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八哥和我大嫂从来是路人。”

“那我大哥呢?你大嫂刚治好了我大哥的病,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

李敏想在他们两人之间插个手来个STOP,眼看他们这个七拉八扯的耽误以后,马车堵在路中央,这个一枝香本就在京师里极有名气的一个酒楼,门前来往马车多,车水马龙的,在这个堵车情况下,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观众。

上面竹帘敞开,传出老九的喊声:“十一,还不快把人带上来!我们这是来喝酒,不是给人当猴戏。你想和你的理儿唠叨,上来再唠叨吧。”

老九后面那句话,引来楼上一群人的捧笑。

朱琪蓦然涨红了脸,嘴里噗吐出一口痰,唾骂:“好你个老九,回头到楼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跳下马车,冲着马车上两个人说:“瞧我都被我九哥骂了,下车吧,给我个面子。”

十一爷的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不能不给。

李敏率领小叔下了马车,同时吩咐兰燕先把徐掌柜送回到护国公府里再回来。

与这群皇子在一起,想出事一时半会也不容易。

沿着木板的楼梯,来到二楼,边角上那个最大的包厢,是两面有窗,一面临街,一面朝河,望出去的窗口风景秀丽,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看着人都心情好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着门里传出了一串美妙的琵琶乐声,伴随乐声的是晃动的海洋珍珠串成的一串串珠帘里,光线交错,翠绿的窈窕身影,曲线玲珑,优雅至极。犹如大珠小珠落盘的琵琶乐声,一颗颗声音圆润饱满,可见弹奏者本身高超的技艺。

“这是李娘子吗?”

李娘子艺名又叫做李鸣玉,千面佛手,弹奏出来的曲子宛若玉在发声,音质刚硬圆润,又不失温柔。听过的人,只觉得余音绕梁三日,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是的,十一爷,正是京师里最有名的琵琶歌女李鸣玉。”客栈的小厮说。

“什么人请来的?”朱琪挤眉弄眼,打趣的唇角儿一弯,扇子头打在客栈小厮的肩头上,“莫非是你请的?”

被十一爷唇间吐出的兰香一吹,小厮的脸皮薄得像一蒸马上就红的虾,说:“十一爷,小的哪有这个本事。那个,曾经有人一掷千金,都请不到李娘子弹奏一曲,更别说,这个李娘子亲自来到这儿给众爷清唱。”

清唱,是指没有乐器伴奏的情况下,唱者仅凭一副歌喉犹如黄莺辗转缠绵的歌声,唱的好不好,如瑕不掩瑜,一见分明。

只听屋里琵琶声仿佛伴随这屋外的讨论声刹然而止,随之,一曲《忆江南》,唱的婉转飘渺,如坠仙境。刚才琵琶声还不能压住的吃喝拉说的喧哗声,都一下子静止了,屋内屋外一刻全安安静静。所有人只生怕不留神之间,耳朵错失了这天籁之声的其中一个音符。

同时,屋里老九忽然一拍大腿,吼了声:“好。”

李鸣玉停住了歌声,歌喉依然美丽动人地说:“小女子谢九爷赏赐。”

金锭子落在人掌心里啪的一声。

趁这个间隙,小厮掀开了珠帘,对屋外的几个主子说:“十一爷请,王爷,王妃,请。”

朱琪走在前面,李敏和朱理依次跟在后面,三个人走进了包厢。

那坐在竹椅上抱着琵琶的琵琶女,闻声已经站了起来。

见其衣着那柳绿的碎花暗银衫子,下身是粉红的百褶裙,脚上一双藕粉的盆鞋,春景怡然,像是冬季里独树一帜的一支花香。

脸蛋自然长得精致,鹅蛋脸,额头中间一点朱砂痣,两道柳眉堆砌万种风情,盈盈一双美目里透有几分水样的灵动。

头上绾的仙髻插的是一支鲤鱼金钗,鲤鱼嘴巴里含着一颗银珠,金银搭配,并不俗艳,反而是一身清秀,像个船家小娘子。

迎着进来的人,李鸣玉福身道:“小女子给十一爷、小理王爷、隶王妃请安。”

“哈哈。”朱琪朗笑两声,脸直逼到李鸣玉面前,像是调戏的样子眯着眼,嘴里吐出一句,“百闻不如一见,李娘子果然美若天仙,不如随小王到小王府里给小王一人唱上一曲。”

