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李华被打入冷宫的一刻,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以前,因为李华得了万历爷的宠爱在宫里不可一世的时候,受过李华的罪的,怎么会不想办法报复。只能说,她这个大姐,在皇宫里不会做人,把人都得罪光了,落得最后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的结果。

个个都恨不得其死的人,还能不死吗?

李敏听李莹的口气咬牙切齿,心里就此却一片清明,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后宫里的女子,折磨对手的时候,手段可谓高明至极,可不是,那些普通宅斗可以比的。想让李华死,并且死到不留痕迹,没有什么证据留下,最好的办法,让李华自个儿遭罪死。

刺激不了李华,李华本身怀着那个龙胎,说是翻身的法宝,但是,事实上是个定时炸弹。因为,在古代生孩子,女人都是有一半以上躺在棺材里的,只要稍有不慎。

李敏不用李莹说,都知道李华是怎么死的。古代女人难产死的最多的原因,两个,一个是产后抢救不及时,产后大出血,这也是现代产妇死亡原因排首位的第一个。另外一个,现代医学可以解决的古代难题,叫做胎儿太大,产妇生不出来。

剖腹产的话,古代的医学技术不成熟,如果没有现代的医生指导,基本是死路一条。

听到李莹说,那些太医院的老狐狸竟然在最后关头上冒险给李华剖腹产了,李敏眯了会儿眼睛。

古代的医生,倒不是都不思进取的,相反,积进的,敢作为的,不少。当然,有皇帝那把斩刀悬挂在那群老狐狸头上,那群老狐狸敢不做吗?

李莹啜泣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哭李华,还是在哭自己:“大姐真的死的好惨,留了四个字给我们姐妹。”

李华能留什么遗言给她们?李敏不是很好奇。因为她知道,哪怕李华真有遗言留下的话,肯定是留给李莹而不是留给她的。李华真要留话给她李敏的话,那也肯定是巴不得她李敏死。

等了半天,见李敏不问,李莹收住了嘴巴,很明显,也不想说出那四个字让李敏笑话了去。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她李莹真的是很好自为之了,否则,怎么会舍弃了那个男人,反过来求助于她最恨的那个女人。

“三妹的意思,大姐的过世,我都听明白了。”李敏说。

李莹屏住气:“二姐真的明白?”

“三妹不想像大姐那样死。可是,要我说句实话,我看三妹这个身子,生孩子的话,恐怕和大姐一样够呛。”李敏说。

李莹猛抽几口寒气,压抑着哆嗦:“你,你不要吓唬我——”

“吓唬三妹?何必呢?三妹不是早就被其他人吓唬到来找我了吗?我需要再吓唬三妹吗?三妹那么聪明的人,能被我吓唬到吗?”

李莹的两条腿真的软了,软绵绵的,整个身子都几乎靠在了绿柳身上,泪影婆娑的,是谁都能看出她真的是要被吓死了。

所以说多恶的人都好,到了死亡这个关头上,都逃不过这一劫。

可以说是人心原形毕露。

李敏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衣服上,被身旁的李老抓了一把。

回头,爷孙俩在黑暗里交流了下眼神,看来,爷孙俩是心照不宣。

接着,李敏继续对李莹开口说:“三妹,既然三妹有求于我,我不能说见死不救,毕竟是姐妹。”

李莹知道她说的都不是实话,明明,她认了高卑国的国亲,与她们李家无关无葛了。什么姐妹,都是可笑的虚伪的话。

不过李敏既然松了这个口,她李莹不会傻到,把李敏推回去。给李敏治,总好比送给那群把李华当成猪一样屠宰的老狐狸好。

“二姐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李莹眸光里一沉,像是认命了说。

“在京师里给三妹治病的话,那肯定是不方便的。那么多人,在京师里,都是想要你二姐的命,这个你很清楚。”

“二姐放心,我会把二姐安全送走。”

“有劳三妹了。这几天,我就暂住在这个老宅子里吧。”

说完这话,风儿一过,整个宅子鸦雀无声。

李莹皱的眉头像是轻轻地松开,带着那群下人,离开了李家老宅。一群人,当然都不敢开句声音。

别说,李莹这会儿挑出来陪自己的这群人,确实是对她李莹忠心耿耿不过的,因为基本都是她娘王氏留下来的人。所以,不会把风声走漏出去。

这件事,如果走漏出去的话,对李莹也没有任何好处。

清楚这一点的李敏,暂时不需担心李莹改变了主意把她送出去给谁。

和爷爷两个人,就此在这个像是鬼宅的老宅子里,找到了一个房间落脚。

李老拎着从现代带回来的急救箱。幸好,这个箱子一直他们都放在后车座上,可以说是与他们寸步不离,因此,飓风来把他们带走的时候,才有幸把这个东西带过来了。

坐了下来以后,爷孙俩互相看看。

李敏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愧疚:“爷爷——”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爷爷会跟着她从现代过来了。

