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药信任道:“你尽管去办好了。对了,刚才我听那女把洪连海叫作江连海,她是不是搞错了?”

丁细细听到“江连海”三个字,脸色陡然大变,她立刻走出去问了问刘付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船舱里。李狂药不明就理,刚想问怎么了,丁细细就告诉他,蓝纱女子没说错。原来,丁细细早就觉得洪连海面熟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当听到“江连海”三个字,丁细细才恍然大悟,她曾在报纸上见过江连海一面。

两年前,甘肃有家酒厂生产假酒,毒死了好几个人。厂主后来跑路了,而厂主的儿子立刻撇清关系,还举报父亲的行踪,让他被判了死刑。但坊间流传,那批毒酒其实是厂主儿子搞出来的,他家人苦无证据,也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所以苦水只能吞进肚子里。那家厂主姓江,而他儿子就叫江连海。

“果然够狠!”李狂药叹道,“我猜船老大也被害了吧,他后来都不见人了。和江连海在一起另外两个男人又是谁,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不过船老大应该是江连海的人,洪喜鹊也是。”丁细细肯定道,“他们不是说来岛上找人吗?八成就是找那两个老男人!他们也想来取九虺的血,希望九虺真的被驱散了,它们其实挺可怜的。”

“唉!我先去检查船舱下面吧,谁知道那女人从哪里搞来一艘船,也许下面有死人!”说到这里,李狂药才想起来,一直没机会告诉丁细细,船老大的船里有具尸体。

“江连海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他要是杀了真正的船老大,装做船家的样子骗我们上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丁细细一边玩压舱石,一边说,“我就知道那些绍兴黄酒是他们解渴贪杯用的,祭海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把戏。可惜船已经沉了,我们也没证据说他杀人,他不举报我们破坏古迹就算好了。就是可怜了船老大一家人,他们是黑渔民,恐怕政府不会花力气去找他们。”

说着说着,李狂药就有点困了,丁细细和刘付狼也眼皮打架,想要大睡一场。九虺像是活的方向盘和马达,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游去,不需要他们去担心。就在他们要睡着时,一艘已经熄灯的渔船与他们擦肩而过,驶向大海石那边,而江连海正在海边处理船老大的尸体,以及等待别人来接他离开。

一夜过后,李狂药在船舱中醒来,他竟发现船已经开进岱山岛的黄鱼湾洞里,九虺正挣扎着,央求船上的人把它放走。李狂药推醒丁细细和刘付狼,接着就独自动手松开链子。九虺露了个头,跟着就潜入黑色的海下,无影无踪。丁细细见事情办妥了,便叫他们快点离开,这里是黑渔船的栖息地,待太久不好。

“真是一晚上就能回来,这是不是太快了?”李狂药惊讶地下船,然后跟着刘付狼走出湾洞。

“别跟我套近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刘付狼冷冷道,然后对后面走来的丁细细说,“你把酒卖了就快点回家,我先回去报信了,听见了没?”

“一定啦!你走吧!”丁细细笑着保证。

刘付狼皱了皱眉头,知道丁细细不会骗他,于是就放心地离开了他们,一个人找船,当天就离开了岱山岛。李狂药有些失望,本以为经历了一番冒险,刘付狼那该死的脾气能改改。好在丁细细马上联系了一个名叫廖老二的商人,将蓝纱女子给的那瓶酒卖了出去,顺利地拿到了30万人民币。

廖老二是茶商,家住山东青岛,他本不做酒的生意,可他得了重病,命不长矣。而且,廖老二没有亲人,身上的钱又不能带到阴间花,于是就想尝尽稀罕之物,但求没白来人间一趟。那天,丁细细卖完酒了,想和李狂药离开青岛,马上回广东中山。可是,李狂药却注意到,廖老二的茶楼内厅里有一副白衣美女画像,看那样子竟和蓝纱女子有些相似。

李狂药疑问:“画上的女人是谁?”

廖老二摸着酒瓶,咳嗽一声:“她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可惜你们无缘得见了,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走不动了,本来想着香港准备回归了,去见这女子的另一个朋友,恐怕也……”

李狂药见廖老二咳出血来了,便和丁细细一起告辞,不敢再打搅人家休息。不过,丁细细也觉得那幅画里的女人很面熟,神情很似蓝纱女子,但又不太像。也许,画作比较难把握,所以画得不真。李狂药为了弄清蓝纱女子的身份,想和丁细细第二天再去拜访廖老二,可第二天却惊闻廖老二在医院里深度昏迷,很难再清醒,恐怕也撑不了几个月了。

丁细细总觉得这事太巧了,可人家昏迷了,奄奄一息,她就只好和李狂药一起回中山市,准备解决李家的困难。可是,他们却没料到,一回中山就遇到了更奇怪的事。

卷二 白堕天盉

第一章 神秘博士

晚上,李狂药在火车的硬卧车厢里,摸黑地数钱,数到深夜都没睡着。那些钱是卖酒得来的,茶商廖老二当面付全现金,十分爽快。李狂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钱,当着人家的面,没好意思一张张地数,直到火车开出青岛了,硬卧车厢里的灯也熄了,他才重复地数钱。

