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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杀?!”程浩然很是吃惊,他想插话,却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我选择自杀,你是不是认为,你贩毒的证据,就都被带进棺材里了?那可不一定!那要看你的诚意,看你的选择!”

  “看我的选择?”程浩然紧皱眉头,喃喃自语。

  电话里,合成录音继续播放:“你每年给我二十万封口费,我愿意遵守自己的承诺,销毁证据,带走你的秘密。但我对你有个要求:你必须离开这里,去美国,否则,你的一切早晚也会被别人挖出来!重要的是,你得把李文璧也带去美国!还要在那边安顿好她的一切,帮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应该知道了,那是我的孩子。之后,你一次性给她三百万美金。

  “但是,程浩然,我对你不放心,你太贼了。我该怎么确保,你按我的要求去做呢?”

  程浩然屏住呼吸,凝神听着。

  “所以接下来,我和你做个交易:我需要你通过录像做个声明,声明万一李文璧有什么意外,你就是凶手,同时,把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录一遍,交给小李。也就是说,我死后,她就是唯一掌握你秘密的人!她会把录像带安放好,等到了美国,生完孩子,拿到钱,确认自己安全了,再把录像带还给你。这样一来,我不违背交易原则,未跟任何人吐露秘密,也能保证李文璧的安全。你呢,就踏踏实实在美国过你的下半生。

  “只有这样,我才放心。如果你拒绝,我就放弃自杀!我会在法庭上,把你当年的恶行交代清楚,连同证据一起。我叫你这么做,是为进一步确保李文璧的安全,她对我非常重要!好了!你会不会拒绝?那是你的事。明早六点前再联系!”

  录音到此结束,苏曼宁立刻挂断电话。

  从2000年年底开始,自从贩毒售毒的证据被张启发掌握,程浩然就年年给张启发打钱。好在十几年来,张启发守口如瓶,一直替程浩然保守秘密。他对张启发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在他听来,那的确是张启发的独白,死亡式独白,声调阴沉,充满威胁。

  而实际上,秦向阳让人录这段话时,他只确定张启发一定掌握程浩然的犯罪证据,却不知道那些证据到底是什么,是录像带?录音带?还是照片?所以,这段话里一直在模糊地强调“证据”,却无法言明什么证据。可是一切在程浩然听来,却浑然天成,毫无漏洞。

  程浩然倒吸一口凉气,呆立着久久未动。

  这时,他对李文璧的身份已无半点怀疑。看来张启发真的杀了金一鸣,已是穷途末路!可是这算什么?张启发这个决定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意识到张启发那个建议是对的,让他去美国。可张启发实在太可恨了,开口就要三百万美金!张启发对这个女人还真是大方!

  他无暇考虑别的,接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面对张启发给他的选择。他很想骂人:狗日的张启发,临死都不让人安心!提出的要求,实在太恶心了!还要录像?多年前已经录过一次了!还不够吗?再说,你张启发可以把那些证据交给这个李文璧啊!再录?不是多余吗?哦!也不是!你张启发口口声声,说什么遵守交易规则,不向任何人吐露秘密,所以没有把证据交给这个女人!我呸!装什么呢!还不是想继续威胁吗?程浩然知道,自己没法儿去和一个要自杀的人讲理。张启发跟他说得很明白,要他拿出诚意。

  程浩然,要么生,要么死,取决于张启发自杀,或者不自杀。

  选择,无比艰难。

  为什么要再次录像?程浩然使劲摇摇头,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却又一时说不清。

  他愤怒地想,妈的,这叫选择吗?老子有得选吗?真不想再录什么狗屁录像了,再录一遍?难道嫌证据不够多吗?

  他不停地走来走去,不小心撞翻了一把椅子,索性抬腿狠狠踢了椅子一脚,这下子把他自己给踢疼了。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这让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跳楼去死?谁不怕?如果张启发临死前突然害怕,改变了主意,不自杀了呢?那样一来,自己不就也没得选了?就算再录像,岂非也毫无意义!

  怎么办?

  只能赌一把?

  赌张启发一定自杀?

  可是自己不做安全声明,不录像,张启发就不自杀。

  这怎么赌?

