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缭绕着层层青烟,扫开了一层,又有一层。李狂药身体火热,青烟扑来时,竟自动弹开了。青猺见放屁无效,一个个地张嘴咬人,眼看一只只地被李狂药干掉了,还不怕死地冲上来。李狂药一边杀退青猺,一边奇怪地望着洞里,觉得很眼熟。好一会儿了,李狂药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他们刚才待过的棺材洞嘛,被抹去灰尘的那块石头上还刻着篆文“西天宝洞”呢。

王欧阳跟出来时,一眼认出这里是同一个棺材洞,可他们又没走进岔道,直直地只有一条路,怎么会走回来了。这里有这么多棺材,又有一个刚死不久的老女人,没准儿遇到鬼打墙了。王欧阳走出裂口洞时,心里那么想,走出来了却觉得不对劲。因为洞口没有浓郁的酒气,当时逃走时,他在洞口吐了一道酒雾,即使散去了也会留下强烈的气味。这么说来,他们没走弯路,至少没有走回原来的裂口洞。

李狂药一阵厮杀,满身是血,那狠样逐渐镇住了青猺群,它们纷纷围在远处,肆机再动。王欧阳见状,拍了拍李狂药肩膀,对他说:“行了,别再杀了。我们找别的路子吧。”

“我们是不是又回来了?”李狂药说话时没回头,依旧盯着隐在青烟里的青猺。

“你说得对,刚才的路白走了。”王欧阳打了哈欠,“我都困死了,肚子也饿了,看来今晚是不能睡,也不能吃了。”

“青猺的肉有毒吗?没有的话,我们烤几只来吃吧?”李狂药也是饥肠辘辘,他说,“我们都带了起火的东西,不是吗?”

“你拎几只带身上,我们到别处再起火吃他们。”王欧阳舔嘴唇地说,“顺便把掉在地上的棺材板也捡了,免得再去找生火的东西。”

“我们去哪儿?”李狂药怕又像刚才那样,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浪费体力。

实际上,王欧阳已经弄明白他们为什么又回到原地了,因为裂口洞是个U型洞。人走进一个洞口里,会从另一个洞口走回棺材洞,再怎么走都是白费脚力。这里有十几个裂口洞,恐怕很多都是同样的情况。苗女善于用假像迷惑人,真正能迈入西天宝洞的绝非是四周的那些裂口洞,一定还掩盖在看不见的地方。刚才他们受青烟逼迫,不得已才退进洞里,幸亏洞内没有害人的东西,否则空间那么窄,遇到危险都不好对付。

黄牧笛没有把酒卖掉,不可能很富有,因此也没财力将踏白古城下的洞府大范围地改造。最多,黄牧笛用了障眼法,在去藏酒地的必经之路动了手脚。之前,听李狂药怀疑有洞口压在棺材下,王欧阳当时不大信,现在一想,也许新徒弟真的说中了。这里是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地震频发,地貌会变,地下空间也能变。

王欧阳望着青烟里的棺材,心想是不是哪个棺材下压着一道新出现的裂口,通向黄牧笛的藏酒处呢?

果然,不等他们做反应,那群青猺慑于李狂药的杀气,找不机会反扑了,就朝一口放在边上的棺材跳去。那口棺材和其他棺材一样,并不算太大,可几百只青猺从腐朽的窟窿眼钻进去时,竟没有将棺材挤爆。王欧阳大步走进青烟里,跟到那口棺材前一看,却没见到秘密入口,只有许多小窟窿,青猺就是从窟窿里钻走了。

“它们有几百只,不可能都在窟窿里,我们脚底下肯定还有空间。”王欧阳说,“地震发生过那么多次,难保不震出更多的洞来。酒藏得越深越好,黄牧笛这苗女肯定也是那么想的。”

李狂药眉头一皱,站在旁边答道:“欧阳公,你是不是说错了?我们不是在广东看过那张照片吗,那些酒和酒器都摆在一个土窑里,不在这种地方吧?会不会找错了?”

“傻小子!你不准李狐把东西摆在土窑里照相好了,再放到别处吗?”王欧阳讲道,“他肯定要放在隐蔽的地方,否则还不如丢到大街上安全。”

“那入口不在棺材下,又不在那些裂口洞里,该不会我们选错路了吧?”李狂药一边说,一边吹开浓臭的青烟。

王欧阳也纳闷,总之西天宝洞四个字刻在石头上,那么洞口不会离得太远,否则黄牧笛不会把在灰尘上搞了一个诡计。为了确定所有的裂口洞都没有问题,王欧阳就叫上李狂药一起把四周的洞走完,看是不是都属于U型洞。一连走了几次,他们都绕回棺材洞里了,这不禁地让他们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来回走时,李狂药觉得体内的那股火越烧越旺,眼泪都要流了。王欧阳也有点吃不消,站在洞里时还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嘴里吐的气都能把人熏醉。趁着间隙,李狂药就问酒丹怎么制作,为什么不多制几粒。而且,酒丹浸在百酒里过了一百年,居然没有溶在渣滓,这实在让李狂药感到不可思议。

