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指挥着人打扫庭院,居室,过了会儿走到内室,果见天璇在出神,自从蒋绍走后,她便时不时走神,只有姑娘在时才会好些。

“夫人要不要剪些窗花,可以贴在屋子里,就是姑娘见了也喜庆。”月娥笑吟吟道。

几个月大的小东西,懂什么,但是天璇还是点了点头。

月娥便把剪子和红纸端到了她面前的案几上,给她找点事做,也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

天璇也是这么想的,她忍不住会胡思乱想,蒋绍话里的决绝让她心惊肉跳,她想告诉蒋峥,可她见不到他。

天璇环视一圈,这个院子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论她和安安。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冀王府内也是喜气洋洋,冀王身体略有好转,北边突厥已然败退,南方也初步平定,大统近在眼前,注定这个年是兴奋而又热闹的。

毕绣莹站在廊庑之下,看着面带喜色的仆役忙忙碌碌,彷佛被感染了这份喜气,不觉也笑起来。

“姨娘,咱们早去早回吧!”紫苏轻声提醒。

毕绣莹笑容一收,今日她先去祭拜下亡母,之前她寻着蒋嵘心情好的时候和他提了一句,这才有了今日的出门。转眼,母亲都走了两年了,到死母亲依旧没有释怀。哪怕没落了,她骨子里依旧是谢氏的嫡女,毕氏的宗妇,她无法苟同自己自甘为妾的行径,所以郁郁寡欢,终至病逝。

现在毕绣莹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当年的念头了。她觉得沈妙娇的羞辱难以忍受,可进了这王府后宅才知道,沈妙娇那些手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要是蒋嵘后宅这些女人都如沈妙娇这般简单粗暴,反倒是喜事了。

而自己所谓的报复,除了让沈妙娇难过了一阵,她不是照样嫁给了心上人,还生了儿子,靠着娘家在夫家耀武扬威。

她拢了拢衣领,把披风裹得更紧,自从小产之后,她越来越怕冷了,再暖的手炉都暖和不起来。

“我们走吧。”

出了王府,侧门处早有马车等候,行了一会儿,马车在知味斋门口停下。毕绣莹就着紫苏的手下了马车,这里的糕点糖果,母亲喜欢,她也喜欢。

紫苏忍不住唠叨:“奴婢替姨娘买就是了,姨娘何必亲自下来一趟,这一会儿暖一会儿凉的,可别受了风寒。”

毕绣莹笑而不语,有些事得自己做。

毕绣莹在店里慢条斯理的挑选,甚至坐下来品尝了几样,店家还奉上好茶,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外面那辆马车,虽然不起眼,却是冀王府的,再看毕绣莹穿戴打扮和丫鬟的称呼,哪不知道她身份,哪怕是位姨娘,可以王府之势,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怒气冲冲下了马车打算去酒楼等着下人驾来新马车的沈妙娇,一错眼发现了知味斋的毕绣莹,她定睛看了几眼,确认是毕绣莹无疑,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调转脚尖,走向知味斋。

知味斋的人不认得毕绣莹,却是认得沈妙娇,立时迎上来,笑容恭敬而不谄媚,这位夫人虽然夫家不显,可她娘家厉害啊,尤其是出嫁的姑奶奶,说不得将来就贵不可言了。

“展四夫人好,您最喜欢的马蹄糕刚出炉。”

沈妙娇矜持的一颔首:“带上两包吧!”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毕绣莹脸上,面色苍白透着羸弱,沈妙娇面露得意转瞬又狰狞,从身后的奶娘手里抱过孩子走到毕绣莹面前:“毕绣莹,多年不见,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毕绣莹扯了扯嘴角,沈妙娇月子里养得好,加上生了儿子春风得意,故气色红润有光,两人站在一块就越发衬得她不堪入目。

“病了一场尚未痊愈,”毕绣莹低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今儿风大,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当心些。”这话,她说的诚心诚意,有过孩子,所以对孩子心软,哪怕这孩子是沈妙娇的。可显然沈妙娇这个做娘,不心疼孩子,大冬天的哪个母亲舍得把孩子带出来。

“你什么意思!”沈妙娇脸色巨变。

毕绣莹淡淡的扫她一眼,也冷了声音:“字面上的意思。”

