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打我啊,软蛋!”蒋素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阮明涛,爬起来急速地甩脱掉外套和几件衣物,直到身上只剩下内衣,接着躺在床上呻吟起来。

  阮明涛一下子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吸食了毒品?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早就通红了,双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感觉喉头发干发痒,全身火烫,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

  “来啊,软蛋!打我啊!有本事干我!”蒋素素突然缠到了阮明涛身上,身体剧烈抖动,口中泛起白沫。

  “艾丽?”蒋素素突然变成了艾丽。

  阮明涛使劲晃了晃头,眼前的虚幻又变回赤裸裸的蒋素素。

  几分钟之后,阮明涛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光了。

  理智就此消失。

  阮明涛狠狠地咬了蒋素素一口,然后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眼睛骑到了蒋素素身上,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吼道:“贱人!偷我精液样本!不是想给我生孩子吗?来啊……”

  蒋素素极力扭动了一阵,突然不动了。

  阮明涛渐渐陷入疯狂。他注意不到此时的蒋素素已慢慢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几分钟之后,病房的门被突然打开。

  凌晨2点29分。栖凤分局。

  程功在审讯室里枯坐了好几个小时了,就是不见有人理他。他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技术科里摆放着从现场带回的种种物证:铁棒、弹壳、脚印、防弹衣、指纹、手枪、子弹等。苏曼宁和吴鹏在做最后的鉴定。秦向阳紧张地等在旁边,寸步不离。他相信孙劲,以命相搏之下,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证据一定就在这些东西里。

  “这是什么?”苏曼宁小心地捏着孙劲那把64手枪,指着扳机部位问吴鹏。

  吴鹏透过仪器仔细看了看,吃惊地说:“这是黄色荧光粉。哪来的?”

  “不知道。”苏曼宁摇着头说,“之前检查枪把,没发现。刚才查扳机时才注意到。”

  “我看看!”秦向阳赶紧凑过头去,用仪器看了看,见孙劲手枪的扳机内侧,也就是手指扣动扳机的部位,有极少量的黄色荧光粉存留。

  秦向阳“咦”了一声,问:“李志堂那把枪呢?”

  “这把也有!相同位置!”吴鹏惊道。

  “这是哪来的?”苏曼宁不解地望着吴鹏说。

  “全都查一遍!”不等秦向阳说这句话,苏曼宁和吴鹏早就开始了进一步检测。这一看不要紧,他们在所有子弹的弹璧位置,都发现了荧光粉末残留,粉末有的多、有的少,但都是同一种物质。

  弹壳方面,有八个弹壳很干净,未见荧光粉。

  也就是说,李志堂的子弹很干净,而孙劲当晚的所有子弹上,全都有荧光粉。

  秦向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关了灯。

  房间里顿时黑下来。过了好几秒,大家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妙的情景:桌子上整齐摆放的子弹,还有两把手枪的扳机,在黑暗中微微亮起了黄光。

  黄色的荧光。

  光线比较微弱,但足以刺破周围的黑暗。

  “知道了!这就是孙劲留下的证据!”秦向阳打开灯,和苏曼宁同时说道。

  有了这些荧光,结论再明显不过了。孙劲出发前在所有子弹上都抹了一层黄色的荧光粉,这就是他最后那句话里提到的“回分局再做些准备”。

  荧光粉在黑暗中不会立刻发出亮光,但只要有人动这些子弹,就一定会沾上痕迹。

  现在,孙劲和李志堂两把枪的扳机位置,都有荧光粉,但是扳机上却只有各自主人的指纹。怎么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只能是有人戴着手套,分别往两把枪里装填了子弹。子弹上的荧光粉沾到了手套上,确切地说,是沾到了手套的食指和拇指上,因为捡子弹和装填子弹,通常只会用到这两根手指。之后,戴手套的人又扣动了扳机,分别射杀了孙劲和李志堂。只有这样,才能同时在两把枪的扳机上留下荧光粉,而不留下第三者的指纹。

  那么再明显不过,枪击现场只有程功能做到这一点。

  这就是孙劲在危急之时,用命作代价,留下程功的犯罪证据。

  秦向阳终于想通了——如果可以活着,谁也不想死。能活着抓到李志堂,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孙劲还是牺牲了,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紧急,非常无奈。

  “手套!”

