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受家庭熏陶,涉猎广泛,平时在网上连载些古言小说,可因为爱玩摄影,更新随意,赚的那点儿稿费,远远不够自己挥霍的。再加上年龄不大,两个人都有考研的打算,也没谈婚论嫁,就很少说起家里的事。萧仲和知道她在家里挺受宠,对她家的具体情况,倒不十分清楚。前不久呢,因为他舅舅车祸住院这事儿,陆渺在医院碰上他母亲和妹妹了。

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温和的母亲和从小就很乖巧的妹妹,都对陆渺颇有微词。

他母亲觉得陆渺穿衣打扮太开放,热裤太短,不够规矩庄重;他妹妹觉得陆渺一开口就能找朋友借几万块,这朋友未免太大方,让他问清楚,免得拿了脏手的钱。

他身为男朋友,自然第一时间帮陆渺辩解了几句。

辩解之余,也下意识地开始观察陆渺,这才发现,她平时虽然不喜张扬,可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就摄像机镜头,也会赶新潮买大牌。

今天星期五,他主动要求送人回家,一开始,想法就不那么纯粹。

收敛思绪,萧仲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反问:“怎么,体贴些不好吗?”

“很好呀!”

陆渺握着他的手,起身过去和他坐了同一边,笑嘻嘻的,“就感觉你平时冷冷淡淡的。难得出现这种时候,嘿嘿,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小情侣低着头说话,那股子热乎劲儿,明摆着的。

江志远烤好东西亲自给送过去,自然晓得,自己先前的确搞错了,这一位,打眼一看就是男朋友。结完账将两人送走,扭头还问了江沅一声:“这姑娘,上大学了吧?”

江沅点点头:“好像是。”

“上了大学再谈,倒也没什么。”

江志远的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

江沅抿唇笑了下,只说:“那我去收拾桌子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小情侣两个牵着手走在路上,渐渐地,萧仲和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是安城本地人,如何不清楚,两个人现在身处的地方,正是安城寸土寸金的地段,越过这个著名的5A级旅游景区,前面就是别墅扎堆的南湖富豪区。

结合这段时间他的观察,他已经判断出,陆渺应该家境不错。她的活泼外向并非作假,天真烂漫也都极为惹人,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搞的女孩,能刻意装出来的性格,营造出的假象。

心情极端复杂,他默默地闭了下眼,轻声唤:“陆渺。”

“怎么啦?”

陆渺侧头去瞧他。

萧仲和比她高,从她的视线,正好看见他精细的下颌线条,因为人瘦,他的五官轮廓偏硬朗,给略显文质彬彬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冷淡的锐利感。

萧仲和步子没停,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苦笑着说了句:“你从来没说过,你家境这么好。”

陆渺心里咯噔了一声。

生怕萧仲和因为这个提及分手,连忙说:“出身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耍脾气不要我了。再说了,我家是我家,我是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奋斗,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小家。”

在男朋友面前,她一贯是小鸟依人类型的,特别乖巧。

萧仲和被逗笑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走了一会儿,将她送到了南湖公馆外,才徐徐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一手捧起她脸,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哪能不要你,我担心你不要我了。”

他容貌生的好,这样捧着人脸温柔说话,分分钟要让人晕厥。

陆渺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突然踮起脚,直接吻住了那张唇。

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亲吻还是挺寻常的事,可这一次,比以往好些次都激烈缠绵了些许,终于分开的时候,陆渺低头摸了摸有些痛的唇瓣,觉得窘迫又甜蜜。

“回去吧,晚安。”

萧仲和垂眸看着她,眉眼被夜色染得很温柔。

陆渺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抬眸间,看见一辆黑色宝马刚刚通过了小区的起落杆,车牌被门卫室一侧挑起的路灯照了一下,映出清晰的车牌号——X8888。

额,好像是隔壁徐总的车?

要不要这么尴尬!

明早六点见哈,群么么。

☆、094:不能走上她母亲的老路(一更)

宝马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司机熄了火,耳听着后排的老板打电话。

今天上午,集团旗下正在施工的一个楼盘出了点事儿:有个外来的建筑工人,高空作业的时候,不慎从十几层楼上给摔下来,当场死亡了。周围人太多,事情一下子给闹开了,刑警法医去了现场,检查完以后,怀疑这人并非意外死亡,而是被刻意谋杀安排上了意外身亡的假象,准备立案调查。

偏偏,死者家属对这事反应特别激烈,一口咬定公司这边买通了警察,故意推卸责任,要将事情不了了之。下午的时候,花圈都弄过去示威了。

简直糟心……

郁闷地想着,司机小心地看了眼后视镜。

小徐总接手集团房地产这一块儿也就几年时间,周身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已然形成,西装外套扣子解开,他略显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拿手机,开口的声音里却自带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强势:“警察那边结果没出来,别想着私了,授人以柄,反倒被动。事情既然有猫腻,就先将这猫腻掰扯清楚了。家属那边还要再闹的话,报警处理。”

“媒体那边公关自会接洽。”

“嗯,先这样。”

