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猿猴回来了,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也要喊我们,我们会马上爬出来的。”李狂药叮嘱。

路建新拍胸脯,答道:“放心吧,那枚金蛋很管用,它们应该不会放肆。”

“时间不早了,趁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快点吧。”丁细细说完了,便把手电系在腰间,慢慢地滑进黑暗的石坑里。

李狂药怕空气没换净,所以并不着急,还叫丁细细慢一点,免得一下子进入死气沉沉的空间里。他们戴着手套,抓着青藤滑了十多米,没有任何东西出现,石坑的内壁也平平无奇,和普通的山洞没有区别,似乎人工打凿的痕迹只在石坑上出现过。接着,李狂药又下滑了几米,这时两脚就蹬空了,他触不及防地差点失控摔下去。

丁细细也注意到了,忙问怎么回事,一转头就发现李狂药的面前有一个石洞,原来石坑之内有一间石室,里面摆了许多东西。李狂药朝上面喊了一声,对路建新报告了新发现,然后就松开青藤,跳进石室里。丁细细晃了一圈,跟着跳进来,撞到了刚停下来的李狂药。他们接连撞击,带动了气流,积尘的地面就扬起了烟雾。

石室不大,顶多只有一间卧室的面积,但满布人工开凿的痕迹,李狂药一眼就明了,这相当于一个高楼,只不过嵌在绿瀑布之中了,石室就跟高楼里的房间一样。这间石室一目了然,要装机关很困难,李狂药心知肚明,随即就观察这里摆放的东西,想看看是什么来头,能值得古人大费心思地藏到这里。

丁细细只瞧了一眼,便惊讶道:“这些东西值钱吗?不会吧?”

李狂药一样百思不解,因为石室摆了三尊五色锦鱼坛,这与观测站里找到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一开始,李狂药还侥幸地想,也许坛中有酒,酒就是琼猿仙酿,怎知坛子是空的,屁都没有一个。丁细细暗念这不可能吧,然后去拨动酒坛,以为这些坛子会轻一点,可仍是很难移动,重得超出预想。

“算了,这几个坛子没什么重要的,要不要继续往下面滑一点,也许……”

李狂药话没说完,丁细细就嘘了一声,打断道:“我总觉得这坛子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了,古人不是说,这些坛子有仙气,凡人动不得。”。李狂药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细细把手电从腰间解下俩,对着坛子里照了照,然后说,“你来摸摸,这坛壁是不是太厚了?”

李狂药皱着眉头,伸手往摸了摸,坛壁当真很厚,坛子内的空间很窄,几乎只能放进一个篮球了。李狂药啧啧地想,就算坛壁很厚,也不该那么重。过了一会儿,丁细细就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一块石头就拼命地往坛子上砸。李狂药以为丁细细疯了,刚想阻止,此时他却愣住了。

原来,五色锦鱼坛脱落了一块陶片,里面露出了青铜质。李狂药连连惊道,难怪锦鱼坛那么重,原来坛中有坛,有人将青铜酒坛藏得那么深。丁细细也是现在才想出来,之前遇到这情况,注意力都在死尸身上了。等陶片都被砸下来了,丁细细就蹲下来,用手电把青铜酒坛的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

“这应该是商周时期的青铜酒器,只不过说不出到底是哪一个时期的,时间间隔太远了,得让真正的专家来才能确定。”丁细细边看边说。

远古的青铜器可以分为食器、酒器、水器、乐器四大类。商周的青铜酒器传世不多,因为隋朝和宋朝以那些青铜酒器太狰狞和不吉利为由,大肆毁灭,那些说自己有商周青铜酒器的人,多半都是骗人的。这三个锦鱼坛不用多说,一定就是古人为了保护这些酒器,不得不做了掩护,留待后人来发掘。

丁细细接着又砸开另外两个酒坛,露出来的青铜酒坛造型不一样,可风格都是一样的——有很狰狞的人与兽,还有密密的铭文,很难瞧出记载了什么秘密。商周还未发明纸张,竹简又不宜长时间保存,因此青铜器是商周时期的重要历史事件的承载工具。

忽地,丁细细灵光一闪,隋朝与宋朝两次大规模毁灭商周青铜酒器,会不会是因为那时期的酒器记载了什么秘密?统治者害怕泄露出去,于是历史上才发生了那些事?可商周的青铜酒器上能记载什么秘密,使得统治者如此不安,劳师动众地处理那些酒器呢?