丁细细睡在对面的下铺,车厢里还有其他人,李狂药不敢声张,就怕有人抢他的钱。数到半夜,李狂药手累了,索性就把钱又塞回包里,琢磨着还有20万块怎么还回去。前段时间,他们家里借了50万的高利贷,虽然现在赚了30万,能够缓一段时间了,但20万还是个大窟窿,必须尽快填上去,高利贷的利息可不是闹着玩的。

离开中山的日子有近半个月了,李狂药很想家,想着想着又念起太奶奶来。在摇晃的车厢里,李狂药摸出那张金片,研究了几天,他还是搞不懂金片有什么玄机。那卷蓝绸笛谱也甚是深奥,上面的元朝笛符早就失传了,丁细细也不能认全。这么的疑问困扰着李狂药,他总觉得心很累,比离开中山时更累。

不过,丁细细很仗义,知道李狂药还差20万块,便说先把钱送回中山再说。至于那20万块,他们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她就偷她老爹收藏的古酒去变卖。李狂药只当是玩笑话,笑着道谢,心里却是挺感激的。如果没有丁细细,他不仅会在大海石丢掉性命,也没法把酒卖出去。

两天之后,李狂药回到广东中山,但却听闻李狐已经去世了。在离家前,李狂药在侯王庙听到叔叔李光辉的对话,好像李狐复原的机会很大,怎么会一命呜呼了?李狂药回到家里问了父母,才知道是李光辉哭穷,假说交不起医药费就把李狐接回家里,没有进一步的治疗。这病一拖了两天,李狐就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赴黄泉去了。

李光辉这厮花尽心思,想要霸占家产,长者一死,他就大放阙词,指责李海洋一家人没有孝敬过长者,因而继承遗产的事轮不到李海洋。事实上,李海洋一家人早被李狐轰出来,靠自己的力量混饭吃了。而李狐住院时,李海洋一家正好借了高利贷,所以没能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只提了点营养品去看望。李海洋早就心灰意冷,从没想过分遗产,既然弟弟那么说,他就应承了。

哪想到,遗产的事竟峰回路转,叫每个人都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原来,酒馆的帐簿一直由李狐掌管,而他已经欠了很多笔钱了。李狐之所以年年要在醉龙节上折桂,就是为了让生意继续火红,以便赚钱还债。可如今酒厂遍地开花,私酿酒馆早经穷途末路,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了。在李光辉把遗产继承后,债主就踏破他家的门槛,疯拥地来追债。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同样爷债孙还也合理。李光辉咨询了律师,想让李海洋一家分担债务,可被告知谁全额继承了遗产,债务就由继承者完全承担。李狐的外债有近百万,卖掉家宅及部分存款才勉强还得清,可这样一来,李光辉一家人就没占到便宜,反而还要倒贴了。

回到中山的当晚,李狂药在家里得知此事,想要幸灾乐祸,却被他父亲骂了一句。李海洋不喜欢弟弟,可他认为到底是一家人,如果不团结只会被外人欺负。现在酒厂越做越大,小酒馆又彼此看笑话,大家的处境都很难。李光辉变成这副德性,也非自愿,多多少少和被李狐娇纵有关。

李狂药知道父亲心善,便没有纠结这事,只要叔叔别把债务推给他们家就好。晚上,李狂药让父母把门窗关上,然后就把30万块钱堆在他们面前,叫他们明天就把钱都还上去。李海洋见到那么多钱,立刻就问李狂药是不是抢银行了,他只当儿子半个月前是哄他开心,没想到真得让儿子找到钱了。

李狂药费了很多唇舌,把东海奇遇简单地说出来,但危险的遭遇通通省略了。李父和李母半信半疑,当听说帮了大忙的丁细细住在旅店里,便想请她明天过来吃顿饭。李狂药知道父母是想确定,他是否撒谎,所以当下就点头答应,而且他也正有此意。

他们一家人数钱时,李狂药又想起东海上的事,于是就旁敲侧击地向父母问了点事。关于太奶奶、太爷爷、蓝纱美女、黄漆木箱都问了个遍,可李海洋夫妇毫不知情。正当李狂药问得嘴巴干了,想放下手里的钱去喝水时,他没抱希望地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们认得黑老三这个人吗?”

猛地,李海洋夫妇手里握的钱掉到地上,洒了一大片。李狂药惊愕地停住脚步,望着父母,忙问:“怎么了?你们真的认识黑老三?他人呢?”

