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病入沉疴,他已经七十高寿,这年岁大病一场凶多吉少。正是因为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二老爷顾尅坐不住了。

大老爷顾兢身为嫡长子继承家业名正言顺,然野心勃勃的顾尅却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尤其他手里还有兵马。

顾老爷子病重这会儿,两兄弟之间就已是剑拔弩张。顾老爷子一死,顾尅就在老爷子丧礼上骤然发难,意图取而代之。

顾兢没想他这般迫不及待,居然敢在葬礼上发动兵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逃出来时,大房至亲都死了一半。伤心欲绝的顾兢稍作整修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杀回去,却是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兄弟的对手了。万般无奈之下,顾兢向身在元圭的蒋峥求援。

蒋峥出兵‘帮’顾兢平乱,夺回三城,顾兢退守义城,义城城墙高且坚,易守难攻。最终蒋峥没有强攻,对蒋氏而言,他们更想要的是中原腹地,尤其是冀州以南的青州,土地肥沃,在梁州损耗兵力非明智之举。

应该说对目前的蒋氏而言,梁州这片土地并不是当务之急,梁州北临突厥西靠西域,想守住需要不少兵力。他们更想拿下中原腹地之后,再来啃这块硬骨头。

所以明明杨氏已经如此孱弱,也没有趁虚而入。不过不动杨氏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刚帮着杨氏击退突厥,蒋氏若转头吞并,于名声上过不去,不利于日后发展。蒋氏发展至今还想着更近一步,名声自然变得十分重要了

正如这次‘帮’了顾氏长房,名义上收复的三座城还是顾兢的,双方乃结盟,实际上如何心知肚明。

桂花开的如火如荼时,蒋峥一行归来。冀王亲自到城门口迎接顾兢,以上宾之礼待之,只为给顾兢以及他的旧部吃一颗定心丸。也是叫天下人知道,归顺蒋氏,虽然没了当初的权利,但是荣华富贵可保,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哪怕明知道是作秀,顾兢见此阵仗心下略略一安,冀王如此费尽心机示好,显然是要拿他们做牌坊,昭告天下蒋氏之仁义。那么只要自己安分守己,蒋氏也不会在彻底收复三城之后,过河拆桥。

被连番打击弄得双鬓斑白的顾兢忍不住老泪纵横,一大半是为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家族分崩离析而无能为力,最后为了保命还把剩下的家业拱手让人。可若是不归顺还能如何?凭着剩下的人马,又能苟延残喘多久,群敌环伺,狼子野心的胞弟,虎视眈眈的杨氏,兵强马壮的蒋氏,哪一个他都抵挡不住。那还不如现在知情知趣的主动归顺,起码还有一份体面。

接风洗尘宴十分简朴,毕竟顾家还在孝里,尤其是顾家长房死了这么多人,载歌载舞那就是戳人伤疤。遂冀王只邀请了与顾兢这一房有姻亲关系的沈氏、薛氏等几家赴宴。

宴后,顾兢一行人就被送回位于太平坊的新顾府。沈凛等也回府,通知长房众人前往顾府为亡人上一炷香。

作为外孙女,天璇需要为顾老爷子服小功。她换上相宜的衣裳正要出门与家人汇合,就见蒋峥站在院子里,含笑望着他。

一见他天璇就愣了下,丹桂树下的男子,身穿铠甲,威风凛凛如战神,只这些都是天璇看惯的,不至于让她愣这么久,真正原因是…她的眼睛黏在了他下巴的胡子上。

留意到她的视线,蒋峥抬手摩了摩下巴。比起军中老将,他到底年轻脸嫩,故而为了威严和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到军营,他就会蓄起胡子,让自己显得更老成稳重。

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收拾就过来了,这模样出现还真是头一回!

瞧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蒋峥失笑,迈腿靠近,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手拢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按到自己怀里,低笑:“我以为你会跑上来抱住我。”

被清冽又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的天璇伸手推他胸膛:“…你想多了!”见他不动,不满地捶了一下:“快放开我!铠甲又冷又刺!”

蒋峥放开她,伸手摩了摩她的脸,果然有几个浅浅的红印子,他都没用力,怎么就这么娇呢!