不妨她这态度,沈妙娇愣了下,她习惯了毕绣莹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哪里受得了这个,她是蒋嵘的妾又如何,不过是个玩物罢了,还是个没儿女。

当下就讥讽道:“你自己不能生就诅咒我的儿子,如此恶毒,活该你生不出来。”

“恶毒!”毕绣莹不以为然的一笑:“在你面前我也要甘拜下风,小小年纪就设计毁人清白,最后却自食恶果。”

周围人都被毕绣莹的话镇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妙娇,看的沈妙娇心慌意乱,扑上来就要打毕绣莹。

冀王府的人哪能让她得手,一把扣住了沈妙娇。

沈妙娇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来,眼底深处却满是恐惧,色厉内荏的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想清楚,我可是姓沈,你若是敢败坏我的名声,看沈家会不会绕过你,就是沈天璇也不会放过你的。”

毕绣莹嗤笑一声:“少在这妆模作样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把沈家人都得罪光了,打小你就和世子夫人针锋相对,世子夫人涵养好不和你计较,可也懒得搭理你,否则这么些年你丈夫还会只是个白身,你夫家也不上不下的,但凡你和娘家好一些展家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顷刻间,沈妙娇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周遭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更是让她手足冰凉,知味斋的糕点信都一绝,价格自然也绝,所以能来这里非富即贵。

可这会儿沈妙娇无心顾忌,自己和娘家不睦得窗户纸被人捅破会给她带来的影响,她全部心神都在毕绣莹前面那句话,一旦被展家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怀疑?她还刚在展家大闹了一场,不顾他们的阻拦带着孩子气冲冲的跑出来。

沈妙娇慌得六神无主。

毕绣莹却不肯就此放过她,神情耐人寻味:“展望书可真是好心胸,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已非完璧,不过谁叫展家式微,沈家显赫呢!还是,你又耍了什么手段蒙混过去。”

“闭嘴!”沈妙娇尖叫一声,剧烈挣扎起来,目疵欲裂的瞪着毕绣莹:“你个贱人,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啪!”

寂静了两秒后,沈妙娇整个人都狂暴起来:“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个贱人!”

毕绣莹再次扬手,这回展家的下人终于反应过来,立时上前护主。

毕绣莹收回手冷笑的看着沈妙娇:“我为什么不敢打你,你以为你是谁!”话锋一转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才说了这么一点就要恼羞成怒了,那我要是告诉大伙儿,四年前你偷溜出门时被一伙地痞流氓糟蹋的事,你还不得杀了我。”

好比一道巨雷打下,整个知味斋的人都懵住了。理智上她们觉得不该相信,可当事人的反应…

沈妙娇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脸色青了白,白了红:“闭嘴,闭嘴!”要不是被人拉着,那模样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毕绣莹。

见状,毕绣莹慢慢的笑开了,多年前积累的郁气一点一点消散,她不好过,她沈妙娇也别想舒服。

“明知道你家夫人产后心情抑郁,行为失常,怎么还让她出门!”

闻声,众人回头,便见一脸肃容的阮氏带着人入内,皱着眉头道:“还不赶紧带七姑奶奶回府,请府医好生看看。”

话音一落从她身后走出来几个腰圆膀阔的婆子。

一见阮氏,沈妙娇顿时有了底气,心急如焚的叫嚣:“毕绣莹这个贱人造谣污蔑我,你快教训她!”

阮氏嘴角一沉,一个眼风扫过去。

几个婆子登时手上用力,沈妙娇身子一软,发现自己喊不出生,只等瞪大了眼怒视着毕绣莹。

阮氏这才侧脸看向毕绣莹,目光发冷:“我知道毕姨娘和我们家七姑奶奶素有旧怨,七姑奶奶性子有些骄纵,早年让你受了委屈,可拿女儿家的名誉玩笑,未免太过分了。”

毕绣莹笑了笑,有人就是这么命好,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可惜了沈妙娇太蠢,阮氏一番苦心怕是收效甚微。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自然不觉得疼。”毕绣莹淡淡道。

阮氏心下一顿,面上不露分毫,她心里明白两人之间,是沈妙娇有错在先,毕绣莹私下怎么报复她都懒得管,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坏沈妙娇名声,她绝不能坐视不理,她还有女儿:“七姑奶奶确有不是,长辈也教训过她,毕姨娘这般不依不饶不觉太不近人情吗?”