王欧阳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听到新徒弟这么问,便说酒丹岂是想制就制的?殊不知,酒丹的原料极难找寻,因为它只存在于数百年酒窖里。那类酒窖的泥柔软细腻,混有五彩之色,在它的深处有时会凝结出石头一样坚硬的金色粒子。这种金粒就是酒丹的原料,可因为只存在于珍贵的酒窖深处,所以很难找寻。你随便去挖人家的百年酒窖,谁不会跟你拼命?王家的祖先是趁乱世之时,寻到一座主人死绝的三百年酒窖,挖了几天才找到的两颗金粒,因此异常珍贵。这种东西在湿润柔软的窖泥里凝结而成,酒液的浸泡不会将它溶解,反而会继续凝聚酒里的精华。

王欧阳把话讲完,一口热浪就冲出咽喉,呛得嗓子好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李狂药一样好不到哪去,多亏他酒力很好,要不然早就醉死在洞里了。原先,李狂药以为王欧阳夸大其辞,当吃下去了,效果久久不消,他才惊讶这酒丹的神奇。因为吃了酒丹,而拜一位前辈作师傅,这真是幸运了。

在洞里坐了好一会儿,在火热的感觉褪去后,他们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于是就想先生火把杀死的青猺拔毛干净,再好好地烤一烤。李狂药先把裂口洞都走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西天宝洞的入口,然后才在棺材洞里生火,顺便把青烟烧退。王欧阳嚷着肚子饿了,烧了火后,马上架起拔掉毛的青猺翻烤。

李狂药坐在棺材上,来回张望,就怕青猺闻到肉香,又会窜出来。为防万一,王欧阳就叫李狂药塞几块石头,把棺材里的窟窿眼堵住,省得他们老去盯着。就在这时候,李狂药想起来,之前看见棺材洞附近有鬼火,也许是前面的人用火烧退青猺。现在市井里有一种喷火枪,不算是武器,只用来清洁猪蹄等物的毛发,到处有卖。

王欧阳在烤青猺,肉香味让他口水都流了,根本没在听李狂药讲话。李狂药也很饿了,便不再去纠结那些问题,只肯定西天宝洞的入口在棺材洞里,走在前面的人已经进去了。不过,李狂药很想也买把喷火枪,到时候再遇到青猺这种凶猛的野兽,他就能痛快地喷死它们了。

过了近半小时,棺材洞里静悄悄的,没有再发生状况。王欧阳烤好了两只青猺,分了一只给李狂药,俩人就像饿死鬼一样地开吃起来。虽然没用调料,但青猺的肉嫩香可口,没有半点腥味,让他们吃了还想再吃。同时,酒丹的猛劲也慢慢褪去,两人变得精神抖擞,哪怕再来一千只青猺也不畏惧。

王欧阳吃完了,又拔光了两只青猺的毛,放在火堆上烤,想再解解谗。李狂药坐着发慌,便站起来想再到附近看一看,这时候就到有爪子挠石壁的声音。那声音跟指甲刮玻璃的声音差不多,听得人寒毛直竖,身体都哆嗦了。王欧阳一听到情况,马上把烤了一半的青猺的放下,警惕地望着四周。

本来,李狂药以为那声音是从棺材里的窟窿传出的,因为他塞了几块石头堵住了窟窿眼。现在香味飘散,躲在窟窿里的青猺闻到了,自然贪婪地想分食。可是,李狂药走去那边,却发现声音不是从那边传来的。抓石头的声音一开始只有一两下,接着就越变越多,像一群人在抓石头一样。

“妈的,搞什么鬼!”王欧阳烦了,便骂道,“有本事明着来,抓什么墙,难听死了。”

洞内有回音,难以确定声音的方位,李狂药就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但没听到什么蹊跷。接着,李狂药站起来,望着棺材洞的四壁,心想难道抓墙声是从石壁里发出来的?可石壁看起来没有凿打的痕迹,全然天成,怎么可能有人在石壁后面挖出秘密空间!黄牧笛一个苗家酒娘肯定没有那本事,难不成真是她用了苗女的妖法,招了些鬼怪吓唬人?

第十五章 石中天

起初,李狂药听不出声音从哪儿冒出来,因为洞内回声很明显。直到李狂药将耳朵贴到石壁上,一处处倾听以后,他才发现声音是从刻有“西天宝洞”的那块石头里发出来的。那块石头贴着石壁,有一人半高,比砧板厚一点。李狂药心疑地走过去,用手电照了照,低头一看,竟见到地上有石头曾被推拉的痕迹。

“王……欧阳公!”李狂药急忙转头,朝火堆那边喊,“这边有古怪!”

王欧阳本不想再理抓墙声,任阎王来了,他也要先把青猺烤熟了。可新徒弟大声叫喊,王欧阳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串起烤了一半的青猺走过去问怎么了。李狂药望着那块大石头,猜想后面可能也有一条裂口洞,而那就是西天宝洞的入口处。说罢,李狂药绕到石头侧面,铆足气力,顶力一推,那块硕大的石头就慢慢地从石壁边上脱开了。

随着“喀喀”的响声,一个椭圆的洞口就出现在石壁上,这就是李狂药和王欧阳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西天宝洞入口。在棺材洞这边,有一个穿着丁细细衣服的女人死在棺材里,这事让李狂药一直想不通。既然那女人见过丁细细了,为什么不一起走,反而独自留下来。现在看到了石头后掩藏的洞口,李狂药终于想明白了,那个女人是等丁细细等人进去了,重新把石头推回原位,不让其他人发现入口,并留在这里等丁细细他们。不料,棺材洞里有一窝凶猛的青猺,女人招架不住,只好躲入棺材里,结果就死在里面了。