想老人家在现代生活多好,周游世界,到处游学讲课,生活无忧无虑的,有什么就有什么,享福的时代。陪着她到古代来,该得多受罪的事儿。

李老显然却不是这样想的,之前,他还很担心自己孙女一个人过到古代来了以后怎么办。现在有他陪着来以后,一切当然是不一样了。

“没有人能像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能穿越一把。说真的,以前都是年轻人有这个福气,老人家没有这个福气。现在多好,我有了这个福气,你该替我高兴!”李老对愁眉苦脸的孙女拉了个鬼脸,俨然是童心未泯。

李敏不由地苦笑。

“怎么?怕我这个老头子,到了古代没有你聪明,没有你能干,怕保全不了自己?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爷爷的本事了。你爷爷好歹小时候吃苦吃的比你多。曾经一个人背着背囊走南闯北到处给人家看病,什么人没有遇过的?”

李老这两句话,让李敏当场自叹不如。

说起来,她爷爷肯定比她有本事多了,无论是知识水平学术水平,还是说人生历练和经验。

“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李老手心按着桌面,像是比孙女更快速地融入到了古代的世界里,“你认为,你那个王爷,会来这里接你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回来了。”李敏说。

“你这个心肠恶毒的继妹都知道了。他有那么多聪明的谋士为他谋划,能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

“但是他现在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你想得到吗?”

李敏说:“我只知道,哪怕他自己出事了,都会来的——”

对于这点,只要想到上次,他明有腿伤都不要命地奔过来救她,就知道了。

“那就是说,他不知道你在这?”李老疑问。

“不。我觉得——”李敏的眸光里微微闪着圈儿。

等了片刻,没有听她说下去,李老似乎明白了,感悟到了:“他是个办大事的人,你经常这样说他。”

“爷爷?”李敏有些担心地看向老人。

老人家只是抚摸着下巴的胡茬,过了会儿,说:“睡吧,先睡吧。我给你看着门。”说着,老人家起身,给她找棉被。

李敏肯定不可能让爷爷看门自己一个睡,于是和爷爷约好,半夜起来轮班。

让孙女先躺下去睡以后,李老从自己怀里,把由于天气冷躲到他怀里取暖的绿鹦哥用手抱了出来。

绿鹦哥得以透口气,闻到了古代熟悉的味道以后,高兴起来,展开翅膀,在屋里飞了一圈,接着停在了窗户上。眼珠子骨碌转了圈之后,好像是看到了窗户外有什么东西,鸟头转到那儿不动了。

李老发现这个现象,走近去,跟着鸟儿,用手指,在窗纸上,学着古代人戳了个窟窿儿,往外探望。

见着,一轮明月之下,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好像踏着明月而来,却也不知道在那里是站了多久了。

李老猛然吃了一惊,想这古代人,犹如自己孙女说的,比他们现代人想的要聪明多了。

这两人,恐怕是早知道李莹把他们招到这里来的事了,在这里等着,看着。

对方好像也吃了一惊,是没有想到本该休息的李老,会戳了个窟窿往外看,结果看到他们了。

这会儿,想藏,想躲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那两个人,冲他们这里走过来了。

李老想着这人好胆量,八成是和他孙女婿一样不得了的王公贵族。

只见清雅的月光,照在对方绣着金线的白色蟒袍上,走在前面的男子是玉树临风,宛如仙人从天阙下凡似的高贵。

李敏在床上根本没有睡着,毕竟心里头挂着老人的安危,一点动静,马上醒了过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几乎无声无息的。

跟着前面男子进来的年青人,见到她的时候,笑着咧开一口白牙说:“主子,您可回来了。”

李敏冷冰冰地打量这两个人,对那张口闭口一张甜嘴的家伙说:“你主子不是你眼前这位吗?别胡乱叫错了人。”

“虽然隶王把奴才踢回到八爷身边了,可奴才这心,一直都在王妃这儿。”小李子说。

李老在旁边听着孙女和他们两个对话,听到这儿,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个很是高贵的男子,即是孙女曾经和他说过的八爷。

朱济那双眼,进屋后,在李敏那儿逗留一圈之后,同时放在李老身上,清俊的眉毛挑起一截。

从对方的眼神里,李老能读出似乎最少这样一条信息:这是什么人?

