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见她神情萧瑟起来,问:“遂宁耿氏?”

叶月娘幽幽一叹,耿若兰贵为遂宁耿氏嫡女,当年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她这人张扬跋扈兼心狠手辣,死在她手里的昆仑奴一只手数不清,在闺阁里也不是很讨喜。也不知是不是报应,耿氏在三个月前一败涂地,阖族男女老少都被凌虐至死,就连尸体也被悬挂在城墙上,不得入土为安,到底相识一场,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到底让人唏嘘!

第72章

天璇坐在临窗的座上往下看,只见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车马辚辚,人流如织,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那一张张稚嫩的,清秀的,老迈的脸上皆是笑意融融,不禁再一次感慨信都的繁华。

感慨间,天璇余光瞄见蒋峥将凉下来的糖蒸酥酪推到她面前。

这酥酪凝白如脂,上面还铺了葡萄干、红豆、松仁,入口香甜柔嫩,天璇吃了一勺,眯了眯眼,对蒋峥道:“果然高手在民间,不比家里厨房做得差。”又问:“你要不要尝一尝?”后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语道:“你不爱吃甜的,真是可惜了,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你却不爱最美味的那一味。”

她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神情可不可惜,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正得意着留意到蒋峥漆黑的眸子望过来,似笑非笑,敏感察觉到危险气息的天璇赶紧补救,从腰间的荷囊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平安符递过去,这是她在出门时吩咐谷雨去栖星院取来的。

这一刻,天璇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机智,原以为他初九走,可以慢吞吞的做。不过昨天无事,便想起了这一茬,因着平安符不难,做着做着就做好了。幸好做好了,否则,就没法给他了。

“绣好了,就是有点儿难看。”天璇坦然承认自己技艺不精,这样对方就没有理由嘲笑。

蒋峥的目光在桌上的平安符上顿了顿,接着嘴角弧度一点一点扩大,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四目相对,天璇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下意识的低了头。

蒋峥看一眼平安符,再看一眼她,声音带笑:“阿璇,帮我带上吧!”

天璇犹豫了下,随后拿着平安符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他坐着,自己站着,这高度刚刚好。天璇垂眼打量他,眉峰刚毅,轮廓硬朗,五官立体又深邃,其实他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只因为气势太强,倒不显了。

解开平安符上细绳,带上后,天璇低头打结。

蒋峥微抬眼,大约是系好了,她大功造成般笑起来。一掌之外,便是她不堪一手握的纤腰,蒋峥伸手一捞就把想走的人拉到了腿上,见她想站起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低声道:“让我抱一会儿,我明天就要走了。”

天璇一下子就不动了,垂眼看着他胸前的平安符,她刚挂上去的,其实绣的还是挺丑,尤其是和他外袍上精致的麒麟暗纹绣一比,就更丑了,丑的她自己都看不过眼了。

于是天璇便想眼不见为净,想也不想就伸手给他塞到里面,平安符本来就该挂在里面的!

刚塞进去,手就被他隔着衣服按住,蒋峥眉头微微一挑,看着她的眼,慢慢道:“阿璇,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天璇脸腾地红了,自己到底在干嘛?又觉他分明是借题发挥,她只是塞到了外袍里面,又没扒他里面衣服。她想缩手,可又抽不回来。

蒋峥见她脸上烧红了一片,白皙的脸上红晕无处不染,跟醉了酒似的。就觉自己也醉了,缓缓地扶着她的背按向自己,唇印了上去,先是额头,再沿着脸颊一点一点下啄,然后是唇瓣,辗转、吸允。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在即,遂蒋峥想一次够本,吻得十分炙热,还不大规矩,天璇甚至感觉到他起了反应,顿时如坐针毡:“…蒋峥!”

蒋峥咬了咬她的唇放开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有些急喘沉重,察觉她还要跑,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天璇又软了下去,还听见他低笑着道:“他们家糖蒸酥酪,味道确实不错!”恨得天璇用力掐他横在腰上的手,只他皮糙肉厚,愣是掐不起来。

蒋峥胸腔微微震动,哑着嗓子好心建议:“腰上的肉软一些,你可以掐腰。”

天璇手动了动,又恨恨的收回来,打了他一下,见他眉头都不动一下,反倒是自己手疼起来,顿时气得没辙。

蒋峥眼底漾着浓浓笑意,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城玩,如果要出去,记得带上护卫。”

“你是觉得杨家还没死心?”天璇咬了咬唇:“不是说突厥陈兵嘉峪关,他们形势危急,还要节外生枝不成?”