李母迟疑地转向李海洋,眼神慌张,这时李海洋就答:“狂药,你问黑老三的事做什么?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李狂药吞吐道。

李海洋不放心,便叫李母先把钱收好,然后把李狂药单独地叫到卧室里,追问他如何得知黑老三这个人的。李狂药哪敢把东海的遭遇全盘托出,为了不吓坏父母,他就编了谎话,说在东海孤岛上见过一行石头刻字,那石面上留名“黑老三”的字样。李狂药很少骗父母,这段时间连续撒谎,害得他心神难安,总觉得出门就会被雷劈死。

半饷,李海洋都没说话,当儿子追问了好几次,他才慢慢地松口。黑老三真名叫张清玄,是山东海阳市人,因为他人黑,在张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黑老三。85年的一个夏天,黑老三到李狐家里做客,李狐爱面子,全家吃饭时把李海洋一家也叫来了,以显得全家其乐融融。

据李狐的介绍,黑老三在文革时受过特殊照顾,1972年远赴海外留学,是文革期间被送出去留学的第一批人。文革结束后,黑老三就学成归来,成了一个生物学博士。这个分量在80年代很重,李家人听到这句话,纷纷投来崇敬的目光。同时,李家人也很困惑,像黑老三那样的学术派,怎么会和酿酒的李狐混到一起了?

对此,李狐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是生意场上认识的好朋友。那天之后,李狐就外出了一段时间,很久才回来。可有一天,公安们竟找到李狐,盘问了他一天。后来,李家人才得知,黑老三失踪了,公安是来查找线索的。这件事闹得很大,广州的一份报纸在当时还全版刊登,将细节疑点列了出来。

李海洋还记得,报纸上说黑老三失踪前留了一封信给家人,信里对去处和理由都含糊其词,惟一用肯定句式说的就是,“我一定会回来。”黑老三出走前,没有任何征兆,前一天还约了女朋友的父亲在第二天见面。事后核查黑老三的住所,东西几乎都在,连身份证都在家里,一切就像黑老三很快会回来一样。

李狂药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又觉得不对,于是问:“黑老三在85年来过太爷爷家里?你真没记错?”同时,李狂药在心里想,黑老三的《海底两万里》扉页写了“83年7月21日”,这么说他当时逃出来了,海蚀洞里的尸体不是他的?

李海洋答道:“我当然记得了,应该是85年7月的时候,因为有公安来问嘛,还问了好几天呢!”

“那他和太爷爷为什么认识,你们都不知道吗?”李狂药奇道。

“你太爷爷对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告诉我?”李海洋叹道,“倒是听人家说,黑老三失踪引起大风波,有人会从山东找到广东,是因为他失踪时带走了一份机密文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份机密文件是黑老三做学术研究的成果,天知道研究出什么来了。”

“你不会有什么事还瞒着我吧?”李狂药疑问,因为他父母刚才听到黑老三的名字,手上的钱都吓得松掉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李海洋被儿子连连追问,他才小声说:“你太爷爷现在不在了,我才敢跟你说,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李狂药见到这个架势,心说他猜得没错,果然还有事隐瞒着,可他却没想到他父亲会说:“我知道黑老三去哪儿了,他出了什么事我也都一清二楚。”

第二章 变故

7月的那个晚上,李家人宴请黑老三,宴席结束了,李海洋和老婆回到家才发现家门钥匙落在李狐的酒馆里了。李狐让老婆和儿子在家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返去拿钥匙,可那次却窥见了一件惊人的事。

那时候,李光辉夫妇正牛气冲天地指挥服务员收拾饭桌,看到李海洋要找钥匙,他们就说饭厅都打扫干净了,东西全部倒在后门的垃圾箱里。李海洋料想,弟弟肯定看见钥匙了,因此故意地把钥匙混着地上的垃圾一起丢出去了。李光辉随便指了条道,叫李海洋顺着前厅走到后面,还叫他直接从后门走掉,拿了钥匙不要再往前门走。可从后门走回家,要多走很远的路,李海洋只当弟弟不懂事,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穿过前厅到后面去了。

前厅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是李狐等人的住所,那晚李海洋走过去时,听到有人在吵架。听那声音,竟是黑老三和李狐在争执着什么。李海洋心说,吃饭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吵着吵着,李海洋觉得他们要打起来了,所以想去劝架。李狐住在一楼,穿过前厅就能看到,李狐见门虚掩着,便大胆地去上前做和事佬。

怎知道,李海洋刚走近,房间里的争吵声就停下来了。一刹那,李海洋听到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敲晕了。隔着几步的距离,李海洋屏住呼吸,从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然后就吓了一跳。黑老三已经倒在血泊里,头部猛地流血,而李狐手上着握着一个带血的烟灰缸。李海洋看到这事,吓得魂飞魄散,他什么都忘了,一溜烟就从后门逃出李家酒馆。

那晚,李海洋展转难眠,睡觉时把这事跟老婆说了,并问到底该怎么办。他老婆知道爷孙合不来,便要李海洋别多事,就当从没看见过。果然,第二天过后,李狐就说黑老三已经走了,他后来也出去了一段时间。等李狐从外地回来,公安就上门调查黑老三的失踪案,而李狐却矢口否认黑老三的失踪与他有关。

李海洋装疯卖傻,没有声张,可他听说李狐否认了,心里就想黑老三的尸体肯定被处理掉了。风声过去后,李海洋想了很久,就是搞不懂李狐为什么要杀了黑老三。按理说,黑老三给家人留下信件,承诺一定会回来,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让他离开,因为黑老三走前还约好女朋友的父亲见面。黑老三写完信后,按时间来计算,应该是直奔广东了,警察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来到李家追查。

李狂药听父亲把话说完,诧异地问:“这是真的吗?太爷爷以前杀过人?这么说,我以前也见过黑老三?那晚吃饭的时候我应该也去了吧?”