第十六章 酒母

面对隐藏了几千的密文,丁细细读不出来,李狂药也一样,恐怕当今世界上已经少有人能解开这奥秘了。丁细细好生客气,恨不得把酒坛都带回去,再认真地研究。可青铜酒坛太重了,藤条很难承受重量,他们势单力薄,也难以把坛子都搬出去。想了想,丁细细就决定等出去以后,再找材料把密文拓印回去,这样就不用把酒坛搬走了。再说了,国家禁止买卖商周的青铜器,万一被人诬陷,那该如何怎么办?丁细细可不想冒险,虽然她并不想独占这些古物。

李狂药见读不出来,便想继续爬下去,这里既然有青铜酒器,下面肯定还有更珍贵的东西,别把时间光耗在一个地方。丁细细也不愿意浪费时间,随即就想跃出去,抓着藤条滑下去。哪知道,这时绳子晃的幅度太大了,比钟摆还厉害。丁细细朝上喊了一声,以为是路建新发警告信号,猿猴杀回来了,可路建新却说他没碰过藤条。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扔石头的东西爬上来了?”丁细细说完就想再去抓藤条。

“小心点,注意脚下,别跌出去。”李狂药一面说,一边把人拉到后面,由他去抓住晃动的藤条。

原本,只有一根藤条在晃,可现在却变成两根都在晃,仿佛藤条成精了,故意捉弄这两个人。李狂药惟恐有诈,没有太靠近石室外,只先用手电往下照了照,虽然依旧照不到底,但却让藤条忽然精制了。丁细细推断,肯定有东西在下面晃藤条,因为怕被照出原形,所以才停下来。

“幸好让路大哥留在上面。”丁细细叹道。

“那我们要不要再下去?这里的空气还行吧?”李狂药嗅了嗅,山林的青涩味灌进来,驱散了闷臭味。

“还行。我们才下来十多米,现在还没看到底,离坑底尚早。”丁细细说完就拿着手电照了照,想看一看坑壁还有没有别的石室。果然,一低头,三、四米下面的地方就有一个洞口,可那里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里长年封闭,气流不通,哪来的光?丁细细迟疑了片刻,便抓住藤条,一跃而出,小心地爬了下去。

李狂药也看到下面的石室在闪光,决非是他们的手电折射光线,那光源来自石室内。他怕石室有人搞鬼,于是抢着滑下去,要赶在丁细细前头。可晃眼间,李狂药竟瞥到坑底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但等他望下去,那个人又不见了。李狂药毛骨悚然,心说太蹊跷了,这坑离底还远着呢,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底下有没有人,再说坑底似乎有烟雾阻隔,老鹰都不一定能看见躲在底下的人。

“是不是错觉?”李狂药警惕地想,“听说呼吸了不适合人类的空气,人就容易有幻觉出现。”

李狂药刚想问丁细细是否有幻觉出现,她却已经跳进另一间石室里,离开了视线范围内。看不到坑底的情况了,李狂药就重新集中精神,也滑到石室门口,往里面跳了进去。一跳一晃,腰间的手电抛来抛去的,李狂药一时没看清楚,一进来就吓了一跳,以为真的见鬼了。原来,石室里有几个黄色陶缸,掀开泥封的缸盖,他们就看见缸里有一种发光的液体。黄色陶缸边还有两具肥大的湿尸,面目狰狞,胆子不大的话,早就被吓死了。

“这两个人是谁?”李狂药喘了一声,忙问,“这味道……是不是酒尸?”

“他们的脸都膨胀变样了,瞧不出是谁了。”丁细细摇头道,“不过他们的衣服像是70、80年代的,总之肯定是我们的前辈。”

“你有没有觉得头晕?我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现在离上面有20米了吧?”李狂药不放心地问,“要不,我们先爬回去?”

“空气是有点闷,不过应该没事的。”丁细细好奇心起了,不肯无功而返,蹲下来就去研究那两具肥大的湿尸。

不过,那两具酒尸与李狂药以前见过的有点不一样,因为它们身上像装了灯,老是一闪一闪的,发出剔透的光芒,甚至能隐约看到尸体内的器官与骨骼的阴影。尽管尸体涨大了,但它们的腹部却是凹下去的,和庞大的躯体很不符,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它们的腰。这是李狂药从未见过的奇尸,丁细细也是第一次遇上,他们谁都解释不出来,为什么尸体会冒出奇光。至于尸体不腐,这都与那几缸酒有关,酒气几乎都被两具尸体吸收了。

丁细细本想戴着手套去翻尸体的衣服,奈何尸体的主人都是男性,她觉得不妥,于是只能作罢。再去看几缸酒,丁细细举起手电一瞧,立刻吃疑地“咦”了一声。李狂药也往旁边的一个酒缸望了一眼,原来酒缸里的酒液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清澈的酒液,下层则是淤泥一样的酒糟。