“毕姨娘说起旁人倒是义正言辞,怎么不说说自己。我母亲当年好心收留你和先生,庇护你们,供你们吃穿还让你继续学业,你又是怎么报答母亲的,在这儿红口白牙往我们沈家女儿身上泼脏水。”

毕绣莹身形一震,抬眸看向说话的沈天珝,昔年胖嘟嘟的小姑娘已经长成身姿窈窕的少女,五官明媚娇艳。对着阮氏她可以伶牙俐齿,可面对眉头深锁的沈天珝,毕绣莹只能撇开了视线。

她笑了笑,对着阮氏和沈天珝低低一福,然后目不斜视的离开。

与阮氏擦肩而过时,阮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复又松开。

阮氏道:“算了,明天再逛,今儿先回吧!”

沈天珝恹恹的点了点头,唯独朵儿嘟了嘟嘴,明明早就说好了带她来买好吃的。

沈天珝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不是不出来了,明儿再来不就成了。”

朵儿叹了一口气:“明天和今天怎么一样呢!”

阮氏任由小姑子和女儿斗嘴,把手心里的纸条我的更紧,这是方才毕绣莹从她身边经过时塞给她的。

阮氏眉头紧紧的蹙起来。

第151章

原是一家人出来游玩散心,不想遇上了这么一件糟心事,自然兴致大减。

朵儿不是很高兴,这几年小姑娘一直随着父母待在青州,好不容易回来了,软磨硬泡着母亲答应让她来知味斋挑选心爱的零食,却半途而废,能高兴才怪了。

沈天珝则是心事重重,自从毕绣莹进了王府,他们就没再怎么见面,一个是世子夫人的妹妹,一个是二房妾室,本来就无交集。不想多年后再遇会是这样的情形。

可她们都没有阮氏心情复杂,捏着纸条的阮氏觉得自己手心里攥着的是没棱角锋利的碎瓷片。

不一会儿一行人回到沈府,缓过气来的沈妙娇一下马车就在那骂骂咧咧,忍不住隐晦的瞪了阮氏一眼,似乎在怪她没有替她出头教训毕绣莹。忍了又忍,忍得心肝肺都在烧,沈妙娇还是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吃了这么多亏她已经明白自己现在得靠着娘家,展家一直容忍她,是因为娘家蒸蒸日上。

跺跺脚,撒气般推开身旁的丫鬟婆子,沈妙娇拔腿就走。

奶娘等满脸通红的朝阮氏等屈了屈膝。

“仔细孩子,别吹了风。”阮氏面色不改,只是叮嘱,前世造孽摊上这么一个娘,拿孩子当赌气的筹码。

回到院子里,阮氏就让沈天珝和朵儿去玩,自己则是去找沈天枢。

“出什么事了?”沈天枢一见阮氏便问,夫妻多年,如何会察觉不到阮氏的异常,尤其今天明明带着妹妹和女儿出门逛街,还说了要在外面用完膳才回来。

沈天枢起身把她迎进来。

“毕…绣莹给我的。”阮氏张开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纸条。

沈天枢目光一动,继而拧眉:“她?”说着拿起来展开,等上面的字迹展开在眼底,沈天枢瞳孔一缩,脸色严峻。

阮氏早前已经看过,一个女人还是疑似爱慕丈夫的女人给丈夫传纸条,阮氏岂能没有好奇心,可等知道上面内容之后,那点旖旎荡然无存,只剩担忧。

“她说的,可信吗?”

“你先别急,把当时情况和我说一遍?”沈天枢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在旁边的罗汉床上坐下。

阮氏道:“我带九妹和朵儿去知味斋买点心,不想毕绣莹和七姑姑也在,还吵了起来。”阮氏犹豫了下道:“她说,说七姑姑早就被人坏了清白。我便出言驳斥了几句,她便也不再说什么走了,经过我身边时,把这个悄悄塞了给我。”

沈天枢奇怪:“这纸条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她怎么能确定一定会碰上你们?”