“你是见过黑老三,但你那时还小,当然不记得了。”李海洋答,“再说了,你不知道黑老三失踪的事,肯定没什么印象了。这事我现在告诉你,你千万别对任何人讲,懂吗?”

李狂药点了点头,答应父亲会保密,他也没想过把这事宣传出去。可李狂药一想到太爷爷以前杀过人,害得黑老三一家陷入无尽的痛苦里,他的心就很闷。李海洋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去拿钱还高利贷,于是就叫儿子快点休息,出去了半个月肯定也累了。但李狂药站起来后,又问那晚李狐和黑老三在吵什么,黑老三带走的机密文件是不是落在李狐手里了。可惜,李海洋那晚吓坏了,已经不记得他们争吵的内容了,他也不愿意再去琢磨。

深夜,李狂药睡在自家的床上,又开始想东海上的事。他不相信太爷爷会杀人,也不相信太爷爷会对他们一家人如此冷淡。蓝纱女子既然说她受真李狐所托而来,那真李狐一定还活着,并且很关心他们一家人。可是,李狂药该上哪去找太爷爷,蓝纱女子从那晚以后也没再露面。

由于睡不着,李狂药就爬起来打亮灯,一个人研究蓝绸笛符和金片。金片半透明,柔韧耐磨,怎么搓都不烂;蓝绸上有500个笛符,皆是元朝的一种古符,丁细细勉强认出10个,还有490个像天书一样。李狂药对着这两样东西发呆时,忽然间就听见他父母在商量,要不要把30万块先挪一部分给李光辉一家人,免得李狐经营的酒馆就这么被卖掉。

“你们真是烂好人,叔叔他们未必领情!”李狂药听到窃语,心说,“这30万来得容易吗?我差点回不来了!”

李狂药虽然那么想,但他没有反对,正因为父母的善良,他才对父母有种强烈的崇敬感。次日早上,李狂药刚迈出房间,李海洋就来跟儿子商量,把20万先借给李光辉,其余10万拿去还高利贷。李海洋本以为儿子会不答应,当得到肯定的答复时,他就马上和儿子走出家门,拎着钱去给李光辉解急。

那天,李狐的酒馆里挤满了债主,他们大吵大闹,逼李光辉马上还钱,让他叫苦不迭。然而,拥挤的酒馆里竟有一个让李狂药很熟悉的面孔,让他很是诧异——那个人就是江连海。

“妈的,这家伙还敢来?要是被刘付狼看见,非打死他不可。”李狂药一边走进去,一边打量里面的人。

在江连海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雄赳赳的模样,不似其他债主那般猴急。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江连海就站着,气也不敢大喘一下。李狂药狡尽脑汁,想了很久,就是记不起在大海石上的另一个中年男子是不是眼前的那个人。因为那时光线不足,情况危急,所以李狂药只记得江连海的样子。

一进前厅,债主们就转头望过来,李光辉看见哥哥一家人来了,马上大喊:“哥!你来了!”

李狂药一阵反胃,看尽人间冷暖,在他父亲把钱交给叔叔后,他就马上叫父亲快点走。可江连海身边的中年男子却叫李海洋一家人别急,他正好有事想和李光辉商量,不如让李海洋也来凑凑热闹。李狂药倒不怕江连海捅出大海石上的事,说出去对谁都不好,所以就停下来听那个中年男子要说什么。

“我叫万长青,在山西开了一家酒产,勉强过得去。以前就听说李狐老哥的名声,现在他去了,我想盘下他的酒馆。如果李家人愿意,我可以帮你们把债还清,但酒馆里的东西都必须留给我。”中年男子说话时不紧不慢,完全没把其他债主放在眼里,而且语气很狂妄。

李光辉听了就答:“不行!东西都给你了,我们住哪?”

“那我多付20万,足够你另谋生活了。”万长青边说,边用手指敲打椅子的扶手。

李光辉顿时喜出望外,其他债主也松了口气,可李海洋却不答应:“不行!爷爷的家产,谁都不准卖!”