“他们家行事素来不按章法。”蒋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乖,听话,你好好的,我在前面才能无后顾之忧。”

说的她像是个孩子似的,雁兰谷惊魂一幕还历历在目,她哪敢往外跑:“我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行了吧!”

蒋峥亲了亲她的额头:“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玩,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出信都玩。”

天璇低低嗯了一声。

蒋峥蹭了蹭她的发间,望着对面酒楼屋檐下的轻轻飘荡绉纱灯笼,眼底透出凌厉骇人的精光。他不死,他如鲠在喉。

#

寸草不生的大漠之上,一轮弯月当空,漫天风沙之中凄厉嘹亮的狼嚎渐次响起。

顾沣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细沙,今晚的风可真大。他阔步走入主帐,端坐在红木嵌螺繥大扶手椅上的顾尅抬眼,他生的高大魁梧,国字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十天前,西突厥陈兵十万在嘉峪关百里外,将整个梁州都惊动了,就像是灶上滚开的粥,沸腾不止。

二月里西突厥势不可挡,闪电般攻下遂宁后,在城内大开杀戒,任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在突厥铁骑下都一视同仁,至今遂宁一些地方的土壤还是血色的。尤其是耿氏的轰然倒塌,下场凄凉,更是让世家豪门兔死狐悲。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顾氏二老爷顾尅带着嫡次子顾沣前往边关坐镇,以防万一。

“父亲!”顾沣拱手。

顾尅略一颔首,将压在镇纸下的信往前一推:“你来看一下。”

顾沣上前,越看面上神色越凝重:“要蒋峥的性命,谈何容易!”

顾尅拿回信,放在烛火上,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将信吞噬殆尽,只留下灰烬,轻轻一吹便碎成黑沫,方道:“事在人为。蒋峥用兵如神,除去他就是断掉蒋氏一条臂膀,蒋氏声势太旺了。”

旺得他们周围几家如履薄冰,生恐哪一天被吞并,蒋氏可不是善男信女,若真是,两个州九个郡的地盘哪来的。

顾沣静默了一瞬,他也是众人有口皆称的骁勇善战,但是和蒋峥一比不得不甘拜下风,无怪乎父亲这样忌惮他:“如何下手?”

“具体事宜,等过几天那边派人来再商量。”顾尅笑了笑:“蒋峥是我们眼中钉,更是他肉中刺,他想杀蒋峥的心只会比我们更迫不及待。毕竟人都弄到手了,还没稀罕够呢,就被蒋峥抢回去了,岂能不恨!”

闻言,顾沣表情就有些怪。顾尅一些事并不瞒他,所以他知道,上元节那场所谓的绑架根本就是父亲和那人联手演的戏,好在不得罪蒋氏、沈氏的情况下合情合理的丢了人。

幼时顾长卿这个姑姑对他极好,而天璇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住在顾家这几年孝顺长辈,对他也尊敬有加,最后却被父亲这么‘送’了人…然而子不言父过。

顾尅却是没错过他的表情,冷下脸斥了一句:“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一个女人就能换来遂宁,别说只是外甥女,哪怕是亲女儿他也舍得,要真是他亲女儿他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只恨蒋氏、杨氏太精明,好不容易联合西突厥灭了耿氏,最后却叫蒋杨两家沾了便宜分走一杯羹。

顾氏虽然依旧得了两座城,可按照私下协议还要在三年内给他10万两银、20万匹绢,花了如此多人力物力,反倒是为别人做嫁衣,顾尅岂能不恨。

顾尅平复了会儿心情,敲着案几沉吟道:“眼下蒋峥离开信都,倒是个机会,若是能把阿璇带回来,既能牵制蒋峥,也能在和他的谈判中占据主动。”可惜五月那次行动损兵折将还无功而返。

顾沣道:“有了五月初那回事,恐怕蒋峥会派更多人保护阿璇。”

顾尅瞥他一眼:“总要试一试,阿深身边的人倒可一用,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所以父亲让小弟随着大堂兄前去拜寿时就存了心思是不是。顾沣只觉得嘴里发苦。

顾沣试图说服父亲改变计划:“一旦露出马脚,小弟凶多吉少。”

“我心里有数!”顾尅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次子。这儿子打仗行,就是有时候太过感情用事以至于优柔寡断,心性不如长子果决。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日后不会与长子争权夺利。他有心与长兄一较高下,却不会乐见自己儿子兄弟阋墙。