阮氏道:“这我也想过,前几天我带着朵儿去给老太妃请安,朵儿就嚷嚷着要去知味斋买点心孝敬老太妃,这孩子一路都在嚷嚷,也许就这么被她听见了,不过也有别人故意安排。”就怕是蒋嵘故意让毕绣莹传递假消息。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据她所知,毕绣莹在王府过得不算好,蒋嵘后院刀光剑影,连颜氏这个正妻都被逼死了,何况毕绣莹这个无根无基的妾室。她流过一个孩子,许是对蒋嵘怀恨在心。毕绣莹毕竟在沈府住过几年,哪怕有不愉快,但是绝大多数人待她都是好的,尤其,阮氏悄悄看了沈天枢一眼,当年她就发现毕绣莹的心思,不过她只是偶尔间的神情上会露出破绽,言行举止都规规矩矩,而沈天枢也没那个意思,故她也当做不知道。

沈天枢沉吟片刻后道:“这事你别担心,我会禀告世子。”

阮氏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可哪里能真的不担心。几十年的刀山火海没有打垮冀王,可一场风寒让冀王倒下了,就她去向冀太妃请安时,观老太妃模样,情况似乎比外界传言中还要差一些。

也是因此,整个信都都躁动起来,而蒋嵘蠢蠢欲动。天璇是世子妃,他们沈府自然是站在蒋峥一面,一旦最后蒋嵘胜了,沈府必然会被清算。

沈天枢少不得又安慰了阮氏一番,然后去找沈凛。

神色不属的阮氏回到屋里,只觉得度日如年,正烦躁间,丫鬟因着头皮进来:“展小少爷发起热了。”

阮氏神色一顿,一脸的果然如此,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来回折腾,不病才怪。小孩子金贵,北地寒冷,如她,朵儿几个不满周岁时,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在冬天带他们出门。

“府医过去了吗?”阮氏只觉得心累。

“去了,也开了药,小公子咽不下去,奶娘等吃了药,还没做这么快下奶。” 小孩子吃不下药,那就只能奶娘吃了再喂奶,不过效果甚微,聊胜于无罢了,所以小婴儿才金贵啊!

“眼下七姑奶奶急的都哭了,老夫人也急的说不出话来。”

阮氏垂了垂眼,把自作自受这句话在心里过了过,沈老夫人身子越发不中用了,这一年就没下过床啊!可别急出个好歹,这般想着,阮氏站起来:“我去看看。”

在门口阮氏遇见了闻讯赶来的刘氏,婆媳俩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整了整神色一前一后入内。

静安堂里愁云惨雾,旁边的小娃娃烧的满脸通红,哭声如同奶猫儿,沈妙娇坐在炕上哭天抹地的喝骂着府医:“废物,都是废物,要是浚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刘氏和阮氏都是眉头一皱,两位府医在府上侍奉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沈凛对他们也客客气气。

“情况如何?”刘氏打断沈妙娇的喝骂。

孙府医皱眉道:“喂不下药,小公子的热便无法退!若是再这么烧下去,恐怕,恐怕…”给小主子看病是他们这些府医最头疼的。

沈妙娇勃然色变,悲鸣一声:“那你们赶快想法子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要是浚儿好不了,我扒了你们的皮。”

阮氏心中烦躁感更甚,冷声:“七姑姑你在这儿大呼小叫只会吓到浚儿和两位府医外,于事无补。”

闻言,早已是心急如焚的沈妙娇勃然大怒,尖声道:“病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轻松,要是你儿子病了,你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吗?”

阮氏脸色一沉:“我不会为了置一口气,就把刚出生的孩子不管不顾的带出屋子。”

沈妙娇脸色一白。

这档口,好拽门外的丫鬟打起帘子禀报:“奇诡来了。”

沈妙娇已经不是脸色发白而是面无人色了,她簌簌发抖的站起来,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他怎么会来的,他怎么会来的。”她根本就没派人通知展家儿子病了的消息,她怎么敢让展家人知道。

手脚发凉的沈妙娇低头看看病弱的儿子,手足无措的奔向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娘,娘!”

望着眼前的一切,刘氏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这几年这样的戏码她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回。

不过这一回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展望书一见儿子孱弱模样,恨得双眼通红,抖着手指着沈妙娇,胸膛剧烈起伏,一字一顿道:“和离!”两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妙娇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展望书,片刻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如此大的动静,便是在议事的沈凛和沈天枢都知道了,此刻沈凛哪里有心思理会沈妙娇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那就和离吧,吵吵闹闹,沈家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沈凛不无厌烦的说道,这些年沈妙娇三五不时的闹一场,顾忌着沈家的面子,展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哪怕展家已经知道这个女儿不得宠,但是她毕竟姓沈,展家很明白自家若是过分了,沈家不可能置之不理,如此越发纵得她肆无忌惮了。

沈凛对着沈天枢道:“为了面子顾着她,反倒因此伤了家里的面子。”他们家女孩儿出嫁了都好好的,就她把夫家闹得鸡飞狗跳,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们沈家女儿都这德行呢。

“祖母一哭,怕是展望书又要心软了。”沈天枢笑。

沈凛道:“难成大器!”

