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溢血,在动手术。”

陆远面无表情地说。

“……脑溢血?”

张雅沁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心里转了十几个弯。

她跟陆淳认识这么多年,几乎一开始,就一直在他身上动心思,琢磨他这个人,琢磨怎么进陆家的门。要说爱情,起先肯定是有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最惦记的,除了她的身份利益,再无其他。

乍一听陆淳脑溢血,心里又庆幸,又遗憾。

庆幸这人一时片刻醒不来,遗憾这人可能还会醒来。他要醒来,自己这处境可真是麻烦了。流产的事情一旦被他知道,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不行,不能等他醒来。

还有陆川,那样子,完全是一个定时炸弹。

冷不丁想到这儿,张雅沁嫌恶地蹙了下眉,尔后,目光落在了陆远的身上,想了想,问:“你媳妇呢?”

“……去那边看情况了。”

私底下提及陆淳的时候,陆远偶尔不愿意喊爸。

他立在桌边倒水,脸色很冷淡。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雅沁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让陆远喊爸的场景。他当时还没上小学,沉默寡言,也不晓得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惯常顶着一张冷脸。

她好不容易留下陆淳,让他喊爸,他非但不喊,还挣脱她手跑开了。

那一晚彻夜未归,她叫了她哥,将人从天桥下找回来的,气的不行,一看见人便甩了两个耳光,一天没给吃饭,将人关在阳台上让反省了一整天。

父子之间,从来都没什么感情的……

漠然地想到这,张雅沁开口要求说:“给你舅打电话,让过来看我。”

“……现在?”

陆远偏头,有些迟疑。

“现在,让赶紧过来,一刻别耽误。”

陆远:“……”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舅舅的号码,打了过去。

相比于陆淳这个亲爹,他和舅舅张勇强,之间还有几分感情。小时候很多次没人管没饭吃的时候,基本上都靠他舅舅慈悲心肠,给施舍一些关爱。

张勇强也就张雅沁这么一个妹妹,因为张雅沁跟了陆淳,他们一家人都过了多年衣食无忧的生活。哪怕是大晚上,听说张雅沁在医院里召唤,还是第一时间收拾出门,赶到了医院里。

他一来,陆远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站在病床边,张勇强听完妹妹说话,便显得惊慌:“你是说那大少爷知道了?”

“不然呢?我们这伤都是他打的,哥,他不能留了。”

张勇强狠狠一愣,“什么?”

张雅沁斜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不方便出面,这件事还要你来办,找一下阮家,出一百万,两百万也行,将他给我了结了。”

心口一阵窒息,张勇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妹妹这话,一下子让他想到之前那件事了——

就因为嫌弃陆远在外面谈恋爱的那个女孩条件太差,又怕她缠着陆远不放,她给自己指了条门路,让他拿五十万,从阮家那买了一条人命,当了勇士。

那个“勇士”,在欺负人家姑娘的过程中,被“意外”捅死,当场上路了。

安城阮家,男主人手下养了一批勇士,专做人命生意。

文还没修完,能二更的话,就下午七点,么么,大家到时候可以上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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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他拥有的,永远是这世间最好的(二更)

两百万,将他给我了结了。

乍一听见张雅沁这么说,张勇强觉得她疯了。这感觉,就和之前她要找人给那个女孩“教训”的感觉一样一样的。就好像,人命在她眼里,低贱如草芥。

他们家情况很一般,小时候,这个妹妹也是挺正常规矩的一个人。是从进了话剧团开始变的。二十多年前,国内影视行业远不如现在这般繁荣昌盛,老一辈大家都看戏,看话剧、看歌舞表演、听相声。当时各个剧团的台柱子,就好像现在娱乐圈的明星似的,有人捧,便能红,甚至住豪宅,坐轿车,一呼百应。

他这个妹妹进去后开了眼界,心思便活络起来,将目光放到了陆淳的身上。

陆淳的母亲叶邵清,来自云京,背景深厚,嫁给的是安城名士陆瀚文,强强联合,优越的家境在安城首屈一指。他发现后,觉得这妹妹疯了,那陆家,能是他们肖想的?