李狂药满头雾水,以为父亲中邪了,他们又没继承家产,哪轮得到他们着急上火。即使真有那个孝心,还不如每年多烧点纸钱给太爷爷。这种老古董的酒馆支撑不了多久了,光看看欠下的巨债就知道了,迟早要被酒厂挤倒的。李狂药暗说,这种烂摊子谁要谁倒霉,老头子你倒是快点跟我回去,别瞎捣乱好吗?万长青爱买,就让他买去,到时候让他亏死,最好连肾也亏。

不过,好说话的李海洋这次无比固执,就是不肯出卖李狐的酒馆,李光辉急了就跳出来说酒馆由他继承,卖不卖都是他做主。而且,李海洋没办法一下子还清巨债,债主们当场威逼,都快要动刀子了,纷纷要马上拿钱。李狂药见大家向父亲喷火,忙捞起袖子,想要跟这些人干一架。

“动手干嘛?”李海洋在人群中拦住儿子。

“你看你干的好事,别人的良心早被狗吃了,你还来帮他?”李狂药气道。

其他人齐声大吼,逼着李海洋父子滚出去,他们必须现在拿钱,否则酒馆不卖,他们也会马上拆掉。李狂药虽不懂父亲的心思,但他不忍看父亲焦心,可眼下又没有办法。有时候,一个人再有志气,也敌不过金钱上的困难。火药味越来越浓,债主就真的动手了,可他们不是李狂药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打退了。有几个人没有力气,只会抓人衣服,李狂药没受伤,身上的衣服却被他们撕烂了。

场面失控了,万长青怕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等一下!大家别急!李家兄弟们,你们也别怕,我不会占便宜的。如果李狐老爷子留下了什么好东西,能够卖钱的话,李光辉老弟早就卖掉了,对吧?这间酒馆也不赚钱,我没指望看它发财。只不过很佩服李狐老爷子的坚持,所以想盘下来当做怀念,反正你们也经营不下去了,不是吗?”

李家人听到这些话,都觉得很在理,就连李光辉也在点头,早几天他就清点过家里的东西了,能卖的东西早就卖掉了。什么古酒、古董之类的,李光辉怕不识货,还请行家来检查过,就怕错漏了哪件宝贝。既然现在有人上门出大价钱买下来,李光辉求之不得。可李海洋坚决不同意,那份固执让李狂药总觉得很奇怪,同时心想老头子不会疯了吧……等等,难道老头子担心黑老三的尸体埋在酒馆里,他怕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万长青这次远道而来,绝非是为了李狐的老酒馆,他们之间看不出有什么交情。既然万长青出大手笔,那他肯定看中了酒馆的某个东西,而这东西是李家人瞧不透的。李狂药觉得家里肯定没什么宝贝了,要有就是黑老三的尸体。想到这里,李狂药就颤了一下子,也许万长青并不是想揭穿李狐杀了黑老三,而是想要拿份机密文件。

可一个酒商干嘛对那份文件这么感兴趣,文件里有什么内容?

第三章 酒神巴克斯

渐渐地,李狂药意识到闹剧不简单,酒馆里一定有玄机,只不过李家人还无法参透。万长青肯出钱买酒馆,足见他要找的东西价值不菲,且被李狐藏得非常好。否则,万长青大可以夜里翻墙进来找,不必花大钱买间破酒馆。李狂药思前想后,终于站到父亲这一边,不再同意把酒馆卖掉。不为和李光辉斗气,也不为争李狐留下的家产,只为给李家争口气。

李狂药打定主意了,便对大伙喝了一声,同时目露凶光,叫其他债主都有点胆寒。万长青暗骂,真糟糕,刚才真该快刀斩乱麻,现在这臭小子肯定起疑了。李狂药发现万长青正瞪着他,他也不服气地瞪回去。可那么多钱,李狂药实在拿不出来,总不能把债主们都杀掉。

这时候,酒馆就走进来一个女人,李狂药起先以为又来了一个债主,回头一望才看见那是丁细细。他们回到中山市以后,分开住了,俩人还没来得及交谈。丁细细径直走到李狂药身旁,看到他衣衫被撕烂了,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也帮他打一架。不过,丁细细只是拍了拍李狂药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暗示让她来圆场。

只听,丁细细声音洪亮地说:“大家都是来讨债的?那好,先把借条拿出来,我一一核对。该还的,肯定一分不少地还回去,大家放心。”

“你是谁啊?”债主们喊道。

“我是李家的亲戚!”

李狂药觉得奇怪,不知丁细细要干嘛,想要问她,却被她用手挡住了。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竟有些迟疑了,只有几个人拿得出欠条。有的也拿得出来,但欠条规定的还款期限都是半年或数个月之后。丁细细迅速地把欠条看完,精明地盯着那些债主,什么也没说就把欠条先递给李狂药,然后悄悄耳语了几句。

李狂药先是一慌,随即镇定下来,大声道:“欠条我都看过了。只有两个人的钱是必须在这几天还上,其他的不是要过半年,就是没凭证。要是我太爷爷欠了钱,我们李家人一定还,但都要按规矩办事。还钱期限没到的,请先回去,没凭证的,去找凭证来。如果想留下来闹事,我也乐意奉陪。”