  矛盾!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今夜,显得无比漫长。

  李文璧似乎睡着了,斜着躺在沙发上,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花。她手边放着那张怀孕检验报告。

  程浩然烦躁地走来走去,一把抓起报告看了看,又狠狠地丢在地上,冲着报告重重地“呸”了一口。

  程浩然毫无睡意,一根一根不停地抽着烟,他害怕自己睡过去,醒来得知张启发坐在了去检察院的警车上,那就全完了。

  他想,毫无疑问,张启发为了这个女人和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直接豁出去了。张启发呀张启发!你自己犯了事,何必要拉上我呢!

  这夜,太难熬了!

  只是程浩然不知道的是,这夜对李文璧来说,也同样难熬。

  李文璧根本没有睡着,她假装安静地躺着,心里却无比紧张。程浩然会不会上钩?她全无把握。她只能按计划把戏演完,至于结果,就交给老天爷吧!

  程浩然狠狠地盯了沙发上的女人一眼。女人面容娇嫩欲滴,身材很好,双手抱在前面,遮着饱满的胸,嘴唇也很丰满。如果亲上去,味道肯定不错。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蠢蠢欲动,他想扑上去,一把撕烂她的衣服,狠狠压在她的身上。他放任着自己的想法,他发现这种想法,能稍微减轻心理上无形的压力。

  这时,在他的逻辑里,他突然意识到张启发对他不放心是对的,张启发要是死了,他想收拾这么个女人,还不绰绰有余?

  他精神飘忽地想,张启发,算你狠,你要是不让我录这个安全声明,我还真不能保证会对她怎么样呢!

  想是这么想,做却是不容易的!

  程浩然仰靠在沙发上,不停地胡思乱想,终于熬到了早上五点半。

  他看了看表,猛地坐直了身子,重新陷入紧张。

  “不行!不能这么干坐着了!”程浩然想了一夜,脑仁生疼,他看了看表,呼吸急促起来,心中怒道,“与其被动选择,不如主动出击,跟张启发来个讨价还价!”

  这时李文璧也醒了,她坐起来,撩了撩眼前的乱发,瞪着看似空洞的双眼,一言不发。

  程浩然咬着一根烟,又考虑了几秒钟,随后拨通了张启发的电话。此刻他拿定了主意,他想让张启发不用遵循所谓的交易原则了,直接把证据转交给李文璧。等到他带李文璧去到美国,履行完承诺,再把证据从李文璧手里收回来!总之,他不想再录一次像!对他来说,那样风险太大了!

  苏曼宁也一夜未眠。

  五点半了,再过半小时,到时候再给程浩然放一段录音,任务就结束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程浩然竟提前主动打来电话!

  作为物证的张启发的手机,在苏曼宁手边有节奏地响起。

  对苏曼宁来说,这个来电简直像个炸弹。

  这不在计划之中。

  提前录好的音频,只能主动给程浩然播放,根本没法儿被动接电话。

  这可怎么办?

  接还是不接?

  接了,不就露馅了?哪里有什么张启发?张启发早就死了!

  苏曼宁光洁的额头上瞬间沁出汗来。

  电话铃声扔在继续。

  苏曼宁无计可施之际,猛地想到了秦向阳。她赶紧拿起自己的电话,给秦向阳打了过去。

  守在车里的秦向阳也是一夜未睡。

  他不知道计划进行得如何。李文璧在程浩然办公室待了一晚都没出来,还差半小时就六点了,他估计,应该还算顺利。

  这时苏曼宁来电,他眉头一皱,赶紧接起。

  “紧急意外!程浩然给张启发的手机回拨了电话!接还是不接?接了怎么应对?不接他岂非要怀疑?快!怎么办?”苏曼宁用最快的语速说。

  面对这个紧急情况,秦向阳来不及惊讶,考虑了不到一秒钟就果断地说:“接!听他说什么,不要听完,然后挂电话!”

  苏曼宁那边立刻挂断秦向阳电话,同时拿起张启发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程浩然咳嗽了一声,说:“张律师?”