沈天枢无奈一笑,展望书要是当众下沈妙娇的脸什么的,他们肯定不答应,可若是私下教育,禁足抄书什么的,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偏展家人就是不明白。

沈凛摆摆手:“算了,现阶段懒得搭理他们,等这事了了再说。”神色一整:“你出府吧!”

沈天枢敛容,行礼后退下。

蒋峥在府衙内等着他,见了面二话不说,沈天枢便把事情说了,一边说着一边递上纸条:“你怎么看?”

纸条上写了金吾卫和蒋嵘密谋兵变,而金吾卫众所皆知是蒋峥的人,蒋峥笑了笑:“是真的,这两天正打算知会你一声。”

沈天枢一愣复又笑了:“那就好!”跟随的人有本事,他们这些追随者自然欢喜。

过了会让他问:“阿璇有消息了吗?”外人还以为天璇在静养,但是他这个做兄长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蒋峥嘴角一扬,缓缓一点头。

第152章

爆竹声声辞旧岁,一开始天璇害怕噼里啪啦的声音惊到女儿,不想这是个傻大胆,但凡外面来一个响炮,她就哈一声,傻乐傻乐的,乐得天璇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清冷的一个除夕夜,幸好,天璇低头亲了亲女儿香软嫩滑的脸蛋,还有她,否则她得多寂寞。

月娥进来道:“子时已过,外面动静也小了,夫人要歇下吗?”

天璇淡淡的点了点头,她根本没心思守岁,奈何外面的动静不让人好好睡。

月娥看着天璇哄睡了安安,然后把她放在床边的婴儿床上,旋即自己上了床。月娥这才上前放下纱帐,吹灭灯火,脱去外袍和另一个丫鬟睡在一旁的榻上。

她们四个人,两个人睡在外间,两个人睡在屋内,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

月娥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大人那边如何了。又觉天璇可怜,如无这个意外,她该有一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夜。

胡思乱想间,月娥沉沉入睡,直到一阵几不可闻的动静将她猛然惊醒,月娥豁然起身,就着朦胧的月光便见几个黑色的影子,历喝:“什么人!”说话间抽出榻上长剑。

触景生情而郁郁的天璇睡得并不深,便是睡得再深,这样的金戈碰撞之声也能把人叫醒,不待多想,她立马撩开床帐扑向小床上的女儿。

抱住女儿之后睡梦中的天璇抬眼便见黑漆漆的屋内似群魔乱舞,她心里升起一抹希望,希望之中又混杂了恐惧。是蒋峥来救她们母女了吗?若不是他!

蒋绍有一句话说得对,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她们,但是别人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威胁蒋峥的机会。

“夫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小心翼翼贴着墙角往外走的天璇眼眶倏地红了。是寒露!

寒露越过人群直冲向天璇。

这会儿功夫,胜负已见分晓,桌上的烛火也被人重新点燃。

天璇闭了闭眼适应了下才睁开眼帘,随之响起安安响亮的啼哭。打斗时不哭,这会儿倒是哭起来了,天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扶着她的背安抚,小家伙是被惊醒的,不一会儿便又睡过去。

天璇这才有时间关注场上,一群人里她只认得玄斗,蒋峥的左膀右臂。

玄斗抬手一拱:“属下来迟,请夫人赎罪。”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她怀里的襁褓中掠过,夫人失踪时已有身孕,应该是这个孩子了。

这会儿,获救的感觉才真真实实的填满她整个胸腔,天璇怎么会怪罪他们,感谢她们还来不及。

“这儿腌臜,夫人先随奴婢等离开。”寒露提醒。

闻言,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浓郁的血腥气。天璇瞥见了重伤的几个丫鬟,尤其是月娥,满脸不甘和懊丧的看着天璇。

天璇撇过脸:“好!”当下紧了紧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