  秦向阳说完这两个字,闪电般窜了出去。

  分局的人全部发动起来,各种车辆闪着警灯,尾随秦向阳的车向五洲酒店停车场的入口冲去。

  秦向阳想得清楚,他是第一个冲进案发现场的,程功的手上当时没戴手套。程功也一定不会把手套藏在身上,他不敢。

  他只能把手套扔进停车场门口的垃圾桶。

  秦向阳等人上路时,已经是凌晨2点58分。他们必须尽快赶过去,万一垃圾车把东西收走了,那就麻烦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急匆匆地打电话到市局指挥中心。

  他通过指挥中心打电话到五洲酒店前台,叫前台值班人员去停车场入口,把那里的垃圾桶统统看住。

  前台的人拖拖拉拉地接了电话,收到了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要求。

  “看垃圾桶?有病!警察了不起?”挂断电话的前台值班人员伸着懒腰嘟囔了几句,低头接着玩手机。

  秦向阳又通过指挥中心查找市政信息,得知本市的垃圾车凌晨三点就开工。

  “妈的,这么早!”眼看就三点了,秦向阳万分无奈。他以前不了解,作为省会城市,人多,垃圾多。垃圾车开工的时间定得很早,以免天亮后影响社会秩序。

  秦向阳他们一路狂飙,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目的地。

  所有警车赶到停车场入口前停泊,人们涌下车向散落在四周的垃圾桶冲去。

  “空了!”

  只用了几十秒,警察就把五洲酒店的垃圾桶检查完毕,所有垃圾桶全空了。

  “狗日的把那个前台给我拖过来!”秦向阳冲手下吼了一嗓子,接着又揉着脑门说,“算了。垃圾车跑不远,追!”

  警车瞬间往四面八方开去,寻找垃圾车。

  不到十分钟,有人通知秦向阳找到垃圾车了,就在市政府门口,大伙马上开车围了过去。

  市政府门口前,一辆大型垃圾车被数十辆警车围得密不透风。司机和两个工作人员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警灯,一脸懵相。

  秦向阳下车跟司机说明情况,司机这才缓过劲来,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嘛?”

  “很简单,就地卸车!”秦向阳干脆地说。

  “卸车?不可能!这里可是政府门口!”

  “少废话,叫你卸就卸!”

  “警官,要是卸了,我的饭碗怕是就丢了!”

  “要不,跟丁诚说说?让他担着点?”苏曼宁在旁边说。

  “这么点破事,还用麻烦局长?”秦向阳也理解司机的难处,路灯下,他瞅了瞅不远处的政府牌子,又四下里转了一圈,抬起手指着远处说,“卸到那总行吧?有问题我给你担着!”秦向阳所说的,是政府旁边的一个广场。

  “这……这不合规矩嘛!”司机还在犹豫。

  “谁会开垃圾车?”秦向阳不和司机废话了,扭头问了手下一句,自己就跳要往车上爬。他心里着急万分。要找的手套上,残留的荧光粉一定很少,要是等到天亮,再想找到就不可能了。那么一来,孙劲的命就白白浪费了!

  “哎,哎!警官,还是我来吧!”司机见人家要来硬的,只好无奈地爬上了车。

  很快,大半车垃圾就卸到了政府旁边的广场上。

  “目标是一副手套,手套右手拇指、食指,有少量荧光粉,当然,也可能是左手。找仔细!”