挂断电话,徐梦辉抬眸往窗外看,捏了捏眉心。

正想推门下车,前面坐着的司机突然叹了一声,感慨道:“陆家这三小姐,眼光不怎么好。”

也就在他说话的这工夫,陆渺的身影出现在了车窗外,天色暗了下来,神情看不真切,她走路时雀跃轻快的步伐却泄露了此刻的心情,大抵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

想到这儿,徐梦辉眼眸深沉了些,又免不了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是十几天前,他去医院看望一个商业上往来频繁的老总,因为等电梯的人太多,而那个老总住的楼层又不算高,便选择了走楼梯上去。

出了楼道门,窗户边有一对兄妹在说话。

女孩儿说:“什么朋友呀,一下子就能给她借两万,呵呵,这样的朋友我也想要。哥,妈说的没错,你看她穿那么短的裤子,作风肯定很开放。”

男生不太高兴:“渺渺不是那种人。”

语气里,有那么一股子犹疑。

当时就听了那么一两句,他也没往心里去,之所以现在还有印象,大概是那短短几句对话里透露出的讯息,让人听了便忍不住咂舌,得感慨一声:这年头,好人当不得。

女朋友借钱给人舅舅做手术,反倒成了不知检点的罪证?

什么道理!

偏偏这世上,很多事没道理可讲。

叹口气,徐梦辉推门下车。

晚上十点多。

烧烤店里的客人渐渐地少了。

江沅已经回了家,江志远忙过一阵子,站门外抽了一根烟,莫名地,想起些往事。

当年他开车往贵州那边运货,有一天,临近傍晚了,有点尿急。那会儿的社会秩序远没有现在这么规范,又是在那种尚未发展起来的地方,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下去解手。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往河里走。那个女人就是龙锦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多少提了一些当年的事,之所以未婚有孕,就是在有钱的公子哥那里吃了亏。

沅沅这孩子生下来就又白又嫩,粉雕玉琢的,他抱着都舍不得撒手。先前育才的事一出,他意识到孩子长大了。现在好不容易将她放进九中,也是为着她考虑,希望她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无论如何,不能走上她母亲的老路。

叹口气,江志远碾灭烟头,拿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江文秀。

江文秀刚将儿子哄睡,一边往主卧走,一边接听手机,声音低低地应了声:“哥,怎么了?”

“有个事,寻思着找你说说。”

“你说。”

两个兄长性子都随了父亲多一点,忠厚实诚,从小对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因而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也愿意给两家帮衬一些。听完江志远一番话,下意识就蹙了眉,陷入沉思。

一只温热的大手摸进了裙摆,将她给吓得一个激灵。

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被拖进了被子里面,江文秀“啊”一声,抬手便去捶打作乱的那个人。

宋康安背上挨了几下,一点儿不恼,反而极为熟练地将她睡裙掀开脱掉,将人搂在怀里,温柔揉弄,低笑着问:“怎么了?打个电话就成这样?家里又出事了?”

“还是沅沅的事。”

江文秀叹口气:“大哥说他去给沅沅办住宿,遇上陆川了。就上次去烧烤店吃饭那男生,现在是沅沅同桌。他觉得那男生好像在追求沅沅,让我找一下班主任,将两人调开。”

宋康安若有所思,笑了:“哦,记得,小伙子挺帅。”

“那是海纳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说起这个,江文秀的语气变得十分复杂:“我们学校一栋科技实验楼,就是人家父亲带头捐的。那孩子性子其实还行,学习也不错,还有特长,要走体育单招的,唯一一点,就是这人,真的挺花心,女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

“所以呢?”

宋康安埋头在人胸口亲,问话声音有点闷。

江文秀轻哼了两声,抬手推他,拧着秀气的眉,一脸苦恼:“你觉得我要不要和欧阳昱提一下?先前把沅沅转进去,已经挺麻烦人家了,上次家访还闹得不愉快……”

几次凑过去亲热都被推开,宋康安索性也暂停了,手指搅着她头发,状若无奈地说:“这世上呢,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异性相吸是天性。如果他们真的想谈恋爱了,你觉得换个位子就能解决?人家牛郎和织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不照样谈,还生了两孩子。”

“……能不能正经点!”

好气又好笑,江文秀捶了他一拳。

宋康安笑笑,握了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下,才道:“你这侄女不笨,我是觉得,她不会傻到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她应该很明白,明年的高考对她有多重要。指不定压力比你还大,怎么会不明白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一番话,引得江文秀若有所思,半晌,迟疑着问:“照你这么说,就不管了?”

“怎么管?”

宋康安问她,“拿根绳子把人拴起来?”