当石头被推开后,一群青猺又冲了出来,刚才抓墙声就是它们搞出来的。棺材洞里的肉香飘散,青猺无法从棺材下面的窟窿眼出来,只能跑到石头后去抓狂。现在石头被移开了,它们就蜂拥地冲出来,想要再扑到人身上。王欧阳见状,随即把手上的烤肉扔到远处,将青猺引到一旁。

“看来今晚是别想睡了,我们先进去吧!”王欧阳笑说,“等出去了,我们再睡他个天昏地暗。”

李狂药点头答应,捡起火边的东西,马上就跟着王欧阳进洞。洞中的石壁很光滑,明显有人雕琢过,不似另外几条裂口洞那般粗糙。走进来时,李狂药就感觉到一股清凉气流,吹得人精神抖擞,身上的臭汗都快变香了。不过,李狂药不敢松懈,因为找到西天宝洞的入口就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天知道进去后会遇到什么变故。

洞中的隧道不知有多长,李狂药一手握刀,一手握着手电,连大气都不敢喘。王欧阳也不再大声说笑,进来后东张西望,就怕着了苗女的道。穿越隧道时,偶尔看见扑来的青猺,王欧阳随脚一踢,它们就被撩得老远。那群青猺从隧道过来,说明棺材下面的窟窿与此地相连,说不定还有活了上千年的青猺躲在暗处,等着吃人呢。

走了约摸半分钟,李狂药就见到手电光线里出现了一团黑影,模糊之中竟有点像青猺的模样。李狂药望而却步,以为真的见到妖怪了,可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处地下城池。宋蕃交战时,吐蕃人在地下发现藏身洞道,也可以利用洞道建一座城池,用来藏身或囤积军粮都是绝佳之地。

等李狂药和王欧阳走近,看到了那座城池的模样,无不声声惊叹。说起来,那算不上城池,只是用石头和黄土混合堆砌的堡垒,在宽阔的地下空间里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青猺。堡垒里有十多个阁间,分为上下两层,似乎下一秒会有一个吐蕃古人从漆黑的阁间里走出来。

李狂药走出深长的隧道,啧啧道:“这是古人留下的吗?”

“说不准,也许是那苗女搞的东西。”王欧阳一边讲,一边张望四处有没有别的路。

“我好像闻到酒味?王……”李狂药一时改不了口,总喜欢学丁细细叫“王老伯”。顿了顿,李狂药才继续道:“欧阳公,这些阁间里会不会有酒?”

“鼻子挺灵嘛!但愿没被那群小畜生糟蹋了。”王欧阳把金葫芦系在腰间,便径直地朝堡垒走去。

李狂药跟去时,见到一条鳞片雪白的蛇游出来,吓了一跳,差点动刀砍死它。王欧阳一手拦住,忙叫新徒弟别犯太多杀戒,这条白蛇并不想咬人,由它去吧。再说了,白蛇只是一个骚娘儿们,有什么好怕的。白蛇受到惊吓,不敢动弹,等李狂药把刀移开,它马上就窜入黑暗里,一下子不见了。

等他们走进阁间里,用手电一照,果真看见十个大酒坛摆在角落里。尽管那些坛子封得密实,但仍封不住扑鼻的酒香。酒坛和阁间里长满了青黑色的湿苔,就像许多毛毛虫趴在上面。王欧阳一阵兴叹,感言这和当年发现天宝洞的情况一样呀,这些简直就是中国酒坛兵马俑!

天宝洞在与贵州接壤的四川古蔺县里,当年贵州的一个酿酒师傅发现了那处洞穴,随之用来藏窖。可那时接连发生战事,天宝洞就被满山的植被掩盖了,直到60年代才被人发现。当时,天宝洞里的陈酿老酒坛和洞壁上积满了厚厚的酒苔,酒坛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犹如出土的兵马俑,于是有了“中国酒坛兵马俑”的称谓。

王欧阳坦言,这堡垒里的酒坛更胜天宝洞,阁间里的酒苔厚如手掌,说明酒坛放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黄牧笛虽然是个女人,但酿酒并不输给男人,这一点王欧阳并不否认。不过,王欧阳总觉得这些酒不会轻易被他们找到,否则丁忘忧早就扛起坛子跑了,外面守着的女人也不用惨死。

阁间里的酒坛没有裂掉,可受酒气也熏生的酒苔一按下去,就会渗出一层层青色的酒液。李狂药踩了一脚,闻着那股香味,脑子里忽然想起遇到的白蛇。蛇类需要躲在阴凉的地方,在这里遇到白蛇不奇怪,可青猺喜欢吃老鼠和蛇类,白蛇怎么敢到这里游荡,除非……

李狂药见王欧阳想用手去抹那些酒坛,于是就喊:“等一下,别开酒坛!有毒!”

