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任何的猜测都是枉然。想通了这节,她心中镇定了许多。

院子里的女子越来越多,书香细细观察,只觉进来的都是林府里未成亲的少女,而且年龄最小的也十五岁,最大的十八九岁,一个成过亲的仆妇也无,她心中渐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呼之欲出。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二夫人房里的大丫环蕊儿进来以后,被那领头的嬷嬷瞧了几眼,那高颧骨的嬷嬷冷冷开口:“你可是已经破了身,不再是清白身子了?”

蕊儿涨红了脸,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嬷嬷,死也不肯开口承认。

她尚未成亲,今年也有一十六岁了,模样娇俏,是二夫人院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丫头,在林府里也算数得着的体面人,哪知道今天被这婆子开口喝破,一时羞窘难言,眼泪紧跟着就流了下来。

另外那个圆胖的嬷嬷唇角划过一丝讥诮,“少拿出你这副勾搭爷们的可怜模样儿来,眉形都散,还未成亲就已破了身子,在这里装什么清白?押下去吧!”

蕊儿“哇”的一声哭了,挣扎着被两名军士押走了。怀香恰站在书香身边,“哧”的一声冷笑,低低道:“往日我瞧着蕊儿那般得意人,却原来早已经不是…”说着掩唇一笑,

书香心中一阵厌恶,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略站开了些。

她心道:若是大少奶奶给了你机会,怕这会你也已经跟蕊儿一样了罢?

她心中正厌烦怀香的刻薄,恰瞧见莲香进了院子,顿时心中高兴,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名嬷嬷。

那两名嬷嬷经过蕊儿一事,凡是再被押进来的丫环们,便越发挑剔了起来,从身形走路到眉梢眼角,无不细细端详盘查,连书香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莲香才过了关。

两个人不过是从一个院子到了另一个院子,可是这中间仿佛已经经离过了长久生死别离一般,都泪中带笑望着对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怀香见她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冷哼一声,往人群里挤了过去,但她两个向来亲密,如今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在一处,辛酸喜悦,五味俱全,哪有空理会怀香。

中午吃过军士送过来的饭以后,她们这些人被押着从林府后门送了出来,十个人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是粗壮的婆子,总共有六辆马车,竟然全是林府年轻未曾婚配的丫环。

马车行了一刻钟,到得城门口,听得城门守卫的盘问,书香隐约听到几个字,好似是“送到边关…”,有心想要告诉莲香,看看同车粗壮的婆子,终于忍了下来。

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时候,挨挨挤挤坐在马车里,跟一群同样被卖的大小孩子们被送进了林府,一住就是四年,万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同等境况。

路上行了许久,到得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估计大约到了晚上七八点,天完全黑透了,坐在车里半天,身子都僵了。

那粗壮的婆子先下了马车,然后招呼她们也下来。她与莲香搀扶着下来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她们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火把将四周照的很是亮堂,前后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六辆马车恰在中间。看到这些马车里下来的年轻姑娘,那些军士们目光灼灼的盯着。

莲香红着脸拖着书香,羞窘的几乎无处可藏。书香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正瞧见了远处从马上下来的左迁。

她虽不知这位年轻将军的名姓,但能够采纳她的建议,想来也是心肠软善之辈,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不料这目光被左迁身旁那位中年男子捕捉,那长髯男子轻笑一声,“将军这才下马,便引得小姑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了过来。”

左迁循着他的目光瞧过来,面上不由讶异,继而便染了些浅浅笑意,原来这小姑娘真的被选了来,竟然不曾被林大少爷染指?

“军师你口口声声称赞将林府所有书房里的书都损赠了给大相国寺,供贫家子弟借阅是个慈悲的主意,怎么见了这出主意的人还要编排几句?”

