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半空中落下的两个绳套,精准无误地套住了树桠底下要穿过去的曾雪磐和鲁哥两个人。

结实的麻绳,是瞬间牢牢地锁住了这两人的脖子。

鲁哥知道自己和曾雪磐是一块中套了,立马扔掉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喊:“奴才冤枉!世子,奴才是被这个恶人逼的,奴才根本没有想过伤害世子。”

曾雪磐则是用力地抓住脖子上套住他的麻绳挣扎着。

这麻绳还浸透了水,因此,比普通干燥的麻绳更难以解脱。

用麻绳套住这两人的麋鹿,从躲藏的树枝上跳了下来,像是好奇打量了下他们两人,问:“你们的铠甲呢?”

对于法玛尔人那身黑亮的,仿佛很有价值的金属铠甲,麋鹿是有心收藏一套的,打算带回仓皇堡让同乡们观赏。

鲁哥委屈地说:“那东西重死了,穿着它没有办法跑的,连走路都很难走的动。”

也就是说,那铠甲只能适合高头大马力气巨大的法玛尔人。对于已经被中原人基因同化了的曾雪磐,其实并不合适。

麋鹿对此摸了摸自己鼻子,把位置接下来让给了朱潜。毕竟这是朱潜的敌人,要朱潜自己解决,才算是解恨。

朱潜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眼角看看鲁哥,主要是看鲁哥那只被曾雪磐废过的手臂。

鲁哥接到他那个眼神,顿时低了脑袋,无地自容。

奴才有很多种,他这种,是非不分,只对自己主子为马首是瞻,无论主子对错,极力讨好,失去了做人的原则。

这种人,说起来比主子还更恶,因为纵容了主子胡作非为,不知道阻止,与恶人同罪。

朱潜不用想的,直接宣判:“吊刑。”

鲁哥大吃一惊之后,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他此刻的悔恨,或许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他多么想,重生一回。于是,突然跪在地上,对着朱潜一拜,说:“奴才来生,定不会辜负世子期望。”

朱潜从不信什么来生,他学他娘,无神主义者。同时学自己爹,对恶绝对不能纵容。

大黑立马执行他发出的命令,把鲁哥用绳索绑住双手锁到背后,接着,抛出一条绳挂上高处的枝桠,套上了鲁哥的脖子一用力把人给拉了上去。

鲁哥没有什么挣扎,在被悬挂的瞬间就没了气。

亲眼目睹到鲁哥被执刑的时候,曾雪磐的眼睛,充满了惊愕,随之,阴狠地锁住眼前的这张绝世小颜。

“你杀了我的人——”

“本世子不过是依法办事,北燕的律条不容忍任何对北燕国土意图不轨的人!”

朱潜童稚的声色,铿锵有力,句句是剑,悬在作恶者头上的尚方宝剑。

在他们四周的人,无论是大黑,或是麋鹿、瑜鞅等,都不由的肃然起敬。

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威信和魄力。可想而知,今后此人该会成为一个如何伟大的人。

曾雪磐突然发疯状地两手扯拉自己的头发,说:“你不懂,你贵为统治者,把我的人生给毁了——”

“你身为北燕的子民,吃里扒外,拿北燕的安危换为银子,践踏下面百姓,自己享尽荣华富贵,却始终孤独一人,单身独影,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

麋鹿缩圆了嘴巴:这个七岁的小屁孩真是没人能驳倒的节奏。他麋鹿很高兴,终于有人和他麋鹿一样,被朱潜说的如此狼狈不堪,只差自己把自己埋了。

确实,曾雪磐不怕他人说自己恶,倒是朱潜这句他不过是个孤独的可怜人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虚弱的那块痛处。

一阵冰寒彻骨,顿时席卷了曾雪磐的周身。曾雪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对朱潜说:“我可以把法玛尔人可能暗藏在北燕的其它联络据点告诉你。”

“想就此换取你的性命吗?你周身背负无数无辜的性命——”

“不,只求世子网开一面,让我的尸骨得以回北燕,安葬在父母身旁。”说着这话,曾雪磐两个膝盖跪了下来。

章节目录 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

是人其实都不怎么怕死,却是最怕孤独而亡。

没人陪伴的那种日日夜夜的恐惧,远比死亡的终点来的吓人。

终究生老病死是万事万物的规律,只要想通这点,殊途同归,倒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无望的孤独,可以真正折磨到人。