江文秀:“……”

不知不觉地,又被说服了。

(*^▽^*)哈哈,实力助攻的姑父。

然后,“解手”就是上厕所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吧?北方人,尤其是阿锦父辈和祖父辈的男性,很常用。所以这里江爸爸回忆,用了这个词。

更新的话,其实不用再二更了,不过知道泥萌想见川哥和欧阳,十二点再二更一章吧,么么。

☆、095:沅沅发的好人卡(二更)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九月底了。

三十号这天,星期三,下午最后两节是英语考练课。

铃声未响,教室里一片吵嚷。

江沅侧着头清点了一下收上来的英语作业本,尔后,翻开习题册,看起了题目。开学一个月,她早已经练就了在喧嚣环境里,仍旧安静看书的本领。

陆川坐在她里面,低头摁手机,也没打扰她。

这十来天,他经常会想起吃饭时江钟灵那些话,心里不得劲之余,举止克制了些,免得招人烦。至于江沅,知道了他给自己安排宿舍的事情,却没办法挑明了问,只装作不知,以免引起更多尴尬。江文秀听了宋康安的,没有找欧阳昱给两人调位子,上课的时候留心观察了下,发现江沅心无旁骛,始终在专心学习,也就安心了。

“叮铃铃——”

外面上课铃响起,欧阳昱抬步上了讲台。

“老师,明天什么活动呀?”

“对对对,决定了吗?”

“是不是要爬山?”

没等他开口,下面好些人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安城九中的校长,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法很多、点子不断的传奇人物。在位期间,做了好些个“英明”的决定,比如,坚决不给学生补课;再比如,不强制住校也不强制收缴任何费用;还比如,让关系户聚堆到次重点班,保证其他各个班的学习风气清净端正。

早在几天前,江沅就听说了,九中的高三生,有一个社会实践活动。这活动为期一天,就在高三开学后的国庆节当天,具体什么活动,提前一天公布。

对于未知的事,少年人多少会有些好奇。

欧阳昱垂眸扫了一圈,也没卖关子,从讲桌上捡了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保护环境,做城市的清洁工。”

“什么意思呀?”

欧阳昱转身,将粉笔丢进粉笔盒,淡笑了下:“说简单点,捡垃圾。”

班上一帮少爷小姐齐齐喷了。

欧阳昱叹口气:“好好的假期,要领着你们进行这一项活动,老师们也是很不情愿的。不过既然孙校长已经发话了,这件事自然没有转圜的余地。经过抓阄分配,我们班这次和文科火箭班一起行动,要去的地方是沣峪口……”

“哈哈!”

“老师你手气可以呀!”

听他报出地点,一众人又兴奋了起来。

高三级总共二十三个班,一起进行社会实践活动显然不切实际,这次活动,两个班一起行动,怎么分组,由谁带队,去什么地方,都是班主任抓阄决定的,有很大的偶然性。

耽误旅游时间跑去捡垃圾这种事,少爷小姐们多少有些排斥。可要是去沣峪口,就有些期待了。沣峪口在安城南边儿,是秦岭北麓的一条山沟,因沣河从山涧流出而得名,作为安城近郊出名的避暑休闲景区,近几年发展了各种农家乐活动,算得上周末一日游的绝佳去处。

总归,捡垃圾也是分地方的,去依山傍水的景区,总比在市内来得好。

教室里一众人叽叽喳喳,热闹讨论,欧阳昱也没阻止,等下面众人回过味来渐渐地止了话茬,他才慢条斯理地来了句:“都说完了?那行,我讲一下活动细则。”

“您说。”

他难得地展露出温和纵容的一面,教室里一众人受宠若惊,连忙捧场。

江沅低着头,在空白纸上记下他讲话的要点:1、八点整从学校正门口出发,坐大巴前往沣峪口;2、要求穿校服外套,平底鞋,戴校牌;3、学校给每个人发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一个塑料袋;4、两个班各乘一辆大巴,到达目的地后自发分成两组,每一组分派两位任课老师带队。5、活动是为了增强大家对环境的爱护,对清洁工人的体谅,同时,锻炼身体、促进团结、感悟家乡自然环境之美。

抬眸瞥见她认真地记下几行字,陆川笑了下,没忍住揶揄:“要不要这么认真?”

“陆川。”

没等江沅答话,讲台上欧阳昱唤了他的名字。

陆川站起身:“您说。”

欧阳昱盯了他一眼,发话:“我们班按座位分两组就行了。一组和二组并成一组,三组和四组并成一组。明天的话,我和江老师带一组,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带一组,等会儿你去一下后勤,领一下班旗。”

陆川点点头。

欧阳昱压压手让他坐下,目光巡视一周,又道:“那就先这样,自习吧。”

学生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欧阳昱坐在了一个请假的学生位置上,侧过身唤了声:“江沅……”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江沅便站起身,抱着作业本出了位置,放在了他跟前桌面上。

一个月下来,她已经摸清了欧阳昱的习惯,知道他唤人是要批作业。

看着她放下作业本,欧阳昱略显意外地笑了下,从西装的内置口袋里掏出红笔。

返回位子,江沅有几秒钟的放空。

作业都写完了,国庆假还挺长,不急着预习新课,她略想了一下,伸手进桌洞,将欧阳昱先前给她的两本书掏了出来。她喜欢看书,对欧阳昱这个班主任又感激尊重,他送的书,自然是要看的。不过因为平时作业多,所以这些天过去,才快要看完第一本,略薄些的《实践理性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