这中年男子正是左迁身边这些年不离左右的军师,姓连名存,为人很是趣致,乃是当年左老将军身边的人,自左迁进了军中,老将军便将他托付给了连存,凡军中大事,左迁无不与他商议。

连存本是打趣了左迁一句,哪知道反被对方打趣,转身对着那小姑娘的立身之处略一抱拳,他本是率性为之,不成想那小姑娘却也轻轻致福,朝着他还了一礼,全无十几岁小姑娘的羞涩之意,坦坦然跟着那粗壮的婆子缓缓去了。

左迁轻笑一声:“如何?”

连存拈着胡子思量一番,又笑道:“将军你确定此次军中将士婚配之事全权交托了给老夫处理?”

左迁苦笑一声:“军师也知我目前尚未成亲,这些事情全然不懂。既然向陛下求来了这恩旨,自然要好生配成几对美满姻缘。这件事你不管,难道给我父亲去?”

连存大笑:“我只当将军冲锋陷阵勇往之前,定然万事不怕,原来也有你作不了主的事?!”

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原来左家世代皆出将才,驻守边关。这次左迁回京述职,正赶上朝中人事动荡,林相被人弹劾,与万贵妃生的三皇子结党营私。

三皇子久已不满太子,暗里明里不知使了多少次绊子,武帝皆视而不见,哪知道此次不知道哪点踩到了武帝的底线,索性将多年受宠的万贵妃打入了冷宫,三皇子被幽禁,一直站在三皇子这边的林相一族自然也跟着遭了大祸。

左迁被委派到林府抄家,受书香护书一事的启发,想到边关驻守的军士们年龄老大,但边关寒苦,很少有女子愿意嫁到边关去。且这些年边关与夷族虽无大战,但小摩擦从未断绝,边关将士解甲归田娶妻生子也无可能,林府这些丫环们正值嫁杏之期,林府获罪,正可选些身家清白的女子送嫁边关。

抄家当夜,他进宫复命,顺便将这事提了一提,哪知道武帝当即欣然同意,将他连连夸了几句,于是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被挑中的这些林府丫头们,包括书香莲香等人,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的归宿已经被左迁跟武帝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婚配

6

左迁虽然年纪尚轻,但领军几年,威严亦盛。

年轻悦目的将军英姿勃发的站在院子里,下首是青春韶华的妙龄女子,连存笑微微坐在一边抚着胡须看好戏,看他怎样将这一出戏唱圆满了。

院子里的年轻女子们虽然经历这场大劫,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途中也是好生照顾着,虽然面上皆有倦色,到底年轻,胆大的已经偷偷抬头,眉目含羞的偷瞧着左迁了,放眼望去,倒是只有那小丫环抬头直视着左迁,颇为从容的样子。

连存心里暗赞了一声,左迁已经开了口。

“诸位,林家获罪,全族被流放,按大夏律,奴仆都要被充公发卖的,像你们这般年轻的姑娘们,本是罪奴,要么青楼要么营妓,或者下九流的场子——”他适时的停顿,利如寒刃的目光沉沉压了过来,带着刀锋的凛冽之气,眸光从那些或羞或窘的女子面上扫过,欣赏着她们乍然色变的模样,满意的看到这些女子大多数已经泪流满面,有人带头扑通跪了下去,“求将军救救奴婢吧…”紧跟着,一院子的丫环们陆续跪了下去,大部分都失声痛哭…

当然也有例外。

书房里的那个小丫头眸光清明的瞧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仿佛预知了他接下来的话一般,与他的目光相撞,大约是觉得大家都跪地求饶,连她身边一个圆脸的姑娘都使劲拉着要她下跪,她这才低下了头,缓缓跪了下去。

跪的跪,哭的哭,五十几个姑娘的哭声让这驿站的院子显的极为热闹。

昨天她们就被告知,今晚就到了西北边城,大部分姑娘都以为自己从今以后成了营妓,哭声极为惨烈。

左迁向前一步,面上神色和缓了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煞,连声音也放的柔和了许多,循循诱惑:“大家别哭,别哭!只因本将军向陛下求情,这些少女不过是林家下仆,与林氏谋逆案全无干系,不如由陛下为你们指一门婚事,平了奴籍,好生过日子,也算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善事,陛下已经颁了恩旨下来了!”