兄弟阋墙!顾尅慢慢笑起来,两年前埋下的那步棋或许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第73章

在茶楼坐了会,天璇便要下去继续逛,蒋峥自然随她,今天出来本就是为哄她高兴。

许是她生辰的缘故,蒋峥变得特别好说话,平时一些不许她吃的东西,这一会也点头了,甚至在她盯着臭豆腐摊两眼放光时,蒋峥沉默了两秒,然后命人给她买了回来。

臭豆腐有油纸包着,天璇用手帕托着咬了一口,脆中带酥,酥中带软,软中带微辣,微辣中带微甜,怪不得那么多人围着。

正吃得满嘴留香的天璇,发现立在身旁的蒋峥面无表情,不由促狭心起,用竹签挑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故意放软了声音:“你尝尝,很好吃的!”

她声音又软又甜,含着糖块似的,眼底闪着狡黠,蒋峥哪里拒绝得了,只能张嘴吃了。天璇盯着他,发现他一脸如常,眉毛都不抖一下,不由扫兴。逗人本就如此,对方反应平平也就没意思了。既没意思,天璇便不理他了,自己边走边吃。

吃了几块,天璇觉太咸了,便给了旁人,又用薄荷水漱了漱口,之后含了一块薄荷糖去味。环顾一圈,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湘湖畔,一艘又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如同繁星一般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船上婉转的歌声,热闹的笑声。

“我们也要坐船吗?”天璇有些小兴奋,她还没夜游湘湖过。

蒋峥没说话,牵着她往码头走。

码头上停靠了一艘长约六丈,宽约两丈的二层画舫,船身弧线优美,浮雕祥云,二层是一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

天璇目光在这画舫在船头上绕了绕,龙柱上的浮雕飞凤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其身上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你不是很喜欢端阳坐的那艘龙船,这艘和端阳那艘工艺同出一脉,只较小一些,平时游玩正好,夏季湘湖风光最好,你可以邀请女眷游湖打发时间。”

天璇呆了呆,诧异的看着他,这意思…

蒋峥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这份生辰礼,喜欢吗?”

天璇睁大了眼睛,视线在蒋峥和华丽的画舫上来回转了几圈,捂了捂小心脏,这就是传说中被大款包养的感觉吗?

蒋峥见她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不知又在天马行空乱想什么,直接拥着她上了船。

近处的码头,远处的酒楼,凡是看到这一幕的,神情中多多少少的带出了几分羡慕。男子羡慕蒋峥位高权重坐拥绝色。女子则羡慕天璇国色天香,还有如意郎君。

三鲜楼顶楼的观景台上,蒋绍默默看着船头那一对璧人。

蒋峥从背后拥着她,不知她说了什么,逗得蒋峥整个人都笑起来,她抬手打了他一下,蒋峥似在赔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间。

远远瞧着,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阵湖风吹袭而至,刮得他长袍飞动。他放在栏杆上的双手一寸一寸的握紧。眼前这一幕激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慌,她不再喜欢他了,她终究被蒋峥打动,喜欢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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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敲过了,天璇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沈府。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熟睡,眼下却依旧神采飞扬,双眸璀璨好像满天的星光都落在他她里,看得人只觉从心里亮堂起来。

站在栖星院门口,蒋峥摩了摩她的脸颊,柔声道:“回去早点休息。”

天璇应了一声,突然咬住下唇,勾了勾手指:“你低下头,我有事情跟你说。”

蒋峥看她一眼,微微俯身,天璇突然踮起来,在他脸上落下一枚吻,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旋即扭身跑回了院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快的连蒋峥都没反应过来,等她走了,还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愣在那里。

天璇一脸绯色的站在门后,一鼓作气道:“今天晚上我玩得很开心。你一路珍重!”说完就吩咐人关闭院门,好似怕他追上来似的。

蒋峥缓缓直起身,抬手摸了摸脸,似乎还能摸到她留下的温暖,这股暖流自上而下,浸润了四肢百骸。他看着紧闭的院门,慢慢的笑出了声,十分愉悦,性子地位使然,他极少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了。

天璇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完全无视了小丫鬟们暧昧调笑的视线。

谷雨脸上的笑怎么止都止不住,姑娘和世子好好的,他们这些做下人也是喜闻乐见。

就是素来冷漠的白露此时也露出淡淡笑意,这样鲜活娇嫩的三姑娘和当初刚被救回来时简直判若两人。真好!她好,主子便也好了。

沐浴后,从净房出来,还见谷雨一脸挪揄,天璇佯怒:“不许笑,再笑我罚你去厨房做粗活。”