在古时候,酿酒技术并不及现代发达,总会有些酒糟留在酒液中,这种为过滤的酒就称之为酒醅,也就是说这是未完成工序的古酒。酒醅还有强烈的酒性,猛而醇厚,没有细腻感。要是酒醅附近有死人,形成了酒尸,那一定会比普通的酒尸还要奇特,可有多奇特,丁细细却讲不出来,因为这恐怕世界上头一回在古代酒醅旁发现酒尸——也许发光正是其中的一种不同之处。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死在这里?”丁细细纳闷地问。

“是不是喝了酒醅?我闻着这味道,有点像野鸭身上的那味道,如果那就是琼猿仙酿的话。”李狂药猜测。

“这我不清楚,不过野鸭总不可能飞到这里偷喝酒吧,而且这几个缸子刚才全部泥封着,除了我们,没有人打开过。”丁细细凝望酒尸,说道,“你看,它们的身体又没有任何伤口,至少没有致命伤,可它们的腹部是凹下去的,会不会是饿死的?”

“饿死的?”李狂药忙问,“这里不是有几缸酒吗?饿了的话,喝几口酒也能挨一段时间。而且他们爬下来,总要有绳子吧,就算没有绳子,我想真得要爬出去,徒手也是能办到的,只不过比较危险。”

丁细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石室里又找了找,果真在角落里翻出一些饼干包装,还有两个绿漆水壶——它们全都空了。李狂药心中顿时起疑,这两个男人牛高马大,既然能爬下来,应该能爬出去,何以会饿死在石室里?饿的话,为什么又不喝缸里的酒,莫非下了毒?

这时,那两具酒尸又冒出通亮的光芒,那情景让李狂药终生难忘,迫切地想知道为什么尸体也能发光。这又不是鬼火,至少鬼火是骸骨的磷在夏天的高温里燃烧,这里那么清凉,鬼火想烧也烧不起来的,而且这可是湿尸。李狂药正深感不可思议,只见尸体内的光就形成了光流,以旋涡的方式转动起来,似乎在它们胸口有一个最亮的光点。

丁细细一刹那间明白过来,惊喜道:“这两具尸体不是酒尸,是酒母!”

“酒母?酿酒用的酒母吗?”李狂药奇道。

“不是那种酒母!这……这真是千年难遇的酒母!”丁细细兴奋道。

他们话音未落,石室外的两根藤条又晃动起来,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东西正从深处慢慢地爬了上来。

第十七章 巨脸

丁细细说话时,李狂药不放心地朝外面扫了一眼,藤条有点晃动,他想出去看看,可又觉得可能是路建新闲得慌,随便拉了拉藤条而已。丁细细没有往外看一眼,一蹲了下来,她就拿出锋利的匕首,做出要剖开实体的样子。

李狂药可不想乱动先人的遗体,死者为大,特别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丁细细只做了个样子,倒没有立刻下手,只是说酒母和酒曲有关系。但凡酿酒,必用曲药。曲药就是现在说的酒曲,没有酒曲,即使是佳米珍黍,也酿不出好酒。而在古时候,发霉的谷物就是最原始的酒曲,可在史书上,酒曲最先出现在周朝,周朝以前均无记载。酒曲被发现前,它由一种药物代替,那种药物就是酒母。

酒母最初是液体,至于是用什么药物制成,又有什么工序,后世已经不可考了。酒母也不是直接使用,而是用来培养一种曲药,然后再加进发酵物之中。酒母的特点就是会发光,且不宜见日光,常年置于阴暗之地。靠近酒母的地方,会有浓烈的酒气,这是酒曲所不具备的特点。有人曾说,酒母也是一种酒,可后世没多少人见过古代的酒母,一切都只是凭空揣测。

“难怪酒缸里有杂质那么多,原来这根本不是真正的酒。”李狂药醒悟道。

“这两具尸体吸收了酒母的药性,缸里的酒母明显暗淡了,根本不及尸体通亮。”丁细细说完就用匕首贴在尸身上,想要剖出一道口子。

“你在干什么?他们都死了,就让他们睡在这里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李狂药阻止道。

“酒母可能是琼猿仙酿的核心酒艺,要是能带走就好了。”丁细细解释道,“这里承天接地,阴阳融汇,酒母沉浸在这里很多年,恐怕成精了。你没听说过,佛祖的灯芯都能修炼成仙吗?这酒母借着尸身,已经能够移动了,它们的本元就在尸体的心脏位置。”