正在哭的少女们都被这番变故弄的呆住了,反倒是莲香,惊讶的瞧着书香,见她面上干干净净,一点眼泪也无,正温柔的看着自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又在她耳边轻道:“妹妹猜的果然没错!没想到…”语声里是掩也掩饰不了的惊喜。

比起做营妓来,平了奴籍嫁人简直是天降大福,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莲香越来越怕,精神恍惚,半个月赶路眼看着她快要病倒了,书香急的六神无主,终于偷偷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

“姐姐,当初挑上我们,那些嬷嬷查的极严,连身子清不清白都要查,大约跟婚配有关,说不定…说不定是边疆女子太少了,戍边将士都大龄未曾婚配,所以才挑些未婚女子过去…”

莲香当时哭的泪水涟涟,一脸的凄苦:“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呀?主家都获了罪,哪有我们奴婢的好日子过。说起来我们都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有这样好事发生?”

…想不到,这世上果然有峰回路转之事。

这些少女先前被左迁给描绘的未来惨景给吓住了,各个哭声惨烈,如今听到这话,立时欢喜的向着左迁磕头,莺声燕语,边哭边感激的抹着眼泪,恨不得当场去弄块牌位把左迁给供起来,其间心境跌宕,一时难述。

连存拈须而笑,暗赞左迁这法子好。

京中大户人家的婢女们,何尝受过一丁点苦?吃用比起小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要好的太多。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边关寒苦,物质匮乏,非这些女子所能想象,若是不提前狠狠杀杀她们的娇气,将前景描绘的悲惨一些,恐怕在别的主家府上侍候跟嫁到边疆这两者之间,这些婢女选择的都是在京中做奴婢。

既然宣布了此事,左迁又顺势将连存推了出来,直言此后婚配之事便是连军师负责,等今晚到了边城,与军中将士见过之后,三日之内便可成亲。

他这些事宣布已毕,将这摊子丢了给连存,自己潇洒上马,提前骑马出发了。

连存头疼的看着转眼就抹干了眼泪,七嘴八舌的涌上来的少女们,头一次后悔自己比左迁年长。

可是婚配这种事…其实他也打了半辈子光棍了,自己尚无定所,何曾当过红娘?说不得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好些姑娘们都围着连存而去,看着那边的喧闹,怀香轻蔑的瞟一眼,凑过来搭话:“这位左小将军好像也没有成亲…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我们中间挑…不过左家是大族,就算是个妾…”

莲香面上还带着泪,与书香齐齐惊骇的看着怀香。

书香暗道:这姐们漂亮是漂亮,用前世的话说,就是太脑残了些…

左迁身为左老将军的嫡三子,听同车的婆子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的。左家手握军权,如何会给嫡子娶个奴婢出身的丫头?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恐难匹配,更何况左迁年少英武,战功赫赫…除非左家当家人与左迁集体脑抽了…

就算集体脑抽了,当朝大佬武帝也不会看着这位将星瞎折腾自己的婚事吧?

那日前来验身的两位嬷嬷,听说就是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些粗壮的婆子都是左府的婆子,她们瞧着林府这些年轻丫环的眼神里,可不像是瞧着未来少夫人的眼神,特别是蕊儿之事,那种鄙薄的目光…

书香看着正一脸梦幻的怀香,很想使劲摇醒她,年轻人心怀梦想是好事,可是这梦想离现实差距太大了,可真算不上好事了!

莲香与她相处日久,对她的性子最为了解,拉着她的手轻摇了几下:“妹妹,上车了…”

怀香眼见这两个人都木木呆呆,半点宏图大志也无,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暗暗嘲笑一声,率先向着院子外面的马车走去。

书香与莲香手拉手往外走,忽尔想起一事,调皮一笑,低声在莲香耳边道:“说起来,未来姐夫还要感谢林家这场大劫呢,若非如此,姐姐差点就成了戴娘子了…”

莲香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拧了一把:“坏丫头,赶明儿妹夫也是现成的…”说着想及自身,脸上也不由染满绯色。

书香心道:上辈子无缘成亲,这辈子好歹是军婚…只是不知道这大夏朝的军婚受不受法律保护?