“傻小子,我有那么笨吗,我是想看酒坛后面的那件衣服。”王欧阳边笑,边从酒坛后面拾起一件长了酒苔的衣服,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那件衣服是一套黑色中山装的上衣,胸口有一个名牌,上名印有“张清玄”三个字。王欧阳回忆,当年去东海时,黑老三就穿了这套衣服。事隔多年,王欧阳本不能判定这件脏兮兮的衣服属于谁,但那块名牌上的姓名正是黑老三的。如此说来,黑老三那个失踪的博士肯定来过这里,不晓得他来这里后发生过什么事,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这酒有毒,会不会喝了就疯掉了?”李狂药问,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大有前途的博士会愿意做流浪汉。

“你怎么知道有毒?”王欧阳故意考道。

“你不是说苗女最会用表象迷惑人吗?现在这些酒看起来很珍贵,我们又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也许黄牧笛摆了毒酒放在这里,让迫切想尝酒的人都被毒死在这里。”李狂药讲道,“那条白蛇没被青猺吃掉,肯定身上有很厉害的毒液,说不定是长期吞食有毒的酒苔才变得那么毒。酒苔都这么毒了,酒就更不用说了。”

“你只猜对了一半。”王欧阳耐心道,“酒有毒是没错,像我这种老鼻子,靠近后一闻就闻出来了。不过呢,那条白蛇敢在这里徘徊,不是因为身上有毒,而是这堡垒被苗女作了手脚,她养的青猺不会靠近的。要不然,那群小畜生等她死后破坏了酒坛,她拿什么去迷惑后人?我们刚吃了酒丹,这些酒冒出的毒气伤不了我们,放心好了。”

“原来是这样。”李狂药佩服道,“还是欧阳公想得深。那既然有毒,我们就出去吧,再去找别的路子。”

“等一下。”王欧阳说完就伸手去摸黑老三的衣服口袋,一眨眼就摸出了一个信封。信封被酒气侵蚀,字迹已经模糊了,还生出了许多霉斑。信封没封口,王欧阳打开一瞧,里面有一张折叠的纸。那张纸也被湿气浸润,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勉强地辨认出一句话“你的这个发现会害死所有酿酒师傅,甚至所有人。”

第十六章 酒尸

冥冥之中,仿佛是命运的安排,那封信上只看得清楚那行字,其余字迹都被潮气染成了水墨画。单从那句话来看,分不清信是写给黑老三,还是黑老三写给别人的。不过,信未封口,极可能是黑老三写好了,没来得及寄出去,信封上也没有邮戳和邮票。

王欧阳把信交给李狂药,在黑老三的外套里摸了又摸,找不到别的东西了,这才将衣服扔到一边。李狂药拿着信,看了一眼,认不出字迹,于是就把信塞进口袋里。接着,李狂药就在想,黑老三穿着这么正经的衣服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在阁间脱掉?莫非,黑老三来到西天宝洞时,感觉热了就脱下衣服,那怎么不把衣服带走?

李狂药正觉得奇怪,王欧阳就说:“你来看,坛子后面有死人!”

李狂药拿着手电走向前一看,酒坛后有具尸体背靠着,但尸体一点儿臭味也没有,反而散发着酒的酱香味。那尸体没有腐烂,没有干化,仍有许多水份,只不过膨胀了许多。那些酒坛本来是靠在墙边的,有人将它们挪了出来一点,以便让那具尸体靠在酒坛上。尸体是一个女性,头发黑长,因为身体膨胀的关系,面容已经改变,无发辨别出死者生前的原貌。

“黑老三这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挺多情的,这婆娘归天了,他还把衣服留下给她盖上。”王欧阳一边说,一边想把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给人家盖回去。

就在这时候,站在侧面的李狂药发觉女尸的嘴唇动了动,由于看不动正面,所以那动作看得不真切。没等李狂药劝住王欧阳,一条白蛇就从女尸嘴里窜出来,仰着脖子想咬人,可王欧阳快了一步,手上的衣服松开后,立刻捏住了蛇头。王欧阳虽然没被咬,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有蛇以女尸为蛇巢。

“妈的!”王欧阳一气就捏着蛇头,将它从女尸嘴里拔出来,这一拔就拔出了十多米的蛇身,吓得这师徒俩都脸色大变。

那条白蛇惊恐地将身子扭转,缠住了王欧阳的手与腿,似是要以命相博。奈何李狂药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保安族腰刀,只要一刀砍下来,这条白蛇骚娘儿们就没法活了。可是,王欧阳却大叫先别动手,因为他在长长的蛇身上发现了一排黑色纹图。说是图,其实是篆文,与“西天宝洞”的字体一样。

李狂药怕新拜的师傅被咬死,急道:“小心一点儿,别被咬了,可能有毒,酒丹不一定能防蛇毒!”

“酒丹是不能防蛇毒,最多能防点毒气,不过别杀它,等会儿我就把它放了,它也伤不到我的。”王欧阳笑着说。

“蛇身上写了什么字?”李狂药站在一旁问,有点怕白蛇扭来扭去的身子。

“你把手电拿近点,我看不清。”王欧阳催了一句,等光源靠近了,便认真地读那些篆文。

白蛇身上的文字特别小,需要把双眼凑近了才能阅读,否则会以为是蛇身被污秽弄脏了而已。王欧阳以前就听说,苗女善养野灵,当作其伙伴游荡于山林。苗女还会将文字纹到蛇鳞或鱼鳞上,那是一种从70年代就几近失传的绝技,只在广西与贵州一代仍有老苗女懂这手艺。王欧阳一边想起纹字绝活,一边细细阅读,并叫李狂药替他捏住蛇头,他要从头到尾看清楚这些篆文。

“国之动荡,民不聊生。我苗家酒娘,黄牧笛,游川蜀,幸遇刘付情郎,于邛池边定终身。刘付情郎送我白蛇,我以白堕天盉还礼,二人生死不分。白蛇灵性十足,天盉承接仙酒之气,实是难得。七夕佳节,刘黄二人绝迹人间。两件灵物若被有缘人寻获,望好生处置,切勿损坏。如若灵物被毁,此人必遭天谴。牧笛携天官留字。”

王欧阳把字看完了,便自顾自地说:“我记得那时把东西运到东海上,那件渎山大玉海和白堕天盉是一个叫刘付天官的老人交给我的,看来他和黄牧笛有过一段情!”

