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逼仄,重重压在头顶,远处有车子开过来,灯光照亮了整个车厢,白柠手指紧紧攥着,脸色惨白。泪珠子一道道的往下流,是及其委屈的模样。

许久后,顾琛叹一口气把白柠揽进怀里,大手抚上她的头发狠狠揉了一把,柔软光滑的发丝划过手心。眯了眼睛,终是叹一口气。

“不识好歹的东西。”

白柠瘦瘦小小,露出雪白肩头刺眼,眼眸更加暗沉,刚刚压下去的情-欲又要起了兴致。抬手把她那外套往上面扯了下,遮住肩膀,眼不见为净。

手里揽着白柠,顾琛特别想点一根烟抽,实在憋屈:“同为男人,那个陈东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白柠,你也甭觉得委屈,这事你一点都不冤。”

白柠哭的头脑懵,手指紧紧掐着顾琛的肩膀。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白柠用这样羞耻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她自暴自弃的想,随便去吧,反正就是这么个人,谁让她又有事相求呢,人啊!千万不能低头了,一旦头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

顾琛单手按着白柠的脑袋,还是没忍住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顺势关上了车门:“我不瞎,别再有什么小动作,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我喜欢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你都是我的女人,那就容不得别人窥视。”

白柠哭的打嗝,身子微微发颤。脸埋在顾琛的颈前,白柠觉得羞耻又难堪。她不想挣扎了,胃里翻腾的厉害,很努力才压抑住哪股子恶心劲儿。她不能动,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不受控制的呕吐。

顾琛一根烟抽完,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他捧起白柠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粗粝干燥的手指擦过白柠的脸颊。白柠无处可退,只能和他对视:“白柠,我是认真的。”

白柠喉咙滚动,眼睛通红通红死死盯着顾琛。

“怎么?”顾琛嗤的笑了一声,只觉得无奈:“还记恨着?”

“深仇大恨,除非是金鱼的记忆,我才会忘记。”白柠声音依旧有些抖,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顾琛,你侮辱我。”

拇指刮过白柠脸色的泪痕,他眯了眼睛。

“那就记着吧。”

浓眉上扬,抬起下巴颏,黑眸深沉看不到底:“白柠,人要识时务,你和客户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凝视着白柠,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如果是我的话,我现在是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虚与委蛇也好过撕破脸皮。在自身能力没达到之前,要学会韬光养晦。等有能力和对方对抗,再一举毁灭,这才是心怀仇恨该有的表现。白柠,你还太嫩,脾气急躁不安,稳不下来,这种性格不好。”

白柠看着他,顾琛冷硬的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越加深刻,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和对方为敌。她现在根本就斗不过顾琛,别说顾琛把她按在这里强-奸了,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也能办了白柠而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这就是现实。

白柠还在闹什么?指望谁能给她做主还是指望顾琛能良心发现?他任性狂妄太久,大概根本就不觉得那是错吧。白柠心里冷笑,脸色却再也不能露出分毫。

他们对峙,沉默了许久,顾琛捏了下白柠的脸:“等你有能力甩了我的时候,再和我谈自由。”

现在,她有什么?

————

白柠回去就发烧了,大概是怒火无处发泄抑郁太狠,她烧到了四十度,人事不省。凌晨一点,白子墨渴的厉害要下楼喝水打开灯就看到了摔在楼梯上的白柠,他脑袋一下子就白了,冲过去抱着白柠就外面跑。

白柠身上滚烫,脸颊通红呼吸都是灼热。一路上白子墨把车子开的差点飘起来,他不敢去碰白柠的脸,也不敢去确认她还有没有呼吸。晕倒在地人事不省,那该多么严重?白子墨全然不顾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脑袋里就一个想法,白柠要没命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白柠却晕倒在走廊上。