李老身上穿的这套说是现代仿冒古代的服饰,由于廉价粗糙,在古代人眼里,当然是属于不伦不类的一类。非要叫八爷评价的话,可以说是,戏子差不多的戏服,给人看着笑话的差不多。

一个老人,穿着戏子的戏服,莫非是哪个梨园里头的老旦?

“主子,这位是?”小李子代替八爷问。

李敏咳嗽下:“这位是本妃的祖父。”

祖父?!

她不是高卑国皇室的人了吗?高卑国国王的父亲不是死了吗?那么是李家人?不对。李大同的爹早就死了。

李敏不得已补充一句:“干祖父。”

原来是拜认的,不是亲的。

李老知道孙女这句话是不得已而为,没有关系,随手,效仿电视剧冲朱济一个拱手:“良民,李文志,参见八爷。”

朱济很显然,被对方这么大方直率的举动受了一惊。想,陌生人,初次见面,哪怕明知道他朱济的身份,一般,也不会这么大胆向他朱济说话。

只能说眼前这个老者,有种让人不可忽视的魄力。如果非要说的话,似曾相识的感觉,犹如,他第一次看到她——眼光随之落回到床边坐着的女子。

朱济的眸光里流光溢彩,暗光浮沉。

李敏很清楚,这个城府极深的老八心里头八成又在转悠着什么了。

“爷爷,坐吧。”李敏说。

朱济和小李子就此被晾在了一边。没多久,朱济发出一声感叹:“隶王妃当初噩耗传回北燕的时候,本王一度心急如焚,想冲进护国公府找护国公对质。”

“八爷如今不是回到京师了吗?”李敏淡淡地说。

冷血无情的一个女人。他都说得那么心肺俱裂,好像真被她的死讯给冲击到了。

朱济的眸光闪一闪,看着她,一刻没有动。

李老看着这男人的眼神,颇有所悟,看来,这个男人,对他孙女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只怕,他孙女早知道这点了。

古代人的心思,尤其是这种王公贵族的,说是单纯的男女情爱,肯定不可信。

他聪明的孙女,才不可能上这种男人的当。

李老轻咳两声嗓子。

朱济只得皱着眉头把视线收了回来,道:“隶王妃想借助三爷府上三王妃出这个京师的门,依本王来看,并不容易。”

“八爷是想和本妃再做交易吗?想助本妃一臂之力?或是,把本妃直接交给皇上,皇上说不定会把皇位送给八爷。”

“隶王妃,不用取笑本王了。如果抓住隶王妃,就能让皇上把皇位交给本王,本王何止一次机会?”

【247】皇帝

说这老八,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回忆起来,确实有好几个机会可以直接把她掳走,朱济一直没有这么做。到现在,竟然能比其他人更早找到这里来。

“八爷是神机妙算之人,别人都察觉不到的事,八爷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

耳听她轻描淡写把话题转开了,朱济心头不禁一阵苦笑。想自己这么多年,哪个时候曾经对一个女子如此付出关心过。好吧,他对她是有些私利。可他偏不信,朱隶对于她能完全没有私利?以她如此聪慧之人,却宁愿相信朱隶而不相信他。

“本王不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全凭本王自己的感觉。”朱济道。

感觉?古人居然相信感觉。迷信吗?朱济这样的人,会迷信?能迷信的人,一般都是因为有了前面的可信的经历,所以,有了迷信的基础。

李敏拧了下眉头,是猜到他话外的含义了。之前,他不是一样拿到了她从现代带来的包袱吗?当然,她对这人的话,从来只能听一半。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推测出她降落的具体地点的。

几个人在室内说话的时候,屋外一阵阵寒风刮着院子里的落叶,好像没有停息的时间似的。李老太太走的时候,由于匆忙,家具等一般用品,却是全留了下来。只是都结满了蜘蛛丝,需要打理。

朱济抬头,看到这地方不过几个月的工夫没人住而已,变得如此落魄。与此同时,她经过这几个月,肚里的孩子,朱隶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记得去高卑之前,还不觉得她的肚子很大。如今,她的肚皮再大了一圈似的,在裙子下的隆起有些明显。这让他突然觉得触目惊心起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刚数日前,皇宫里死的那个,不就是因为胎儿太大生不出来,最后活活被孩子拖累死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听说是吓坏了大批的孕妇。很多怀孕的女人都开始坐立不安。

朱济在屋里,不禁原地踱了两步,道:“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会是回到京师里?”