在她身后的朱理早就大皱眉头,想她刚才刚调戏完带路的小厮,接下来到了屋里,又调戏起唱戏的,整个风流无度的花花公子,是男的倒也算了,是女的简直成何体统。以前只觉得这个小子说话无拘无束,举止放荡无羁,大大咧咧,现在,简直是不识规矩,难怪她母亲把她当男子养了。

气闷的朱理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一咳,是把围在酒桌上的各位都惊动了。老九手里把着酒壶的玉柄,一愣一乍。十爷嘴里的花生咬了一半没噎进喉咙里呛着。朱佑吃茶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舌头。老八朱济在与旁边站着的店里小厮说上菜的菜单时,不得不停下话。更别提,那个冷面的玉颜王三皇子朱璃,从望着河水东流的窗户前转回了身子。

“我说,理儿,你被谁给气着了?来来来,告诉我老九,我老九帮你出气。”老九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招呼来客。

朱理冷冷地说:“没有。”

“没有?”老九惊叫,“没有,你怎么脸黑的比咱三哥的脸更黑。”

噗!朱佑那口茶率先喷了出来。

朱璃那眼光像刀子刺到老九的脊梁骨上。老九慌的全身冒汗,站起来赶紧赔罪道:“我是说,三哥的脸从来是黑的,咱们京师的包青天,怎能不黑脸?”

“收起你的狗嘴吧,九哥。”朱琪走过去,插在了老三和老九中间,嬉皮笑脸,“三哥的脸从来是白的,哪里是黑的。皇上让三哥在这个大好日子到江淮出差,等于免费游江南赏美女,三哥可不得乐着。李娘子也是来自江淮,对不对?”

李鸣玉点了点小下巴:“小女子老家是在江淮。听八爷说,三爷这次到江淮去,是给江淮两地百姓带去赈灾的粮食棉被,小女子在这里先给三爷叩头。”说罢,李鸣玉双膝跪了下来。

朱璃立马上前阻止,道:“本王只是奉了皇上的差使办事。想谢恩,对着皇上谢恩吧。”

瞧瞧老三这话一下,人家美女想叩个头,都只能停在半空了。场内气氛顿时僵硬到比屋外的寒冬更冷。

“三哥!”朱琪扶了眉毛无语。

朱璃扫他一眼,说:“人是你请上楼的,却是让人站着。”

听到这话,朱琪连忙亲自搬了张大理石凳子过去,对李敏说:“隶王妃请坐。”

李敏是觉得站着要被人看,不如坐下。反正,当作在这群爷丰富的荷包里蹭一顿免费的午饭吃。

桌上摆放的是饭前开胃的小吃小菜而已,一碟花生,已经被可能肚子饿的十爷扫掉了大半,几样凉菜,天气冷,不合这些娇生惯养的爷们的口味,还放在桌上原封不动地放着。老九倒是开了酒壶,先喝了两杯入肚。

只看这几样小菜的摆放,都可以看出这家酒楼的菜式应该不错就是了。可以尽等类似鲍鱼鱼翅等珍馐美味丰盛上桌。

大家是都在等主角过来。

什么主角?本来不都是给三爷饯行的吗?但是,送行的人里面,年纪小的皇子不说,肯定不能来这里陪人吃酒听戏的,要挨皇帝骂的。这样,从十二以上的这些皇子里面,只余下太子、大皇子、老七没有来。

“七哥去陪他媳妇了。我们都还奇怪,为什么不是十哥陪媳妇。”朱琪照旧皮不怕欠揍的一副口吻说。

十爷的脸色变了变。

老九说出秘密:“你十哥在你三哥娶完媳妇以后,说是要迎侧妃入门。这不先冷一下你十哥媳妇。”

十爷猛咳一声:“胡说八道!我内子是有喜了。”

禧王妃有喜了?

一桌子人里面,恐怕只有李敏最淡定。

“可喜可贺!十哥,我敬你一杯!”朱琪立马端起酒杯。

老九一把捂住她杯口:“你胡乱敬酒,敬什么酒?消息还没有报到皇宫里吧?”