  苏曼宁只能听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李文璧一看程浩然竟然拨打了张启发的电话,立刻挺直了身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程浩然见对方不说话,只好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张律师,感谢你这些年来的守口如瓶,你遵循了交易规则,我很感激!可是,我考虑一晚上,实在不想再录一次视频!你能不能,直接把以前的视频交给李小姐,那么我也……”

  原来是讨价还价!苏曼宁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自己再不说话就该露馅了,她听到这里,“啪”地挂断了电话。

  “你……”程浩然被话筒里的忙音噎住了。

  “可恶!”他把电话摔在桌子上。

  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根本不想和他谈。

  程浩然咬着牙呆立片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跑去了洗手间,一头扎在冷水里。

  李文璧、苏曼宁,在各自空间,也跟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此时的秦向阳早上五点五十八点。

  程浩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湿透了,牙齿也不争气地颤抖起来。

  他斜眼瞅了一眼手机,不停地默念着:“张启发!去死吧!”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启发来电。

  他慌乱地去拿手机,可手却不听使唤,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张律师?你?”

  电话里传来张启发的声音:“还有两分钟。我正在宾馆的十六楼!盘龙分局的人就在楼下!你还没选?现在,我就数三声,你去录像,完了交给李文璧,我销毁证据,立刻跳下去。下面有记者,很快你就能看到新闻,要是还不选,我立刻打开门,迎接他们!”

  “一……二……”

  这时李文璧突然冲到程浩然身边,对着电话大喊道:“别!别!你别死!”

  眼见到李文璧疯狂的样子,程浩然也突然疯狂地大叫起来:“停!我选!妈的!我录!我给钱!我日……”

  第二段合成录音结束。

  “啪!”苏曼宁挂断了播放器,此时,她的手心早已湿透。

  这是一出李代桃僵的攻心计。

  李文璧和苏曼宁这两个从未见面的女人,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

  程浩然大汗淋漓,好像刚刚洗完澡,他哆嗦着嘴唇,对李文璧说:“来吧,录吧!”

  李文璧入了戏。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程浩然理解,眼前这小娘儿们,现在肯定伤心死了。

  他对李文璧大吼道:“娘的!别伤心了!来吧!录啊!操!”

  李文璧故意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说:“啊!录什么?”

  “录你爹的像啊!操!”程浩然彻底愤怒了。

  “录你爹的像?”李文璧突然嘿嘿一笑。

  程浩然一看,心说:“完了,这娘儿们要疯了。”

  这时李文璧轻轻说:“你知道怎么录吗?”

  “废话!我有经验!我经常被你这种倒霉记者采访!”程浩然说着,又踢了一脚眼前的茶几。

  “那你坐好,放轻松,咱们开始吧,开始了就不能停了。”李文璧说着,起身把办公室里另外一盏灯也打开,从包里掏出个数码相机。

  程浩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使劲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端端正正地面对着李文璧的镜头说:“大家好!我叫程浩然,是浩然防水材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对面有个记者,给我录像。嗯,就当是个简单的访谈吧,或者说是安全声明!”

  “很好!程先生,您想说点什么?”李文璧在镜头后面问。

  程浩然拿出一根烟,问:“能抽烟吗?李记者?”

  “当然!您随意。”

  程浩然点上烟,深吸一口,把心一横,说:“现在,没任何人胁迫我。我录这段视频呢,完全出于自愿。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完全正常,这一点,昨天我公司的全体员工以及此刻我对面的李文璧女士,都可以给我做证!”

  这时李文璧说:“真的是自愿吗?你敢负法律责任吗?”

  程浩然说:“当然!我说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也都是真实的,我愿意负法律责任!”

  “首先声明,本人程浩然,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李文璧女士的行为。如果李文璧女士受到任何伤害,本人也愿意负法律责任!

  “接下来,我想对着李小姐的摄像机,坦白自己以前的事。

  “我吸毒,现在还吸,还贩过毒。嗯,赚了不少钱。那事可不简单。2000年春,我说服清河县城郊分局的民警林大志,由我提供吸毒者的线索,提供藏毒售毒窝点,他负责抓吸毒的,往戒毒所里送。这事,李铭、李亮也参与了,他们是林大志的发小。那年,不到半年时间,整个清河县各个派出所,以城郊派出所为主,一共抓了两三百人吧,都送去戒毒了。后来,这理所当然地引起警方高层注意,来清河扫毒。

  “这正中我的下怀。扫毒完了,售毒点没了。我出钱,弄了个新点,还去戒毒所里散布了我那个新据点的消息。那帮家伙出了戒毒所后,就都打听着来了。生意很不错,赚的钱,我和林大志三七开。我七,他三。当然,这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林大志当时被开除了。开除也好,根本不影响计划。只不过到后来我才知道,要不是被开除,林大志那小子居然想出卖我!他想利用我计划的前半部分,扫毒立功升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林大志有一次喝多了,才不小心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还给我道歉!呸!什么狗屁玩意儿!

