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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楚笑着说:“年轻人,就该气盛!不过最好别和苏曼宁呛呛,那娘儿们太傲了,而且还有郑局罩着。”赵楚显然看出了苏曼宁的几分心思。

  秦向阳扔掉烟头说:“我管她谁罩着呢!程浩然现在就是不能动!我们什么切入点也没有,零证据!”

  赵楚点着头说:“其实这些案子都还好,怎么说呢,都有线可捋,无非麻烦点。最难的是激情犯罪,往往连动机也没有,犯罪手法也不见得高明,现场证据一大堆,可是,完事,凶手随便往哪儿一躲,你就去找去吧!上哪儿找?找个鸡巴!”

  秦向阳笑了,赞同地说:“那叫捉迷藏!小时候咱是在房子里玩,你说的那种玩法,那是在全中国地图上玩!但愿我这辈子别碰上那种案子!”这是秦向阳的愿望。

  可他忽略了有个词叫“一语成谶”。很多时候,越是不想碰到啥就越是来啥。现在的他当然料不到,不久以后,他就遇到了他最不想碰上的案子。

  “是的!”赵楚感叹道,“所以现在咱们不用着急上火,没用。再等等吧,说不定很快就有新情况浮上来了。贩毒这种事,牵扯不是一两个人,就算你捂得再好,别人可不一定捂得好!”

  第二天一早,郑毅急匆匆地来到会议室。

  他开会总是没什么开场白,无比直接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省委和部里给咱们定出时间来了:限期一个月破案,破不了,在座各位想想回家后干点什么合适。”

  郑毅的潜台词很明白,他不想自己“郑三百”的称号,受到这个案子的羞辱。案子破不了,明年他也别想进省厅了。

  他继续干脆地说:“五名死者,一宗枪案!我不想案子最后移交给公安部!好消息是——”

  说到这儿,郑毅抬头看了看秦向阳,大声说:“我的人在调查张启发的个人情况时,刚刚发现他有个特别账户。账户的开户日期是2000年12月30日,当时账户上被打入二十万元,此后每年,该账户都会定期被打入二十万元。从2004年开始,该账户每年都会转出五万元,转入方的账号是盘龙区龙山精神疾病康复中心。我的人查到了去年给张启发的转账银行,还查到了银行保存的转账人监控视频。”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秦向阳瞬间意识到,郑毅提到的“盘龙区龙山精神疾病康复中心”,正是张素娟接受治疗的地方。这就很明显了,张素娟的治疗费用,一直是张启发在承担。

  转账人是谁?每个人都很期待这个答案。

  郑毅的语速很快:“转账人叫王艳玲,程浩然的财务主管兼办公室秘书。”

  听到这儿,秦向阳心里顿时亮堂了,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四年前十二月的那个晚上,他看到张启发在一片废墟里,死死盯着一个绿色废弃邮筒。

  “看来,张启发当年,还是逮到了他的猎物!这些钱,分明就是封口费嘛!”他不禁由衷地佩服起张启发来。

  “可张启发逮到的猎物,不一定就是程浩然啊!”他退一步又想,“就算那晚逮到的不是程浩然,而是另一个人,那这个人也一定跟程浩然脱不了关系,否则,程浩然就不会年年给张启发打钱了。”

  查程浩然,是肯定不会错的。

  可是该怎么查呢?

  难题,还是赤裸裸地摆在那里。

第十章 源起

  这次,郑毅没给秦向阳留出考虑的时间,他用强硬的语气说:“我要求你们立刻对程浩然展开调查,查实清河西关售毒窝点的前因后果,尽快让案情回到主线上来!人员安排照旧,陆涛机动,苏曼宁后勤。”

  2000年2月的一天,年味儿还没散去,程浩然开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那几年玩股票发了财,刚提了辆崭新的桑塔纳。

  这次进城,他狠心弄了一万块钱的货,够他吸一阵子了。他看了看藏在副驾驶里的货,不禁感叹,有钱的感觉真好。

  可是他那天的运气却不太好,桑塔纳经过清河县城郊派出所附近时,正好碰上要去值班的民警,林大志。

  林大志那天的心情很不爽,打牌把过年的奖金都输光了,还没来得及翻本,就被副所长沈浩叫着去值班。

  “大过年的,哪那么多事!”林大志一路走一路气,抬头看到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从他身边开过去。

  车轮碾压着积雪,溅了林大志一身雪泥。

  林大志顿时就火了:老子输了那么多钱,大过年的还得值班!你们这些有钱人却开着车到处耍!真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有钱了不起啊!