李狂药一手捏着蛇头,一手握着腰刀,腋下夹着手电,不好乱动。听到王欧阳那么说,李狂药就想,刘付是个鲜有的复姓,刘付天官出自四川人,莫非和刘付狼是老乡?记得,丁细细说过,刘付狼的爹娘在闹文革时死了,他被丁忘忧救下后,就替丁家在四川的深山里守着一处老酒窖。

接着,王欧阳就说:“我听人讲,刘付天官有个孙子叫刘付狼,被丁老妖救走了。那老妖怪哪有这么好心,八成想贪图人家的宝贝,以为还有什么黑堕地盉留着呢!”

“我看黄牧笛在蛇身上的留言,那个白堕天盉很珍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李狂药捏着蛇头站得老远,王欧阳已经把蛇身撸直了,看到了末尾。

关于白堕天盉,王欧阳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那件酒器能让劣酒变美酒,美酒变仙酒。王欧阳从不信这种神话传说,如果真有这么神奇,那大家干脆别酿酒,直接把白堕天盉制酒不就得了。话虽如此,可白堕天盉来历不凡,据传是酒史上最有名的刘白堕所造,兴许真有那功效也不一定。王欧阳从刘付天官那里拿到这些酒器时,从没有做过实验,一是怕弄坏别人的东西,二是急着赶去浙江与另外四个人碰面,根本没有停脚磨蹭的机会。

字看完了,王欧阳就叫李狂药跟他走出泥垒的阁间,要将白蛇放掉。可李狂药总觉得这条白蛇变妖怪了,浑身散发着妖气,恍惚之中能看到白蛇时而是蛇,时而是一个艳美的女郎。当长长的白蛇被扔出阁间后,它回头一望,便游进了黑暗里,与先前那条小白蛇离去的方向大致一样。

王欧阳走回阁间里,对李狂药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过那条白蛇寄在女尸身上,而女尸又借酒气不腐,日子一长,恐怕那条蛇要闹出大乱子,我们还是把这酒尸毁了,免得白蛇在来借尸纳气。”

“你是说那条蛇变妖怪了?”李狂药转念一想,这的确有可能,因为他吃了酒丹还能看见蛇头显现朦胧的女人头影。

“要怪就怪这些坛子的酒气太旺盛了,你看酒苔那么厚,墙壁都变成酒泥了,这女人死在这里,倒便宜了那条白蛇!”王欧阳叹道,“恐怕黑老三也不愿意看见这女人被蛇控制,我们把尸体烧了吧。”

李狂药点了点头,赞同王欧阳的说法,然后就走到酒坛前,想看看还有没有白蛇躲着。那具女尸原本膨胀得很厉害,当白蛇被拔出来后,一瞬间就瘪了,就像泻了气的人形气球。李狂药寒毛直竖,暗想自己若是死了,可不要想这倒霉女人一样,被蛇钻进肚子里,以身体当作蛇巢。

不过,李狂药却很苦恼,因为要烧掉这湿润的酒尸,恐怕需要很多燃料,也许得送去火葬厂才烧得掉。谁知道,王欧阳划了一根火柴,扔到女尸身上,一堆大火就轰地升腾而起。原来,女尸汲取了酒气,尸身里的液体都成了高度的酒液,不需要任何燃料就能自己燃烧殆尽。

烧掉酒尸时,李狂药怕会引起爆炸,然后就叫王欧阳快跟他出去,因为酒尸可能会将酒坛一起烧炸。王欧阳没想到这一点,于是赶紧着手去搬趴满酒苔的坛子,这一搬就感到手掌辣辣地疼。没想到,坛子身上嵌了许多细小的针,那些针被浓密的酒苔覆盖了,根本看不见。王欧阳这时才想到,女尸可能也是想去搬一坛酒,但却被针扎到而丧命。

“妈的,中计了!”王欧阳松开手上,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四个小黑点。

李狂药见状,立刻撕了身上破烂的衣服,扯下一根布条,要将王欧阳的左手绑住,防止毒液流窜到身体里。王欧阳退了几步,猛地吸出毒液,才吸了一下子,舌头竟然就发麻了。李狂药不得不惊叹,黄牧笛的苗毒如此了得,要不是他师傅吃过酒丹,恐怕早和女尸一样的下场了。

“你别慌,我死不了,只不过……”王欧阳话没说完,脚就发软了,然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欧阳公!”李狂药吓得魂都飞了,他刚要把人抱开,酒坛就因为火势的关系,被烧裂了一道缝隙。李狂药以为要爆炸了,却见先前被那条长长的白蛇又游回阁间里,并喷了一大口白雾,将旺火瞬间灭掉。白蛇眼露凶光,一见酒尸被烧毁了,便想用王欧阳的尸体重新修一具酒尸做蛇巢。李狂药哪里肯答应,于是就扬起手上的腰刀,作势要朝白蛇妖怪砍去。