想,是有想过。想回来时被迫落到更可怕的地方都有。比如说不小心给降落到了冰山雪峰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或许要遇上劫匪什么的。天灾之外,避免不了的是人祸。不用说,落到京师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京师里那个主子,对她和她老公都是虎视眈眈的。

“不管怎样,这个不是本妃能操纵的结果。”老天爷要把她送到哪里去,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好比老天爷突然想让她爷爷都陪她穿越过来了。

“你现在想怎么办,回北燕吗?”

不回北燕能去哪里,他这个问题无非问的奇怪。

朱济自己都很快意识到话说的鲁莽失去了原有那种冷静,想都是因为被李华那事儿给吓的,现在看到她,无疑更被吓了跳。

“隶王不会到京师里来的。”朱济斩钉截铁地说。

说什么朱隶都不可能到京师来,要是到了京师里,和她一块被万历爷抓起来的话,北燕真的完了。朱隶身边的谋士,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全力阻止朱隶过来的。

李敏对于他这话只是淡淡地扫过去,望到窗户蒙着的那层糊纸上。

屋里不能点火,靠着射进屋里的那点月光。只要月儿躲进乌云里,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说句实话,在这漆黑一片之中,什么人想对他们爷孙俩做什么,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毕竟他们一个是孕妇,一个是老人。

让这个八爷在她这里呆着肯定不是法子,说不定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八爷想助本妃的心,本妃心领神会。可是,八爷至今说的话,貌似都没有可以助本妃一臂的心思。”

朱济站住了脚,负着手,一向温润如玉的英俊脸庞,浮现出了一丝僵硬。

他如果真的想帮她逃回北燕,知道她会在这里出席的话,肯定之前,都会帮她想好主意了。而不是现在,在她面前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面说她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却一句有建设性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这会儿一样不例外。

明白了,他这个心思,他根本之前,没有想过要把她送回北燕送到朱隶手里去。换作是谁,都会是这么想的。何况他是八爷,除了是万历爷的儿子以外,是帝位的顺位继承者之一。

以护国公与京师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他,朱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主动拱手把护国公的老婆送回给朱隶。

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儿。

他来这里,是来看热闹也好,是来观察情况便于自己下一步怎么走也好,毕竟他老八,如今羽翼未丰,倒也不敢正面和皇帝干。这不是他老八的作风,向来都不会是。

计划却是,在见到她以后,一切被打乱了。

他惊恐的目光,伴随李华那件事,再望到她身上的时候,不由自主之中,眉头深深地皱成了两个疙瘩。

心里有口气过不了。

小李子在旁惊讶地看着,自己那主子,从来也算是冷静过人的一个,居然此刻会浮现出如此犹豫不决的表情。

“你如果去不了隶王那里的话——”朱济十分艰难地从嘴唇隶挤出这样一句话。

“这用得着说吗?”李敏的眼睛,锐利地在他脸上扫了下,“如果,本妃在这里生产,一尸两命,像华小主那种,被皇上都宠过的人最后都落得这种结局。”

“是。如果本王是皇上的话,这绝对是个最好的时机。或许把你留下,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把隶王引回到京师里,找个罪名杀了。”

伴随朱济这句声音,一道冷风嗖然钻进隶门缝里,在屋里头肆虐。

李老捏着下巴,眉眼早已皱了起来,听到眼前这位古代八爷说了这句话以后,似乎,他都能感受到四面的杀机,正对着他孙女迎面扑来。

杀戮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像是充斥着,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屋外突然一阵比较大的动静,落叶的声音也好,都足以把屋里所有人惊到跳高三丈。

朱济找回了声音,说:“尚书府三小姐,之前已经找过东宫。她这是预备着后路的,想着不行的话,和皇后娘娘绑在一块儿死也行。”

“八爷呢?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八爷不顾父子纲领不顾君臣之约,冒险来到本妃这儿,甚至有帮本妃一把逃离京师的意思,八爷该如何是好?”

朱济听到她这话,很清楚其实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望回她那张脸时不由一丝复杂:“说句实话,本王如今,倒还没有想过让你死。东宫也是如此。否则,尚书府的三小姐,不会去找东宫,而是直接去找皇上了。你有这个本事,隶王妃,你的医术,让你在无数人面前,暂且保住了你自己这条命。但是,同样,因为你的医术,有人终究是对于你起了杀心。”

这说的是——皇帝。

万历爷,可不像东胡的冒顿单于。况且,说起来,那个东胡的疯子,到最后,不是一样吗?一样要她死。

为什么皇帝想要她死呢?因为皇帝心里想的,和其他人想的都不一样!