这句话说出来后,债主就交头接耳,胆小的马上跑掉了,胆大的骂了一句也逃了。他们都知道李狂药不好惹,万一真惹急了,搞不好真的会动刀子。况且,这些人理亏,本来就是闹事的,他们都怕李狐死了,李家子孙没人还债。现在有了李狂药的当众保证,他们才肯离去。剩下的两个债主里,他们加起来的债款足足有30万,正好是李狂药卖酒得来的钱。为了争一口气,李狂药就当着父亲的面,把李光辉手里没摸热的钱夺回来,再将家里准备还高利贷的那些钱取过来,好不容易才将债主们一并打发。万长青见到这情况,气得冒烟,可又没好明着动粗,只能和江连海恨恨地离开酒馆。

李光辉看见人都走了,忙问李狂药是不是真能把债务还清,要是还不了,他宁可马上去求万长青回来。李光辉再笨,也看得出酒馆很难经营下去了,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下来,那真是祖宗保佑。李狂药厌恶叔叔的嘴脸,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而是让父亲和他叔叔在大厅聊天,他和丁细细想在酒馆里找一找,是不是有万长青感兴趣的东西。

李光辉和老婆相顾无言,本想阻拦,可念在李海洋一家人帮还了30万债务,他们没有多加阻止,只说不能随便把东西带出去,也别去翻他们卧室里的东西。其实,李光辉也想趁机盘问李海洋,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他哥哥一家不是很穷吗?李狂药在场的话,李光辉可问不出口。

从大厅走到后头,李狂药才对丁细细说:“刚才真是谢谢你,我都没想过这些细节,还是你细心。”

“有的人最喜欢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别给他们镇住了,该查的就该查清楚。”丁细细一边说,一边观察酒馆后的情况。

“对了,你也看见江连海了吧?”李狂药问。

丁细细点了点头,但她让关注的人不是江连海,而是万长青那个人。万长青在山西开了一家酒厂,生意一般,却十分富裕。说起来,万长青不是靠酒厂赚钱,而是因交易古老酒器而飞黄腾达的。很多人都以为,瓶中酒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小小的酒瓶、酒坛等酒器虽不起眼,而其中却蕴含着陶艺、绘画、书法、传说、风俗民情等为一体,很是难得。

多年前,万长青就名声在外了,而他名声大噪的则是缘起于一件青铜酒器。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青铜器少之又少,许多人以为是其本身有铜绿毒素,而且制作困难,厚重难运,所以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式微了。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根本原因。据史书记载,隋朝曾以商周酒器狞厉恐怖形象不祥为由,在全国大规模地毁灭;宋代又以商周钟鼎酒器怪异神秘为祟,再次毁灭无余,所以后世很难见到传世青铜器物。

在80年代,万长青寻来一把战国时期的青铜酒壶,与外国人做了一笔交易而在酒人的圈子里出名了。当然,中国有法律规定,春秋战国的青铜器不允许交易,仅归国家所有,但私下里还是有很多收藏家做了手脚的。

李狂药听到这一段,忙说:“万长青的胆子那么大?”

丁细细笑道:“你以为乖乖酿酒能发财吗?这些都是我老爹告诉我的,万长青也去过我家,我见过他几次。”

“你们认识?那刚才怎么没打招呼?”李狂药不懂。

“只见过面,假惺惺地聊过几句,你以为就是朋友了吗?”丁细细回了一句,然后走到酒馆后的空地上,随便踩了几脚。地上铺满了鹅卵石,近期不像有人翻动过,但不能保证很多年前是不是有人在下面埋过东西。酒馆不大不小,要翻天覆地找一圈,这不可能,李光辉也不会同意。而且,李狂药很肯定,他叔叔早就那么干过了,用不着他们去操心。

趁着间隙,李狂药就把黑老三的事告诉丁细细,他们已经知道真假李狐的事,俩人都认为真李狐没杀人。事隔多年,李狂药拿不准,尸体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但现在找尸体不太合时机,所以这事就先暂罢了。可是,万长青不远千里赶来,这证明酒馆里一定有罕见奇珍,他若没有把握,肯定不会露面。

那万长青那老家伙想要什么呢?

李狂药站在后屋的空地上,看来看去,没有任何发现,丁细细也想不明白。接着,李狂药注意到后屋角落有一堆很大的灰烬,于是和丁细细一起走过去。那些东西都是李狐生前留下的,李光辉怕死人的东西会让酒馆生意不好,整理出来想要烧掉。灰烬里都是李狐的照片、报纸、毛巾、衣服等物,没有价值,留之无用,李光辉也不需要以物凭吊先人。

因为有债主找上门来,李光辉忙着应付,东西只烧了一半,还没烧干净。李狂药心疑地翻了翻,竟从暖暖的灰烬里抽出一本被烧了一半的相册。丁细细知道老人家喜欢收藏照片,借以怀念当年,随即就提起兴趣来,要马上看没被烧完的照片。李狂药扫了扫相册上的火灰,站起来后就慢慢地打开,可惜里面的照片被烧焦了,许多画面都没办法辩识了。