李狂药听得一愣一愣的,酒母只是一种药液,居然也能成精,这是不是走进蒲松龄他老人家的故事里了?丁细细却不管酒母是否成精了,她只想剖开尸身,把最亮的那部分掏出来,想要带出去。尸体纵然吸收了酒母的药性,长年不腐,但体内早已尸化,有一种难嗅的臭气,只被剖了一道小口,李狂药和丁细细就差点呕吐了。

丁细细强忍住恶心,一刀下去,黄色的稠液就迸出来,尸身心口里有一波亮光,像是里面有一个灯泡。李狂药阻止无力,只得叫丁细细小心点,别被尸液喷到脸上,也许会腐蚀活人的皮肤。丁细细很爱干净,自然小心谨慎,可她刚剖开一具尸体的心口,那道光竟然动了起来,就像是害怕被人捉住,拼命地往尸身里躲。

“细细,怎么了?”李狂药有点急了,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也觉得这里的空气还未换净,待的时间长了,恐怕对身体不好。

丁细细也很着急,眼看光团钻进尸身更里面去了,她就把口子剖得更大,不让光团有躲避的余地。尸身不大,要躲起来很困难,它一下子就被人逮住了。丁细细捧在眼前端详,只见那是一团发着白光的胶状物,晶莹通透,像是会活动的水晶。李狂药想要瞧上一眼,那光团竟跳出丁细细手中,窜到了地上。

“快抓住它!”丁细细边喊,边敏捷地扑上去,又把光团捉住。

这一次,丁细细不敢再松懈,捏住了光团就说:“这应该是酒母了,我们带出去,以后再研究。你的水壶呢?我们把它放进水壶里,免得出去了,它被日光晒到就完了。”

李狂药默默地把腰上的水壶拧开,当看到酒母被塞进来时,他就感觉到水母如同一颗心脏,竟扑通扑通地跳着。酒母没有太大的反抗能力,被塞进宽口水壶了,就没有了动静。李狂药一阵惊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酒母这种珍宝。丁细细却仍不满足,还要去剖另一个酒母,还说留在这里也是浪费,带出去才能实现它们的价值。

李狂药迟疑片刻,便问:“细细,一路上我早就想问你了,可路老哥在旁边,我就没好意思问。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丁细细没回头,只道:“你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有点反常,以前不会这么做……”

可惜,李狂药没能问完,路建新就在石坑上面大喊,问他们是不是还在爬着,为什么藤条被拉得蹦直了。李狂药闻声就马上走到石室边上,打起手电往下面望了望,结果却吓了一跳。这时候,他们从石坑下来二十多米了,这已经比普通的井要深得多了,但还未见到坑底。坑底似乎有雾气,光线穿不透,他们也一直没见到坑底的真容。这一刻,雾气竟出现了一个漏洞,手电涣散而下,朦胧之中竟有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孔,正死死地朝上瞪来。

丁细细沉住气,把另一个酒母取出来了,便想塞进李狂药身上的水壶里。谁知道,她一走过去,同时见到了巨脸,让她连连惊叫。坑底至少还有几十米,甚至百来米,距离这么远,脸还能如此之大,那下面的女人岂非巨人一族?不过,坑底很深,手电的照射能力不够,没触到坑底就散尽了,也许是他们把雾气看成巨脸了。

“你说下面到底有什么?巨人吗?”丁细细话没说完,就自己拧开了李狂药身上的水壶,轻轻地把跳动的酒母塞进去。

“管他是什么,下面空气肯定不够呼吸了,我们先上去吧。反正你也找到了酒母,算是此行不虚了。”李狂药劝道。

“难得你现在还那么理智,不贪图奇珍异宝。”丁细细微微一笑,想要擦干净手,这时石室外的藤条又晃了晃。

路建新在上面看不到具体情况,喊了好几声,劝他们快点上来。李狂药和丁细细刚有这个打算,他们就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正慢慢地从黑暗的深处爬上来。两根藤条被那东西拽在一起,好像是为了承受住它的重量。丁细细大吃一惊,想要马上爬回坑上,可又怕被黑暗深处的神秘东西追上,于是就叫李狂药把下面的藤条割断。

“你先爬上去,我再割。”李狂药答道。

“别推让了。我们又不是把藤条都割了,只割下面这部分,不让那东西爬上来就可以了。”丁细细说完就想动手。

哪知道,他们匕首还没伸过去,蹦紧的藤条就忽然松了,呼啦一声,从上端断开,坠进了石坑底处。

第十八章 猿谋

藤条从上面断开后,李狂药意外地皱了皱眉头,忙想这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路老哥先把藤条割断了吧?丁细细也想不通,照理说爬上来的东西没那么重,不会把两根藤条都扯断了。可惜的是,他们依旧看不到爬上来的东西是什么来头,因为藤条一断,它也跟着摔下去,还砸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搞什么?这种紧急关头,路老哥是不是犯糊涂了?”李狂药很奇怪,朝上喊了一声,却听不到回答。