三个月的塞外生活,天璇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更粗糙了一些,指腹自脸上滑过,带起一阵阵粗粝感,天璇却没有阻止他。

反而也伸手摸向他的脸,她伸出手指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碰碰他下巴上的胡子,大概觉得这个手感能接受,然后放心大胆的用力按了一下。

蒋峥就见她伸手在他脸上一戳一戳,眼神亮晶晶的,挑了挑眉,挑到一半皱了眉。

天璇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瞄他,她就是下意识拉了下又没拔下来,见他似笑非笑起来,天璇赶紧收手。

蒋峥捉住她的手,天璇心虚的抽了抽手,见他握着不放,更心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胡子拉碴的模样,不邋遢,反而男人味十足,一个没忍住就手贱了下。

突然见他俯下身来,天璇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含含糊糊的叫:“爹还在等我呢!”

俯到一半的蒋峥无奈的直起身,隔着手指缝望着她笑盈盈的眼,也笑起来。

天璇放下手,整了整神色,心里念了声罪过,她这是要出门祭拜亡人。可他们在干嘛,然他回来了,平平安安的,心里的喜悦便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蒋峥把玩着她的手指,道:“走吧,我也要去顾家上一炷香。”

天璇后知后觉:“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过来没事吗?”

“庆功宴在晚上,白天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呢!天璇心里想着,不由回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他是特意赶来看她的。

蒋峥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微微笑起来。

只这份高兴也不长,才出了院子,天璇就翻脸不认人了,开始甩手。

蒋峥无奈松开手,与她并肩走到正厅。

沈凛见他们一块来也不多言,一行人出了府,前往顾氏新居。

顾家长房被安置在一座五进的富丽堂皇的宅院内,物质上的确没有被亏待。

马车停下后,天璇扶着蒋峥的手下来,脚一落地,就见大姑娘沈茗也从旁边的马车上下来,搀着她的是她新婚丈夫孙英华。

沈茗是九月初五出阁,顾老爷子死讯是初七传到信都,实际上老爷子是初四没的。打了个时间差,故没有打乱她的婚礼,否则顾老爷子作为沈茗礼法上的外祖父,她的婚礼少不得要延一延。

天璇观她气色就知婚后过的不错,三朝回门那天就看得出来。如此也好,也不枉父亲的成全了。

孙英华对沈凛行礼:“岳父!”

沈凛淡淡的嗯了一声。

孙英华脸上黯淡之色一闪而逝,却知道不可避免,毕竟他并不是沈凛心目中的女婿人选,沈凛心目中的好女婿在这里。

“蒋世子!”孙英华拱手行礼,颇有些拘束。

蒋峥微一颔首。

一行人入内,顾江便迎了上来。

几个月前见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如今天璇见他胡子拉碴,眼带血丝,不由心里发涩。

顾江在这场动乱里失去了妻子、五岁的嫡次子还有一个三岁的庶子,差可告慰的是九岁的嫡长子安然无恙。

沈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顾江似乎已经听得麻木了,一脸的波澜不惊。

灵堂并没有设在正屋,诸人丧礼在梁州已经办过,然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只做了头七。如今来了冀州也不好大办特办,便找了个院子,重新置了个灵座,起码把七七做完。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身后事,让家人这么冷冷清清的走了,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见到来人,屋内泪痕点点的顾沅怔了怔,半响才道:“阿璇!”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天璇也唤了一声:“沅表姐。”以前表姐妹俩感情尚可,顾家拢共就她们两个女孩。可自从出了那事,顾沅跑到她面前大哭大闹了一顿,后被送到庄子里,再是远嫁,两人就再没见过。

不想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大哥说,顾沅的丈夫刘稳早已在暗中投靠顾尅,顾氏长房伤亡惨重和他有莫大关系。

蒋峥从丫鬟手里拿了香递给天璇,轻轻推了推她的背。

天璇便顺势走到灵座前拜了几拜,起身后望着那一块块死气沉沉的牌位出了神。这些人,曾经都与她说笑与她玩闹过,外祖父检查她功课,总说她的文章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姑娘家为赋新词强说愁;大表嫂爱给她裁衣裳,说见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觉高兴;三表哥会点评她的画,他的丹青在梁州都是数得着…想着想着,天璇眼里不由涌现了水光。

蒋峥递了帕子给她,将她带到一旁低声安慰。

顾沅怔怔地望过去,蒋峥眉眼间尽是温柔,眼中的怜爱毫不掩饰,浓的几乎要溢出来。她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天璇脸上。

泪盈眉睫,透出一种山雨空濛之美,再看她玉颜光润,眉目如画,身段玲珑精致,可真是个美人啊!