“姑娘饶命啊!”谷雨叫起来。

太假了,一点演技都没有!天璇瞪了瞪眼,瞪得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驱赶她:“走开走开看见你,我就要不高兴,影响我睡眠。”

“奴婢可走不了,今儿轮到奴婢守夜。” 谷雨见粉光一直从脸蔓延到脖颈,越发显得她浴后的肌肤晶莹剔透,思及她周身肤如凝脂,柔嫩无暇,不知嫁过去后,世子爷得怎么疼。想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赶忙打住,上前替她脱鞋,待她躺在床上后,又放下帐幔。

片刻后,听帐内呼吸声平缓起来,谷雨才起身去了外间的榻上合衣躺下。

因为值夜,谷雨并不敢睡熟,半梦半醒间听到屋里传来异响,谷雨猛地坐起来,踩了鞋就飞奔入内,撩开帐幔一看,大吃一惊。

天璇拥着被子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脸上一片惨白,冷汗淋漓,黑白分明的大眼,因为恐惧睁的更大。

谷雨心急如焚,轻轻的碰了碰她:“姑娘,姑娘怎么了?”

天璇毫无反应,好似三魂六魄飞了一半。

谷雨骇然,之前不还好好,赶紧端了一杯热茶硬是塞到她手里,一边低声唤她。

手指尖的暖意让天璇打了个激灵,这一抖,逃走的三魂六魄又归位,她僵硬的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担心的谷雨,挤出了一抹笑:“我做噩梦了。”

“姑娘梦见什么了?梦说出来就不真了。”

天璇犹豫了下,垂眼抿了一口热茶,语音带颤:“又梦见我差点被绑架那一回了。”

闻言,谷雨大为心疼,雁兰谷血肉横飞的那一幕,便是她回来也做了好几天噩梦,更何况娇生惯养的姑娘,不由在肚里狠狠咒骂了一遍那群天杀的。随即放柔了声音安慰:“姑娘别怕,世子早晚会给您报仇,把那些歹人都收拾了。”

天璇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谷雨用帕子替她擦干冷汗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奴婢看着您睡了再走。”

天璇没再说什么,躺回被窝里,无事人似的闭上眼,然被子下手依旧在轻轻颤抖。

她又梦见了,十五的月亮圆又圆,映照着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惨绝人寰的嚎叫,这一切都叫人脊椎发凉,如坠冰窖。可都比不上在耳边炸响的一句 “抓到了!”那声音古怪而又低沉,透着刻骨的阴森冰凉,就像毒蛇爬过肌肤,让人骨寒毛立。

因着这一个梦,次日天璇便起的晚了,精神也有些不济,在自己院子里吃了一碗长寿面,再去玉笙院。

天璇有些不好意思道:“女儿贪睡起晚了,母亲恕罪。”

刘氏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让她坐下。见她眼底血丝,猜付她应该昨天玩的太兴奋以至于没睡好,本就是庆生,蒋峥又要走了,遂也不多言,装作没看到似的,说道:“今儿门房上都快被给你的礼物淹没了。”小姑娘的生日不能大办,但是礼物却是可以收的。

说话间便有人将这一个早上收到的礼物抬了进来。

天璇看着那大一堆礼盒,惊了惊,又接过名帖,本是随意的翻动,却在看到顾家的名帖之后愣了愣。长辈生日,晚辈要送礼,晚辈过生,长辈并非一定要准备贺礼。这生辰礼一般是平辈之间,亦或者卑向尊。

可顾家给她准备的礼物委实隆重,隆重的有些过了,不过是她一个十六岁生辰又不是去年及笄大礼。

见她目光顿住了,那送礼盒进来的婆子心念一转,便把顾家的礼物挑了出来。

“好多的样子!”沈天珝好奇的看着的那一大堆,心想三姐外家还真疼她。

饶是刘氏也惊了惊,打开一看,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俱是珍品,十分适合鲜嫩的小姑娘用。其中最为贵重的是三副手镯,分别是翡翠手镯、白玉手镯、血玉手镯,细腻通透,光亮温润,皆为难得一见的珍品。

只为一个晚辈的小生日就送如此大礼,有些太郑重了,又想,大抵是因为顾深住在府上,所以顾家加重了礼,况顾家这些年蒸蒸日上,这些对顾家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故而刘氏便也不多想。