  “我们一直搞到2004年,清河西关要开发化工炼油厂,就撤点不干了,不能再干了,太危险了。

  “当时林大志那小子分到钱,也往里投,甚至借钱往里投。那小子太精了,每次投钱时,都是给我现金,而且每次都搜我的身,看看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呵呵!他防着我呢。我当然也得防着他,省得不知道哪天,稀里糊涂被他灭口。我有他的犯罪证据,这点他永远想不到。

  “他以为每次见面都搜我的身,我就没办法了,还是太嫩了。他刚开始往里投钱的那几次,都是出去借钱,然后叫我过去拿钱。他照例搜了我的身。当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连内裤都脱了,真孙子。但是,他永远想不到,我把窃听器藏进了他的钱箱里。”

  “嘿嘿!”程浩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得意里,不禁笑出了声。

  他点上根烟,又热上水,给自己续上茶,才缓缓地开口:“他永远想不到,他出去找高利贷借的那几十万,本身就是我的钱!我在我自己的钱箱里,放进窃听器,然后等着他去借。

  “林大志坏得很!他借来钱,叫我去拿钱时,每次还都叫我打欠条,按手印。我就故意说,‘多余啊。你借钱投资,还得我冒风险去买货,还叫我打欠条?又不是我借你钱!不打!’林大志就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要是你出钱,我去买货,我也给你打欠条!’

  “你看,林大志多坏。行,他叫我打欠条按手印,那我卖完货给他送钱时,我就叫他也打收条,按手印!”

  说到这儿,程浩然站起来,走到墙角,掏出钥匙打开一个保险箱,对着镜头说:“看看!来往账目、手印、现金来往时,我通过钱箱里的窃听器给他录的音,全在这儿!这年头,不防着点真不行!”

  “哎!等以后到了美国,这些东西就都没用了。”

  程浩然断断续续说完,又深深吸了口烟,看起来有些落寞。

  这时,李文璧关闭了数码相机。

第十二章 来自凶手的礼物

  李文璧收起数码相机,打开电视,冲着程浩然招了招手。

  地方电视台正播放着早晨六点的早间新闻,过了一会儿,播音员中断了正常新闻的播放,插播了一条新闻——本台刚得到消息,有人从十六楼跳楼自杀,死者为启发律师事务所老板张启发,死亡原因不明。新闻上还配着一张现场照片,有个人躺在地上,用白布遮盖,周围全是血。由于几天前张启发真正的自杀时间是在午夜,所以照片上的现场灯火通明,四周却一片昏暗。现在程浩然认为张启发跳楼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天也是黑的,所以照片上看不出漏洞。

  李文璧知道,这段新闻是郑毅安排电视台插播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配合李文璧,让程浩然信以为真。张启发自杀的消息,本是对外保密的,所以之前媒体并没播放过这则新闻。而且刚才的新闻上并没提到具体日期,只用了一句笼统的“本台刚得到消息”,因此电视台也不涉嫌造假。

  程浩然看完新闻,顿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终于彻底放心了,点着头说:“不错!非常不错!张律师是个人物,说到做到!我程浩然也决不食言!”

  他转身对李文璧说:“李小姐,留下你的身份证吧,看来非走不可了,我去准备出国手续。”

  李文璧很爽快,把身份证拿给程浩然。彼此又交换过名片,方便联络。做完这些,李文璧跟程浩然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回到外面,李文璧伸了个懒腰,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地感叹:“天哪!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秦向阳在车上等了一夜。

  不管什么时候,等人从来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李文璧一脸麻木地走到他面前,几乎不带什么表情,这让秦向阳无法判断事情的成败。

  “哎!”李文璧突然笑道,“这次你不但要请我吃饭,还要请我看电影。”