  想到这儿,他跑了几步,一伸手就把桑塔纳拦下了。

  他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警服,对着车里面的人说:“查车!”

  程浩然摇下车窗,看了看林大志,理直气壮地说:“你也不是交警啊!查什么车啊?大过年的!”

  “呵!”林大志更来气了,强硬地说,“过年突发事件多,协查!我接到命令,今天从这儿走的车,全部都要查!”

  说完,林大志一把打开车门,就钻进程浩然车里翻弄东西。

  他根本没指望能翻到什么,就是要给这个有钱人添点堵,解解刚才车轮子的一“溅”之仇。他觉得今天实在太倒霉了。

  程浩然顿时慌了,拦腰使劲抱着林大志,把他往车外边拖,嘴里大声说着:“敢查我的车!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大志一听更火大了:“我管你谁呢!”

  他一使劲,就把程浩然摔趴下了,然后钻进副驾驶,接着翻腾。

  程浩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时,林大志已经发现了那一袋子新买的白粉。

  林大志捏着那个袋子左看右看,自言自语:“什么玩意儿?”

  程浩然一把将塑料袋抢在手里,忙说:“糖!白糖!”

  林大志见程浩然那个紧张的熊样,警觉性立刻上来了:“白糖?我看不像!”说完就去抢程浩然手里的东西,程浩然一着急,袋子“啪”地掉地上撒了。

  程浩然心疼得一下子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拢着地上的白面,往口袋里装。林大志再没见识也明白了,一脚踹翻程浩然,骂道:“白糖你姥姥!你这毒品吧!”说着又把程浩然扯了起来,怒道,“走!跟我去派出所!今天碰到我,怪你过年没烧香!”

  程浩然整个人早软了,跪在地上说:“别!饶了我吧!我这头一回!我有钱!给你钱!别抓我!”

  对方一提钱,林大志就更气了:“钱?有钱了不起?我才输了奖金也没眨眼!我说了,今天碰到我,你就自认倒霉吧!”

  程浩然炒股多年,心里活泛着呢,见这招不好使,眼珠一转,赶紧站起来说:“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想咋整就咋整吧!可这大过年的,我也丢不起这人啊!咱先进车里坐会儿总行吧?我和你说点事。今天我认了!”

  程浩然这么一说,林大志那股劲也就跟着卸了,笑着说:“态度还行!我就看看你和我聊点啥。”说着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

  程浩然赶紧捡起塑料袋,坐回车上,顺手摇上窗户。

  程浩然缓了缓情绪,掏出五百块钱说:“今天就带这么多,你先拿着,改天我还有表示。你就发发好心放了我吧。”

  林大志点了根烟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告诉你吧,你今天说啥也不好使!今天你肯定得进去了!”

  “你要是嫌钱少,和我回家去拿!”

  林大志说:“不少,比我一年奖金还多,不过没用。你是买卖人吧?你这做买卖的,是不是每天得干挣钱的事?我这干警察的,就得干警察的事。你藏这么一大包毒,我抓你,是不是干我该干的事?这叫各干各的本分!咱俩之间还是别掺和了。”

  程浩然见这家伙大义凛然,油盐不进,使出了绝招:“告诉你吧,我姨父是金建国,清河县公安分局副局长,你该知道吧?”

  这话可着实让林大志心里大吃一惊,不过他面上没表露什么,还是嘿嘿笑道:“金局长怎么着?金局长儿子要是犯了法,也得蹲监狱不是?”

  程浩然心里一抖,硬着头皮说:“要不这样,你和我姨父汇报汇报?他说怎么着,咱就怎么着?”

  其实,林大志这时心里已经有所松动了,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对方要真是金建国的外甥,这事还真不好弄,自己就是个小民警,根本摸不清金副局长的为人,万一因为这个事得罪了领导,那就太不划算了,倒不如干脆把包袱甩给金建国,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儿,他就带着程浩然去值班室打电话。

  金建国听明白了事情经过,在电话里对林大志撂下一句话:“该咋办,就咋办!”

  程浩然赶紧上前对着电话说:“姨父,我就这一次!再也不敢了!”

  电话里回答他的是一片忙音。

  林大志可不傻,“该咋办就咋办”,话可以这么说,事却不能这么做。他琢磨着,该怎么把这家伙放了,还得给自己留下台阶。

  程浩然见林大志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心说有门了,就凑上去嬉皮笑脸地说:“要不这样吧,这大过年的,你这值班也没什么事,咱找个地方喝点,好好聊聊,也算认识了。我的事,咱吃完饭再说,你看怎么样?”