送到最近的医院,已经是一点四十,白子墨停下车子车门都来不及关就抱着白柠往医院里冲。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白柠,以前他总认为白柠是高高在上冷傲的性子,不爱搭理人,脾气大的很。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白柠没说过一句怨言,总是笑眯眯的,白子墨以为她撑得起来,也有能力撑起来。

直到现在,白柠躺在自己的怀里缩成一团,原本苍白的脸颊如今赤红无声无息的躺着。白子墨心脏紧紧揪成了一团,原来白柠一点都不强悍,她也只是个柔弱需要人保护的女孩。

白子墨眼睛都直了,送到急诊室的那一刻他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声嘶力竭:“救我姐姐!”

这架势十分吓人,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身上还穿着睡衣拖鞋也跑掉了一只,就差哭出来了:“快救命,她……她怎么醒不来了!”

母亲就是那么突然晕倒的,醒来谁也不认识了,现在又轮到了白柠。她能不能醒来?有没有事?白子墨抬手狠狠搓了一下脸颊,他很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可实在控制不住发抖的手指。

“赶快救白柠!”

“你别拉着我啊,我检查下病人怎么回事。”值班医生甩不开一直拉着自己胳膊的白子墨,这么大一小伙子,挂在胳膊上实在是行动艰难:“你不让我检查我怎么救?你先站到一边去,别耽误救人。”

白子墨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松开了手。急的舌头都快打结了,连连说道。

“你赶快检查,她怎么回事。”

凌晨两点,医生连忙给白柠扎针输液,白柠发烧四十度,转成了肺炎。

“送来的及时,现在病情还算稳定。”白柠转入了病房,睡在病床上,如今红晕已褪,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真的没事么?”

白子墨脑袋里一团乱,涨疼的难受:“发烧也能晕倒?”

“发烧还能死人呢。”医生白了白子墨一眼,看他一身睡衣加拖鞋:“病人需要输液几天,她是不是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危险,她倒是还好。”

医生翻着病例,最不喜欢这种情况了,要不是他细致检查发现病人是孕妇,出了差错又要闹出医患矛盾。“病人身体特殊是要提前言明,万一来个冒失的医生,有个好歹谁承担责任。”

白子墨只觉得晴天一道雷差点把自己劈死,楞了好长时间,就看那医生夹着文件夹往外面走:“还愣着干嘛,既然要住院就去前台交押金。”

白子墨恍恍惚惚,只觉得身在云端到处都是不真切。

“你说什么?”

“什么?去交保证金办理入院手续,你是病人的家属吧?能不能上点心。”

“你说——”白子墨眼睛瞪着医生,脸色表情是震惊而不安,他的手指有点抖,指了指病床上躺着的白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怀孕了?”

震惊的不能自己,谁的孩子?

“我不是妇产科医生,如果你需要确认麻烦去做个b超。”

医生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外面走:“去办理住院手续,这个床位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再耽误一段时间病人就要住走廊了。”

医生打了个哈欠走了,白子墨盯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只觉得自己被外星人捶了一榔头。白柠怀孕?白柠能找到男朋友他都意外,白柠竟然怀孕?

那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干的?

白子墨站在病房里傻愣愣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护士再次催促他去交费,才茫茫然的往外面走。一直走到医院外面,漆黑的天空沉沉压下,已经到了后半夜,天黑的彻底。全世界寂静的令人恐慌,白子墨这才觉出冷来,他裹了裹身上的睡衣,像是刚刚醒悟过来。

“操!白柠怀孕了?”

真是令人震惊,惊吓的他七魂六魄都飞走了,眉头皱成一团死活都解不开。为什么?拳头捏紧又松开,眼睛看着远处黑暗沉的没有一点光彩。

“见鬼了!白柠是有病啊!”