接下来,白蛇没被砍死,李狂药却见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

第十七章 画蛇添寿

白蛇比先前机警,尾巴一扬就打飞了李狂药手上的刀,接着就卷住王欧阳的左手臂,紧紧地缠住,像是要卷断那只手臂。

李狂药见状,想要再把刀拾起,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条白蛇在将王欧阳手臂里的毒液挤出来。它是想报恩,并非报仇。亏得李狂药动作快,用布条缠住他师傅的手臂,因此毒液没有太快扩散。再加上他们都吃过酒丹,此刻体内火热,正在排出大量的热气,那些毒液并未大量地涌入王欧阳的血液循环之中。

白蛇没有害人之心,这让李狂药大松一口气,可是依旧眉头紧锁。很多故事里,中毒的人吃了解药,立刻能生龙活虎,实际上,王欧阳即便有解药服用,半年内都无法再欢蹦乱跳了,需要好好地静养,何况现在找不到苗毒的解药。几秒过后,王欧阳手掌被挤出一些青黑的血液,手掌的黑色不再迅速地往手臂蔓延了,白蛇才将蛇尾松开。

李狂药想要背起王欧阳按原路返回,找医院救人,却见那条白蛇盘在地上,晃着脑袋,吐出一团白气。白气里忽闪着妖异的五彩光晕,不知是受到手电光线折射,还是白气真有名堂。那白气是蛇腹里的毒气,若非李狂药吃了酒丹,他早就被迷晕了。此刻丹药还在发散强烈的酒气,使毒气无法靠近,白蛇见状就游出泥垒阁间,然后回头望了李狂药一眼,似是叫他跟去。

李狂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蛇与人在交流着,这与狗养久了,能和主人心灵相通是一样的。据说,这种野灵就是妖怪,因为它们已经有了人性,不再是普通的畜生了。虽然这条蛇不及神话故事里那般能翻云覆雨,但李狂药看得出来,白蛇是想报不杀之恩。

接着,李狂药把人背起,夹起手电和腰刀就跟了出去。泥垒四周的地洞高低不一,像是月球的表面,到处是坑。一走出去,李狂药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空间很大,泥垒只是在边缘上,他们还没走到中心呢。随着越走越远,李狂药就看到前面隐约有一层厚厚的白气,紧紧地贴着地面。

王欧阳刚才心口疼得厉害,晕过去了,当毒液被挤出去一部分了,又缓缓地苏醒过来。只是,王欧阳舌头发麻,讲话不利索。李狂药听到耳边有声音,知道是师傅醒了,便高兴地问对方还撑得住吗。王欧阳浑身发冷,抖个不停,他抬头望到前面的白气,便说那里可能是白蛇交配的地方,有的蛇交配时会不停地吐纳蛇息,久而久之就会郁结在一处,和瘴气差不多,这种情况以前在广西很常见。

李狂药现在才明白,刚才白蛇朝他吐白气,是想看他会不会被迷倒。如果迷不倒,它就把他们带到白气那边,说不定那里有能救人的灵丹妙药。可是,李狂药很快就心灰意冷了,因为白蛇那么做不是带他们去找解药,而是青猺把棺材洞里的烤肉啃光了,此刻在大批地涌回泥垒这边。

白蛇寡不敌众,只得先带着王欧阳师徒逃去安全的地方,而那片有毒的蛇息就是青猺最忌惮的屏障。话说回来,青猺根本不敢靠近泥垒,因为黄牧笛在周围做了手脚。青猺不会跳进泥垒,但会将人围困在里面,李狂药背着人,无法杀出重围,很容易被咬伤,甚至咬死。王欧阳的伤逝不宜拖延,所以白蛇才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那处白气下面是个深坑,有人已经打了一条简易的阶梯通到下面,李狂药跟着白蛇下去时,以为下面全部是白气,但走下去十多步才发现白气郁结在上空,坑底是没有毒气的。然而坑底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乱石,根本没有解药。白蛇把人带到坑下了,便盘在阶梯上,不再往前挪一步。

李狂药打起手电,在石坑下看了看,这里有十几米深,同样没有人工打凿的痕迹,肯定是原本就有的地形。可李狂药想不通,白蛇带他们来蛇类交配的地方做什么,他和师傅都是男的,男的怎么交配?

“傻小子,往前面再走走。”这时候,王欧阳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似是看到了什么。

李狂药背着人,夹起手电继续走了两步,接着就在乱石堆的四壁见到许多条蛇。不过,那些不是真的蛇,而是有人用画料画在上面的。那些蛇五颜六色,栩栩如生,就像会忽然从石壁上窜出来一样。手电的电量快要耗尽了,老是闪烁不定,恍惚中李狂药还以为被白蛇娘娘带进蛇坑里了。

王欧阳吐了口气,轻声道:“你把我放下来吧,这里很安全,没多少人能走过那片蛇息到这底下的。”

“这里没解药,我们留下来有什么用,我现在带你出去,别再耽搁了。”李狂药不肯,转身想爬回地面。

“你这么快就不听师傅的话了?”王欧阳说话声软绵绵的,已大不如前。

“问题是……”李狂药心急火燎,宁可拿自己的命去给师傅续上。

“你没听过苗女的画蛇添寿吗?那条白蛇娘娘是真的想报恩,快放我下来,我还有救,死不了的。”王欧阳有气无力地说。

李狂药听过画蛇添足,没听过画蛇添寿,于是就把王欧阳放下来,让他靠在乱石堆下。王欧阳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被针扎到的左手基本动不了了,只有右手勉强能抬起来。当他被李狂药放下来了,他就说画蛇添寿是苗女的一门药学,而这门药学正是从酒衍生出去的。