当年她就听说这个冀州来的表妹是个可人儿,听说她要来,自己还担惊受怕了一阵。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假嫡女,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遂都宠着她,一旦这嫡嫡亲的外孙女来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在她的担心中,天璇来了,娇俏甜美,不只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喜欢她,自己也忍不住喜欢她。既不骄纵也不霸道,还不会故意跟她争宠,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和其他出身高贵的嫡女似的对她庶出的身份侧目。

可就是这么个人,抢走了蒋峥,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第84章

祭拜过亡人,沈氏诸人便告辞。如今顾家在孝里,也不好多做打扰。反正都在信都,以后往来也是极方便。

回到马车上,受那灵堂气氛影响,天璇心口沉甸甸的,人也有些无精打采,便靠在隐囊上出神。错眼间间沈天珝几次偷瞄她还一脸的欲言又止,便问:“吞吞吐吐做什么!”

沈天珝本就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听她问了,便凑过来,一咬牙一幅下定了决心豁出去的模样:“三姐,你要留心沅表姐,她,她…”沈天珝咯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我见她一直偷看蒋世子。”

眼下她还没听过‘要想俏一身孝’这句大俗话和大实话,只觉得泪雨蒙蒙泪痕点点的顾沅特别楚楚可怜,可怜的让她都要于心不忍了。发现顾沅一直偷看蒋峥之后,那是真的不能忍了,差点就要跑过去跟她说你别乱看!她这年纪已经知道些男女之事,自然明白顾沅看蒋峥的目光不对劲!

天璇眼睛微微睁大了。

沈天珝以为她不信自己,又紧张又着急的绞着手:“三姐,真的,我看见好几次了。”她身为继室之女和原配顾氏关系有些尴尬,这话原不该她来说,显得自己挑拨离间似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嘛!

天璇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脸上温暖柔腻的触感抚平了沈天珝的紧张,又听天璇说:“我知道,放心吧!”

顾沅的异常她哪里没有发现。

顾沅当年就喜欢蒋峥,时不时往他面前凑,有一次顾沅哭得伤心欲绝,问她也不说为什么。天璇便猜测应是蒋峥说了重话。可饶是如此,顾沅也没有放弃,甚至连生米煮成熟饭的招都用了。

时隔两年,她还余情未了,天璇觉得并不奇怪。她的丈夫两面三刀背叛了顾氏长房,而蒋峥拯救顾氏长房于危难之中,这一对比,旧情复燃太容易了!

不过她并不担心顾沅,当年蒋峥不接受她,如今更不可能。便是顾沅不死心又如何,想设计蒋峥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有他坑人的,别人哪里可能坑到他。譬如这纳妾,只有他自己想的份,没有别人逼着他不得不纳的份。

那他会想吗?

以蒋氏如今的势头,未必没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呢!

当年和他定婚后,她就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了。她开始观察刘氏,学刘氏处事之道。

沈凛于她是个好父亲,但是在她看来并非一个好丈夫,泰半日子,他是在姨娘通房那过的,刘氏性情端庄,姿色中等,哪个男人不爱俏。

早些年她替刘氏不平不忿,后来她才发现自己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刘氏心平气和的很。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与她来说只要沈凛尊重她、支持她,给她正妻的体面与尊荣就是个好丈夫。

她印象里有一回,沈凛得了一个雪肤碧眼的歌姬,十分宠爱,宠的这歌姬昏了头,游园时遇上刘氏,拿乔作势了一番。刘氏罚她跪在园子里,她不乐意,刘氏便命婆子按着她跪在那儿,那歌姬哭哭唧唧说着要找老爷做主。可前一晚还与她耳鬓厮磨的老爷从衙门回来后就毫不犹豫地把她送人了。

沈凛给足了刘氏颜面,作为回报,刘氏善待原配子女,庶出子女,就连姨娘姬妾,只要安分守己,刘氏从不亏待。

两人可是信都有名的模范夫妻!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刘氏大抵如是。

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说的大抵便是她生母顾长卿了。

那会儿世道还没这么乱,顾老爷子和沈老爷子同朝为官,顾长卿和沈凛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许,一切都水到渠成。成亲才一个月就有了沈天枢,却在生产时坏了身子,调养了两年也没有好转。行将就木的曾祖母就在病床上安排了云姨娘进门。造化弄人,隔了两年竟然又有了她,可夫妻之情早不复当初,她三弟沈炜比她小了五个月,就是在她娘怀她时有的,兰姨娘也是她娘在孕期亲自抬上来的。

小时候她见过父母蜜里调油,也见过她娘灯下垂泪。其实她娘是极美极美的,是位明艳如花动人心魄的大美人,可这样的美人和自幼的感情也换不来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场风寒让她娘芳龄早逝,其中有多少是她父亲的原因,谁知道呢!