可她不但肖想了,还成功了,当了陆淳的女人。

他这个哥哥,成了她嘴里不求上进的普通人,一度被嫌弃得不行,也没什么本事,只能看着她谋划、失望、一意孤行生子、又上赶着去当了人家的外室。

这外室一当便是十多年,受尽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可她咬牙撑着,又一步一步地,成为了陆太太的闺蜜,渗入了陆淳的生活里,再到现在,风风光光地,得偿所愿,成为了陆夫人。

很多次回忆往昔,张勇强觉得这个妹妹实在可怕,这份心思,要用到其他地方,做什么成不了?可她压根没想过其他事,一辈子的目标,也就陆淳,陆家的家业。

阻挡她实现这个目标的绊脚石,都要被她狠狠踢开……

吐出一口浊气,张勇强忍不住劝:“我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初你为难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过头了。陆远年轻,哪能不谈几个女朋友,家里穷点就穷点,哪儿犯得着又是找男人糟蹋,又是给整进局子,你这还一环套一环,就因为人家姑娘找了陆远。那小姑娘家家的……”

“你懂什么?”

张雅沁看了他一眼,神情烦躁。

和陆川比,陆远的起点太低了,她不能容忍他一开始就犯下这种错误。至于那个江沅,她暗地里去瞧过一次,怪只怪,她长得跟宋婉瑜那个蠢货像了几分。

尤其那一双眼睛,只远远地看着,她都想给抠下来。

她无法容忍自己的人生里有一个肖似宋婉瑜的人再来添堵,也无法容忍自己生命里唯二的两个男人都被那样一张脸、一双眼勾去了心思。

“好好好,过去了就不说了,不过今天这件事,你还是三思。”

闻言,张雅沁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张勇强叹气,压低声音:“也不是我不想帮你干,这条路子目前已经行不通了。那个阮家出事了,大的小的都给抓了,依我看,判个无期可能都是轻的,手上人命官司太多。”

“……出事了?”

“可不出事了么,上面的保护伞也倒了,一连一大片,这两天是非常时期。”

“阮家出事了,那就找别家。”

沉吟了许久,张雅沁说。

“你疯了!”

张勇强一脸纠结,“万一出事怎么办?这两天我都怕着呢,就担心先前那件事翻出来。”

“我没疯——”

张雅沁吐出一口气,看着他,定定地说:“哥,这世上多的是人等着急用钱。二百万,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挣得来吧?买一条命真的亏?况且也不需要一条命,交通肇事致一人死亡的,那顶多就进去蹲三年。三年赚几十上百万,还怕没人负这个责任?你给我找个爱喝酒的,这事情简单的很。”

站她边上,张勇强直接石化了。

“你怎么就……非要……”

“我流产了,孩子不是陆淳的。”

张雅沁淡淡地说,“所以这件事你必须去做。陆淳现在脑溢血手术,还有醒来的机会。他要一醒,我这事瞒不住的。难不成你要我辛辛苦苦二十几年,心血打水漂?他就这么两个儿子,那个一出事,所有东西都是陆远的……”

“陆远——”

门外,姜瑶的声音突然传来,“站外面干嘛?”

兄妹俩顿时噤声了。

门外面,偏头看了眼姜瑶,陆远不答反问:“爸怎么样了?”

“还没出手术室。”

叹着气说了一句,姜瑶蹙眉道,“你说这陆川是不是疯了?太可怕了简直——”

“你先回去休息吧。”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肩上,陆远没让她将话说完,劝道。

姜瑶一脸意外地看着他,“这什么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妈怎么样了?”

说着话,她推开门,唤了声:“妈。”

抬眸看见床边的张勇强,又问:“舅舅也来了。”

勉强地答应了一声,张勇强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陆远。

张雅沁也是。

不晓得两人刚才的谈话,他听去了多少。

偏偏姜瑶在跟前。自己选的儿媳,性子什么样,张雅沁当然心里有数。暂时没吭声,等到天亮,才催人回家去,正常上班,别耽误了工作。

陆淳是后半夜动完手术的,安排在了ICU里。张雅沁流产,其他地方也没有大碍,一开始并未动手术,医生说是先观察几天,所以直接进了病房。作为儿媳,姜瑶陪到了早上,听她一直在催,便也没有强硬留下,只说有事情打电话,便先一步离开医院,是由陆远送下去的。

目送她上了车,陆远在医院门口买了早餐,带去病房。

侧靠在床头,张雅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问:“你都听见了?”

