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了——谁在那儿?”唐一凡大步一跃,兔起鹘落间出现在松树林内,甫一出手就被林内的人掀出去,唐一凡一脸的难以置信:“蒋指挥使。”

眼前这人,颜色如雪,冰雕似的。唐一凡冒出一个诡异的感觉来,不久前还无坚不摧的这个人,眼下只要轻轻一敲,他就会粉身碎骨。

“我只是把你当哥哥。”

女孩含泪带泣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炸得他连争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37章 荷包

蒋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怔怔出神。

当年,母亲的话令他明悟自己对阿璇的心意,可时机不对,她外祖母病重,且她还小。便是写信,他也斟字酌句唯恐吓着她,她这年纪,怕是还不懂。

他又怕她去了梁州,隔着千山万水有了新的玩伴就忘了他,这丫头一向没良心。又怕她再遇上什么‘表哥’,所以他信去的十分勤快,夹着各种好玩好吃的,间接宣告他的主权。她又刁钻又任性,一般人不会喜欢她,然她乖巧起来极具欺骗性,又长的这么好看,梁州那群没见识的傻子保不准被她骗了。

他写信,阿璇也愿意给他回信,鸡毛蒜皮,七零八碎,信里偶尔会出现她的小表弟顾深。尽管她完全是把对方当成毛孩子的语气,可他依旧生出危机感来,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他拐弯抹角的暗示,这样被宠坏的毛孩子一身臭毛病。

他们分开三年,隔着一整个雍州,相聚两千三百里,可他觉得除了不能见面,格外想念,旁的与她没走一般无二。

等她回来,他就亲口问她,问她要不要嫁给他?

可一年又一年,等到她十四岁,还不回来。他有些等不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修修改改扔了一地废纸,终于在天亮前写出了让自己满意的信,他隐晦的向她讨要荷包。女儿家除却为至亲外,只会为夫君绣这种私物。

可他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回信,更没有收到荷包。他惴惴不安,是自己写的太隐晦,她没看懂,还是自己的信中途出了意外没到她手里,或者她的信在来的路上掉了…

思前想后,连刚在锦衣卫内站稳脚都顾不上了,他要去梁州找她。

然而,出发前一天,冀王府和沈府公布了她和堂兄蒋峥定亲的消息。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和蒋峥扯上关系!

阿璇在九月里回到信都,空气中浮动着桂花香。

她来向母亲请安,他拦住了她,问她,喜欢他吗?只要她点头,他就去争,竭尽全力的争。

可是一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将他所有的希望和勇气碾得支离破碎。

蒋绍只觉得心脏在那一瞬间被利刃割开,鲜血淋漓,整个人都痛到麻木了。

当年他碰巧撞见了阮云起向蒋岚告白,阮云起就是被这么拒绝的。当时他还在想阮云起这个家伙也太心急了,蒋岚才多大,一团孩子气,她懂什么,现在告白分明是找死。何况他们表兄妹,偶尔一起玩罢了,阮云起这个呆子还只会傻傻的听话。

哪像他们,他教他描红习字,教她骑马射箭,带她打马球玩蹴鞠…

可他总是欺负她,把她气急了再把她逗笑。

所以她不愿意喜欢他,蒋绍想这是不是报应。。

“蒋指挥使?”唐一凡发现蒋绍状态很不对劲,他面上风平浪静,可唐一凡总觉得他在苦苦压抑着什么,一着不慎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蒋绍动了动眼珠子,目光沉沉地盯住唐一凡。

瞬间,唐一凡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紧绷进来。他又感觉回到了临江那一晚,从蒋绍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杀意让他心惊又让他浑身都兴奋起来。那一次,蒋绍毫无征兆的发难,逼得他狼狈不堪,这一回,他倒有心比一比。

正当他蓄势待发时,却发现对面的蒋绍气势一收,整个人透出一股颓然。

蒋绍漠然的看他一眼,抬脚离开。便是杀了他又如何,便是阿璇真的因为他,被蒋峥救了而逐渐喜欢蒋峥又如何,没有蒋峥,她也不会喜欢他!

蒋岚跑进松树林,手肘杵了杵唐一凡,望着蒋绍挺拔的背影,犹豫了下道:“绍堂哥是不是怪怪的?”