  林大志明白,对方这是给自己留个台阶呢,就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勉强同意。

  两人找了个饭馆,喝着酒互报了姓名,这才算正式认识。

  程浩然也算见多识广,天南海北一通神侃,把林大志听得一愣一愣的。

  程浩然侃了一阵,端起酒杯问林大志:“你知道我那一袋子货值多少钱?”

  林大志没数,只好摇了摇头。

  “一万!”程浩然伸出一个指头。

  “这么多!”林大志一惊,杯中酒洒了出来。

  程浩然说:“这种买卖比我炒股来钱快,来钱多。但一般人干不了。”

  “废话!那是犯罪!”林大志严肃地说,“这次是看你姨父的面子,你的东西,我也不没收,一没收,事情就捅到明面上了!但有句话必须得说,劝你别吸了!”

  程浩然很知趣,拿出五百块钱表达谢意。

  林大志摆手拒绝。

  程浩然见对方死活不收,收起钱感慨道:“吸这玩意儿又不挣钱,还很费钱。要是既能挣钱,又不费钱,那就好了!”

  林大志反应很快,低声怒道:“什么意思?你想贩毒?”

  程浩然沉吟了半晌,小声说:“贩毒也不是一定就被抓住,关键得看怎么弄。涉足这个圈子好几年了,每次看着那些人大把点票子,我就眼红!跟你说实话,我一直琢磨有什么稳妥的法子,可惜想不出来,不然我也想搞,趁着还有点本钱。”

  林大志说:“赶紧打住!想也别想!万一出事,到时候别说金局,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这是程林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程浩然第二次见到林大志时,果然说到做到,拿出一千五百块钱,感谢林大志上次高抬贵手。

  一千五在当时不算小数,林大志再三推脱,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把钱收下。

  收下钱后,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是为自己的不坚持原则,听到“金局长”三个字后还是把人放了;二是发愁自己那点工资,以至于过年时输了那点奖金就心疼得要命。

  程林二人第三次见面时,程浩然神神秘秘地问林大志:“你们派出所有没有抓毒指标?”

  林大志说:“有啊。一年顶多十个八个的,完不成,也无所谓。你要不是金建国的外甥,上次就把你凑成指标了!”

  程浩然说:“前两天我在城北碰见抓毒的了,把我好吓。我可不想进戒毒所,进去一年,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出来还得复吸!”

  林大志自顾自地喝酒,没理他的茬。

  程浩然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林sir,你说存不存在这种可能?”

  他咳嗽了两声,往四周看了看,接着说:“就是我给你提供吸毒人员线索,甚至是藏毒窝点,你们只管抓人,抓得越多越好……”

  林大志赶紧放下酒杯,疑惑地问:“你想干吗?”

  程浩然急道:“不干吗!我这儿和你探讨呢。就是你们抓得越多越好,这能不能引起上边注意,派人来扫毒?”

  “探讨这干啥?”林大志摸不清程浩然的意思,考虑了半天,才说,“那是肯定的!你想,你一个县,平时一年往戒毒所交几十人,一个派出所交几个人。要是突然变成一年交几百人,那就成大事了!领导肯定注意,知道你这个市毒源泛滥了!泛滥了,就有扫毒行动!”

  程浩然点着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好奇,你们派出所为啥没人这么做。”

  林大志说:“好奇?没那么简单!一是吸毒的不好抓。二是就算有内线,你一个小派出所,也不能一下子送那么多人进去,太扎眼,太不合常理了。你得给别的派出所提供线索,分点机会,让他们帮着抓,这么弄才合理。”

  程浩然说:“看来干啥事也讲究专业。”

  林大志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浩然说:“不干什么,就是个设想,嘿嘿。”

  林大志闷声到道:“设想?都是屁话!你是想戒毒呢,还是帮着扫毒?”

  程浩然低声说:“说扫毒也对,我想挣钱!”

  林大志问:“扫毒?扫毒和挣钱有毛关系?”

  程浩然摸着下颌,瞅了林大志老半天,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说:“这事我琢磨好久了,我看,这事还就得着落在你身上。咱俩要是合作,绝对天衣无缝!”