丁细细一样不解,嘀咕道:“我们徒手爬上去,不知道行不行。”

而就在之前的一分钟,路建新不停地催李狂药他们爬上来,喊了没几声,他忽然听到绿瀑布外传来隐约的猿啼。金蛋还摆在绿瀑布后的石洞中,路建新看了金蛋一眼,只见它还在冒光,没有减淡。于是,路建新抱起金蛋,走到绿瀑布边上,想要吓唬扑来的猿猴群,怎知他恍然大悟,这竟是猿猴的阴谋!

绿瀑布下密密的山林里,像袭来一波波青浪,猿猴大肆冲来,掀得野树晃个不停。面对那枚金蛋,猿猴瞧都懒得瞧一眼,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没当一回事。路建新起初以为是金蛋太小了,猿猴看不清楚,于是又把金蛋伸出去一点,结果仍无济于事。一瞬间,路建新才明白,猿猴根本不怕金蛋,一切都是它们装的!

金蛋那么小,猿猴跑了那么远,它们怎么可能感应得到?即使金蛋能发出看不见的力量,威慑顽皮的猿群,那为什么把窝筑在能九虺旁边?难道不怕它还没死,忽然生几个蛋出来?现在已经到下午了,天色不再晴朗,要是一入夜,自大的人类在大自然里就没有优势了。猿猴故意假装害怕,散开之后,请君入瓮,等人爬到绿瀑布里面了,要再逃出去,那可不及在平地逃跑顺利了。

“妈的,枉我住在山里这么久了,居然还会被猿猴骗了!”路建新一怒,把金蛋丢到一边,想要回去叫李狂药和丁细细赶紧爬上来。

可是,猿猴袭来的速度太快了,眼睛没眨,它们就扑到了绿瀑布下面。即使没有青藤垂下去,猿猴也能爬在石岩上,像饿死鬼一样地冲上来。路建新别无他法,只得扔了几块石头,把猿猴砸下去。怎奈,猿猴有数百只,路建新砸得再快,也不能完全阻挡猿猴爬上来。

瞬间,猿猴如千军万马地涌进绿瀑布石洞,路建新挡也挡不住,正想回去拉起藤条,却见猿猴们跳进石门后,硬生生地把藤条咬断了。路建新见状,心说糟糕了,没有藤条,李老弟和丁小妹就上不来了!这群死猿猴,居然耍心眼耍得出神入化,今天算是栽在畜生的手上了。

猿猴跳了上来,十几只先冲进石门,另外一些就抱住路建新,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透风。路建新被猿猴的利爪抓伤了,心里来气,哪还管不能伤猿猴的理论,当即他就胡乱地抓了一把,将缠住他的猿猴扔出去。绿瀑布下面是一堆乱石,猿猴被撂出去,摔个头破血流。这情景激怒了其他猿猴,它们竟张开嘴,想要又抓又咬。

路建新双拳不敌百爪,猿猴不仅猛抓,还把他往绿瀑布外推。眼看就差一步要掉下去了,路建新也已经重心不稳,再过一秒就会坠落,这时一件意外忽然发生了。

与此同时,李狂药渐渐听到了动静,发觉石坑上有情况,猿猴们可能杀回来了。可金蛋就在绿瀑布后面,猿猴不是害怕它吗,怎么又回来了?丁细细举起手电,歪着脖子往上一望,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猿猴俯视着,她就心说糟了,中计了,这是猿猴的阴谋,它们根本就不怕金蛋,一切都是为了迷惑人类而演戏!

“路老哥不见了,是不是被猿猴推下去了?”李狂药担心起来。

“路大哥要是没点本事,人家就不会叫他茶王了,他不是浪得虚名的人。”丁细细倒很放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爬上去,猿猴肯定不得我们接近,又砸下东西,或者推我们下去的。”李狂药头疼地问。

“还能怎么办?不是等路大哥救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了……”丁细细说到这里,瞥了瞥石室里的两具死尸,方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男人会饿死在石室里。之前,丁细细就觉得不对劲,那两个男人既然能爬下来,肯定借用了绳索之类的工具,那再爬回去,应该易如反掌。再者,尸身上没有外伤,也无中毒变色的迹象,只有腹部深凹,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是被饿死的。丁细细这时才想到,那两个男人的绳索没准也是被猿猴搞断了,因为没办法再爬上去,只好在石室里苦挨着,谁知道一挨就挨到饿死的地步了。