白子墨只穿着睡衣那里有钱交费用,只能回去取钱再来医院。走到车前才发现车门大开,车灯也还亮着,四处看了一眼。不无庆幸的想,得亏是后半夜,要是别的时候怕是小偷把车都开走了。

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白子墨脑袋还有些不清醒,白柠有男朋友么?那个顾琛?竟然会怀孕!她还没结婚啊。开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白子墨忽然锤了下方向盘,喇叭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懊恼的皱了眉头,白柠莫不是被骗了吧?她那么蠢的人。

蠢死了才会让自己未婚先孕,傻子一个。

白子墨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真是白痴!白柠就是猪,脑子拎不清的蠢猪。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所有人,她的心到底是有多大?还是根本不拿他们当家人?

☆、第83章

白柠半夜里恶心想吐,趴在马桶上吐了半响想出去喝口水,谁知道刚刚走到门口一阵儿眩晕就直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姥姥去世,她看到姥姥的尸体一句话都没说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了两天,老家规矩守灵三天,白柠跪在姥姥的灵堂前,她对来宾磕头。不哭不笑不吃不喝磕头,林薇抱着她哭,白柠却始终没有流眼泪。梦境一个接着一个,郑开追她的时候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s市最有名的大学里种满了樱花,盛开的季节格外热闹,白柠是个对感情特别迟钝的人。郑开对她极好,记得每一个节日,白柠曾经以为她会和郑开会像所有的大学恋情一样,毕业结婚生孩子经营着小日子,也许不会很富有,可是有情饮水饱。她相信日子不会过得多差,她相信郑开的能力,他是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

郑开确实是有梦想有追求的人,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更接近自己梦想的路,追求那个富家女,只因为,白柠是个小门小户的孤女,而那个女人娘家有钱前途无量。

他把自己的爱情都算计进去了,只为了那所谓的梦想。

白柠讨厌这个梦,她想脱离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醒来。郑开那个人太自私,拥有爱情的时候他渴望事业,拥有了事业他又想回头去追求当年美好的初恋。人啊,哪能得了所有,失去就是失去了,无论你怎么懊恼都是无用。白柠看不起郑开,他追求事业也罢了,却因为私心毁了两个女孩。既走了,何必回来?既抛弃了,何必留恋?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扛着肩膀上属于自己的责任。

白柠想要离开这个梦境,画面忽然一转,顾琛站在她面前,阴沉沉的看着她:“白柠,你不是很能耐么?你倒是跑啊?”

白柠往后退着,身后是万丈悬崖,风吹动着脚边的碎石,白柠只觉得下瞬间自己都会被吹落。坠落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牙齿打颤,白柠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你不要过来。”

顾琛穿着纯黑的衬衣,他像是地狱走出来的修罗,扬起唇角是个嗜血的冷笑:“我说过,你逃不掉的,我看中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

他的脚步沉稳,踏在黑色的岩石上,冷眸盯着白柠,漆黑看不到底,却充斥着隐忍的怒:“我纵容你,却不是容忍你背叛我!”

“我没有!”白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怕顾琛,她可以和顾琛拼命拼的你死我活,可以反抗用尽全部力气反抗,可是梦里的自己只一步一步往后退。碰到石块,白柠差点摔倒,碎石块落到了悬崖下面,掉进了漆黑无底的黑暗里,风声在耳边呼啸。

“白柠,我要得到你,就一定会得到你!”

他忽然朝自己扑过来,手里是明晃晃锋利的刀刃,他要杀了自己。

“顾琛!”

白柠想要和他说理,想要和他解释这一切,可是顾琛根本就不停。他的黑眸中全然是恨意,手中的刀就贴着白柠飞了过来。白柠疯了一样转身就跑,悬崖边缘就那么一个位置,突然踩空身子失重后仰,重重的摔了下去。

“啊!”

白柠猛地坐起来,她不想死。

“白柠?”