  林大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蒙蒙地逼看着程浩然。

  程浩然俯身过去,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给你提供毒窝和吸毒者的线索,你找两个机灵的参与进来,专抓吸毒的。然后按你说的,你也要给别的派出所线索,一起抓。抓他几百人,送进戒毒所,闹出大动静,上边必然来扫毒,这么一来,一般的毒窝也就完了。我有本钱,我去弄货,然后弄个隐蔽的地方,等戒毒所里那帮子人出来,上哪儿一时半会找货去?那时就轮到咱出货挣钱了。咱们干几年就收手,不贪。”

  说完他补充道:“你看,我知道好几个出货点,还认识不少瘾君子。这么一来,你我都能挣钱,我还不用再费钱了。更重要的是,你有钱了,给我姨父送礼,升官不就快了?这年头谁不送礼?”

  林大志断然拒绝,擦着汗说:“绝对不行!”

  程浩然不顾林大志的反应,说:“我早想好了。具体的事你根本不用出面,我也不能出面做交易,我琢磨着,怎么设计个无人售毒点。”

  “无人售毒点?”林大志一阵无语,见程浩然越说越离谱,气得就差掀桌子了。

  程浩然说:“就是无人售毒点,正琢磨着呢。”

  程浩然说得很投入,一脸真诚,好像忘了林大志的身份,或者说,他相信林大志肯定不会出卖自己。

  “琢磨个屁!再这么下去,你会出大事的!”林大志急道。

  “哎,别急嘛!就算个设想呗!你评价一下这个设想,总可以吧?”说着,程浩然掏出五百块钱,放到了林大志的酒杯底下。

  “评价?”林大志感受到了对方的信任,他低头看了看钱,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太难了!别的不说,就单说抓毒这一块,我自己也抓不过来吧。必须让别人参与。但是,参与得多了,事儿就容易暴露。”

  程浩然说:“所以,我才说要找两个机灵的,信得过的,从社会上找。你们所里几十号人呢,其他人也去抓,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就行。”

  听了程浩然的回答,林大志敏感地意识到:看来这家伙不是琢磨了一天两天了,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

  “还有什么评价?”程浩然又拿出五百块钱压到林大志酒杯下。

  林大志默默吸了半盒烟,才开口说道:“还有两个难点。”

  程浩然示意他说下去。林大志说:“你有本钱不假,但你上哪儿弄货?”

  程浩然说:“我去外省打听上家。”

  林大志说:“不安全。不管你上哪儿打听,一旦你的上家被抓了,你弄货多,就很可能被供出来!”

  程浩然惊道:“也是!不愧是警察。那怎么办?”

  林大志说:“只能分批弄货。你在附近找几个大的窝点,还是得以吸毒者身份,分批买货。这样安全。”

  程浩然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行!那样太慢了!再说那样利润加不上去!跟你交个实底,我资金也不算很多,二百万左右。还是得出省找货,分几批买进来,利利索索。只要交易不被当场抓住,上线就算进去了,也没法儿出卖我,这个行当,谁也不打听谁的身份。”

  林大志把酒杯倒满,一大口喝下去,才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就此打住吧!”

  “别啊!”程浩然凑到林大志脸前说:“资金是我的,去批货的风险也是我的,只要你参与配合,利润三七开,你三我七。”

  林大志呆呆地望着程浩然,没有说话。

  程浩然掰着指头,继续说:“对你是无本万利!你看,等你攒起钱,也可以投进来。到时候你投的钱,利润你七我三,公道吧?”

  林大志没理会程浩然的话茬,把酒杯重重地一放,突然说:“刚才我说有两个难点,这才说了一个。另一点是,你怎么对你那帮毒友散布消息?不可能一个个去说吧?那就等于暴露自己了。”

  程浩然一笑,说:“这个好办!等到有扫毒行动了,我也进戒毒所,找几个嘴巴大的,把外边扫毒的大环境和新货点的情况,模糊地透露一下就行,然后你再想法把我弄出去。等那帮人戒断时间到期,自己就打听着来了。大嘴巴都很管用。”

  林大志脸色苍白,低声道:“我算是整明白了!这一手,是先清理,再垄断。”

  “林sir,你夸张了!只能说短期内,一定范围内,有垄断的效果而已。”程浩然停顿片刻,闪着小眼睛说,“林sir,你这辈子,很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发大财的机会!好好想想吧。”

  几天之后,林大志告诉程浩然,同意合作,这令程浩然喜出望外。

  实际上,程浩然做梦也想不到,当时的林大志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利用程浩然计划的前半部分,把程浩然所能提供的吸毒者,都送到戒毒所去,从而引起滨海警方高层的注意,去促成一场大规模的扫毒行动,最后再把程浩然抓进去。

  换句话说,林大志受到了程浩然的启示,打算立一次大功!

