沉的宫殿所能比拟的好在,任妃似乎大有起色,卫林下也能得以回府暂休

等她再一次入宫的时候却不想被太后传至面前,太监捧给她几张泛黄残破的纸,上面记录着什么,太后说,听她父亲说她识得前朝偃文,让她认认这些字卫林下虽心内疑惑何以父亲会对太后言及此事,但又不敢抗命不看

看了,不过是一首诗词,大概是最近收拾典藏找出来的,她为太后读完,太后很是欣慰的笑了,这令卫林下十分不解,不过太后一向行事让人摸不透,她自然也不敢妄加揣测直到有一天,几个香囊一溜儿放在她面前

太后让她找出哪些是她亲绣的,卫林下不慌不忙将每一个内里都翻出来细细查看,最后只余下一个鸳鸯戏水的,太后问她为何,卫林下说,那一个虽也是圆形的记号,却不是前朝偃文的“璧”字

“这几个香囊是你为太子绣的?”太后问道

卫林下脸上一赧提裙跪地,不敢直视太后

“好孩子,跟哀家说实话,哀家不怪你”太后的声音很柔和,还带着些愉悦

卫林下便轻声细气地说道:“是臣女绣的,请太后治罪”

“是便好,哀家便有计较了好孩子,你到这儿来,哀家问问你”卫林下小心走过去,亦不敢抬头,手被太后拉起很是慈爱地拍了两下问道,“这儿没有旁人,你跟哀家说实话,你是喜欢照庭的,对吗?”

卫林下的脸霎时一层层的红透了,欲跪下告罪却被太后拖住双手,让她十分不自在

太后会心地笑了:“你这个孩子,亲手为他缝的香囊怎么又不敢亲自送他?闺房里还有两只缝好而没送他的吧?回头,亲自送去”

“太后,臣女不敢,臣女也不愿意”卫林下小声说道

“哦?为何?”太后疑惑

卫林下仍旧是跪下了,沉沉气才说道:“太子与姮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果因为这几只小小的香囊疏远了感情是臣女不愿看到的臣女,不愿意因此而令太子徒增烦恼,也不想因此更加被太子讨厌况且,如今,臣女自知声名有损,又有何脸面再去……太后,臣女已打定主意,待哥哥成亲之后便到凤首山上去,幸得还有虚真师傅传的衣钵,大约还可以救济世人一些”

太后起身亲自扶她起来:“说什么傻话,你命里头没有这一步的,傻孩子,安心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