唐一凡心念一动,想起了不久前黯然退场的阮云起:“你堂哥是不是也被喜欢的姑娘拒绝了!”细一想发现两人情绪还有像。

蒋岚呆了下,左右各看了一眼才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堂哥有些喜欢阿璇姐,你不知道,阿璇姐和堂哥也是表兄妹,阿璇姐被我二婶当女儿养在身边长大的。”

唐一凡惊:“你可别乱说。”

“废话,我能不知道。”蒋岚没好气瞪他一眼:“要是换了别人你觉得我会说吗?”

唐一凡顿时通体舒畅,他摩了摩下巴,好奇:“那她喜欢你堂哥吗?你们这些高门大户不是特别讲究表兄表妹一家亲的。”那蒋峥不就是棒打鸳鸯了!

“当然不喜欢了,”蒋岚回答的斩钉截铁:“谁说表妹一定要喜欢表哥,要是,哪有你什么事。我大哥那么好,阿璇姐当然喜欢我哥。”

“我也觉得,你这堂哥脾气太古怪了,要我是姑娘也不喜欢他,还是你大哥,真男人,这个!”唐一凡谄媚的竖了竖大拇指。

蒋岚推他一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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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绍眉眼含笑的进入温安院。

冀太妃见着他十分欢喜,将他拉到身边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娘说你要明天才回来,瞧这脸色,在外面受苦了吧,哎,什么事就这么重要,要你亲自去跑一趟,让下面人去不成吗?”

蒋绍当下懒洋洋地笑起来:“整天在信都待着也无趣,孙儿正好借此出门散心。那临江别的特产没有,唯独这珍珠还拿得出手,孙儿着人寻了一些,正让人做成首饰,过两日就能完工,祖母可以拿来玩。。”

冀太妃笑眯眯的嗔他:“老太婆一个了,没得糟蹋东西。”心情却是极好的,这孙子打小就会哄人。

“能被祖母看中,才是它们的造化。”蒋绍笑。

冀太妃轻轻打了他一下:“油嘴滑舌。”满目疼爱的看着自己这大孙子,越看越觉哪哪都好。

冀太妃拉着蒋绍嘘寒问暖了一阵,才放他走,叮嘱:“晚上来我这用膳,就咱们祖孙俩,不要旁个添乱。”

蒋绍便笑:“走了一个月,最惦记祖母这儿好吃的。”

“好好好,”冀太妃笑咪了眼:“让他们把你爱吃的都做一遍。”

出了温安院,蒋绍脸上如三月春风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面无表情的走回靖国公府。忽的,他脸上又浮现了惯常的微笑,带着点漫不经心,带着点优雅从容。

“大哥。”

从大路上走来的正是前来向老太妃请安的蒋峥,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墨色长袍,腰间同色金丝蛛纹带,气度过人。

“阿绍!”蒋峥沉声问:“听说你遇到刺杀?”

蒋绍不以为然的一笑:“跳梁小丑!”

蒋峥:“幕后主使?”

蒋绍道:“朝廷的人,不过她刺杀我出于私怨,我处决了王明义,她受过王明义大恩,来报仇的。”

蒋峥略一颔首:“锦衣卫树敌良多,你出门当心。”

“我有数,我可不想死。”蒋绍笑起来,又道:“这次在临江抓了不少人,大部分是朝廷的暗桩,还有一部分涉及到其他豪族,口供都录好了,大哥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我派人去取。”

蒋绍点头,一拱手:“那我先走了。”他与蒋峥擦身而过,他垂了垂眸,看着他腰带上深蓝色君子兰图纹的荷包,笑了笑。

这般粗糙的针黹却能被他珍而重之的戴着,除了蒋岚就是她。蒋绍面不改色,何必自欺欺人,他在母亲那见过她的的针线,就是这样,八岁的小丫鬟绣的都比她好!

第38章 恶客

冀太妃瞅瞅神色自如地说着把阮舜华远嫁的蒋峥,又好气又好笑,问:“就因为今儿个舜华挤兑了沈家丫头一句?”