是没有。早上,十爷要出门的时候,才接到的消息。他本想就此留在府里陪老婆的,但是想到不知道自己母亲庄妃会不会因此再刁难他老婆,想来想去,还是出了门。

“不管怎么说,这是喜事。”朱济笑着说,“之前不是挺担心没有孩子吗?禧王妃这下心里可以踏实了。”

老八这人还是会做人。一句话说到了十爷的心窝里。知道对不起禧王妃,禧王妃现在有了孩子,也算是好事一桩。他心里可以赎罪了。

“那么七哥为什么不来,莫非,七哥哪个媳妇也有喜了?”朱琪问。

老九只得再抽她一下手臂:“你什么时候嘴巴里能吐出一句好一点的话?你七哥说是府里有事。”

“能有什么事?”朱琪追问。

老九被她逼急了要跳脚:“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你七哥!”

一时场面乱糟糟的,几个人见着老九的模样都要捧腹大笑。

李鸣玉捂着小嘴伴随这些王公贵族笑了两声之后,退到了旁边,抱起琵琶,慢慢地给在座的贵客们抚琴。

琴声自是美妙胜仙,老九坐了下来。朱琪也随意搬了张椅子,偏偏是又坐到了朱理旁边。朱理那张脸自始自终罩着个黑锅,沉着。

“喂,这么好听的琴声,你板着脸做什么?好歹给我八哥卖个面子。”朱琪对此向朱理挑了挑眉。

朱理眼角扫到那个叫朱济的男子,想朱济是不是知道朱琪是女的。老九那个慢半拍的只知道吃的性子八成不知道。可是,这个被人称之为最和善的八爷知不知道朱琪是女的,值得斟酌。

拿起桌上的酒杯,朱理仰头一口倒入了肚子。

老九瞪着眼看得都呆了。那满满的一杯,是号称一杯能醉倒神仙的仙人醉。朱理喝完这杯烈酒,白皙的俏颜一点表情都没有,整个白雪山一样的冰封表情。那些皇子们心头都不得不一惊,有些面面相觑。

护国公与其军队常年居住北燕,北燕那是大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地方。那里的本土居民哪个不会喝酒,不会喝酒的不是好汉子。

只是这朱理,貌似住在京师的日子居多,都这样能喝?

朱琪忽然喉咙里滚下了一口口水。

朱理高贵冰冷的眼睛睨着她,像是听见了她吞口水的声音。朱琪忽然脸蛋烧红,不受控制的,赶紧转过身去。

不知是谁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将她快像坠入地狱的那份尴尬给挽救了上来。

“大哥有说什么时候来吗?”不会看时机说话的十爷闷出了一声。

“该来了吧。”老九给朱理杯子里再斟满一杯,笑嘻嘻的。

朱理却是没有再接着喝,不是他不会喝,而是,自己大嫂在身边,需要他保护,怎能随意喝酒。

朱琪此时已是回过身来,看他没有喝,伸手拿起他的杯子,想试一口他喝过的酒的味道。忽然一只手,盖在了杯子口上。朱理冰冷的声调在她头顶上盘旋着:“你自己不是有杯子?”

“我是有杯子。但是,你不是不喝吗?我不想浪费这美酒不行吗?”朱琪满不在乎地扯开唇角说话,“怎么?你我兄弟,有什么需要忌讳的?我和我九哥都吃过一个饭碗里的饭。”

那是你哥!我又不是你哥!

朱理用力捉紧杯口。朱琪和他拉扯着酒杯。

桌上其他人一下子都看的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喂喂喂,你们两个,这桌子上杯子很多啊,何必抱着一只酒杯一块死!”老九哇哇大叫。

窗户下传来的一阵动静,才吸引走了这楼上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马蹄声,由远而近,街上百姓奔跑相告。行人们立在街边驻足眺首,看着那白衣胜雪的男子骑在白雪的马驹上,头戴美玉镶嵌的宝冠,乌发如墨,白麒麟英武飞扬的大氅迎风猎猎,好像神仙骑着白狮子降临在了人间。

大皇子自小被誉为仙湖里的那颗明珠,是一种若仙若雾的美,高贵而圣洁,纤尘不染。

百姓们在安静之后,发出了一道欢呼。

朱琪摸了把自己鼻梁说:“要是太子也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太子不会来的。”老九老神在在地下了结论。

太子朱铭又不傻,自己长的没有大皇子俊俏,跑到大街上和大皇子一块被人品头论足,岂不是赶着把自己赶下台。

“太子殿下在东宫里攥书,奉的是父皇的差事。”十二朱佑一本正经地为二哥说话。

朱琪笑晏晏地凑到他耳边,吹一口:“朱佑,有没有人说你像猪一样可爱。”

