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了手指脸上一瞬间就变换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往前走了两步打开了带来的纸袋子。他扯起嘴角缓和了面部表情，扬起下巴颏，视线在顾思身上绕了一圈，淡淡说道：“我一会儿就走，顾思最近没事陪你说话。”
白柠咬着嘴唇上的嫩肉，胸口憋着一股气郁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真是憋屈的很！咬得有些重了，一下子嘴里血腥味就蔓延开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琛如此这般，白柠就不好再撒泼。
“柠柠，我那工作室存在和不存在根本没有多大区别，正好可以过来陪你。”顾思被顾琛看了一眼，才猛然回过神来，可是心里还有些不明白，到底大哥要做什么？心里其实有些憋屈，白柠现在不和她好了，顾思总有着上赶着去倒贴的即视感。
“柠柠，你受伤也不告诉我。”顾思上前眼圈红了一下，她心里确实是委屈，觉得大哥不爱自己了。大哥和白柠之间的气氛一直很奇怪，到刚刚她才猛然醒悟，大哥看白柠的目光里有着宠溺。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白柠不接受他的照顾，大哥也没有生气。
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顾思心里那团疑惑浓浓的化不开，可是她不敢再对白柠和顾琛之间的事发表任何意见。上一次胡说八道让她彻底失去了白柠，她不想再失去大哥。心里那团郁结很努力的压下去，她只是上前拉住白柠的手，声音柔软。
“如果不是大哥回去讲，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啊？”
白柠和顾思认识这么多年，她那点心思白柠太清楚了，如果真的担心定然是要扑过来又哭又闹。忽然觉得顾思那张脸碍眼，虚伪的可怕。
“小伤，没事。”
白柠拍了拍她的手背，到底笑了，抿了抿唇说道：“别难过了，我没事。”
垂下视线，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白柠，中午吃的什么？”
“啊？”
白柠的注意力都在顾思身上，忽然听到这个问题，楞了一下。
顾琛把汤盛到了碗里，漆黑视线落到白柠身上：“你中午吃饭了么？”
白柠黑眸飘忽，没点头也没摇头。
顾琛捏着勺子的手更紧，他生气的很，真是拿白柠没有办法，不知道要如何才好。白柠总有能力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动她一下。
顾琛看白柠扬起的脸上一双眸子满是迷茫就全部清楚，她这是又拿自个赌气玩了。
俊脸冷若寒冰，眯了下眼，却是把声音都咽了回去，他只是嗤的笑出了声：“你还当自己铁人？啊？你怎么不把自己饿死了呢？”
“我又不要你管！”
白柠是真的忘记了吃饭这回事，等回神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个点，顾琛这是发哪门子的火？他是自己的什么？凭什么管她。“就算现在我不被自己饿死，你难道能放过我？”
白柠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可能是饿糊涂了，开口就把这心里话说了出来。
瞬间，她的心就飘在了空中，从一开始白柠就这么猜测。就算是顾琛暂时答应了她，那有什么意义？依着顾琛的性格，他会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白柠不相信，可能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话出口，覆水难收。白柠没有看顾琛的表情，她索性自暴自弃的歪了下头，看着顾琛的眼睛，嗤笑一声，翘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伤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些呢？惺惺作态，难道你不觉得恶心？”
白柠觉得自己越来越恶毒刻薄了，以前这些话她都不会轻易说出口，可现在她好像都习惯了一样。越来越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那是顾琛的痛楚，白柠就特别爱去戳：“是因为孩子么？顾琛，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从我肚子里生出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住口！”顾琛突然暴怒，他抬手就打翻了盛着滚烫热汤的碗。青瓷汤碗打翻在桌子上旋转几下啪叽掉在地上，碎了个彻底，白色的汤汁顺着桌子往下面缓缓往下流。
热气散在了空气之中，渐渐就没了影踪。顾琛的拳头捏的很紧，骨节在灯光下泛白，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喉结滚动，浓眉舒淇又滑下，他的胸口起伏半响后狠戾声音才从胸腔里喷发出来：“我他妈的要是为了孩子，至于巴巴来求着你？昨晚我就知道孩子活不下来，白柠，你长没长心？”
顾琛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他几乎是要气疯了，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收拢，胸口一团烈火烧的旺盛：“一个没成型的孩子，有几两重？我要是想要孩子从谁的肚子里不能爬出来！”