  听到这话,秦向阳跟着笑了,紧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地。

  郑毅对这次的调查结果非常满意,决定以市局刑警支队的名义,由陆涛负责,对程浩然实施逮捕。

  逮捕的日子,定在程浩然办好出国手续那一天。程浩然的财产还没来得及转移,他本身在海外有注册公司,本想把大部分资金分笔转入海外公司账户。负责转移资产的王艳玲,也就是程浩然的财务主管兼办公室秘书,在程浩然被捕的同一时间被拘留。王艳玲很快交代了程浩然叫她转移资产的事实,还交代了每年定期给张启发那个账户转账的事实经过。

  警方从程浩然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搜出了录音笔、毒资明细、往来账目,以及带有林大志手印的收条若干,此外还有少量毒品。这些证据,连同李文璧拍的视频,一起汇集到了郑毅手里。

  剩下的就是程浩然的口供了,这点郑毅一点也不担心。

  程浩然被捕时,口袋里还装着李文璧的身份证。

  李文璧当时也在抓捕现场,挤在一大群记者中间,被程浩然认了出来。

  程浩然再怎么笨,也知道是被李文璧出卖了。

  他紧咬着牙,鼓着腮帮子冲李文璧狠狠地说:“小婊子!没想到老子英明一世,栽在你这条小阴沟里!后悔啊!后悔!那晚,我真该奸了你!”

  程浩然被两个警察架着,一路走一路骂,很有一股宁死不屈的气势,引起记者们一阵哄笑。

  李文璧气得脸都绿了,奋力挤到程浩然身边,狠狠踹了一脚。

  当然,不只是郑毅,包括市局局长丁奉武,知道这个调查结果后也深感意外。丁奉武在专案组会议室里摔了杯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大志、李铭、李亮这三名被害人,生前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当年竟然参与了贩毒,而且牵涉金额巨大,性质极其恶劣。尤其是林大志,当年本可以立功升职,结果因张若晴一案,被开除公职后,竟因心中怨恨,回头伙同程浩然走上贩毒道路。还有张启发,作为一名律师,十四年前就掌握了相关人员的贩毒事实和贩毒证据,不但隐情不报,还连年接受贿赂。

  “看来这些人死得并不冤!”丁奉武深深地感叹,说了句他这个位置不该说的话。

  与此同时,专案组很快就意识到,随着程浩然的落网,214专案已经回到了它的主线上。这也证明了郑毅此前调查方向的正确性,案子到了手里,他没有纠缠于案件本身,而是让人大力挖掘所有被害人的深层信息。他这个思路很符合秦向阳的口味,毕竟秦向阳从金一鸣案起,就对张素娟和张若晴档案里的相关人物,有极大兴趣。

  这次的会议,郑毅不再扮演那个冷静的倾听者,而是做起了真正的主角。他深知作为领导,什么时候做引导,什么时候做主导。

  郑毅铿锵有力地说:“程浩然的落网,证明大家的辛苦没有白费,214专案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这里我特别对秦向阳同志提出表扬,当然,一切都离不开全体成员的努力!

  “通过程浩然案以及大家的分析,我们是不是应该认识到这么个事实——214案件中,张启发的死不是偶然,林大志、李铭、李亮的死也不是偶然。这些都是必然。为什么呢?正因为他们这几个人之间,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现在我们已经确认,张启发十四年前,就掌握着程浩然、林大志、李铭、李亮的犯罪事实和犯罪证据。当然,张启发掌握的犯罪证据,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不要紧,即使一直找不到也不要紧。

  “我们就从张启发说起。我们掌握的事实是,张启发要挟李铭、李亮,帮他做金一鸣被杀案的不在场证明,没有成功。之后张启发发现了李铭身上的窃听器,把窃听器摔坏,再接下来,我们看到的结果是他跳楼自杀。可是,窃听器摔坏之后,到张启发自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得而知。

  “从窃听器反馈的事实看,张启发最初的要挟,相对还是比较‘温柔’的。直到被李铭、李亮拒绝,他才开始失控,从而警觉,并发现了窃听器。一切就坏在张启发的律师身份上,他思维敏捷,又敏感多疑,发现李铭的窃听器时,他精神已经接近崩溃,思维势必混乱,这在情理之中。正因如此,他才进一步质疑李铭出卖了他,甚至怀疑窃听器是警方安排的!那么,在当时张启发的认知里,他必然认为一切早已被外部监听。也就是说,他认为他威胁李氏做伪证,已被警察窃听,从而更加大了他嫌疑人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张启发一定认为继续威胁下去,已经失去意义。