  秦向阳下完命令,所有警员围拢上去,小心翼翼地寻找起来。

  省医学院附属医院。

  阮明涛病房的动静闹得不小,第一个闯进去的,是查房的护士。

  接着,李天峰在护士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蒋素素。

  李天峰眼前的场景非常怪异。阮明涛和蒋素素裸身躺在病床上,两人都是口吐白沫,看起来毫无动静。

  李天峰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来一枚空针管。把他针管小心地收起来,叫护士赶紧救人。

  阮明涛很快就醒了。

  蒋素素的状态很糟糕。医护人员费了很大力气才抢救过来。

  负责抢救的医生说:“是冰毒!剂量太大,不是人在医院,怕就来不及了!”

  李天峰马上问阮明涛怎么回事。

  阮明涛看起来迷迷糊糊,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你被注射了冰毒!”李天峰提醒他。

  阮明涛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揉着头懊恼了一阵,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你强奸了蒋素素?”

  “我,不是!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见她进了洗手间,把她拖进了病房,我只是想出出气!”

  “她用冰毒针剂偷袭了你?”

  “是的!”阮明涛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脖子上的针眼。

  “这个很简单,查查注射端的指纹就清楚了!”李天峰道。

  “哎!”阮明涛颓然地坐了下去,一脸疲惫和不知所措。

  “准备戒毒吧!那玩意不能沾!”李天峰的提醒非常到位。

  幸好蒋素素没事,不然真没法交代!李天峰捏了一把汗,留下人看护蒋素素和阮明涛。他没有提取指纹的工具,只好找来一卷透明胶,提取了蒋素素的指纹,带着针管赶回分局。

  回到局里他才知道,大家都出去找证据了,就留了少数几个技术人员值班。

  李天峰拿出那个空针管叫人化验。

  有一支烟的工夫,化验结果就出来了,技术人员告诉他,冰毒针剂含量非常高,是普通剂量的五倍有余!换句话说,蒋素素这是找死!

  针管注射端的指纹也和蒋素素的对上了,这能证明阮明涛的确是被强行注射了冰毒。这对阮明涛很重要,将来到法庭上,能证明他的强奸行为并非主观恶意。

  李天峰处理好这些事,打电话问了大队人马的地点,立刻赶了过去。

  凌晨四点半。市政府门口广场堆起来一座垃圾小山。

  寻找工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刑警们各自从不同的位置找起,先是一点点仔细翻找眼前的位置,几乎所有的垃圾都要从手里过一边。找完眼前的,再把它们搬运到旁边,再继续往垃圾堆内层推进。

  风很大,直往人的脖子里钻。大伙谁也不吭声,每个人都是瞪大眼睛默默地翻找,期待那一点荧光在自己视野里亮起。

  凌晨五点十五分,天还未亮,但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丝鱼肚白。

  垃圾堆已经被翻找了一大半,一直跪在地上扒拉垃圾的秦向阳,微微挺了挺身子。他太累了,更多的却是着急,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头朝东方望了望。

  这不是搏杀,不是战斗,对他来说却胜过搏杀,胜过战斗。

  他很紧张,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这证据是战友拿命换来的,可千万不能从自己手里溜走。

  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兄弟们不是在翻垃圾找证据,而是在祭奠。

  找到那点荧光,就是对牺牲者最好的祭奠。

  “加油!”他沉着地喊了一嗓子,打破了“哗啦哗啦”的翻找垃圾的声音。

  “手套!你到底在哪呢?”秦向阳小声念叨着,又爬进了垃圾堆里。

  五点二十五分。

  “找、找到了!”苏曼宁的声音突然从垃圾堆另一头传来。她长久没说话,所说的第一个字竟然卡顿了一下。

  所有人紧跟着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好像不相信似的呆了片刻,才站起来向苏曼宁的方向冲去。

  苏曼宁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她抬头冲大伙笑了笑。

  大家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在她身前的塑料瓶子上丢落着一只手套。手套的食指和拇指部位,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隐隐发着微弱的光。

第二十章 尾声

  早晨七点。

  当程功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从问询室变成审讯室时,才渐渐地慌了神。

  他使劲甩着手铐,向刚刚进门的秦向阳发泄自己的怒气。

  秦向阳平静地坐在审讯椅上,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死死地盯着程功。

  “秦警官,这是什么意思?”程功晃着手铐,迎着秦向阳的目光,大声问道。

  “停车场的枪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秦向阳开门见山,不想耽误时间。

  “我?不是都说了吗?”程功反问。

  “哦?给你个信息,杀手叫李志堂,他做了变声手术。你有印象吗?”