蒋峥也笑道:“她的心思,祖母肯定也看出来了。之前她没做什么出格的,我便当没这回事。可今天她能言语挤兑阿璇,明天是不是要付诸行动?阮家已经出过一个姨娘,真等她闹的人尽皆知,阮家其他表妹还要不要名声了。”

冀太妃一默,嫡亲侄女带着一个月的身孕跑到王妃跟前哭闹,一直是太妃心里一根刺,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因为她在儿媳面前丢尽了。

她有嫡亲的一兄一弟,继承家业的长兄却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纨绔,长房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等侄子侄女长大,哪怕有她在,这婚事也不上不下,她便把阮姨娘这个长房唯一的嫡女接过来,打算养两年给她抬抬身份。万万想不到她暗地里和长子搅合在一块了,还珠胎暗结。

阮姨娘就这么进了门,幸好这是个蠢的,不蠢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做。养在她跟前,日后还能嫁的差了。偏要去做个姨娘,以为凭着一张脸就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果不其然,进门没一年就失了宠,要不是她侄女的身份,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阮家女孩,尤其是长房女孩,到底因为她名声受了牵累。

这阮舜华是她长兄嫡嫡出的孙女,随着父母搬到了信都。再是气阮姨娘,可娘家养大了她,帮着她在王府后院站稳了跟脚。如今她做了老祖宗,一子为王,另一子为国公,哪能不管娘家。她愿意提携侄孙女,却不敢再养了,偶尔召见一回,抬抬她的身份便是。

不想,这又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打见了蒋峥就跟着了魔似的。女孩儿爱英雄,心存仰慕并不过分,她也不当回事,可阮舜华分明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姑侄俩一模一样,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另辟蹊径。

冀太妃可不愿意因她让阮家长房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雪上加霜。便是今天蒋峥不提,她也要出手了,否则真等蒋峥腾出手来,他们哪有好果子吃。

冀太妃溜他一眼,叹道:“别拿阮家名声当借口,说到底还不是心疼天璇丫头了!”

蒋峥也不掩饰:“我未过门的妻子,自然心疼。”

有冀太妃这一层关系在,倘阮舜华留在信都,她们日后少不了见面。若只是斗斗嘴无妨,阿璇也吃不了亏,只林嘉玉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万一阮舜华也不按理出牌?阮家长房就没一个明白人!真出了事,便是把对方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万不想这孙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冀太妃委实愣了下,旋即指了指他,笑:“瞧瞧,这还没进门呢,就心疼着这样了,进了门还得了。”

冀太妃不无感慨,他爷爷风流成性,老子姬妾成群。偏生这孙子打小对女色就不上心,之前他也定过亲,可没见他对人这么上心。

沈家那姑娘呢,是个好姑娘,性子好,模样好,家世也好。只她要有个双胞胎姐妹什么的就更好了。她活到这把岁数了,阿绍的心思哪还看不出来,他们还小那会儿,她就知道阿绍这辈子要栽这小丫头手上。

可谁想,绕了一圈,和她定亲的成了阿峥。

不是她自夸,她这两个孙子万中无一,哪个姑娘得了他们的欢喜都是福气,可有时候,福气多了就成祸了。刚定亲那会儿她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兄弟俩闹起来,目下看着好了,才算是放心了。可也不敢彻底放下,阿绍二十一了,身边还没个人呢。

“我已经给她看了人家,过两天就把她爹娘叫来,他们要是再冥顽不灵,就当没这门亲戚吧,这些年对他们我也仁至义尽了。”冀太妃叹道,兄长这一房继承家业,她难免多照应些,偏生烂泥扶不上墙,这些年她也心灰意冷了。

还好三弟这一房争气,蒸蒸日上,有这一房在阮家就没落不了,与其把情分用在注定扶不起来的长房上,还不如全部用在三弟这一房上。

“让您老人家操心了。”蒋峥道,。

冀太妃摆摆手,要不是她,娘家人胆子也不会这么大,不就是想着再怎么样,看在她的份上,总要从轻发落的,偏她的确下不了狠心,无奈道:“本就是老婆子娘家人糟心。”

“谁家没一两个糟心亲戚,阮家大多都是好的。如云起,他为人宽厚仁善。临江郡空了不少缺,我想着他这年纪也该历练历练,正想着安排他过去,祖母觉得如何?”

冀太妃心里一喜,又犹豫:“他才十七,是不是年轻了点?”