朱潜看着眼前这个之前一直自诩高贵无比的少年此刻跪下的一刻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母亲和他说过的这些话。

法不容情,但是,对待死刑犯临死之前合乎情理的请愿,给予满足,是人性的底线。

这也是自己娘亲对他说过的话。

朱潜道:“本世子允了。”

麋鹿等人,无疑对他这个表态,不由另眼相看。

一个伟大的王者,不仅要显出绝对的权威,而且,要处处散发出一种人性的味道温暖民心。无疑,眼前这个仅有七岁的孩子,已经都做到了。

此刻在麋鹿等人心头上闪现出来的都是,这个孩子,未来终究会成为传说中最了不起的那颗星,能腾飞的龙。

处理完了曾雪磐的事情,朱潜等一行人,继续急匆匆地向前方赶路。据他们路上得到的最新消息,听说是大明皇帝准备跑路了。

大概大明的皇帝,是想到了山火引起的动静,恐怕比山洪引发的影响要大得多。山洪不一定会让周边的村民知道。可是山火一烧,八成方圆千里的人都能看到了。何况这火烧得这么大,明显是那句老话——纸包不住火。

这里并不是大明的国土,如果东窗事发,被高卑国人发现,大明皇帝此时不逃,有理说不清,莫非要被高卑国国王抓了个现成的。

朱潜他们并不是急于想去抓皇帝,而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有部分还在皇帝的人手里。首当其冲,是他娘亲交给他的丫鬟紫叶。

紫叶的安危可以说是可大可小的。

记得,当初他娘亲另一个丫鬟念夏出事以后,他爹知道他娘疼爱这些丫头,舍不得她们为她而牺牲,只得派出自己的得力爱将亲自寻找其下落。后来,两人一块儿是被困在了京师里,备受折磨。

朱潜可不想旧事重犯。不愿意紫叶犹如念夏一样被带回皇帝的京师,到时候又给他娘心头留下个疙瘩。

既然他娘把自己最好的丫头都交给他了,他势必要保护自己娘亲的人。

如此一想,朱潜心头又焦急了几分,急匆匆地向前赶路。

他不怕找不到皇帝,因为,只要他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对方如果真有心想抓他,势必会拼死一搏,到时候,肯定是会出现在他面前交涉的了。好比一心想逮他的曾雪磐一样,最终自投罗网。

这路子,走到快清晨的时候,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浓雾,开始在林子间弥漫着,加上没有完全熄灭的山火发出的浓烟,混杂在一起时,让四周雾霭缭绕,视野迷离,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大黑紧跟在朱潜身后十分的警觉,总觉得这种环境下分分钟钟可能中了他人的埋伏。虽然他知道朱潜的策略,知道朱潜有过人的智慧,但是,内心里其实并不赞成朱潜为此让自己冒险。

“世子——”大黑忍不住忐忑一声。

朱潜知道他想说什么,道:“都走到这里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大黑皱紧双眉,却知道如果自己真能劝早就劝他了,是明知道劝不动的了。别看朱潜只有七岁,可那固执的脾气,是恐怕他亲爹亲娘都说不动。

走到前面,仿佛林子出口的地方,大黑忽然拽住走在自己前面的朱潜,朱潜定住脚跟,往前面距离自己大概只有两步距离的地方望过去,竟是悬崖边上了。

可见四周的迷雾有多厉害,把所有的危险都给掩盖住了。

大黑和他,刚要转身另寻出路。回头的刹那,只见几匹马和人逐渐从迷雾里显出了身形。

对此大黑猛地把朱潜紧紧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抽出了腰间匹配的短刀,严阵以待。

出现的人,刚好就是他们要寻找的人,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不,大黑想,这比重新遇到那大明皇帝的情况艰难多了。要他说,他和朱潜肯定都想着遇回朱準也比遇上眼前这个男子好。

朱準其实,也就那样,不然,他们怎么能从朱準手里平安逃出来。能逃出来一次,肯定能逃出来第二次的。

可眼前这个男子,真的难说了。毕竟,当初,朱潜他娘,为了从这个男子手里逃脱,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儿,差点都死了的结果。

更别说,天下谁都知道,大明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固然是朱準,可是,维持大明现状的,最有功绩的人,却不是朱準,朱準压根没有这个本事。