首饰之中,天璇最喜欢玉镯,眼前这三副手镯不是凡品,也是投其所好了。只她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大喜欢,面上也不显,让谷雨登记造册后收起来,自然而然的撩开了去看其他人的礼物。

诸人也没发觉,随着她一起拆看其他礼物,颇有乐趣。这边还没拆完后边又有人捧着几个礼盒进来,道:“这是靖国公夫人差人送来的。”

天璇顿了顿,接过了礼盒,靖国公夫人送的是一屏紫檀木框架的猫戏图双面绣,屏风上的猫儿憨态可掬,十分传神,更妙的是正反两面颜色迥异。

“色彩丰富鲜艳,针法严谨,这可是苏绣中的精品!”刘氏赞了一句,昔年靖国公夫人疼她,如今虽轻易不叫她过去了,但是看来对她的疼爱之心还是依旧,刘氏不由在心里叹了声。

天璇见刘氏目光在这双面绣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心想,她该是十分喜欢,只这是别人送她的,不好转送,自己倒可以设法淘来一件孝敬她,毕竟刘氏对她真的挺好。

沈天珝趴在桌上,将一个沉香木的盒子推到,一脸好奇的催:“这个盒子这么好看,里面的礼物肯定不错,三姐你快打开来看看。”

天璇依言打开,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盒内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箜篌簪,指甲盖大的微雕箜篌极为逼真,凤首神/韵十足,可谓活灵活现。细细一看,还能发现箜篌柱体上雕刻着错漏有致的如意纹,如此精细的雕工可谓是巧夺天工了。

沈天珝捧了脸:“瞧着是新雕出来的,会不是信都工匠做的,哪家工匠做的”小姑娘明显也想去雕一个。

天璇觉得自己也有找这位师傅再给自己雕几件首饰的冲动,委实是它这刀法简洁明快,让人叹为观止:“有机会,我问下姨母。”

这边拆完,又有人送来新的礼盒,除了亲朋好友的,还有沈家门生和试图攀上关系的,这些人最是机灵的,沈家婚丧嫁娶从来不会拉下。天璇是大房嫡长女,又是冀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她的生日少不得要表示一二。

天璇看着那一堆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帖子,再看刘氏等一脸的理所当然,显然习以为常。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要往上爬了。

刘氏看时辰不早了,对拆的挺欢实的天璇道:“回头再看吧,你也该去园子里了。”天璇把酒席摆在荷花池的水榭边。六月,荷塘风光正是最好时。

天璇颇有些恋恋不舍,网购最激动的那一瞬间就是拆快递时,她已经好久没体会着这种乐趣了,还没过瘾呢!

第74章

碧绿荷叶的掩映下,一朵朵荷花悠然而立,白如玉,粉似霞,微风乍起,荷池泛起涟漪,花叶也轻轻的摇曳起来。

“这阵风倒是凉爽!”水榭内的沈天瑜捋了捋头发笑着道。

天璇托着腮望着泛起微波的荷池,把玩着手上的白玉酒杯:“天公作美,今天是个阴天,要像前两天似的,可不敢摆在这儿。”

沈天瑜便笑:“可见老天爷也爱美人,特意给你面子。”

“是诸位姐妹面子大,老天爷也知道我是款待各位姐妹呢。”天璇与她说笑着,也没落下把沈天珝碗里的红烧肉夹走。

沈天珝一脸的泫然欲泣,可怜兮兮道:“三姐。”

“叫三姐也没用,”天璇瞭她一眼:“我答应了母亲看着你的,你已经吃了好几块肉,不能多吃了。”

“待会儿我多踢一百个毽子。”沈天珝眼巴巴的看着她。

天璇特别冷酷无情的拒绝了这个交易,见大家都放下筷子了,干脆吩咐收桌,摆上茶果。

沈天珝当即就瘪了瘪嘴,抓紧了手上的筷子,最后还是被活生生收走了。

沈天瑜忍俊不禁,看一眼阴着脸的沈天珠,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妹妹要是这么乖巧可爱,那该有多好! 见着沈天珠,她便想起还有一件正事来,找准了空档拉着沈天珠上前。

正在喂鱼的天璇一见沈天珠那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表情,就知道她所为何来。再看沈天瑜一脸的无奈,不免同情。与沈天瑜的烦恼一比,沈天珝只是贪嘴,需要她时刻盯着,小姑娘虽然当时会有些不高兴,但不是不识好歹的,知道她是为她好,从不会往心里去。不像眼前这个,完全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典范,沈天瑜劝她,还要被她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