“十一弟!”朱济抢在某人发脾气前耸眉喝了一声。

朱璃那双锐眼同时扫了眼老八。

“对,是我错,我自罚一杯。”朱琪笑眯眯地说着,手掌心摸了下没能及时躲开的十二的脑袋,手里拿的还是那杯刚才没有被朱理抢走的酒,把酒杯放在自己嘴唇上,慢慢地品味着美酿。

朱理看着她的动作,两眼气晕了头,直冒黑,手指捏断了桌上的一把木筷。

李敏不得已叹口气,让店里小厮把筷子换上一把。

酒楼门口,威风凛凛的神仙大皇子从马鞍上下来,抬首,望到那包厢的窗口那几抹熟悉的身影,随手,把手里的玉鞭塞进跟随出来的江公公手里,吩咐:“我到楼上与弟弟们相聚,没有什么事儿不要来打扰我们兄弟。”

“奴才都知道了,大皇子。”

伴随一串脚步声,朱汶走进茶间的时候,撤去了系在身上的狐皮大氅,那一身金黄滚边的白袍,并不比太子身上的金黄龙袍相差甚远。

屋里众皇子起身,行礼:“臣弟参见大哥。”

“兄弟难得一聚,何必客气。”朱汶的声音,比起太子那和善的软绵绵的声调,带着蓬勃的英气,那丝硬朗,更具有兄长的威风。

一群弟弟们像是都臣服于他的威风之下,低着头,恭顺地依次坐下。

朱汶在要坐到上位时,看见了两个护国公府的人,眼睛落到李敏身上时顿时一亮,道:“隶王妃,上次本王想到护国公府亲自拜谢,可是,小理王爷说你在休养,本王也不敢随意前去打扰。”

“大皇子病愈,是皇上恩赐的。”李大夫只管治病,可从不敢居功自赏。

“是,本王知道要不是皇上,本王这病也不可能好。”朱汶唇角的微笑更显模糊,“但是,隶王妃能按照皇上的圣旨治好本王的病,当也属功德无量。”

李敏不接声,摆明了这个功,自己绝对不敢占。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静里。

那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她李大夫。可能是认为她李大夫分明是个不识好歹的,大皇子给的面子都不接,不是傻的笨的,能是什么。

老九都看不过眼了,开了句声:“大哥,算了。隶王妃的性子是这样的了。当初,隶王妃治好了禧王妃,十爷问隶王妃想要什么东西,隶王妃结果向十爷讨了支花。”

“花?”朱汶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眉头微微挑动。

在座的人里面,老三、十二,也没有听过,一样一副困惑的眼神看着老十。

十爷在椅子上坐的像木头一样。

老九说:“对,一枝花,什么花来着?十弟知道。”

“送什么花?十哥,你送花给隶王妃,隶王能同意吗?”朱琪又像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了句嘴。

十爷顿时脸上涨的猪肝红:“尽你胡说八道最多!我那不是送花!”

“不是我说,是九哥说的!”朱琪大呼冤枉。

好了,场内顿时一片混乱。李敏冷笑一声,看着这几位皇家兄弟插科打诨之中,那个叫朱济的早上了岸边隔山观虎斗了。

无疑,被朱琪这个搅和,没人继续追问十爷拿什么花给她李敏了。

老九啪,砸了酒壶,大吼一声:“上菜!”

小厮们端着菜盘子,一一穿过珠帘,不会儿,满桌的山珍海味。老九抓起的筷子直接插到了桌子里那盘最大的鱼上面。朱汶伸手按住他手,站起身说:“兄弟们先拿起酒来,给我们老三饯行。”

这句话,喊的够诡异的。谁不知道,老三和太子关系最好。大皇子与现今的东宫,却应该是势不两立的姿态。更别说,这次皇帝派了老三去江淮,是去搅东宫底下的老巢。

一群兄弟,站起来时,三三两两,压根不整齐,有的甚至都不想站起来。

老九尴尬地说:“三哥,我们都知道你这是奉旨办差。二哥这次没能来,大家都能理解。”

“对,对。”朱琪应和着。

朱佑默默望着三哥的表情里像是露出一丝两难的凄楚。

朱济温和沉重。

十爷不吭一声。

大皇子朱汶最后归结一句:“老三,一路小心为重。皇上派你去做差事,是希望你功德圆满回来。但是,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只但望你一路平安,身体健康。你眼睛又不是很好。”