爱太深、情太浓,便身不由己了。

她想做刘氏那样的人,超然物外,潇洒自如。可她觉得自己可能做不了了,她十分害怕自己会重蹈生母覆辙。

“三姐!”沈天珝见天璇出了神,神色中还露出几分萧瑟,顿时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又叫了一声:“三姐!”

不由怪自己多嘴,好好的提这糟心事干嘛!蒋世子那么稀罕她姐,肯定不会看上顾沅的,那顾沅都嫁过人了,模样也没她三姐好!

回过神来的天璇捞了一个隐囊抱在怀里,看着沈天珝慢慢笑起来:“突然发现我们阿珝也长大了,都知道这些事了,可见真是个大姑娘了。回头我就和母亲说一说,该给你择人家了!”

轰一下,沈天珝整张脸都红起来,登时手足无措,只会讷讷的叫:“三姐,三姐!”

天璇见她脸红彤彤的和茶几上的红苹果一比毫不逊色,不由心情好转。

正双颊滚烫的沈天珝一听到沈府了,掀开帘子就溜出去,临走还跺了跺脚,娇嗔:“三姐真讨厌!”

天璇忍俊不禁,正笑着就望见了车外的蒋峥,不知怎么的笑容微微一滞,复又笑起来。

车外的蒋峥伸手。

天璇便将手伸过去,就着他的搀扶下了马车。

“心情不好?”蒋峥看着她的眼睛道。

天璇动作一顿,未婚夫观察力太好也不好,一点事都瞒不住,天璇道:“想起我娘了!”

蒋峥只当她触景生情,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无声安抚。

与家人辞别后,天璇便回栖星院,蒋峥送她。

空气中满是浓郁的桂花香,路旁的桂花树金灿灿的,地上也铺了一层明黄,煞是喜人。

两人静静的走在其间,快到栖星院,天璇突然驻足,抬起头问:“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蒋峥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似要开口。

天璇笑了笑,直接道:“我失踪了两天,你就不问问我这两天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失踪两天两夜,别说古代就现代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两天,那也是件大事。

两个月了,蒋峥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可信里他一字不问。也许他从父兄从其他人那知道了大概,可他就一点都不好奇具体细节吗?她可是和蒋绍独处了一天。

他不问,天璇却觉得自己不能不说,信里写不明白,见了面他也不问,那就她来说吧。在她看来这种事最好尽快说明白,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了脓疮,后患无穷。

“我已经从其他人那都知道了,不问只是不想你再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其实我不问也是羞于开口,当初我向你保证过,可我还是让你身陷险境了。”蒋峥目光含愧。

天璇眼眶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我自己笨,你都派了这么多人保护我,可我还是往圈套里钻!”

蒋峥轻轻抱住她,这回天璇没有嫌弃他的铠甲又冷又刺,乖乖伏在他胸口:“不怪你,这样的局谁想得到,白忌他们不也大意了。”蒋峥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安抚。

天璇靠在他胸前,耳边是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忽然问:“如果这回我失了清白怎么办?”

蒋峥身体微不可近的一绷,轻斥:“哪有女儿家这么咒自己的!”

天璇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又想哪有男人会不在意这种事的,自己这是钻牛角尖了,遂仰起脸一脸不满:“你怎么这么没情趣,这会儿你应该说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那我一定会十分感动,感动的热泪盈眶。”

蒋峥擦了擦她的眼泪,含笑道:“那我现在说来得及吗?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说着笑起来,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尽在这胡思乱想,我看你是天天闷在府里闷傻了。听说你这两个月都没出过门,过几天我带你去庄子上散心,到时候把阿岚你大哥他们也叫上,热闹些。”

第85章

笛子吹起,小鼓敲起。西域舞娘身上的细铃随着舞姿响起来,一声声清脆脆,勾的人心痒难耐。

大厅中央的舞娘细颈轻摇,香肩微颤,腰肢轻折,如同一条美女蛇,柔韧的蠕动从右手的指尖,一直到左手的指尖!越舞越美,越舞越快!