这个男子,正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摄政王,三爷朱璃。

朱璃从自己骑着的马背上翻身下马,他不是很好的眼睛,看看大黑,看看朱潜。

之后,很快明白了,后面那个七岁的小公子,是谁家的孩子了。

或许在书院里,他有意无意之间有在人群中扫到过朱潜的面孔,可到底那只是一眼而过,并且由于不知道其身份,没有能仔细留意。直到现在,他才有这个机会来亲眼见这个孩子。

是他眼睛不好的缘故吗?看着这孩子时,他满眼看到的是酷似那个女子的身影,而一点都没有护国公的影子。

“王爷——”马维站在他背后轻声地提醒。

朱璃方才意识到自己呆站了许久。

应该说朱潜故意带人在公众视野中四处晃荡的举动,怎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他是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的,思来想去,大概是很想见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说话,感觉,这样能和阔别整七年的那个她说话,所以他决定了走出来。

“你是何家的公子?”朱璃开口。

大黑不信他认不出来,不知道他怀的什么阴谋诡计,很是谨慎。

相反,朱潜十分明朗地一口踏前答道:“晚辈能见到大明皇宫里的摄政王,感到十分荣幸。在下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名实属惭愧,可能摄政王有所耳闻。”

果然是他。朱璃眸子中一抹光儿闪过,不留痕迹,说:“护国公府的世子为何出现在此地?”

“摄政王应该在大明国内日理万机,为何又出现在此地?”

听见朱潜这句针锋相对的话,马维一恼,想,这孩子不就是个小屁孩,什么高贵的身份都好,作为晚辈怎么可以对长辈这样口气说话的?

“你——”马维刚要出声,被朱璃举起的手臂给拦住,只得退了下去。

朱璃说:“本王其实也知道世子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本王长话短说。世子做错了。”

大黑紧张地抓着匕首,前所未有的紧张。只见四周出现多个大明的士兵。他们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不仅对着他和朱潜,而且对着本来尾随在他们身后暗处躲着当护卫的瑜鞅、麋鹿他们。

就此,可以清晰地听见麋鹿骂了声:混蛋,这瞎子眼睛怎么那么亮?!

马维大怒,是谁可以随意说他主子是瞎子。

朱璃又是把他斥退了下去,淡淡地对着那几个依然躲在树上的麋鹿他们说:“阁下既然都暴露了,想不想出来,本王倒也觉得无所谓。本王只是惋惜,世子固然聪明绝顶,但是到底性情过于年轻冲动,底下既然没有一个冷静理智的忠臣可以劝服世子鲁莽行事。”

一句话,说得麋鹿当场踢了树桠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冲朱璃插起腰说:“有本事你来抓我们!我告诉你,之前我们刚从那个狗皇帝手里逃出来。你以为你可以抓得住我们吗?天命都是属于我们世子的,你和那个狗皇帝都没有这个运!”

朱璃的眼睛一眯,可见得并不像是会被麋鹿这话轻易激怒,淡然地说:“本王自小就是个瞎子。要说运,是众兄弟中最没有运气的。可是,最终,只有本王存活到至今,还在朝廷中好好的。”

麋鹿的嘴角抽了两抽:我看你的运气也到此为止!

朱潜把冲动的麋鹿拽下来,自己走上去继续与朱璃交涉,不管怎样,他想先见到人质怎么样了。

“其实摄政王可以给护国公府一个人情。毕竟,如今大明国力衰退,北燕势力渐长。这里又是高卑国的国土,之前没有东窗事发的时候,可能摄政王想把我们掳走的机率较大。可如今,大面积山火早已惊动到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是不会让你把我们掳走的。”

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如此冷静的思维能力。朱璃眸子再次一闪,颇显阴暗的目光从眼前这张小颜上快速掠过。

“世子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可是,如果以大局为考虑的话,要本王就此扔掉快要到嘴的大鱼,世子的话可以说并没有显得如此有说服力。本王劝,世子还是乖乖地举手投降为好。顺服本王,本王定款待世子。”

眼看谈判到了这个地步,是几乎破裂的状态了,没有任何可以达成和解的可能性。

大黑再次站到了朱潜面前,对对面的敌人虎视眈眈,要他们小主子顺服,不可能!

麋鹿往四周快速环顾一圈,寻找出路。没有关系,既然朱璃都暴露在他们面前了,接下来,再跟踪朱璃他们,可以知道人质的下落。当务之急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