翻到一半时,李狂药就双眼一亮,心说不会吧?丁细细也很纳闷,因为有一张被烧了一角的彩色照片上,有一堆古老的酒器,其中有一样就是渎山大玉海。看照片的背景,肯定不是北京的北海公园,也不是大海石下面的海蚀洞,倒像是在一个土窑里。照片的正反面都没写字,看不出是从什么时候照的,照片上也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李狐拍的。

“渎山大玉海还有第三个?”李狂药低吟道。

“我倒不关心这个,你看渎山大玉海旁边的那个酒壶,或者是酒瓶什么的,它应该是青铜器吧?”丁细细认真道。

“是又怎么样?”李狂药疑惑地问。

“那就奇怪了!照片上的土窑里有这么多酒器,如果真是古物,那……”丁细细欲言又止,似是看出了端倪。

“你说啊!”李狂药追问,“这应该就是万长青要找的东西吧?他以为都藏在我太爷爷家里?”

“差不多吧。”丁细细随口答一句,然后才严肃道,“渎山大玉海旁边的酒器好奇怪,你注意看它身上的花纹,应该是一个人的模样,你觉得眼熟吗?”

李狂药端详了一会儿,心说我怎么认识,总不会是丁细细的哪个亲人被雕刻在青铜酒器上。可丁细细却说,那并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中国人,而是罗马古国的酒神巴克斯。酒神传说无处不在,在罗马宗教中,还有为酒神巴克斯举行的酒神节。巴克斯图像可以在镶嵌画、悬挂在房子和酒馆墙壁的油画、家庭里各种物品中发现,石棺上也是。没有其他神的形象如此广为传播,甚至维纳斯也没有。

“你没认错吧?”李狂药不大相信。

“我家就有一幅巴克斯的油画,从小看到大,怎么会认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等等,你是说……”李狂药恍然大悟地说,“青铜器在春秋战国就没落了,而那时世界各地还没有联系,罗马古国的酒神巴克斯出现在中国的青铜器上,这不合常理?”

丁细细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李狂药没有说错,她正是那么想的。再说了,中国从商周开始,有很多次禁酒令,不止不让酿酒和贩酒,连喝酒都是要杀头的,谁还敢搞酒神崇拜。青铜古器存在于那个时段,之后的时代里就没有这种东西出现了。既是如此,那为什么异国的酒神会跑到中国的酒器古物上,而那时几个大陆还没有过接触。

这问题实在很困扰人,丁细细从一张照片找不出答案,只能当那是近代制作的东西,所以才会出现不合理的现象。可是,渎山大玉海居然还有第三尊,这让李狂药和丁细细都摸不着头脑,也很好奇那些东西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能找到,那要再赚点钱回来,肯定易如反掌。

这时候,李光辉假情假意地和李海洋合好了,还请他们一定想办法把债务还了,以后大家依旧是好兄弟。李光辉估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到后屋把李狂药请出来,送着他们一家人走出酒馆。李狂药怕李光辉怀疑,听到脚步声了,立刻就把相册上的照片扯下来,放进口袋里。

人终于走光了,李光辉就叫老婆快去做饭,他要把没烧完的遗物都烧干净。李光辉从屋里拿出一瓶汽油,又倒了几滴下去,然后才点火把东西彻底烧干净。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堆灰烬里有一袋牛皮纸装的文件,它虽然被烧了大半,但仍能看出封面写了三个字“张清玄”。

李光辉站在一旁,被烟火呛了一下,当即就骂咧咧地转身走掉:“这死老家伙,什么好东西都没留下,别想我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多受点罪!”

第四章 白堕天盉

那天下午,李狂药从叔叔家回来,路上苦笑个不停,总觉得生活很讽刺。在东海时,李狂药几次险些丢掉性命,不为发财,只为帮家里还债。如今,家里的高利贷一分没还,反倒多出近百万的巨债。

在走出酒馆时,丁细细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他们。那男人看似乞丐,眼神却炯炯有神,不像寻常人。丁细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乞丐,可一下子想不起来,再加上李海洋老和她说话,她也没来得及多想。

回去的路上,李狂药愁容满面,不知去哪里找一百万。快要走到家了,李海洋就邀丁细细在他们家吃晚饭,俨然把人家当成儿媳妇了。李狂药不好插嘴,只好任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进了李家后,丁细细就被李母拽到一边,唠唠叨叨,李狂药根本没有机会和丁细细说话。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饭,李狂药想和丁细细商量点事,没想到对方却抢先一步了。只见,丁细细将李狂药叫出李家,走到夜幕下的街上,不停地张望四周。夜里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小吃满街,好不热闹。李狂药以为丁细细还没吃饱,便想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丁细细光顾着环望,听到有人问她,便摇头说不饿。就在他们走到一条僻静小街里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坐在一棵樟树下,忽然把腿伸直,差点绊倒李狂药。

樟树下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李狂药没有防备,几乎一脚踩在人家的腿上。亏得李狂药身手好,踩下去的脚一踢,整个人就跨到前面去了。丁细细朝树下瞅了瞅,顿时喜出望外,忙叫李狂药快过来。李狂药烦心不已,哪有心思捉弄乞丐,可丁细细硬是把他拉到樟树下,还一起蹲了下来。

“王老伯?”丁细细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男人沓拉着脑袋,点头道:“丁老妖的女儿挺机灵嘛,只见过我一面,居然还记得我的模样!”