“这些猿猴真是够精的,要是活着爬出去,一定要叫猎人来把它们都捉到动物园去。”丁细细气道。

“幸好我们让风灌进来了,不然气没换足,我们不饿死也憋死了。”李狂药庆幸道。

“可是这些酒缸里的东西都不能吃,我们也没带吃的下来,最多只能挨几小时,不能等饿得没力气了才想办法。”李狂药焦心地道。

“除了徒手爬上去,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路大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丁细细叹道,“就算路大哥有心救我们,也不放心让他站在石坑边上,只要猿猴轻轻一推,他就完了。”

李狂药苦无计策,只得气恼地捶向石壁,把拳头都弄破了。丁细细看在眼里,心疼得厉害,可也帮不上忙。李狂药不愿坐以待毙,想了又想,便想拿出金笛试一试。能糊弄动物的幻术,李狂药并不会,也学不来,但他在《醉龙神篇》中学到了酒与音乐的奥妙。若能让猿猴们去把绿瀑布里的猿酒喝光,它们必会醉醺醺的,不再去为难闯入猿窝的人类。

然而,酒乐有许多种,李狂药并不知道要吹哪一首,他瞎猫捉死老虎一样,凭着直觉吹了从大海石上寻获的元朝笛谱。那笛声借着石坑的效应,像一个喇叭,响亮地扩散着,猿猴们一听,动作就慢了下来。而此时,绿瀑布石洞里的猿猴也死了一大半,路建新并没有摔出去,他仍安好地站在洞中。醉人的笛音响起后,路建新觉得头晕脑涨,口渴得厉害,似乎只有喝酒才能解渴。

当看到无数的猿猴跳去争喝石槽里的果酒时,路建新也冲动地想要去喝,可他抑制住了,并立刻盘坐下来,慢慢地缓住急促的呼吸,似乎在抵抗笛音对意识的干扰。路建新清空了杂念,就那么坐在石子地上,好一会儿了,才把渴望喝酒的念头消去。在路建新身旁,地上倒着许多猿猴的尸体,它们身上都有许多毒针,而那些针就是古代茶境里历代茶王的防身武器——大茶八卦针。

根据茶境的典籍记载,唐朝时有一种很奇特的暗器,名叫“大茶八卦针”。所谓大茶,就是断肠草的别称,而八卦针是一个盒子,只要按在机关上,四十八根小针就会同时射出。不过,四十八根针与八卦图无关,只是围成八卦图的形状而已,让人无处可躲。古代茶人经常进山收茶,身上会带许多钱,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会带上防身之器,而大茶八卦针则是茶境流传出来的。到了近代,很多茶人去乡里收茶,还有带枪的。

路建新已经很少用大茶八卦针了,因为用这种东西,迟早会害到自己。若非猿猴们咄咄逼人,他根本不会出自下策,让缠住他的猿猴死于非命。幸亏醉人的笛音忽现,否则路建新的针就要全部用完了,他也不忍心把猿猴全部杀光。渐渐地,路建新感觉到笛音是从石门后传出来的,可为了净心清神,他不得不继续盘坐在地上,摒除一切杂念。

好不容易,李狂药发觉石坑上的猿猴都不见了,而丁细细也有点控制不住,难受得想喝酒,于是他就马上停住了手上的笛子。正当李狂药想大喊一声,问路建新还在不在,能否把藤条再放一根下来,好让他们爬上去,这时石坑深处竟传来一声沙哑的求救:“谁在上面,快救我上去!快啊!”

第十九章 石中剑

那声音就像盗版磁带,用破旧的放音机播出来一样,既沙哑又刺耳,听着让人耳朵极不舒服。李狂药把笛子收起来,拿起手电往下照了照,虽然看不到什么,但那张巨脸又朦胧地出现了。恍惚中,李狂药甚至以为那喊声是巨脸发出来的,可巨脸像是女性,而喊声却像一个老头子。

等喊声停了,李狂药就先朝上面吼了一声:“路老哥,你还在吗?”

路建新头晕脑涨,笛音停了,才觉得舒服一些。听到有人喊他,路建新就急忙跨过歪倒在地上的猿猴群,回到石门后答道:“我还在,没什么事,你们呢?没摔下去吧?”