“你指的什么?”

“我问你听见什么了?!”

张雅沁简直烦透了他一副死人脸。

自己这般谋划,还不是为了他们母子俩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他倒好,一直没好好配合过,还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她偏偏又知道,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和陆川一较高下。

至于江沅的事,应该没听见吧?

张雅沁回想着他们昨晚说话的情景,暗自揣测着。因为要是听见了全部,这个儿子,不可能这样淡定。他对江沅动过感情的,若是知道了那件事,不可能无动于衷。

陆远冷笑了声:“你那些破事,我没兴趣听。”

他一脸厌恶,张雅沁便晓得,这指的是流产的事情了。

避重就轻的回答,挺好。

还不是无可救药。

略一沉吟,她便道:“你没兴趣就好。还有我告诉你,别整天给我摆一张臭脸。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陆川的事情有你舅舅处理,你就当不知道,明白了吗?”

撂下两个字,陆远出了病房。

陆家的阿姨来了一个,刚走到门口,看见他便唤了一声:“大少爷。”

“嗯,看着点儿,我去抽根烟。”

垂眸说了句,陆远便离开了。

住院楼里不能抽烟,他心里闷得慌,走消防通道,到了一楼。

大雪还没停,医院里刚恢复正常上班,保洁人员热火朝天地清扫着积雪,冷风吹到脸上,刀子一般,他迎着风雪,走到了医院门口去,买了一包烟,拆开取出一根,衔在了口中。

没点火,烟草的味道,却也在鼻端慢慢地晕开了……

江沅。

只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口便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他想起了半年前,九中校园里那一幕。

陆淳让他去学校里接一下陆川,他便去了。轿车一路从绿化优美的校园里穿过,停下的时候,漂亮的图书馆、银杏路、校舍,统统展现在他眼前。

当然,还有和陆川一起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女孩儿。

他拥有的,永远是这世间最好的。

怎么能不遭人恨?

222章暂时屏蔽了哈,修改等放出。

大家也不用太担心,目前只是修改淡化某些情节,大形势下,不可避免的。

明早见,群么么。

☆、226:你跟我好不好?(一更)

张雅沁想要陆川的命。

昨晚站在病房外面,他听的清清楚楚。那一刻,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他这个母亲,为了进陆家的门,能谋划十几年,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他从小在边上冷眼旁观,早就晓得了她的偏激疯狂,不是吗?

只是,亏欠了江沅。

在此之前,他对她有愧疚,有不舍,有纠结,却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亏欠她良多,因为他的喜欢,曾经让她遭受黑暗、冤枉和屈辱。

他竟然不知道……

他竟然,到这一天,才知道了。

去他妈的吧。

那些从小到大鄙夷的眼光,那些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那些轻蔑侮辱,那些看不起和疏忽,二十多年了,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了争一口气,为了光鲜亮丽,为了那虚无的一切,葬送情绪,甚至,自己喜欢的女孩儿。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啊……

陆家没人喜欢他,亲爸亲妈不喜欢他,到现在,喜欢的女孩,也成了别人的。

嘴里一支烟,被他牙尖碾磨着,险些断掉,他立在正月的风雪里,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住院部ICU病房。陆淳还没醒,老爷子和老太太守了一晚上,身体撑不住,先离开了。

陆安还在,因为察觉到情况严重,她丈夫徐承义也过来了,两个人守在外面。

“大姑,姑父。”

抬步上前,陆远唤了一声。

“来了啊——”

陆安闻声只抬了一下头,搭话的是她丈夫徐承义,他是外人,看见陆远,态度还挺温和,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妈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陆远抬眸,隔着玻璃窗,往室内瞧了一眼。

“大夫说生命体征挺稳定的。”

冷不防,陆安说了句。

这话刺耳,好像他过来,就是为了瞧一瞧,他爸死了没有。

陆远却充耳不闻,一副没听懂她言外之意的样子,点了一下头:“那就好,辛苦大姑了。”

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