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全然是冰冷的戾气，蕴含着怒意的黑眸直直看着白柠。
“我还不是怕你死了，操！白柠。”顾琛动作粗暴的扯了下自己的衬衣领子，喘着粗气：“也就是你，换个人看今天能不能活着出了这道门！”顾琛的手刚刚被热汤泼到了，火辣辣的疼，他烦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再没有之前那副虚伪的模样，他原本脾气就不好，非常不好。眯了眼睛，肺都要气炸了，胸口有什么东西微微发胀发酸发疼。他火力全开站在屋子中间，是个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的流氓：“我是个浑人，可我欠你的东西就算你要我拿命去还，我也不会说什么。”
顾琛不后悔和白柠做了一回，只是懊恼竟然发生在那种简陋肮脏的地方，简直是玷污了他和白柠的第一次。可是事情都过去了，又不可能重来，以后找准地方就好了，时间是往前面走倒退不回去！
顾琛喉结滚动了好半响，抬起的手指想要做出什么手势，可看到白柠那张惨白到无欲无求的脸，瞬间泄气。手指重重放下，皱着眉头，压下了情绪，沉着嗓音说道。
“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我，现在我是不会看着你去死。”顾琛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他根本不可能把白柠怎么样，可白柠去能轻而易举的撩拨他的情绪：“白柠，自个掂量着办吧。”
“我出去抽根烟。”
顾琛真是怕自己再看白柠一眼，就直接下手把她掐死了。
见过不听话的，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人。
顾琛步伐凛冽带着气势，转身一阵儿风的出了病房。关门的时候，他一甩手门板发出震天声响，几乎是要摔裂，门板上面的玻璃不堪重震，哐当一声响。
☆、第六十七
顾思目瞪口呆，直到门板摔上天花板似乎飘下来一点灰尘，她才缓缓转过头去看白柠的脸。白柠皱着眉头坐在床沿上，表情阴沉沉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大哥和白柠？顾思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太多的信息一瞬间涌入大脑，她有些回不过神的混乱，好长时间。顾思几乎要窒息，她才呼出一口气：“你和我大哥……”
“我怀孕了，顾琛的。”
白柠摊开手指，她看着手心凌乱的掌纹，心口有些发疼。咽了下喉咙，白柠歪了下头轻笑：“我还委屈呢，我也没人可说啊！”
顾琛还会发火，白柠只能忍着。
“啊？”
顾思瞪大眼睛看着白柠，嘴巴微微张着，这都什么事？大哥和白柠？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画风是怎么扯到了一块？而且还怀孕？
那刚刚大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么？”
白柠看着顾思的脸，顾思剪短头发后显得可爱许多，齐刘海遮住了她的额头，露出圆溜溜的眼睛，一天到晚天真无邪的蒲扇着长睫毛：“就是那天我去医院看你，你说我利用你勾搭你哥哥攀高枝。”
“白柠，我不是——”
顾思脸色一变，连忙辩解，白柠却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你听我说完。”白柠不知道顾琛那天为什么反常，因为曾经信任过顾琛，她从来没有防备。直到顾琛得手，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那一刻白柠才发现自己有多傻：“顾琛侮辱我，强迫我发生了关系。”
这些话大概是白柠第一次对人说，她看着顾思脸色表情的变幻，这件事，她本能的觉得顾思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失去了这个唯一的朋友，白柠心里也痛苦过，难过吧。
可是回头想想渐渐就释怀了，如果不是真心朋友，就算是继续在一起也没有多大意义。看清楚一个人，原来只需要一件小小的利益就可以了。
原来，顾思也不例外。
“还有什么想问的？”
顾思的脸色顿时苍白，她愣愣的看着白柠，脑袋里一道雷滚下来，炸开了花白茫茫一片。
“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去世，我肯定是要告顾琛。”白柠把摊开的五指放到了眼前，她伸展又渐渐蜷缩回去，抿了抿唇：“顾思，你什么都看到了，我确实没有攀着你的大哥不松手，是不是？”
顾思看不起她，白柠一直都知道，可白柠想着，人嘛，在一起久了总归是有感情。顾思出事那次，她觉得自己可以把命搭上就为了换取顾思的安全。白柠一腔滚烫的热血在见到顾思后，被迎面一盆冰水泼醒了。白柠是什么东西？什么身份？妄图和顾思做朋友？痴心妄想啊！
“以后别再说我为人利益，好高骛远，攀炎附势。”白柠敢为了朋友去冒险，顾思敢么？白柠只是失望，也觉得顾思足够虚伪，以前没有发现只是因为白柠是个予取予求的人。白柠又没有触及到顾思的底线，那朋友的关系才能维持。“我担不起这罪名，你大哥能离我远一点，我是求之不得。你以后也离我远一点吧，你们顾家高门大户，我登不起。”