她心中计较权衡,既然身不由已,索性想个法子让自己与莲香过的好一些。不知道怎样能同这位连军师打好关系,最好是挑两个脾气好些的,至少…不能被家暴呀…

世事如棋,她哪里又能想到,有一日挑丈夫就跟挑青菜萝卜一般随意。

自由恋爱,那大约是梦里才能畅想的东西了吧?

左迁先行出发,连存与其余的军士们护卫着马车紧赶慢赶,在黄昏到达了响水边城。

响水城门口,此刻挤满了军士,那些长年戍边的军士们正与身边的同袍取笑调侃:“黑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另有人高声叹息:“这下我终于解脱了,不用大半夜被黑子哥抱在怀里当媳妇儿啃两口,被我弄醒还要将我踹下床去,说是我搅了他的美梦,他刚跟媳妇热乎上…”

这话顿时招来一阵轰然大笑。

那被打趣的汉子又黑又壮,张嘴一笑,一口牙齿倒是又齐又白,他伸出蒲扇大掌在那人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满意的看到对方呲牙咧嘴,这才笑道:“我娘说了,要胖些的媳妇好生养,瘦到风吹就倒的那还能叫媳妇吗?那是麻杆…”

假如书香听到这话,定然要笑出声来,后世致力于减肥的圆润些的姑娘们大约都可穿过来,都是最佳媳妇儿人选。至于那些瘦到风吹就倒的…对不起,穿越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你!

她们的马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左迁既然已经下令军中校尉们都可前去城门口迎接,这些久在边城的大龄汉子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又牢牢记着左迁那句话,此次婚配之事全权委托了军师,只要有看对眼的,大可去请求军师作媒…

于是继姑娘们一番热情的轰炸之后,连存到达响水,又受到了军士们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贺黑子身高力大,伸臂就将连存从马上提溜了下来,神色却极为恭敬:“我扶军师下马。”

连存苦笑着从他的虎掌里挣脱出来,瞪一眼:“贺黑子,你给我老实一点,这次的媳妇没你的份,人数不够。”贺黑子那张黑脸立时瘪了下去,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军师您老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论打仗我从来没往后缩过,论比武…除了裴东明,我何时输给别的兄弟过?怎么轮到发媳妇儿,就没有我的份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他。

“你长的太黑了。”

“你也不见得比我白啊。”

“你生的跟只大熊似的,军师好心,怕吓着人家姑娘。”

“我这叫威武,你生的跟只小鸡仔似的,就不怕吓着人家姑娘了?”

哄哄闹闹,一路争斗一路簇拥着马车进了军营。

出击

7

连存回来的当夜,便被军中将士们灌了个烂醉,酩酊而归。

数万名响水驻军之中,军官都有数百人,在响水驻守经年,都盼着能够成家,但狼多肉少,才五十几名姑娘,资源严重不足,于是都卯足了劲儿的灌他,期望能抱得娇娘归。

书香她们被安排在连存隔壁的院子里,门口立着两名守卫,两排驻军房,数十个房间,每间都是大通铺,打扫的极为干净,连被褥都是全新的,可见这些军士热情隆重的态度。

姑娘们圈在这院子里,天色未明,便听得军中士兵操练的声音,各个被惊醒了,目光之中带着雀跃之色,都想瞧一瞧热闹,可是穿衣出来了,瞧见院子门口的守卫,都又缩了回去。

书香等众人都收拾妥当了,才慢吞吞爬起来梳洗。

边关这些男子们都习惯了早晨用冷水洗脸,难得伙房极早就有兵士抬了几桶热水送进院子里,等书香洗的时候,水都有了几分凉意。

她草草梳洗完毕,便拖着莲香要往外闯。

莲香被她这大胆的举动给吓住,死死拖着她:“书香,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小姑娘冲她笑的不怀好意:“我这是去求求连军师,给姐姐寻个脾气温柔些,性子好些的姐夫去。”

莲香又羞又恼,嗔她一眼,下死力气拖,却反被她拽到了院门口。

那两名守卫呛啷一声拨出佩刀来,“姑娘,请回去。”

莲香吓得腿一哆嗦,几乎要哭出声来,“妹妹,咱们回去吧?”哪知道书香不退反进,笑微微质问那两名守卫:“两位大哥,左将军可下过令,不让我等姐妹出这院子?”

