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显赫……”

我爷爷讨厌当官的,万一升级暴力怎么办?

“……文武双全……”

我也认识字啊。书要读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这儿一向太平,功夫什么的有什么用?而且我店里,唉……

“……又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拜托。你看看我这儿的伙计,哪个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我都审美疲劳了好不好?

“……你也要个人来照顾,总不能一辈子做这抛头露面的营生。”

我已经习惯啦。也做了四分之一辈子了……以上观点均不成立,最近的媒婆水平真是不怎么样。麻烦说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好不好?

媒婆喝口茶,打起了扇子。

不是真的吧。十月的天,打什么扇子?不冷吗?

“总之,老爷子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尚书大人也是一番好心。我们做女人的总要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打算……说真的,石公子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你若嫁了他,定受不了半点委屈。你这孩子,苦也吃得不少了……”

太多莫名的思绪一下子在脑海里纠缠。是啊……像娘那样找个爹那样的男子托付终身,的确是每个女孩的最终归宿。我也过了懵懂怀春的年纪,说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我自己都会笑。的确,这样其实也蛮好的……如果那个人不是石斫,就更好了……

“那石斫……石公子的意思呢?”我开口问道。

“呃……”媒婆一下子哑口,“那个,反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石公子总是听他爹的。”

我就知道。“那就等他先答应吧。强扭的瓜不甜。”

“……”媒婆不再多言,寒暄几句之后就走了。

我吁口气,倒上一杯茶,缓缓啜着。

“汀姐姐~”客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坐到了我旁边。

“干……干嘛?”我差点把茶呛出来。

“你不要嫁人啦~人家舍不得你~”他挽着我的手臂,央求。

我立刻在他头上狠狠敲一下,“少来!”

“哇!”他捂着头,哀怨地看着我,“姐姐怎么这样,我已经脑子有病了,你还那么用力打我的头!”

“说不定打打就好啦!”我再补上几下。

“姐姐。”他闪到另一张椅子上,“我跟你说真的啦!”

“舍不得我?”是不是真的啊。有点感动噢。

他的眼神中闪过莫名的严肃。“我知道,那个叫石斫的,即使不喜欢姐姐,只要一成亲,也会对姐姐很好,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只是……对于姐姐来说,这样就够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岔开话题。

“看就知道啦。姐姐这样的,谁会……”

后面是一顿为了及早治愈他的头伤的敲打。

我满意地离开坐位,悠闲地踱出去。

“姐姐,好过分噢~~”

客忆的长音在背后震荡,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不理他,快走快走。

天气真好,逛一圈再回去好了。正这么想着,迎面就看到石斫。我当即低头,没看见没看见。

“江汀。”

我僵硬地抬头,“石爷,天气真好啊,巡逻啊?”我换上笑脸,一脸谄媚。

“干嘛低头走路?地上有银子吗?”他皱着眉。

拜托。再帅的帅哥,皱着眉都是要大打折扣的好不好。想我们客路,虽然人是酷,但是从来不皱眉的。会长皱纹呐。唉……他皱不皱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还是,你掉了东西?”他继续道。口气里倒是有几分诚恳。

其实,若说要嫁。他也还不错啦。我又不是傻子,周围路过的女孩子投过来的炽热目光连我这受波及的都要融化了。

“你发什么呆?”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

爱护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我决定立刻开口胡诌些什么,好让他不至于长皱纹。不然有一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找我麻烦就糟了。“阳光……好刺眼。”

他抬头。突然笑了。“你很奇怪哎。”他指指天空。

哎?哪里来的云?刚才不是还很晴朗的吗?

“啊,要下雨。我回去收衣服。”我立刻改口。

他又笑了,笑了好久。“随你。”他继续走他的路,“怪人。”

我看着那片云悠悠闲闲地移开。耍我啊?云很了不起吗?真是的,连天都跟我过不去。回家回家!

……

我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掌柜的,你没事吧?”客行一脸担忧,“这是你今天叹的第五十七口气了。要不要找温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客行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待嫁女儿心……”

我不叹气了。改成死盯着他。

他立刻装无辜地走开。

“小汀,若是这婚事让你这么烦恼,就推了吧。”客随走过来,关切道。

我挤出一个笑容。唉,什么婚事啊,根本八字没有一撇……只是,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知为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媒婆说得乱有道理一把……天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总不能一直拖着吧……唉……

客随冲着我轻轻一笑,“傻丫头。”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被这样摸摸头,其实很舒服啊。我不由笑了。

“啊——”客忆的长音,“男女授受不清,客随你干嘛呀——”

我愣住。是哦……我僵硬地看着客随。

他依然是一脸温柔的笑,“中原有这样的规矩?我不太知道呢!”

也是,他是西夏人嘛。

客忆当即无言,一双眸子却直直地看着客随。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看着气氛有些凝固,“那个,我饿了,可不可以吃饭?”为什么气氛没有好转呐?

“江老板!”一群捕快正合时宜地走进来。

“张爷。您来啦!”我立刻抽身上去服务。“您要些什么?”

“先来壶酒。”张廉开口,一脸笑意。

“大哥。找不到石斫哎!”一个捕快进来,开口。

“那就别找了!”张廉甩甩手,“每次他在我都紧张得要死,连酒都不能好好喝。”

“也真是的。他那么个公子哥,不在家里享福,跑来这穷乡僻壤做捕快。”

“什么时候他升官走了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降职?”

“捕快还有什么降职啊?”

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啊。算了,我也差不多。

“听说他上次招惹了齐大哥。”

“不是吧……也好,那就交给齐大哥了。”

“哎,毕竟同事一场……”

“你傻啦。惹上齐大哥,你还要不要命了?”