蒋峥道,“十七不算小,给他配好人手即可。”

他这一说,冀太妃再没了顾忌,阮云起是三房的孙子,这没爹的孩子难免底气弱些,冀太妃早就替他着急,蒋峥此举可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她心里明白,这是蒋峥在补偿阮舜华远嫁之事,也是为了隔开蒋岚和阮云起,这孙子自来这般,做事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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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蒋岚的海棠花会结束,蒋峥送天璇回沈府。

还没行到沈府侧门,坐在车里的天璇就听见外面叮铃咣当的动静,谷雨掀开帘子一问,天璇就听见外面的婆子回话:“像是什么亲戚来了。”

闻言,天璇心里一动,她想起前几日刘氏与她说过,沈老夫人的胞弟因为渎职被罢了郡守一职,谢家人要来信都走门路,会在府里暂住。

恰在此时,外面就传来一中年男人热情洋溢的声音:“世子安好,下官——”谢安民说到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已经被罢官,幸好他还有功名在,还不至于要自称草民:“学生谢安民…”

果然是谢家人!天璇想起刘氏对她的提醒,这谢家怕是个麻烦。

谷雨打起车帘,天璇弯腰走出车厢,便见蒋峥的马前站了一对中年男女,俱是白净富态,二人身后跟着身着华服锦衣一男三女,皆是十五六的模样,想来是谢安民的儿女了。只三个女孩面容秀美,青春逼人,越发显得旁边的少年痴肥笨壮。

马车边的动静引得众人都看过来,之前还冷漠疏离的蒋峥眉眼一柔,翻身下马后大步走到马车旁,扶着天璇下车。

落地的天璇上前几步,屈膝一福:“阿璇见过舅公,舅婆、表叔、表姑。”

谢安民之妻王氏连忙扶起她,只觉得触手的肌肤柔嫩细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再看她眉眼精致如画中人,思及方才蒋峥举止间的爱护,脸上笑容越发真诚,一脸的惊叹:“好个标致的姑娘,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不想六年没见,出落的这般整齐了。”

天璇抿唇微笑,这演技有点浮夸啊!她瞄一眼身旁的蒋峥,当然知道对方这么热情,大半是冲着他。

却发现蒋峥面色冷凝,天璇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见站在谢安民身后那少年一脸痴迷,目光露骨。他本就生的不雅,再做此态,更是不堪入目。

天璇眉头一皱,从未见过这样失礼之人。正想避一避,便觉眼前光线一暗,原来是蒋峥挡在了她面前。又见他手略略一扬,握在手里的马鞭破空而去,发出尖锐呼啸。

皮肉与马鞭相击发出啪一声脆响,与此同时杀猪般的嚎叫骤然响起。

天璇被吓了一跳,但见那少年捂着肩膀倒在地上翻滚,惨叫连连。

谢王氏脸色骤变,猛地扑过去,颤声道:“墉儿,墉儿,你怎么了,血!郎中,快找郎中!”她愤愤的扭头瞪向蒋峥:“你怎么能出手——”

剩下的话被吓得几欲魂飞魄散的谢安民捂住,他恶狠狠的瞪一眼谢王氏。

谢王氏身体一抖,当下清醒过来,眼前这人可是手握重权的蒋峥,他就是打杀了他们,他们也是白死。谢王氏不敢再闹,只对着儿子失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她连着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这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谢安民顾不得自己这根独苗伤成什么样了,他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犬子无状,犬子无状!请世子大人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回头我就好好收拾他。”

蒋峥置若罔闻,只温声对天璇道:“你先进去,明天我来接你。”

惨叫声和痛哭声混合在一起,连四邻都惊动,天璇见隔壁门房探头探脑,想到底在沈府门前,这还是亲戚,遂她道:“让他们进去再说吧。”她伸手暗暗指四周。

谢安民终于想起儿子挨打是因为冒犯了她,当下赔罪:“外甥孙女实在对不住,你表叔天生愚钝,他并非有意,全是无心之举。”他可就这么个儿子,哪里还要脸。

“舅公莫要折煞我。”天璇赶紧摆手,她可不敢受他这句对不住,心下不喜,这人分明是用辈分压她。

蒋峥扫一眼谢安民:“进去上药,我不想有下次。”

如果有下次会如何,他没说,可这种未出口的威胁却让谢安民两股战战。

谢安民点头如捣蒜的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绝对不会再有了。”他这儿子确有些蛮横无礼还好色,之前在临江还不打紧,可信都不是临江。他来之前就郑重他警告过规矩点,不想第一面就冒犯了最该规矩的沈天璇,还是当着蒋峥的面。

谢安民顿觉此次信都之行蒙上了阴影。

第39章 祸心

天璇入府后,径直去玉笙院向刘氏请安。沈老夫人早已匆忙赶往客院探视受伤的谢伯墉,遂她便不用过去请安了。

玉笙院内,闻讯而来的阮氏也在,她们只听了个大概,只说谢伯墉因看了阿璇一眼被蒋峥抽了一鞭,具体不得而知,因而都等着天璇。

刘氏问:“听说谢伯墉被世子打了,怎么回事?”