“你没被猿猴推出绿瀑布就好,不用担心我们。”李狂药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也故意回了一句。

丁细细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喊:“路大哥,我们不是还缠了几根藤子吗,麻烦你再放两根下来。坑底好像有人,我们要下去看一看。”

李狂药起先不想下去,只打算回到地面,毕竟已经拿了两颗罕见的酒母,算是很走运了。自古贪心败事,知足常乐。李狂药刚要说大道理,随即就明白丁细细的意图了,她不是贪婪,而是想爬下去救人。既然有人能在坑底呼救,那说明那里有空气能够呼吸,他们无须再担心会不会窒息而亡。

只不过,李狂药有点拿不准,不是不想救人,而是能不能救。坑底的巨脸那么瘆人,底下有什么都看不清,善类怎么会到那种地方,说不定是古代关押的恶鬼或者妖怪,把它救上来只会贻害人间。想了想,李狂药又觉得他太疑神疑鬼了,大概是由于环境特殊的关系吧。眼看路建新又把两根藤条放下来,李狂药就先抓住一根,打算打头阵。

丁细细忙说:“你别着急,那个人还有力气喊救命,一时半会死不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下面有多深,还是见机行事吧,如果藤条不能够到坑底,到时候就爬回石坑上面。”

“不救人了?”李狂药诧异。

“要救人的话,也得我们都活着嘛。况且我不是完全冲着救人才想下去的,越深的地方,越会埋藏真相,这趟那么辛苦,谁都不会白跑,是吧?”丁细细说完也抓住藤条,准备慢慢地荡下去。

李狂药心中惶惶,担心会有埋伏,于是抢在前头,故意加快了速度。先前,有一个东西顺着藤条爬上来,那若是善类,早就呼喊了,明显是想偷袭,却被猿猴意外地阻挠了。巨脸、呼救的人、爬上来的东西……坑底会不会还有未知的生命,等着他们去发现?李狂药压抑着心中起伏的情绪,不愿再多想,只提高了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摸向腰间的匕首。

大约又往下二十多米,空气愈发沉闷,闻不到猿猴石洞的野果香了,李狂药就猛地停住,问丁细细有没有感到头晕。坑底太深,风劲再大,也很难在几小时内把空气全部换净。再说了,求救的人早不喊晚不喊,现在才喊,也许是想把他们骗下去。丁细细却很放心,在她看来,石坑通风前,要是有人在底下,怎么没闷死?这就说明底下有空气呼吸的。

李狂药笑了笑,心说自己真的多虑了,真是不像个男人!过了一会儿,他们快要接近坑底了,这时惊喜的发现藤条够长,已经触到坑底了,想必石坑有近百米。李狂药屏住呼吸,把腰间的手电拿出来,压着往下面一照,想要想看清楚环境,哪知却被一片光反射得眼睛花了。

“怎么回事?”黑暗之中,忽现一片光亮,李狂药适应了光线后,却笑道,“原来下面有一滩水,我还当是外星人来了。”

“你快看!”丁细细一手抓住藤条,一手也拿着手电往下看,“好多白骨!这下面死过多少人啊!”

李狂药惊魂稍定,放眼望下去,只见水边的石滩上摆满了白骨。实际上,白骨早就不白了,大部分被灰尘覆盖,或者霉变了,染上了灰色、黄色、绿色的怪斑。有谁不知道的,还以为石坑底下是阴曹地府。见到成堆的白骨,李狂药难掩不安,更想为什么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呼救的人会不会是这些人的鬼魂呢?

“这些是人的骨头,还是猿猴的骨头?”丁细细骇然地问。

“猿猴的骨头?”李狂药疑问。

“上面不是猿猴的老窝吗,它们又不是神仙,总有生老病死的,如果死了,它们不会像类一样挖坟墓埋尸体,会不会就把同伴抛到下面来?要不然,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这肯定是个大新闻!你看,这些白骨堆里也找不到人类的衣服,肉没了,衣服总该留下几件。”丁细细分析道。

“那就好。我以为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心里有点发毛。”李狂药松了一口气,并道,“以前我听说广西有个山洞叫万骨洞,里面有好多像人类的骸骨,引发了轰动。不过后来被证明那是猴子的骸骨,看来万骨洞的情况和石坑底下差不多。”说完了,李狂药就收住话头,和丁细细一起继续观察底下的形势。

骨堆围住的那滩水看起来不深,不知是不是水光折射的缘故,但水底有一个女人的巨脸,水波一动,那巨脸竟似跟着动了起来。那张巨脸睁着双眼,像是一颗巨人的脑袋,瞪得李狂药和丁细细浑身不舒服。接着,他们就发现巨脸的额头有一把利剑,硬生生地插进巨大的石脸中。水滩里有许多微小的浮游生物,看似水滩有些年月了,可那把石中剑居然没有一点锈迹,而且还借着水光而闪烁着,整个剑身透着一股神力。