顾思眼圈通红，她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滴泪落在了手背上。顾思忽然醒悟，白柠这是真的要和她绝交了，二十多岁的人，说起绝交两个字难免幼稚。
可这两个字也最直接了当，她不想再和自己做朋友。
“柠柠——我不是！”
顾思有些紧张的要去抓白柠的手，却被她躲了开去。
她站起来，疏离而冷漠：“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
顾思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她都快要不能思考了，僵持在空中的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手足无措的看着白柠：“柠柠，你说过会原谅我——”
顾思抽了下鼻子，结果泪流的更汹涌。
“你说过不和我一般见识的，我们都和好了——”
“我是为了借你的手把这件事传到顾琛耳朵里，那时候，我走投无路。”
白柠冷静平淡的声音落入耳朵，顾思抬头看着她，一时间都忘记了哭，她第一次觉得白柠是这么陌生可怕。她不是自己认识的白柠，那个永远温柔和顺的姑娘。
白柠变了，变得她都不认识。
顾思只觉得浑身颤抖，这个白柠让她觉得恐怖，整个人都透着阴沉。
大哥的暴怒好像对她没有任何的作用，她没事人似的态度，有点可怕。
“所以啊，趁早离我远点，我可是什么事都办的出来。别听顾琛的，他就是个疯子。”
－－－－－－
顾思走了，白柠的意料之中，顾思是不会和她继续待在一个地方。以前白柠待她太好了，好的顾思都忘记了白柠原来的脾气，所以在白柠露出这个凶狠面目的时候，顾思是吓到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白柠胃里隐隐发疼。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地上是碎的瓷片，白柠站起来走到桌前，保温桶的盖子没有拧紧。白柠打开了盖子往里面瞧，汤头盖在食材上面，香气扑鼻而来，总不能浪费食物，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花旗参乌鸡汤，浓郁的香味涌入鼻腔。
只有一个碗还是被顾琛给摔碎了，白柠拿起里面的勺子搅了一下。
孩子原来是活不下来了，可笑她还在纠结什么时间去解决这件事。
原来，他根本没有活着的机会。
胃里翻腾，那么一块无声无息的肉，没有生命啊？白柠在心里叹息，连选择都没有。
空折腾罢了，白柠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而且是特别难治的神经病。
“没了也好，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爱。”白柠手里捏着勺子在保温桶里缓缓搅了下，汤还热着，香味钻进了鼻腔里。
顾思的妈妈厨艺一流，煲汤更是绝活。白柠偶尔去他们家里，喝上一口也是满意的，扯起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白柠抿了抿唇，忽然一滴泪就落在了香气浓郁的汤里，随即眼泪就刹不住了，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砸在了鸡汤里面溅起涟漪。
“人活着啊，挺难的，小心翼翼也不一定能躲得过那些灾啊难啊……”白柠抱着保温桶坐到了床边，她抬手胡乱擦了下脸，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蠢死了。
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吹了凉气就凑到了嘴边。
汤是鲜香味浓，没有一点的腥气。
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暖洋洋的舒服。白柠心思沉重，坐在床上就把那大半桶的鸡汤喝了个干净，撑得胃都要炸开了才罢休。
果不其然，下午五点白柠就在洗手间里大吐特吐。
她吐的脑袋都是蒙的，眼前全部是金星，耳鸣的严重。手指撑在马桶上，怎么都站不起来，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正在琢磨要是这么晕倒在臭烘烘的厕所里实在太丢脸了。
白柠背靠在搁板上，拿出电话看了眼来电，陌生号码，深呼吸才接通：“你好，我是白柠。”
回过神才有些懊恼，蹲在厕所里深呼吸，那呼进去的都是什么糟糕空气呦？
脑袋里来回思索，平白把自己恶心的够呛。
“白柠，我是你小姑。”
盛气凌人的声音冲入耳朵，白柠就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这是比厕所的空气还令人恶心。一旦干呕起来，那还真是刹不住了，白柠捂着嘴也没能压抑住那股子恶心劲儿。
“白女士，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柠咽了下喉咙，她实在站不起来，不然早就奔出去找杯水来喝。
电话那头的白成秀果然是被白柠恶心到了，半响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咬牙切齿：“我也不和你说废话，我们实在谈不上什么亲情。白柠，你再做出这些没有教养的行为，我就不再管你了。”白柠想了想，真巴不得她不要再插手白家的事，可好奇心作祟也想知道白成秀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最近胃不好，姑姑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