  这是2000年上半年,清河县各派出所大规模抓毒的缘起。

  林大志这才找到了两个发小,也就是李铭和李亮两兄弟,来给他帮忙。

  话说李氏兄弟早年也沾染过毒品,只是苦于收入低,胆子小,因此常常断顿,后来被家人主动扭送到戒毒所,才好不容易戒掉。这俩人胆子不大,头脑却很灵活,听林大志说可以当街抓吸毒者,还有工钱拿,做得好,还可能立功受奖,跳着脚就同意了。

  不得不说,林大志这最初的想法,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大志向,而且于己于公,都是好事。

  作为一个基层派出所民警,林大志最初的想法,不但一点也没有违背他的职业责任,还能为清河县当时的社会环境,带来很大的改善。要是成功,林大志的职务,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动。

  而实际上,当时清河县城郊派出所在抓毒工作中的优异表现,也的确受到了高层领导的高度表扬,林大志作为全县民警的积极分子,也受到了高层领导的关注和肯定。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林大志当年在张素娟和张若晴的事情上,思想麻痹大意,导致张若晴惨死家中,引起社会舆论极大不满。之后被法院以玩忽职守罪起诉时,他又伙同纪小梅、聂东、张素娥做伪证,才逃脱了法律惩罚,但最终还是被开除公职。

  林大志被开除的时间是2000年10月15日。

  清河县的扫毒行动于2000年10月20日开始。

  要是没有张素娟和张若晴事件,林大志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天地!

  开除公职,对林大志来说是莫大的打击!意味着他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乌有,什么立功,什么晋升,都成了镜花水月!而那一切,曾离他非常非常近!

  被开除后,林大志越想越亏,越想越愤怒!

  他从来没去深思,张若晴事件本可以避免,而是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那件事上。他认为自己太倒霉,根本没有立功受奖的命。正所谓,不是我不想进步,而是老天不答应!

  林大志闷在家里几天几夜,直到程浩然主动找到他,告诉他针对清河县的扫毒行动开始了,他才咬着牙,一不做二不休,真正地跟程浩然走到了一起,去继续程浩然计划的后半部分,建立新的售毒窝点,垄断毒源。

  立功受奖的光辉理想已经断送,他不能再葬送发财致富的机会!

  而当时的程浩然压根就没想过,他之前一直被林大志利用,要是林大志不被开除,立了功受了奖,他程浩然早晚被林大志抓起来!

  他更想不到,林大志经历了多么痛苦的心路转折历程!

  程林二人见扫毒行动已经开始,时机正好,就商定了计划。

  紧接着,程浩然于2000年10月22日,主动进了戒毒所,把外边扫毒的大环境和清河西关新货点的情况,模糊地透露出去。

  2000年11月2日,林大志利用戒毒所方面的信息不对等以及管理程序的漏洞,假冒民警身份,又把程浩然带离戒毒所。

  这之后,程浩然才出资去省外联系货源,把清河西关半自动售毒点秘密地建立起来。林大志带着李氏兄弟一块儿入伙,而程浩然也遵守了最初的承诺,利润跟林大志三七分成。这个买卖一直做到2004年,国家对清河西关那块荒地开发建油厂为止……

  专案组开完会后整整一个下午,秦向阳一直缩在自己的房间埋头琢磨,调查程浩然的事,又落在自己身上,他的鼻头早就被拳头搓红了。

  他思前想后,确定了两件事——

  任何对程浩然外围的调查,都没用。

  任何接近程浩然的调查,也没用。

  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半自动贩毒窝点不管存在了几年,如果当年张启发夜探西关,抓到的是程浩然,那么程浩然很清楚自己犯的是死罪。如果当年那人不是程浩然,但是让程浩然年年给张启发汇款,那么,程浩然也一定参与了贩毒,犯的也是死罪。

  也就是说,从程浩然年年给张启发秘密汇款推断,程浩然怎么都是死罪。

  那么,程浩然绝不会把自己犯的事,对外人吐露半个字,更不会对警察吐露半个字,这么一来,外围调查和接近调查,当然就都失去了意义。

  贩毒这事,除非被当场抓住,否则像程浩然这种人,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坐实他的罪行?

  这事无解。

  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这是唯一可能突破程浩然的条件。

  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秦向阳反复琢磨这句话,苦苦琢磨这句话所能发散的诸多可能,直到脑海里射进去一丝亮光。

  “谁不想活了?”李文璧背着手进门,听到秦向阳的念叨,好奇地问。

  “你啥时候进来的!”

  “你可真是的,都进来半天了!”对别人的无视,李文璧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