  “李志堂?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最好赶紧放了我,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处理,我兄弟洪运还躺在医院!”程功急道。

  “李志堂伤的可是你兄弟,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秦向阳逼问道。

  “废话!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程功大声说,“可我又不是警察!我只记得李志堂的通缉令满大街都是。”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秦向阳随手点了根烟,然后拿起烟盒向程功示意。

  程功抬手想接。

  秦向阳又把烟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可真把程功给气坏了,他皱着眉道:“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李志堂是1210案的凶手,他接连杀了华春晓、李闯、高虎、黄少飞、郝虹,这五个人,然后通过一系列痕迹的替换,把李闯包装成凶手。李志堂为什么杀人呢?因为他们六个,在1998年,曾合伙绑架并贩卖了孙成茂的心脏。买心脏的是谁?是澳门富商洪福,也就是洪运的父亲。对洪福来说,这当然是最大的秘密。之后,李志堂又找到洪运,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向洪运勒索一千万元!谁知洪福临死却幡然悔悟,还嘱咐洪运向警方坦白自己当年的恶行!如此一来,李志堂的勒索便落了空。这引起李志堂对洪运深深的恨意,随之动了杀心。昨晚的枪战,就是李志堂对洪运的报复—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啊!我兄弟竟还有这许多隐情……什么叫我满意吗?我替我兄弟叫屈,早知如此,昨晚我一定会走在洪运前面,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你们,你们竟放任李志堂为非作歹这么久?好在有那位孙警官在,才没让李志堂得逞!真该好好感谢他!哎!可惜了那么一位好警察……

  “你们这都查清楚了,怎么还审起我来了?快放了我!”程功连着说了这些话,整张脸激动得通红。

  “接着演,你不当演员真可惜了,都能拿金马奖了!”秦向阳忍不住揶揄道。

  “你……”程功突然冷静下来,斜眼盯着秦向阳。

  “刚才我说的那些,正是你期望对警方达成的误导。我顺着你的思路说了一遍,你应该很满意,对吧?”

  “不明白!”程功皱着眉头说。

  秦向阳没吭声,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照片,叫陪审的李天峰递给程功。

  那是程功和李志堂苟且时的照片,程功只瞄了半眼就冒了汗,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哪来的……”

  “我……你们这是侵犯隐私!”

  秦向阳仍旧不吭气,接着又叫人取来一双沾满污迹的白手套。

  “认得这副手套吗?”秦向阳问。

  程功眯着眼看了半天,茫然地摇了摇头。

  “两个半小时前,我们从垃圾堆里找到这副手套。两个小时前,我们从手套里提取到仅有的一些皮肤组织碎屑,又拿了你刚才用过的一次性纸杯,经过比对,皮肤组织碎屑跟你的DNA信息一致。这双手套是你的,你只戴过一次,在昨晚的枪战现场。如果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没关系,有话留到法庭上说。”

  “是我的又怎样?”程功深深地叹了两口气,反问道。

  “我们从这只手套的拇指和食指部位,找到了少量黄色荧光粉。”秦向阳说着,又拿出几张照片给程功亮了亮。

  程功半张着嘴,完全搞不懂秦向阳的意思。

  “枪战现场留下两把枪。一把是孙劲的,一把是李志堂的。我们从那两把手枪的扳机上,也分别发现了同样的荧光粉。另外,我再给你一个信息,除了李志堂打剩的八个弹壳,现场所有子弹上都发现了同样的荧光粉。好了,把以上信息组织起来,你能得出个什么答案?”