万历爷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摸得到的。李敏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统治了大明多少年,自己一样是经过不断杀戮登上皇位的老皇帝,没有人,包括她,能真正读懂这个皇帝的心思。

在她面前的,这个堪称万历爷的儿子里头,最聪慧,人缘最好,最会明哲保身的八儿子,一样是,无法真正揣测到帝心。

很多时候,说实话,万历爷是对他们这些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

好比他们现在在这里紧张地商量是不是逃跑的事,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事,或许,万历爷却早就什么都了然于胸了。像是看小孩子玩过过家一样,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其实推测出来并不困难。想想老八都能找到这儿。李莹与东宫有联系,动静八成在宫里不会逃过皇帝的法眼。

皇帝找到这里来,根本就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八爷的心意,本妃谢了。八爷先走吧。”李敏道。

听她声音清澈明亮到犹如一股清泉,在崎岖的山路中始终不改地流淌向一个方向。这种可怕的毅力与意志,绝非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有的。

朱济的手,慢慢地在袖管中握成了一只拳头。

他这是对此无能为力,然后自己只能逃之夭夭吗?换作是朱隶呢?朱隶能做到在这里和皇帝当面死扛吗?

李老咳嗽两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头没有水。当然不会有水了。这是老宅,多少年没人住了。

眼角扫到老人家找水的动静,朱济眸子里一闪,对小李子道:“你留在这里,在隶王来之前,好生照顾隶王妃。”

“奴才知道了,八爷。”小李子没有一点犹豫,答应道。

说完,小李子带李老去厨房找水和烧水。

朱济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像是要走,又不知道怎么走。

李敏反正把话都说在前面了,关于他留在这里的利害,他自己最为清楚。

在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像是一个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特别厉害的声响时,朱济整个人犹如被颠覆的那条小船,被风当面刮乱了两侧鬓发,天寒地冻的天气刺激到了皮肤,人不是被刮死就是被冻醒。

回头,见她坐在床榻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朱济脚上的那双鹿皮靴子,在地上踩了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他骤然转过身,朝门外匆匆而去。

李老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唏嘘不已。想在电视里看到的,哪有现在亲眼看见亲身经历到的那样惊心动魄,和刻苦铭心。

在这个有一个人便能主宰生杀的古代社会里,像王公贵族,照样犹如鸟笼里的鸟儿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想,还是现代好。

“敏儿,来,喝点水。”李老把煮开的水用个铜壶拎了回来。

李敏下床,给爷爷挪张椅子坐着。

“那个小李子,也姓李?”李老问。

“是。”

“那真是挺有缘分的。”李老说,好像对小李子的印象不错。

李敏知道,老八培养出来的蹄子那张甜嘴,简直是老少妇孺通吃不误。

“爷爷,这人——”

“我明白,我明白。”李老立马知道孙女的意思,摆摆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也不要活的太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像那八爷说的,竟然他暂时都没有杀我们的心思,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和我当年教你开方子时说的一样,君臣佐使,但不是说,每个方子,都需要君臣佐使的。”

明显感觉到有老人家身边陪着,滋味都不一样。李敏本来和朱济一样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李老望着孙女喝水,笑眯眯起双眼。

小李子在厨房里给他们爷孙俩找点吃的,感觉他们回来到这里以后,应该肚子都饿了。可是,这老宅里肯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食物留下的。

找了半天,在米缸底部掏到一点可能奴才都看不上的米。小李子洗了米以后,给李敏煲起了米粥。

哭声,从外面传进来,一阵再一阵,一听就像是小孩子的哭声,怪凄凉的。

不知道半夜三更的,为什么有小孩子在这里哭?李敏和李老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接着,李老站起身,说:“我去下茅厕。”

李敏抬头,看着爷爷径直走出屋去,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爷爷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的。

李老背着手在老宅的走廊里走着,是想,是哪个混蛋,难道是连孩子都利用上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李子明显抢在了他面前,打开了大门查看外面是什么动静。李老趁此先躲到了一边看动静。

老宅的大门左侧,靠着墙根,在冰雪冻住的墙角根上,坐着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

彼此偎依的两个小身影,看起来非常遭人怜惜。

男童年纪略大些,大概有十岁左右,女童的话,可能略微小些,扎着一条大麻花辫子在身后。

两个孩子,衣衫都是破破烂烂的,陈旧的棉袄里面的棉花基本都跑光了,单薄的衣物裹着他们两张苍白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