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潜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结果。因此,他并不动作的时候,老太监已经带人过来了,围住了欧阳云墨下达最后的通令。

欧阳云墨被四面的皇家侍卫围困着,只要他一旦做出反抗的动作,即为抗旨,立马会面临和回明一起被处置的命运。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更为吃惊的举动。只见他回身一转,抱着回明说:“臣,肯定是要做皇上的忠臣的。”紧随这话,他走向了池边,纵身而下。

一少年一女孩,如此的,没入了池子里。仅仅只是那么眨眼的瞬间。这使得在场许多人,好久都没有能缓过这个劲儿。

朱準坐回石凳上,没有茶水,他拿着身旁侍卫配备的水囊就着嘴巴喝了口,像是喝酒似的。

悄悄看了他一眼的朱宁,在掌心里攥着什么。

这突然间死了好几个人,都是被他皇帝逼死的。作为皇帝,杀一两个人算什么。朱準嘴角勾了起来,对着朱潜说:“世子,感觉如何?这一个两个,都为了世子的红颜知己,让世子变成连朕都十分羡慕的人。”

朱潜回过身,对着坐在凉亭里像是俯视天下的穿着龙袍的少年,却同时显得如此孤寂落寞的孑然一个身影,说:“皇上何须羡慕臣,皇上是万万岁万万岁。”

砰!

朱準的水囊丢落到了地上,踩在脚下,一张白皙的脸,此刻终于是被刺的满膛通红。

没有比这话更讽刺他如今的处境的了。

是,他是可以让任何人去死,可是,死到最后,不就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身寡人了吗?好比他登上皇位以后,他父亲进入寺庙,奶奶被烧死了。连他娘都开始怕他,认为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原来做皇帝是这么孤独的,孤独到可怕。

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的皇爷爷,万历爷究竟是怎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哈哈哈——

突然一阵大笑,从空中飞来,宛如那水帘洞的水流一样,是直泻千里,在这片七星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回荡着。

朱準抬头,见到了站在崖顶上的人,是个穿着竹布衫戴着斗笠的老者。

很快的,朱潜和他一起辨认了出来。

这老人,不是他们见过的竹清居士又能是谁?

对此,朱準万分吃惊。

朱潜则从朱準的脸上,立马领悟到了什么。

竹清站在崖顶上像是蔑视地俯瞰着皇帝的脸,说:“皇上可是无话可说了?”

朱準猛地咬了下嘴唇:“你——”

老太监马上一挥手,指挥那些侍卫上去擒人。

侍卫们在这里找着往上登爬的地方,因为这个崖壁,被水流不断冲刷之后,光滑无比,一般人根本登不上去。

竹清站在高处,看着在底下好像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的人,说:“皇上还是放弃吧。”

“笑话!你以为朕拿不住你吗?”朱準狠道。

“皇上除了阴谋诡计,似乎并不想做任何光明正大的事儿,正如那小女子说的那般。如今老夫都看穿了皇上的阴谋,皇上想与老夫正面对决吗?”竹清说。

可能是想到竹清身上或许隐藏有的绝世武功,朱準稍微停顿了下,是迟疑了下。

“朕问你,你想如何?”朱準继续问。

竹清道:“很简单,皇上放弃吧。如今还来得及,在护国公未发现之前,把世子平安送回护国公王府。一切,都能来得及。护国公不是那么个喜欢战争的人,只要知道世子平安无事。护国公是不会轻易发动战争的,这点皇上心里很清楚,别碰触了护国公夜叉的底线。”

朱潜深深地皱了下眉头。

果然,对方这话刚落地。朱準一阵大笑,没有了刚才初见竹清的惊慌,是闲情逸致地扶起龙袍重新坐了下来,说:“那好,朕与你来场正面对决。朕既然之前赢过你一次了,莫非能赢不过你第二次?”