这样几句话倒是温暖。可是玉面王貌似对哪位说的话都不会领情,轻轻把手里的酒洒到了地上,说:“我老三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来相送,去做的事情,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什么大功大德,能不能做好,做到所有人,上上下下都能满意,我老三心里有分寸。但凡做事,肯定是有人不满意,有人满意的。”

老九抽了把鼻子,眼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老三依然这个脾气,真是谁都不给面子。

“这会儿不吃酒了。吃了酒,只怕误了所有人的公事,吃过饭,我还要回皇宫里奉旨。”朱璃说。

余下的人,只好把自己酒杯里的酒都给洒了。

朱琪皱了鼻子,非要喝掉一半的酒再洒,再叹一声:“浪费了这佳酿。”

这时马维走了进来,双手里抱了个匣子。大家正想这是怎么回事时,马维径直走到了李敏面前,跪下说:“我主子给隶王妃赔罪的。还请隶王妃可以收下。”

她那只手没有好。没有想到能在尚书府遇上她,所以没带,之后现在多了个心眼了,随身带着。

四周那些颇具复杂的眼神射过来,李敏当然是一口拒绝:“三爷此言言重了,那事既然被皇上定义为意外,何有赔罪之礼?”

“隶王妃既然都可以收了十爷谢礼的一枝花,本王这给隶王妃的赔礼,绝对没有比一枝花更昂贵的东西,不信隶王妃可以先看看?”

马维当即在她面前,把匣子的锁扣打开。众人凑过去一看,见木匣子里放的原来是一本书。

本以为朱璃会因此送药送金银财宝的人,不由大失所望。

朱琪手贱,不等他人说话,捡起木匣子里放的书,翻开来看,见是药典,取笑道:“三哥,鲁大人都说,隶王妃认识的药,恐怕比这世上的大夫都多,你送隶王妃这个东西是为了自取其辱吗?”

马维脸上都替主子黑了一层。

“十一弟。”朱济只得再曼声。

朱琪做了个鬼脸,把书塞到李敏怀里:“隶王妃,这东西既然对你来说都不值钱,收了吧,免得我三哥心里始终存着个疙瘩,对你来说也觉得障碍,对不对?”

朱理为此把自作主张的她一拽。朱琪回头,诧异道:“理儿,你扯我衣服做什么?”朱理慌的松了手。

那一刻,朱琪望着他忽然收起来的手,眼底划过了一道光,突然一样没了声音。

四周的人,倒是一时都没有留意到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很多双眼睛,都只停留在李敏接不接受朱璃这个赔礼身上。

其实,朱琪说的那两句话倒也是没错的。反正是不值钱的东西,收了,也免得以后这男人整天为这事儿百般纠缠。

李敏把书塞进自己袖管里,道:“那么,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三爷。”

“不客气。”朱璃三个字,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

简单吃过饭以后,由于皇宫里有差事,朱璃先告辞。其余人,既然主角都走了,紧随之一一散伙。

李敏和小叔是第二个要走的。要走之前,只听那些皇子们,在朱璃要入宫面圣之际,说些不知道算是关心还是风凉话的话。

老九拉住老三的袖管先说:“三哥你要进宫见皇上时,最好小心一点。别冷声冷气的,皇上近些日子虽然没有发过脾气,可是,大家都知道皇上最近不知道犯了啥,连淑贵妃的景阳宫都不去了。”

万历爷这几日,哪个爱妃的后宫都没有去。最急的是那些管皇帝内务的太监。生怕皇帝没有女人给闷着了。

李敏听着只觉好笑,这是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太监要是不能让皇帝去哪个宫,岂不以后那些娘娘们的生意都不用做了。万历爷年纪老了没有错,可是,老了还是可以让女人怀孕生子的。李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只是万历爷年纪都大了,再在女人群里声色犬马,不怕把自己身体害了。万历爷其实有尺寸的,否则不会经常去那些年纪大的妃子那里逗留。

现在皇帝连淑贵妃那儿都不去了,是有一丝奇怪。

“父皇心情不好吗?”朱佑闷闷地问。

“不过,听说皇上是打算今晚去容妃那里。我出来时听见公公从玉清宫里带出来消息。”朱琪喳了口茶,比起这些兄长,她家住皇宫里,消息最多。

“皇宫里有人病了吗?”李敏忽然插的这一句,引得所有人看向她。

朱琪笑:“都说没有可以瞒得住隶王妃的事。”

“太后娘娘那个病,不是一直都有吗?”朱佑只记得皇宫里哪个妃子乃至太后皇后,都有一些常年不好的老毛病小毛病,都是富贵养出来的。

“十二弟,你不能只挂着祖母忘了妹妹啊。”朱琪的爪子再拍了下可爱的弟弟。

朱佑想了起来:“九公主?可是九公主的病不是好了吗?”