  “本来,上述内容都是合理的。但是,程浩然已经落网,我们现在知道,张启发掌握着林大志、李铭、李亮的贩毒证据,那么,他当时的跳楼自杀反而就反常了。为什么呢?感情逻辑上,李铭、李亮不帮张启发做伪证,势必导致张启发心生憎恨,那么,他就更有必要继续活下去,去报复揭发林大志、李铭、李亮的贩毒事实!所以,我的结论是,张启发没有任何自杀的必要!自杀?违反常识,更违反逻辑。同时,李铭携带窃听器的行为,也违反常识,更违反逻辑,关于这一点,秦向阳在前面讨论得很充分了。”

  说到这里,郑毅喝了口水。

  苏曼宁皱起眉头,顺势道:“但事实是张启发死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张启发在摔坏窃听器、情绪失控之后,说出了李铭、李亮的贩毒事实,从而导致李铭、李亮把他杀死灭口,并伪造成跳楼自杀呢?”

  郑毅放下水杯,点点头说:“两个人把一个人从窗户推下去很容易,就算不容易,也可以制造机会。”

  郑毅说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再来看林大志和李铭、李亮的死。依据刚才的推断,既然张启发自杀违反逻辑,那么,就像苏曼宁说的,更合理的推断是,张启发是死于李氏兄弟之手。在这个结论之下,李铭、李亮杀死张启发后,他俩的心理绝不轻松,他们当时得知张启发掌握他们的贩毒事实,那么,会不会还有别人也同样掌握了他们的犯罪事实?这应该是他们所担心的!不管怎样,他们都亟须把这个情况告诉林大志。也正因如此,林大志、李铭、李亮才把车开去郊外。枪击案弹道分析的结论告诉我们,现场十有八九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趁着林大志等三人聚在一辆车上商量甚至吵架的机会,枪杀三人,并伪造了林大志的自杀现场。

  “现在我们再回到金一鸣被杀案,看看所谓的张启发杀人证据。

  “证据一,脚印及身高体重特征。痕迹专家从这些证据上,找到了凶手所穿的鞋子和型号,跟张启发所穿的鞋子和型号一模一样。这难道不违反常理,不违反逻辑吗?哪个凶手杀了人,还大摇大摆穿着行凶时的鞋子正常上班?这个证据很可疑。

  “证据二,打火机指纹。金满堂洗浴中心赠送的打火机,到处都是。如果有人,提前用一个抹掉指纹的赠品打火机,换走张启发的打火机,把张启发的打火机拿到案发现场,再把金一鸣的掌纹按到打火机上,那么不就很容易地制造出了一条强有力的指向性证据吗?

  “证据三,晚上九点零六分那个神秘电话,金一鸣手机里保存的联系人姓名为张启发。这点疑问重重,前面我们已经讨论得很充分了。

  “证据四,杀人动机。盘龙分局的看法是,张启发替姐姐张素娟报仇,或者跟金一鸣争吵中一时失手杀人。张素娟自杀的原因,显然来自于精神刺激,根子在张若晴身上。而张若晴之死,并非金一鸣的全责,是很多人麻木不仁,包括相关警员玩忽职守造成的,作为律师,这一点张启发应该很清楚。所以他杀死金一鸣的动机也不充分。

  “当然,在没有找到另外的凶手之前,仅凭上述证据,拘留张启发,甚至对他提起公诉,也都是合法合理的。但是,这些证据又都存在合理的疑点。此外,还有其他疑点,为什么张启发和李铭兄弟同时出现在现场,而且有二十多分钟同时在现场的时间段?而这个时间段,又恰恰会被张启发发现,从而必然导致张启发威胁李铭兄弟做伪证。恰恰因为要挟伪证不成,他才又发现了窃听器。发现了窃听器,才又有了后面的张启发跳楼事件,直到林大志等三人同时被枪杀。这一系列事件,呈现出强大的关联性,为什么?是巧合吗?”

  郑毅一口气说完这些,接着问:“谁有不同意见可以说说。”

  郑毅喝了半杯水,见没人回应,点了根烟,说:“没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补充。赵楚,作为秦向阳推荐的顾问,这次你先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