伴随朱準一个阴准的眯眼,明显已经是看穿了什么。

崖壁站着的人,闻风不动。眼看,也不像之前口头说的那样强悍,说下就下,来和皇帝死对。

老太监这下也给看出来了,对其他人喊着:“不用怕他!他是假的——”

说时迟那时快,从天空飞来的兀鹰,猛然从云层顶端直流冲下。那双锐利的爪子,在朱潜的双肩上抓住。

这下所有人一愣。

朱準喊:“别让他跑了!”

朱潜伸起两只手,顺势抓住兀鹰的两条腿。兀鹰就此把他的身子拉了起来。

好在他体重轻的缘故,兀鹰这一抓,再加上他自己体内的施展之力,使得他足以在侍卫们围攻上来之前,上升到半空,接着双脚点着那些人的头顶往上升。

底下的人,只好急急忙忙拉起弓箭,对着朱潜和兀鹰一阵盲射。

兀鹰继续往上飞,是飞到了崖顶上。

在上面操控假人的齐羽飞,马上伸出手,把朱潜接住。

此刻,下面的飞箭已经射到,从“竹清假人”身上穿过,是万箭穿心。中箭的假人从崖顶上落了下去,摔得粉碎。

所有底下的人都不免惊呼,是都没有想到在这里出现这样的奇人。

齐羽飞顾不上其它的,拉着朱潜往下跑。

等跑了一段路,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齐羽飞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世子有无受伤?”

朱潜摇摇头。

齐羽飞看着他的脸色不对,于是,掏出系在腰带上的一个布袋,说:“世子看一下,是不是这个解药?”

朱潜一下子明白他担心自己怎么了,嘴角此刻才咧出一丝苦涩的意味:“大黑说的?”

“嗯——”

“可是没用了,她死了——”

章节目录 朱潜轶事二三事陆柒

齐羽飞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一下子给震到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只知道,自己来到的时候,似乎已经没有看见雅子了。他还以为,雅子是和麋鹿在一块儿。

齐羽飞到底是比他年长好几岁,于是,静静的,在消化了他所说的消息以后,一只手搭住他肩膀,说:“想哭就哭吧,世子,没有人看见。”

他终究只有七岁。或许,父母有教过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怕死。可是,父母不可能教过他,看见自己朋友遇难会不难受,保持一副冷血心肠。

朱潜久远的回忆里,似乎记得有这样的一幕,他很小的时候,曾记得,他娘亲为了何人的身故而忍不住的心痛流泪。

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朱潜到底是没有哭,袖子一抹擦的是脸上的汗渍,问:“只有你一个逃出来吗?”

“他们让我动用假人,我先出来摸清状况。不是说不能逃出来,我们怕逃出去以后被皇帝知道了,皇帝会对世子动手。因此,必须先确保世子的安危。”齐羽飞解释说。

“那么,这个解药——”朱潜对药袋里的草药眯下眼睛,发现,正是娘亲给他的那种稀有药材,叫做青蒿。

齐羽飞和他猫在山中的灌木丛里躲着,一边继续解说自己逃出来以后的行动:“因为仓皇堡少主说了,世子可能出事,要我先确保解药。我找来找去,最后发现了——”

“居士是吗?”朱潜在看见皇帝发现竹清出现时的表情,心头其实一痛的,因为大概知道居士是落在谁手里了,而且八成是凶多吉少的状态。

齐羽飞叹的气吹到了地面上:“我在一个木屋,看见了居士。居士命悬一线,倒也不忘世子。知道我是为给世子寻找解药的人,他把身上的药袋解下来给了我,说,这草,是神仙草。曾经有一次救过他的命,或许对世子有用。”

“这么说,居士还活着?”朱潜说着起身,有些话,必须问清楚竹清。

齐羽飞一把拉住他,再次摇头:“后来不是走水了吗?”

“你放的火?”朱潜回头看他。

“不。”齐羽飞道,“我哪敢轻易放火。放火的话,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又七零八散的。”

“火是谁放的?”