人类最初的酒是采集的野果吃不完而发酵出来的,那些野果本身就具有药用价值,所以酒在远古时代其实是药酒。比如在殷商时,人们酿的酒就加入了中药,不像现代那样,加了药的酒反而被认为是不正宗的酒类。殊不知,天下百酒,归宗药酒。在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一部医书,被认为是公元前3世纪末秦汉之际的抄本,其中用到酒的药方有近40种,而班固所著的《前汉书》里更称“酒为百药之长”。

广西与贵州一带的苗女有些从小酿酒,所酿之酒不拿去贩卖,而专门用来治病怯邪。至今,那些地方还有未通电的村落,但那些苗女却是村落里最万能的医生。传说她们有一中秘不外传的延寿方法,叫做画蛇添寿。这种方法首要就必须养了一条灵蛇,并长期用药酒喂养,每年到苗女的生日时,她们就会取蛇牙的毒液与自制的药酒混合,制成一种极难褪色的颜料。

每年,苗女会在生日晚上到极寒与极热之地,将蛇毒药酒涂到石壁上,画出一条美丽的蛇。每画一条,就代表她们年长一岁,直到苗女们感应到严重的病痛了,她们就会潜回画蛇石壁上,刮下那些干掉的蛇毒药酒,吞食后会百病全消。这方法以前曾被苗女的丈夫泄露,因此外界广泛流传蛇酒,却很少有人知道蛇酒的来源是苗女的画蛇添寿的药法。

李狂药望着四面的画蛇壁,仔细一数,一起有30条蛇,也就是说黄牧笛在这里待了30年。在印象里,苗女很神秘,寿命很长,极少有短命的,原来她们有独特的添寿秘法。可是,黄牧笛为什么没刮掉这些蛇画,是她没病痛,还是后来去了别处,没再回来?

王欧阳费力地说完,便道:“你把这30条蛇画都刮下来,都装好,别洒了。”

“只要吃了这些,你就能好起来吗?”李狂药担心地问。

“当然不能马上好,但起码死不了了。”王欧阳苦笑,“苗女的药学很神奇,这是毋庸质疑的,反正我横竖是一死,不如试试黄牧笛留下的宝贝吧。”

李狂药点了点头,马上用腰刀小心地刮下颜料,不敢让一粒掉到地上。花了半小时,李狂药才把30只蛇画刮下来,可得到的粉末都不及小指头大。王欧阳将金葫芦倒了倒,空空的葫芦里滴出仅剩的一滴酒液在李狂药手心上,然后就伸长舌头舔向对方的掌心。李狂药从没让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哪怕是女人,现在却让师傅这么舔,他就免不了浑身痒痒。

“怎么?你还怕我这个当师傅的想轻薄你?”王欧阳笑了一声,然后盘坐在石地上,“现在药粉是吃了,可不一定马上起效,今晚我们在石坑下休息吧。不要吵我,你自己也静坐一下,明天说不定还得让你背着。”

“我不怕累。那你先休息,有事的话就叫我,我在旁边坐着。”李狂药一说完,手电就灭了,电量宣告完毕。

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李狂药想换一支备用的手电,王欧阳却说别生火,也别点灯,就这么在黑暗里静坐。酒人有了基本功后,若想增长功力,他们都要闭眼识酒,一定要去黑暗的地方,或者蒙上双眼。王欧阳怕画蛇添寿也救不了他,于是就想趁盘坐休息时,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新徒弟,免得失去了传人。

黑暗种,李狂药摒除杂念,认真地记下王欧阳所讲,虽然有些东西必须经过常年实践才能有所成就,但那些知识已经足够让他用大半辈子了。李狂药念的书不多,幸而早年混迹于中山市的舞龙队,早就练成了过耳不忘的本领。因为在舞龙队里,师傅都是靠说话来传授诀窍,而没有学校里的那本印刷课本,这无形中让学徒们练会了正规学校里学不到的绝技。

过了很久,王欧阳拣重要的心得讲完了,随即就盘坐养神。可是,那条白蛇竟然游到李狂药大腿上,蜷成一团,冰冷地睡在他的两腿之间里。这让李狂药吓了一跳,差点把师傅讲的话都忘光了,他就怕白蛇肚子饿了,朝他命根子咬一口。就在李狂药咬着牙,想要把白蛇撩到一旁,这时候石坑上面就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听那声音就是万长青和江连海。

“李狐肯定把东海的一部分东西藏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我记得你伯父把那封资料藏在白堕天盉里,一定要抢在丁忘忧前面拿到手,否则秘密就要泄露了。”这是万长青的声音,李狂药听得出来。

接下来,江连海在说话:“就是张清玄研究时发现的那件事吗?真的有这么玄?40年代的那些实验能影响全世界?”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日本人当年为什么要假借押送英国战俘回日本,暗中藏了那些资料回去。要不是美国人先炸掉了他们的船,中国人早就全部死光了!”万长青冷冷道,“我们不要那份资料,只要白堕天盉,因为那上面有更大的秘密。”

这两个声音渐渐走远,一会儿就听不到了,石坑上的灯光也跟着淡去。万长青和江连海后面说了什么,李狂药无从得知,可那些对话足以让他在石坑下加促了呼吸!