“我觉得这位谢表叔不像个正经人,看人的目光,”天璇犹豫了下,道:“透着淫邪,他年纪不大,却像个长日沉湎酒色的。还是让姐妹们留个心眼,便是家里丫鬟也要当心,省得被欺负了。”这人对着她都能露出这幅丑态,换成别人恐怕更不堪。沈家姑娘们倒还好,估计那人有贼心也没贼胆。丫鬟们却不同,真要被欺负了,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保不准还要被顺水推舟送与他,那才是作孽!

怪不得了!蒋峥虽霸道但并不暴戾,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璇这模样,少年情不自禁多看几眼实属正常,蒋峥哪至于因为这个就动手伤人。

刘氏叹道:“六年前他来的时候就有这个苗头,哪知道越大越不成体统了。”那会儿谢伯墉也才十岁,就喜欢伸进丫鬟衣服内乱摸,把在客院伺候的丫鬟吓得不轻。她说了两句,沈老夫人只说小孩子罢了,大题小做。刘氏只好把客院模样整齐的丫鬟都换成相貌平平的,才没丫鬟来哭诉。这一回她得知他要来,早就把客院丫鬟撤换过,却不想他如此色/欲熏心,连阿璇都敢冒犯。

阮氏亦感慨:“小时候不严加管束,长大成人了岂不是变本加厉,幸而林枫苑离内宅远。”

这是刘氏刻意为之,家里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姑娘们身边都是水灵灵的丫鬟,她哪能不防备一二。只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也不知何时能把这尊佛送走。

刘氏起身道:“到底是客人,我还是去看一眼。”

阮氏道:“那我也去拜见下舅婆。”

天璇笑:“我都见过了,就不去了。若是问起来,母亲和阿嫂就说我受惊了吧。”

前脚蒋峥抽了谢伯墉,后脚她去看望,岂不是拆他的台,白瞎了人家的维护。况人家怕是也不想见她。当然她也不想见那种色中饿鬼。

受惊,阮氏笑着指了指她,亏她说的出来。

刘氏颔首道:“你们还是都别去了,被打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晚上还要设宴款待,到时候拜见就是。”谢伯墉是谢安民这一房的独苗苗,谢安民生了十几个女儿就这一个儿子。眼下命根子被打了,沈老夫人和谢王氏指不定多心疼,阿璇去了,若是她们不讲理还要迁怒,阴阳怪气岂不是自讨苦吃。

阮氏应了一声。

天璇和阮氏送刘氏出了玉笙院,刘氏坐上软轿前往林枫苑。天璇又送阮氏回去,路上阮氏问:“今天的花会如何?”

“挺有趣的。”天璇道。

阮氏道:“妹妹回来也有一阵了,现下你也适应过来,不如找个好日子,你也办一场花会,把姑娘们都请来热闹热闹。”也是向大家宣布,她好全了。

天璇道:“好。”

姑嫂二人便商量起花会来。

正在院子里玩的小朵儿一见天璇,小胳膊一抱,扭过头,十分清晰有力的哼了一声:“不跟姑姑好,出去玩,不带我!”上午小姑娘摘了朵月季花兴匆匆跑去献宝,一朵花可以换来一枚香吻一个抱抱,还有好吃的好玩的。结果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小姑娘差点就哭了。她姑姑居然出门了,还不带她!

瞧她气呼呼地板着脸,浑身散发着我不高兴气场的小家伙,天璇忍俊不禁,她走近了蹲下来与她平视,叹气:“你都不跟我好了,那我买的玩具给谁啊!要不,给你十二叔吧!”刘氏的小儿子沈天桐排行十二,才三岁。

“不要,我的。”朵儿迅速扭头,扑到她身上东看西看:“玩具呢?姑姑买了什么?”

天璇一手搂着小姑娘另一手从谷雨那接过一只色彩鲜艳的风车,回来路上偶然看见,觉得漂亮便想起了家里几个小孩,遂一人买了一只。天璇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家里的风车不比这个差,可小孩子就是喜新厌旧,得了新风车,小姑娘才算是笑逐颜开了,柔顺的靠在天璇怀里拨着风车玩:“真漂亮!”

天璇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事实马上就证明她太天真了。

玩着风车的朵儿突然抬头,自以为严肃的声明:“下次,我也要去!”

天璇笑:“好。”

朵儿又道:“姑父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