“不知道。我从居士屋里出来以后,居士的屋子就着了火。我本想回头救人,可那火势趁着一阵风,猛地增大了。我只能狼狈而逃,实在惭愧不已。居士把救命药给了我们,我却置他于不顾跑了。”齐羽飞脸上一片哀伤和心痛。

现在,他们两个人要怎么办。那肯定是回去和其他存活的小伙伴汇合了再做打算。说真的,失去一个同伴的感情,实在太难以忍受了。

齐羽飞一边走,一边不得不欣叹起来:“她真的死了吗?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孩子,一直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他这句话,正好佐证了他乍然听见雅子死的消息以后,不是悲痛而是过于吃惊,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相信的态度。

可是,他说这话有意让朱潜为雅子死的来龙去脉解释更多的目的没有达到。只见朱潜在他左后方走着,脸上冷漠,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仿佛只认准自己这时候脚底下走的路。

齐羽飞给愣了下,是想:刚才这人,还一脸的真心难受和疼痛,结果,才不过多长时间过去,这个好不容易回到七岁状态的孩子,骤然间又变回了小老头的常态。

护国公的孩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和护国公一样,都是没有心的?

再说那火在大院里烧着,火势那么大,早让院子里的人都惊慌失措了。

看守着麋鹿的侍卫也好,瑜鞅和大黑被囚禁的地方也好,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状态。趁着这阵子骚乱,瑜鞅和大黑没有理由趁机而逃。反正看着他们两个的人,不是去救火,就是趁机当了逃兵先保自己的命,全跑的七七八八的。

余留下来的两个,不用吹灰之力,被他和大黑瞬间给解决掉。

他们本想去追齐羽飞,后来想齐羽飞八成在这里到处摸着状况呢,这样想找齐羽飞飘忽不着的动静反而难。不如去找被囚禁的其他人,更容易一些。

于是他们顺着朱潜被带走的方向寻找过去,结果,先找到了在空地里盘坐的麋鹿。

麋鹿坐在空地中间,四周的皇家护卫早跑了,根本没有人看着他。结果,这家伙居然在空地里就此打坐起来,神态像是泥菩萨入定了一动不动的。

在大黑看来,这家伙不是突然傻了吧,连逃跑都不会逃跑?

瑜鞅担心表弟是受伤了动不了,赶紧走过去,先搭住了表弟的脉搏,摸了会儿,发现表弟压根体内没事,是病情都好像痊愈了一般,好的是七七八八了。

他就此一巴掌揣了下表弟的后背,气愤地说:“你做什么?世子呢?!”

好东西,自己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朱潜,自动请缨跟到这里来,结果这人一个人在这里苟且偷生,都根本不见自己要保护的朱潜的踪影了。

麋鹿方才睁开眼,好像刚回过神来,看着他和大黑两个,问:“你们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只剩你你一个人了?世子呢?!”瑜鞅再次对着他大发雷霆地质问。

麋鹿伸下懒腰,见着自己四周一个敌人都没有,有些惊奇:“发生什么事了?”

瑜鞅要被他气出血了,喊:“你这是睡着了吗?”

大黑一样被他气得够呛。想自己那会儿,还被这人想保护朱潜的勇气给内心里感动到稀里糊涂的,结果什么都不是。

“没有。”麋鹿说,“我不是福星吗?我得保存好自己,然后,才能罩着他不出事。所以,我不敢和他们直接起冲突。”

瑜鞅黑了脸。

大黑使劲儿瞪着他们两兄弟,想他们两兄弟究竟是不是朱潜这边的人。要是他们的品性没有问题的话,那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这个麋鹿,说是福星下凡转世的人,其实原来阿,福星是一只稻草脑袋。

麋鹿瞧着表哥神情不对了,在表哥肩头上用手指头敲了敲。

瑜鞅差点一巴掌掴到他脸上看他醒不醒!

麋鹿说:“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