九公主前段日子是发了场高烧,但是,后来经太医们精心医治,不需要请到李敏,已经把九公主治好了。

病好的九公主,让万历爷仍然悬起了颗心。恐怕是想起当初刘嫔差点害死十九爷的事了。想想,这个孩子,不由亲母带比较好。之前,由于心疼九公主,都是让九公主跟随自己的亲娘的。

“皇上大概是想把九公主送到容妃那儿了。”朱琪掰着指头帮皇帝数着,“庄妃自己有十六爷要照顾。静妃娘娘忙着三哥的婚事。淑贵妃以前没有照顾好十九爷,皇上肯定不考虑的了。十九爷在常嫔那里,常嫔没法再带一个孩子。只剩下容妃娘娘那儿最空的了。”

众人听朱琪这番分析都有理。

李敏却顺此接到了朱琪抛来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怎样,是不是又该感谢我八哥了?

十一爷说什么话,大半,含有重要信息的,都是那个叫老八的男人安排的。

于是,李敏在和小叔回家的路上,多了个心眼,问从护国公府刚回来的兰燕:“夫人在府里是不是坐立不安?”

兰燕小惊:“大少奶奶从哪儿得到的风声?”

皇帝要把九公主送到容妃宫里,让容妃膝下有个孩子,这本来是好事。是,听起来是极好的事。但是,既然八爷都漏出这个风声给她了。说明,这里头可不是那样简单。

恐怕,这个九公主之前得的那个病,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得说到小孩子往往有大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不要看小孩子好像天生体质弱,应该比大人脆弱。可是,偏偏有些病,小孩子染上了,却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没有那样轻易死掉。大人反而不同了,一旦被小孩子传染上,很快会发展成为可怕的严重病症,病死率奇高。

“夫人是不太高兴。”兰燕说着刚从府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照顾九公主的宫人里面,九公主的奶妈以及一个宫女都死了。”

“谁说的?”李敏问。

兰燕再次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周太医?”

兰燕唯有佩服到五体投地:“是。”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周太医擅长儿科,而且,近来不是被夫人经常叫来府里给夫人看病。之前,夫人派人去请周太医周太医都不能来。肯定是为九公主的病忙到现在。”

【130】护国公发威

码头,阳光照在河面上,可以看见薄薄的一层冰。再过一段日子,冰的厚度能达到一尺,整个码头将被冰雪封锁。

船现在都停运了。河边只剩下一些行人走动,寥寥不见几个船工。今年的冬季,其实来的比较迟。今日的太阳也很大。

马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三爷要进宫面圣之前,要到码头这里绕一绕。是,他们本来是预备坐船下江南的,可是眼看这个河道结冰都不能走了。赈灾的粮食棉被都只能靠马队运输,并不容易。所以,恐怕要就近调度国家粮仓棉库比较好。

“结冰。”朱璃坐在马上,望着河面,忽然吐出这两个字。

“主子?”马维不解。

朱璃懒洋洋地拿鞭子拍了拍马肚,道:“我是说,皇上该有多心急。”

是心急,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非让他下江南。皇帝这是要逼东宫动手吗?皇后能不能沉得住这个气?或是历史会继续重演?

马维其实抓不住自己主子的心思,主子是希望东宫沉住气还是沉不住气。只知道朱璃近段日子,貌似与太子真的疏远了不少。

“隶王。”朱璃微眯了眼。

马维跟随他目光望过去,望见了骑着马带了三两个随身家仆的朱隶一样沿着河道骑着马向这边慢慢走来。

说是去兵部帮忙的朱隶,其实去到兵部,也不见得能在兵部里做出些什么事情。大权皇帝肯定不会给隶王。

大家其实猜不透的是,朱隶留在京师里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