被众星拱月在中央的红衣舞姬,穿过众人,缓缓走下舞池,玉足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一步两步三步如花摇曳,几步后裹身的轻纱滑落,香肩半裸,如蛋破壳,在通明灯火下泛着晶莹的光泽,让人心旌摇荡。

面向她的几位将士拍着桌子兴奋起来,待看清她目光汇焦之处,惋惜者有之,哀叹者有之,更多的好奇。

蒋峼击掌而笑,一脸暧昧地看着蒋峥:“果然美女都爱英雄!”

蒋峥瞥他一眼,抬起眼淡淡一扫十步外衣不蔽体,曼妙毕露的舞姬。

这一眼里不带丝毫惊艳向往之色,冷冰冰的,冷的那舞姬再也抬不起脚,就像是被冻在原地,慢慢的一种难以言说的自惭形愧从心底涌上来。

最是怜香惜玉的蒋峼见美人眼里浮现水光,大为心疼,朝她勾了勾手指。

那舞姬眼神一动,双眉颦蹙,幽怨的嗔一眼蒋峥,复又笑颊粲然,款款扭着腰走到蒋峼面前。

蒋峼长臂一拉就将美人儿拉到怀里,挑起她的下巴端详两眼:“新来的。美人儿,我大哥最是不解风情的!你还是死了心好好伺候四爷我吧!”

舞姬伏在蒋峼胸前,玉璧环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四爷!”一波三折,余音袅袅。

唤的蒋峼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垂下眼看她,上身只着了一件素白抹胸,峰峦险恶尽在眼底,又闻着甜腻诱人的女儿香,不由心猿意马,双手便不规矩起来。

随着蒋峼的动作,美人在他怀里如花瓣般绽放,娇娇媚媚的喘息自她红唇中溢出,越发刺激了蒋峼,**声越来越魅人,仿若带着钩子,勾的人色与魂授。

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坐得近的已是看的眼睛都发直。

美人眼睛也直了,直直的看着一身之外的蒋峥。

蒋峼岂能没有发现,不由大笑出声,似乎有心要试试他这大哥的定力,手上动作更放肆。

见蒋峥还无动于衷,蒋峼扫兴的挑了挑眉,不都说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将士,凯旋归来会比常人更放纵。如这屋里其他将士,哪个不是左拥右抱,有几个迫不及待的都当场玩起来了,偏他大哥老僧入定似的,眉毛都不多抬一下。

觉无趣的蒋峼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美人艳色淋漓的脸蛋儿,怎么这么想不开呢,竟然瞧中他大哥了。

那舞姬美目流转,美女蛇般再一次攀上蒋峼。

旁边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室内气氛越来越*,蒋峥便站起来,望一眼对面的蒋绍,径直往外走。蒋绍笑了笑,放下酒杯起身。

边上为他斟酒的美人,咬了咬红唇,满眼不舍的望着他挺拔如竹的背影,竟是有些痴了!直到被人从后面抱住,感觉到对方喷在她脖颈间的热气,不觉眼里落下一滴泪来。

她们这些歌姬舞娘本就是王府养来款待将士用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如此清风朗月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们呢!

女子嘴边绽放了一个娇娇美美的笑,顺从的倒在了身后的怀里。

庭院内,月月朗星,夜色浓稠,凉风刮过树梢,带起簌簌声响。

蒋峥走进四处空旷的凉亭内,他刚坐下,落后几步的蒋绍也到了,撩起衣摆在蒋峥对面坐下。

便有一人端来一壶酒两盏杯,三碟小菜,放下后立刻消失在夜色中,彷佛从没有出现过。

蒋绍望着池子里所剩无几的残荷看了半响,才开口:“向大哥陪个不是,有些话困在我心里多年,若是不问个明白,我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所以那一回我带走了表妹,如今我已经明白她的心意,再不会痴心妄想。”

蒋峥定定的看着他,白天阿璇便把她和蒋绍的谈话略略说一遍,这是两人第一次坦诚布公的提及蒋绍。蒋绍彷如俩人之间的禁区,谁也不会主动提起。他不提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她不提,是放不下吧!昨天一番话让他明白她终是放下了。

至于蒋绍,他若是真的愿意放下,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