  程功可一点也不笨,马上就明白了秦向阳的意思。他的双腿和嘴唇紧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再给你一个信息。”秦向阳说,“蒋素素已经交代了,昨晚你给了她几支冰毒针剂,针剂的剂量是常规剂量的五倍以上。你想通过蒋素素自己注射针剂,达成你杀人灭口的目的!另外,蒋素素还交代,是她帮你在胳膊上埋了李闯的那段血管。当然,你什么也没告诉她,你善意地提醒她,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埋血管的手术,你本来计划的人选是蒋斌对吧?可惜蒋斌因艾丽的器官案被牵扯进去,迫不得已之下,你才选择了蒋素素!程功,现在是时候交代你的罪行了!”秦向阳说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程功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竟然又慢慢地平静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秦向阳见他缄默不语,叹道:“你刚才对孙劲的评价,一点也没错!他的确是个好警察,可惜了!为了抓到李志堂,他以身犯险!为了抓到你的罪犯证据,他早早做了最坏的安排,在所有子弹上都抹上了荧光粉!你想不到吧?有这么一种人,他和你不一样!”

  沉默。

  死死地沉默,程功就是什么也不说。

  “我来帮你捋一遍吧!9月15日,你和华春晓、高虎、李志堂、黄少飞、郝虹,这些人,以你自己的认知方式结了怨。之后你找到李闯倾诉,对了,李闯当时还叫吕胜。李闯听了那些人的名字,因为醉酒激动,不慎向你吐露了他和华春晓等人的秘密,也就是1998年他们所做的一切。从这些信息上,你知道了澳门富商洪福的存在。而后,你又从微博或者新闻里,意外发现了洪运来内地寻亲的消息。你当时落魄至极,被那千万美元遗产深深吸引了!这时候,你想起李闯不但有一张黑白照片,还带着一个鱼形玉佩,就跟洪运微博里的照片和玉佩一模一样!从而,你判断李闯就是洪运要找的异姓兄弟!接下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一系列计划!不过我想给你点个赞,那的确看起来很美,很完美!有了计划后,你又想到了一个帮手。谁?你失意落寞时的性伙伴李志堂!我不知道你和李志堂之间怎么相处,只能说,李志堂被你深深吸引,甚至投入了很深的感情……你说服了李志堂,还在计划里不断设置假象误导警方,处处保护李志堂。这很自然,保护他,就是保护你自己……”

  “够了!”程功突然打断了秦向阳的话,他猛地抬起手铐,用右手狠狠地点着秦向阳。

  秦向阳迎着程功的目光,把后一段案情也给说完了。

  这场审讯下来,从秦向阳亮出关键性证据那刻起,程功只说了两个字:“够了!”

  这算不算零口供?

  算。

  但奇怪的是,程功却主动要求在零口供后面签了字。

  其实零口供也不要紧,程功杀人的证据链实在太齐全了。

  “对了!你母亲孙桂珍听李文璧说了你的事,她一大早就来自首了!她帮你撒了谎,隐瞒你的身世真相,事不大,你要不要见她?”

  程功紧咬着槽牙,腮帮子高高地鼓着。

  秦向阳知道,那是愤怒,无声的愤怒!就跟九月十五日那天,他在医院,在贴了罚单的车前,在程璇璇和王媛失踪的事实前,所遭受的那些愤怒一个样。

  可是,愤怒又怎么样呢?

  秦向阳回瞪了程功一眼,第一次用报复式的口吻道:“你和李志堂之间的事,知道是怎么败露的吗?”