第十八章 七十二月破

随着声音远去,李狂药轻轻地问王欧阳,万长青和江连海的话是什么意思?听他们的对话,像是李狐在1942年遇到的东海海难是一场阴谋,日本人假借运送英国战俘时在船上藏了什么东西?而白堕天盉上有更大的秘密?

黑暗中,王欧阳不惊不疑,只答今晚他们先在石坑下歇息,这些疑问等明天再去想。李狂药知道师傅中了苗毒,不宜剧烈走动,否则会加速血液循环,毒液会继续扩散。苗女的添寿药法再神奇,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起效,他们今晚必须在石坑下待一夜,何况他们师徒已经一夜没睡了。

李狂药不敢再多言,于是就靠在石壁下,和身旁的白蛇一起休息。可万长青说的那些话,言尤在耳,李狂药根本不能静心,更无法入睡。身为生物学博士的黑老三发现了什么,让他落到这般田地,这事又和酿酒师傅有什么关系?想来想去,李狂药都想不出答案,只好等出去以后,寻到黑老三,把事情问个明白。

夜静如水,石坑下更是静得呼吸声都被放大了,呼吸一次就跟打雷一样。李狂药怕呼吸声太大,吵了王欧阳,好几次他都强迫自己不要呼吸了。与此同时,李狂药听不到王欧阳的呼吸声,以为对方死了,吓得他差点跳起来。片刻之后,李狂药才渐渐地听出来,王欧阳并不是没有呼吸了,只不过呼吸非常轻慢,几近察觉不多。

李狂药松了一口气,睁着眼睛,望着石坑里的黑暗,担心明天赶不上万长青。白堕天盉如果真的藏在西天宝洞里,那么他们一定要追上去。说来讽刺,李狂药此刻竟希望黄牧笛多设一些恶毒的苗阵,阻止万长青抢先一步。根据万长青现在才找到此处的情形来分析,他们一定不及丁家父女精明,八成被苗女留下的迷阵拖住了。因此万长青先出发,却这么晚才找到泥垒这边。

想来,丁忘忧让人守在西天宝洞外,把石头重新推回去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李狂药进来时也把石头推回去,多少能拖住万长青一段时间。可李狂药只有他师傅一个人,总不能把师傅留在洞外,那块巨大的石头自然不能再推回去了。

就在这时候,黑暗的石坑下洒下一道冷冷的银光,穿过了上头的白气,落到李狂药的脸上。走到石坑底下时,李狂药的手电已经耗尽电量,灭掉了。为了省电,他们在石坑下休息时,都没有开灯,所以万长青走过白气缭绕的石坑边才没有注意到下面有人。如今,一道神秘的银光突现,李狂药差点没以为是身旁的白蛇在变身。

恍惚中,李狂药眯着眼睛望上去,这才发现石坑上面的穹顶有条裂缝,地面上的月光已经倾洒下来了。李狂药贪婪地想多望一眼明月,不料黑云闪过,遮住了银色光亮,石坑底又恢复了冷冷的黑暗。

“糟了!”这时候,沉默的王欧阳惊讶地出声。

李狂药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摸出备用手电,打亮后照过去,并问:“欧阳公,怎么了?那些药粉有效吗?”

王欧阳掐指一算,叹道:“月有七十二破,今晚恰逢大破,肯定要发生怪事了。”

李狂药听得一塌糊涂,忙问什么是七十二月破,他只听过七十二候。比如说,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两个节气,一个是节,一个是气,节气之下分气候,五天为一候,一年就有七十二候。王欧阳直言,七十二月破与七十二候差不多,凡遇月破即是人间阳气最弱之际,到时神佛皆匿,凶险古怪会争相显露。

李狂药对这种老文化半信半疑,如果真有神佛,那寺庙里收门票的和尚早就被雷劈死好几回了。不过,这种文化自古与酒分不开,因为酿酒的每一步都与天相有关,诸如开坛、封坛、下窖都要算好吉日。稍微懂点门道的酿酒师傅,绝不会选在月破之日把酒放入酒窖,这种酒喝了只会伤身损阳。当然,如果是酿给仇人喝的,选在大破之日最好不过了,反正查不出有毒,只会慢慢地搞死你,科学也解释不清楚。

王欧阳盘坐在石地上,面目严肃,简单地讲了月破在酿酒的影响后,又说道:“月破如枯根朽木,逢生不起,逢伤更伤,你今晚不要睡太沉,我怕还有危险。”

“难道这条白蛇会变成人,把我们都吃了?你不是说它来报恩的吗?”李狂药一边问一边看向身旁乖乖匍匐的白蛇。

“这也是因为我之前叫你放了它,不然我们哪里活得到现在?其实我早该料到,自从遇见青猺喷出青雾,再到这条白蛇显出异像,这都是很古怪的地方。”王欧阳忧心道,“就怕还有更凶险的事等我们,万长青那老家伙肯定也走不了多远。”

“这石坑下面很安全,没有别的通道,应该不会有其他东西钻进来。上面又有白蛇吐的毒气,青猺进不来,人也进不来,除非它们吃了酒丹。”李狂药放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