“你们说会不会齐大哥是今天动手?”

“是就好了。嘿嘿。”

我叹了今天第五十九口气。都说了他那种类型不能到这里来混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啧,我真是善良……

“对不住噢,张爷,我还有些事,得出去一下。”我转头,“客忆,过来招呼着,别怠慢了大爷。”

说完,我陪笑离开。小齐的话,应该是后面的山冈吧……

……

我刚踏上一步,几个黑衣人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要命的就快滚!”锐利的钢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寒的光。

唉。果然……真是没有创意。

“嗯……”我叹了今天的第六十口气,“我找小齐。”

众人一愣,“好大的胆子,大哥的名字你也敢……”

呼喝声还没停,一个声音便静静传来。“汀姑娘,怎么突然找起我来了。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啊。”小齐缓缓踱来,一脸笑意。

我不由也笑了,“那个叫石斫的,是在这儿吧。”

小齐看着我。“为他而来?”

“算是吧。”

“汀姑娘……”小齐示意手下退下,“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为了个小捕快伤了和气。”

我也不想啊。可他就是和我扯得上那么一点点关系,这是我爹交友不慎,我也没办法。“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我笑着开口。

小齐低头仿佛在思忖,每每他认真的时候,那种吊儿郎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看在那时他是为你出头,我还有卑鄙十倍方法。”

那倒是。栽赃嫁祸,陷害忠良,小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他只不过是找了帮弟兄,虽不知他到底想怎么样,但是比起身败名裂,现在的情况对于石斫和石伯伯来说,的确好上一百倍。

“汀姑娘。我也是混口饭吃……”小齐依旧认真道,“他那样的人,迟早会对我不利。”

这也没说错。可是……

“不能破例一下?了不起,下次你的兄弟到我的酒店里吃东西,我不收你钱啊。”我走过去,试着利诱。

“他是你什么人?”小齐皱眉。

单方定的准丈夫人选。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普通朋友。”应该是吧。

“就这样,你就跑到我的地界来要人?”小齐有些惊讶。

耐性全无了!我清清嗓子。“小齐,你可要知道。当时他若不站出来替我解围,那件事可不是你这帮弟兄道个歉就算了的。你不谢谢他还为难他,是不是有些……”和颜悦色你不喜欢,非要人家威胁。

小齐果然面露难色。

“下次做事干净点。害我的人的时候,要封着消息,不让我知道才好啊。”我笑着。

小齐的脸色变了。“好吧。也难为汀姑娘亲自走一趟,也是给我齐轩面子了。人你带走。但请汀姑娘记住,不要再有下次了。”

“同样的话,记得用来教育你的手下。”我吁口气,道。

“走!”小齐愤然转身,领着一干手下离开。

我冲他的背影挥挥手。笑着继续走,找那个费了我这么多宝贵语言的家伙。

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大坑啊~~我看着自己失重地掉下去,连惊叫都忘了。

痛痛痛痛痛……

“你……怎么在这儿?”

好熟的声音。我抬头,石斫?我就知道……又是陷阱?拜托,小齐,你有点创意好不好?

“我是来做饭前散步的啊……嘶……怎么有个大坑?”我揉着屁股,哀怨道。

“你有没有看见一群黑衣人?你没事吧?”他有些紧张地道。

“什么黑衣人啊?”我眨着眼睛。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改口问道:“摔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刚站起来,立刻感觉到脚踝刺骨的痛,果然,太久不运动,扭到脚了,“好像又有……”

他皱起眉头。

又皱眉头?不要啦。提前衰老啦。

“你怎么在这儿?”我开口。

他微微红了脸,闭口不语。也是,被人暗算掉下大坑是挺糗的。

“你不会也是散步掉下来的吧?”我扶着坑壁,艰难地迈步,“不说了,想办法出去咧。”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没有练过传说中的轻功。

“我先托你上去。”他开口。

“不要啦。我先托你上去。我要是先上去,怎么可能拉得动你。我脚好像扭了,也不能去搬救兵……”我无奈道。

“可是……”他看着我。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提议,只好默默采纳。

……

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脱困。我揉揉摔痛的屁股,扭痛的脚踝,踩痛的肩膀……好痛噢~亏了~

“你还好吧?”他一脸的关切。

“我好饿。”我有气无力道。

他不禁笑了,笑里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走吧。”他笑道。

拜托,我痛得不能动啊!

“我背你。”他伸手,就那样没防备地笑着。

“我很重的。”我看着他。

“比我重?”

“那倒不会。”我又揉揉肩膀。

“我不欠人的。”他放低身子。

也好。算是报答我好了。

他轻轻松松地背起我,好像我真的不重似的。难道我真的不重?说起来,除了小时候爹背过我,我就没有让其他人背过了……还是蛮舒服的嘛……

“是回家还是去看大夫?”他开口。

“回家。”我的肚子好饿啊,好像叫起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稳稳地迈步走着。

我突然想起了爹爹,想起他背着我的时候,一起开心念着的儿歌,“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

“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菊花。”他和着,声音里透着笑意。

“你也会啊。”我不由也笑了。

“江叔叔教的啊。”他依旧笑着,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菊花。”他又开始念,声音暖暖的。脚步起落,还挺有节奏的嘛。

我不由也笑了。“你这么崇拜我爹啊?连儿歌都记得这么牢。”

他沉默了一会儿,“嗯。”这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不再开口。

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耳朵都红了。

“喂,你不是喜欢我爹吧?我爹可没有断袖之癖哦。”我开口,笑着提醒。

“你!胡说什么?!”他努力想转头来辩驳。

“看着路,看着路啊!”我伸手摆正他的头,“快点啊,我会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