  程功终于有了愤怒之外的表情,歪着头露出探寻的目光。

  秦向阳说:“你的女儿,程璇璇。她真的很担心你,替你操心。”

  “……”程功的嘴角动了动。

  秦向阳知道他想骂人,或者已经骂了……

  “李志堂带走的尸骨埋在哪?说不说随你!”秦向阳甩下最后一句,平静地出了审讯室。

  至此,1210连环凶杀大案终于真相大白。案件幕后策划者、主犯程功落网,帮凶李志堂死亡。

  五天后的大年三十,程功突然在看守所里说了四个字:仓库菜园。

  秦向阳得到消息后,立即带人赶往程功在郊外的仓库,从那个简易竹架菜棚里,挖出来五个被粉碎的头颅,及许多零碎的肢体。

  秦向阳圈了几圈后才明白过来,仓库里边,有一台用来制作肥料的原料粉碎机。那些人体零碎,一定是用粉碎机磨碎后,才埋到了菜地里。

  秦向阳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找上门向程功询问时,还曾经从菜地里摘吃了一枚西红柿……

  被害人被带走的肢体终于找到了,但还有几个疑问秦向阳一直没弄明白。

  作案过程中,李志堂究竟藏身何处?他是怎么躲过警方通缉的,仅仅是男扮女装掩人耳目吗?

  李志堂的枪哪来的?凭什么能和孙劲一对一单挑?他是否有练习搏击的经历?秦向阳想起来了,李志堂的个人资料里,有他当兵两年的记录。难道李志堂的身体素质,是从那时保留下来的?

  秦向阳知道,程功绝不会再多说什么,除非他自己想说。

  程功面上谨慎细心,其实骨子里是孤傲的。当他自以为计划成功,走上人生巅峰时,突然遭逢沉重打击,被秦向阳打击,由此带来的巨大反差,该把程功的内心带到一个怎样的处境呢?

  秦向阳早就想通了,就像多米诺骨牌案一样,几乎没有一个案子是完美的,或多或少,总会有细节成谜之处。

  洪运安安稳稳地在医院里度过了一个大年夜。此番遭遇,想起来真是凶险至极。当听说孙劲牺牲的消息,他好一阵无语,默默地留下两行清泪。他知道和孙家父子之间的恩怨,这辈子是算不清了。但他绝不会忘了洪家所欠下的债,更绝不会忘了孙劲。

  大年夜的烟花一波接一波地绽放开来,美丽依旧。但秦向阳却高兴不起来。

  该伏法的人已经伏法。

  该死的人已死。

  也有不该死的人。

  怎么评价那些人呢?

  程功屡遭生活的折磨,在人生最低谷时寻到了千万美元的希望。他犯了法,策划了重大连环杀人案,还杀了人,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吗?答案或许不尽然。

  李志堂呢?这是个可怜的人,也是个可恨的人。他的可恨,不在于性取向,在于缺乏正念之心,轻易就被程功的计划说服,从而被带进了沟里。

  李闯呢?这是个真正可怜的人,一生下来不久就孤苦无依。他心里有着善念,绑架了别人,又想去救别人的孩子,后来又差点因这点善念被杀人灭口。最后,却还是没逃过厄运。

  华春晓、高虎、黄少飞、郝虹,他们呢?他们有各自的邪恶,也有各自的悲欢喜乐,他们都罪不至死。但在更大的邪恶面前,他们只能是牺牲品。

  程功的母亲孙桂珍呢?她只是个善良又一时糊涂的母亲……

  蒋斌呢?

  周小娟呢?

  还有蒋斌的徒弟刘秀贞。

  还有阮明涛,艾丽,黑子张小白……

  一张张的脸从秦向阳眼前划过,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埋进这声叹息里。

  这夜,秦向阳去理了发,刮了胡子。邋遢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清爽了!为了清爽吗?也不是。

  他想把自己收拾整齐,第二天给孙劲上坟去。

  午夜的钟声响起。

  又跟着秦向阳忙碌了这么久,苏曼宁真累了,可不是,她还在备孕期呢。

  难道和秦向阳在一块,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想到这,她望着远处的星光,微微笑了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哦,是短信提示声。

  谁拜年还用短信啊?

  苏曼宁打开短信一看,整个人顿时“石化”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