突然肩膀被握住,白柠脑袋还是混沌根本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她慌里慌张的往一旁躲手背上骤然发疼,就听一个声音叫着:“白柠,你要做什么?扯掉了输液管。”

白柠陷入梦魔无法清醒,她只想拼命的离开这里。突然肩膀被握住,疼神经复苏一瞬间全部涌入了大脑,眼前一道道的重影根本看不清楚,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白柠,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认识我么?”

白柠被晃得恶心,想要推开他可被握的很紧,怎么都挣扎不开。浑身酸疼没有力气,白柠实在没忍住张嘴就吐了出来,恶心是一连串的,一旦开了闸口就不受控制的吐了起来。

“啊!”

白柠耳鸣中听到一声惨叫,可是顾不上了,她难受的紧。趴在床沿上吐得天昏地暗,一直吐到胃里再没东西可吐才干呕了两下,挂在床边浑身没一丝力气。

“医生护士?”白柠视线渐渐清晰,费力的仰起头看到一身污秽的白子墨冲出了病房,声音几乎是嘶吼的。白柠的脑袋晕沉厉害,感冒的时候反射弧特别长,好长时间她忽的弯起了嘴唇:白子墨肯定是恨死了自己,那么臭美的人被吐了一身。

白柠的清醒没维持多久,医生护士进来忙着量体温扎针,白柠被喂了一点水。她靠在枕头上关节都在疼,狠狠咳嗽了几声,差点没把肺咳出来:“我怎么了?”

“高烧,肺炎。”

医生冷冰冰的丢下这两个词,转身继续忙碌:“让家属来把这里收拾了,弄得这么恶心。”

白柠躺在秽物中间也不觉得恶心,她实在累得很,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发痒,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没忍住又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肺里难受,胃里空虚发疼,又十分恶心可没东西可吐。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又冲进了门,急匆匆的嚷嚷:“我姐怎么回事?白柠怎么突然就吐了呢?吃错了药么?不会更严重吧?”白柠动了下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弯起嘴唇。

还好,子墨在,她的弟弟。

白柠本就虚弱,被医生折腾了一遭就又吐了。她眼前一阵阵的白光,脑袋里嗡嗡的响,别人说话也听不大真切:“怎么办?她这病来的凶险,一般的药物根本就不行。大人小孩,不可能两全,何况孩子现在还有没有问题根本不好说,牺牲孩子——”

牺牲那个没出世的小家伙?让他死在肚子里,白柠忽然很想笑,可实在没有力气了,她笑不出来。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下来了,他是要被弄掉。活不下来那就罢了,又不是重要的事,之前吃了那么多药,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白柠想说话,可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视线模糊一片:“子……子墨……”

白柠想说,用药,没了孩子就没了。根本不重要,嘴巴张合了几次,她看到白子墨凑过来,喉咙里却只发出粗狂沙哑的呻*吟声。

“白柠?”

“孩子不要……咳咳。”

突然就咳了起来,白柠又翻身趴在床沿上吐出酸水,胃里翻腾都要抽筋了。白柠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的状态,她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脑袋沉的厉害:“家属按着病人,针头又歪了,怎么回事。”

护士刚刚扎好的针头这会儿就又歪了,气愤不已。“反反复复,又高烧了,再不输液怎么办?”

白柠脸颊通红,嘴唇上起了一层的干皮,吐得是精疲力尽整个人十分凄惨。白子墨皱着眉头连忙坐过去按住白柠的胳膊,他忍着恶心不去看白柠的脸:“你别乱动,针头掉了回头又要受罪。”

“按好了,别让她乱动。”

护士扯过白柠的左手在上面扎针,青青紫紫的针眼手背都肿了起来,护士皱眉:“这么大的人还能烧成肺炎,你们家属都不注意的么?”

小孩子烧成肺炎的多,大人能烧成这样,心也够大。

白子墨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白柠挣扎着挣扎着就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把白子墨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力气。白柠血管细,最近手背上被扎了不少的针眼,就算是熟练的护士也是有些为难:“家属看着别让病人再乱动,回头受罪的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