“什么老妖不老妖的,不准乱说!”丁细细恼了一句,又和气道,“王老伯,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时候,李狂药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酒味,好像不久前遇到过。想了想,李狂药心中大惊,这不是前阵子在东海见过的龟灵酒吗?虽然他不及丁细细那般厉害,但这味道太特别了,他绝不会闻错了。那些龟灵酒都是稀罕之物,酿不酿得成,全看天意,因此也是无比珍贵。李狂药料想,树下之人定是奇人,于是就耐心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狂药才从交谈中得知,那个“王老伯”真名叫王欧阳,以前在内蒙古的包头市开酒馆的。丁细细在东海说过,包头市有一条龟灵巷,巷里的王老人就是龟灵酒的祖先,而王欧阳正是那位王老人的子孙。王欧阳不喜经商,也不喜与同行勾心斗角,很早就把酒馆卖了,一个人在天南地北游荡,见识很广。丁细细想起见到的人是王欧阳,于是就和李狂药出来找他,希望能让他看看照片上的背景是在哪个地方。

王欧阳听完丁细细的请求,便转向李狂药说:“年轻人,你不嫌脏的话,就跟我坐下来喝口酒吧。”

李狂药闻到酒味,谗虫早就被勾出来了,他接过抛来的金色葫芦就饮了一口,跟着王欧阳坐到树下。丁细细不肯坐,只站在说:“王伯伯,我老爹说你心肠最好了,拜托你告诉我们,照片上是哪个地方?李狂药真的需要钱救急,你今天在酒馆外也听到了吧?那个讨厌的万长青……”

“我都听到了。”王欧阳打断道,“万长青那老家伙不简单,不过你对象挺有骨气,这个忙我倒是愿意帮。”

“才不是对象呢!”丁细细脸红道。

李狂药摸着金葫芦,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摸出怀里的照片,递过去说:“王老伯,这是我在太爷爷家里找到的东西,你看得出那是哪里吗?”

王欧阳接过照片,在昏暗的樟树下看了一看,便冷笑一声把照片还回去。有几个路人经过,以为树下的人是卖毒品的,吓得快速地奔过,没敢停留窃听。李狂药接住照片,不知道王欧阳是否看清了,因为树下的光线太暗了,还有贪香的蚊子围在旁边,叫人心烦。王欧阳不客气地把金葫芦拿过来,大吞一口,然后才笑着说:“果然没错,白堕天盉(音同和)在水狐狸手里!”

“白堕天盉是什么东西?”丁细细好奇地问。

李狂药心说,丁细细见识广博,连她都不知道的东西,他更是不可能知道了。听“白堕天盉”这四个字,傻子都知道,那绝对是一件值钱的奇珍。两个年轻人焦急地想听故事,所以都安静下来,等王欧阳告诉他们。可是,王欧阳喝了一口酒后,就卧在樟树下要睡觉了。丁细细急了,想要拍醒王欧阳,却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快去准备,我明天和你们去一趟甘肃的积石山县,今晚我就睡在这里。”

李狂药愣了愣,哪有这样的人,说去就去,话都没说清楚,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丁细细却兴高采烈,马上拉起李狂药,跑回去准备行李,和李家父母告别。对于近百万的债务,李家父母很是头疼,但丁细细向他们保证一定能想办法筹到钱款,还说那三十万不是拿回来了吗?李狂药知道父母不放心,便说自己不会干杀人抢劫的事,最多半个月就回来。

话虽如此,但李狂药心里没底,当把父母应付过去了,他就问丁细细为什么如此信任王欧阳。这一问,李狂药才得知,王欧阳为人真是不简单。一个没钱的人,要想有名头,自然是要有一番本事的。相传,王欧阳年轻时被家人丢到古墓里,关了很多天,就是为了学习如何酿出龟灵酒。龟灵酒又叫坟头酒,是一种很特别的酒,与古物有很大的关联。

王欧阳讨厌古法酿酒,等家人都仙去了,他就离开了包头市。王欧阳爱酒如命,天下间什么酒都要尝一口,可谓是真正尝过百家酒的高人前辈。再加上,王家有一套龟灵酒法,自知哪处古迹适合藏酒,所以古酒也没少尝。若论酒商里的见识之广,即使是丁细细的老爹也要让王欧阳三分。要不是王欧阳淡泊名利,他早就坐拥金山银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