左边的兵士结结巴巴:“那…那倒没有。”黝黑的面上都隐隐泛上了红色。

书香又道:“左将军可有说过,要待我等姐妹如囚犯?”

右边站立的兵士飞快瞧一眼结结巴巴的同伴,也同样摇摇头。

书香轻轻用手指拨开挡在面前的刀,牵着莲香徐徐而行:“既然如此,两位大哥也不算违犯军令。”见他两人茫然不知所措的呆呆瞧着自己,不由轻笑一声:“将军让两位大哥守着这院门,院门好好的又未曾长腿跑了,已算尽职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这两小姑娘手拖手出了院门,正思量着如何向上头交差,书香却又折回头来,面上有丝尴尬:“两位大哥可知道连军师住哪里吗?”

立在左边的兵士顺手指了指隔壁的院门,“军师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小姑娘笑的眉眼俱弯:“多谢两位大哥。”拖着莲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隔壁院门口。

右边的兵士呆呆问同伴:“这个…不算失职吧?”

身后忽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你两个看的人都跑了,小心将军打板子。”

两名兵士苦着脸看向徐徐行来的年轻男子:“裴校尉救命啊!”

裴东明看着这两个被那小姑娘几句话糊弄过去的兵士,失笑不已。

不过是奉了左将军之令来请军师商议三天之后的喜事,不曾想瞧见了这场好戏。

真是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

“这帮狼崽子!”

连存撑着快痛裂的脑袋缓缓起身,心中将昨晚使劲闹酒的一干男儿又狠狠骂了一通,穿衣梳洗,想起接下来三天还要面对五十几位新人的婚配问题,就觉得头痛无比。

大概没有哪一位苦命的军师还要像他这样做兼职红娘的吧?

他用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推开房门,但见院里已站着两名小姑娘。尤其是当先立着的小姑娘,他印象极为深刻。

“书香姑娘找老夫可是有事?”

事实上,隔壁院子门口的那两名守卫并非是左迁安排。依着左迁的主意,五十几个小姑娘扔在数万名男儿的军营里,让她多走几步,恐怕都要被这些汉子瞧哭了。不过连存当日被这些姑娘们围在当间,吵得头晕,如今住的这么近,才亲口下令,在院子门口杵两门神,胆子小些的恐怕就不敢过来吵他了。

不过他所料有误,这五十几个小姑娘里,不全是胆小的。

胆大的那位笑微微立在他面前,仿佛一脸的犯难:“昨天左将军说要将我们姐妹的婚配交给先生做主,晚辈就替连先生犯愁了。”

连存被她这话逗笑,“真是难为书香姑娘了,不知道哪点让姑娘替我犯愁了?”

书香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苦恼:“左将军为戍边将士婚配,本是善事一桩。晚辈虽是女子,但早闻戍边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本来能嫁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乃是三生有幸。只是…”

莲香畏缩的小声捅捅她,脸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害怕的要哆嗦了:“书香你别乱说话,此地是军营。”往日这个小丫头在房内说些疯话也就算了,好歹在外面装的很是老实木讷,如今倒好,出了林家就一直不曾规矩过,她心中吓的要死,又偷偷去打量连存。

连存倒未曾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书香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那晚辈就大胆直言了____”书香紧握住了莲香企图制止她的手,立誓今日要打动连存,“左将军此举本是一桩美事,只是如果执行起来,错配了婚姻,夫妻不和,闹将起来,又动摇军心,这就不是小事了。”

连存不由失笑:“听书香姑娘这话,倒好像与人作过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