李狂药啧了啧,心想以前听过“李广神箭入石”,却没听过有人能把剑刺进石头里。若要办到,不仅宝剑要锋利,持剑之人也要有点本事才行。但愿剑的主人不在了,否则要是碰上了,李狂药可不敢保证能对付得了。

哪知道,这时候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并伸向水底的石中剑,作势要将它拔出来。

第二十章 闭眼

李狂药顾着看那把石中剑,没注意到水下有异样,这时才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游进水下,想要拔剑。不知是那男人力气不够,还是剑插得太深了,他几次使劲都没拔出来。李狂药看那男人的架势,还以为他能拔出来,要将他和丁细细剁成肉酱呢。

接着,李狂药把手电歪了歪,视野中就见到那个头发灰白的男人从水里爬出来,瑟瑟发抖地躲到角落里。就在角落那里,还有一只裹着污血的猿猴,它倒在血泊里,不时地抽搐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在猿猴旁边还有掉下来的藤条,缠绕在它的身上,想必偷偷爬上来的东西就是它了。

“它没死?”丁细细奇道,“我是说,那只猿猴没死吗?这里应该是猿猴的尸坑才对,不死的猿猴也会被丢下来?”

李狂药一样不解,可很快就醒悟了,这里不只是尸坑,还是篡位的禁地。猿猴也有自己的社会,通常会有一个领袖,而它们和人类几乎一样,都会有谋权篡位之事。当猿猴之王渐老,无法力挫群雄,那么不是孤独死去,就是被年轻一代打死。恐怕,摔死的猿猴是被其他同类推下来,侥幸未死,又想偷偷爬回绿瀑布石洞。

李狂药心想,除了猿猴的领袖,一些年轻力壮的猿猴可能也被谋害了,这是一个长期的斗争,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尸骸,并且坑底都有空气存在。那扇石门虽然尘封多年,但锁早被人撬开了,猿猴要是不时开启,绿瀑布上的风也会灌进石坑。李狂药明白之后,不知是高兴还是惆怅,只觉得怪怪的。

“那个人是谁?不会是你的太爷爷吧?我是说真的那个!”丁细细望向角落,疑问地问。

“我也不知道。”李狂药没看清楚,也不知道真正的李狐到底长什么样了,说完之后就顺着藤条跳到骸骨滩上,把骨头踩出脆脆的声音。

等丁细细也落地了,李狂药就朝石坑底下的角落喊了一声,问躲在那里的人是谁。可那男人却不吭一声,只喘着粗气,拼命地躲向黑暗中,不敢正视手电射来的光芒。李狂药心有不忍,心着既然那个男人害怕,那估计和被害的猿猴一样,都是受害者,不是大恶之人。于是,李狂药就关起了手电,不再把它照向那男人,可那男人却依旧不把粗糙的手挪开,一直挡住他的脸。

“他到底是谁?”丁细细没关手电。

“算了。让他冷静一会儿,别着急。反正这里没别的路,他也跑不掉。”李狂药小声道。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只有骨头,连个野果都没有,他怎么吃东西活下来的?难道就吃猿猴推下来的同类?”丁细细怀疑道,“就算有猿猴能吃,也不见得它们天天把一个同类推下来。要是几个礼拜没发生内讧,没有东西吃,这个人肯定就死了。”

“也许水里有鱼呢……”李狂药转身指着坑底的水滩,可靠近一看,里面只有墨绿的水草,见不到一只鱼,也没有匣子。可是,李狂药却愣住了,话头也打住了,因为不知何时起,水底的巨脸竟然发生了变化。

丁细细听出了李狂药语气不对,也转过身来,低头盯着水底,一样大吃一惊。那张石头巨脸原本睁着双眼,可现在竟合上了,像是睡着了一样。李狂药记得一清二楚,巨脸最初没有闭上眼睛,他在上头就看到了,还被巨脸瞪得浑身不舒服。只过了一会儿,巨脸的双眼就闭上了,难道石头也懂得疲惫,睁久了就闭上休息?

水滩不是太深,最多只有两、三米,跟一个小渔塘差不多。李狂药伸手捞了捞,几乎就能触到那把剑的柄身了,可他没敢捞太深,就怕巨脸忽然张开大嘴,把他的手咬断了。丁细细从边上找了一根比较长的骨头,伸进水里戳了戳,那巨脸硬绑绑的,的确是石头,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这里好像什么都成精了,真是古怪。”丁细细叹道。

“除了巨脸,没别的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李狂药暂时没了主意,本以为会在这里找到答案,可除了诡异的巨脸,和蒙住脸的男人,似乎没什么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