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山河想拒绝来着,万分的想拒绝。

“抗议无效,等哪天你能打过我了,再跟我抗议,”沈月萝一口否绝掉他的抗议。说到底,她也是欺软怕硬,欺负他们几个武功差,这要是换一个厉害的,她就得投降了。

这时,沈府门前忽然有了响动,一顶软娇缓缓在门口停下了。

第30章 没本事就忍着

轿子还没停稳,府门里便跑出来几个人,拿软凳的,掀帘子的,提灯笼的,还有嬷嬷婢女,场面堪比公主回宫。

帘子被掀开,沈婉跟周秀兰相继踩着软凳,从轿子里下来。

看来这对母女是出门去了,这会刚刚回来。

周秀兰并没有马上进府,而是站台阶下,扫了眼门口,似乎不满意哪里的布置,指指点点,厉声喝斥着下人,摆足了大夫人的架势。

旁边站着的家仆跟婢女们,一个个把头垂到最低,缩着脖子听从训骂。

沈婉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上台阶,有些不耐烦的回头了句什么,周秀兰这才收了骂声,紧跟着女儿往里走。

瞅着沈婉那柔弱无骨的身段,好似风一吹就会倒,稍稍用手戳一下,就得漏气。

就连周胜也看出她的假惺惺了,“跟她一比,还是咱村里的姑娘好,这样的媳妇娶回家,难伺候!”

赵山河冷笑,“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娶不到,你当然这么说,要是能娶到,你还不得乐疯!”

周胜反驳他,“你怎么知道我就非得喜欢这样的,家世好又怎样,模样漂亮又怎样,就她那样的,娶回家就得供着,照这样,与其供她,还不如供尊佛像,还能保平安呢!”

“说的好,说的真好,”沈月萝大笑着直拍周胜的肩膀,“算你小子有眼光,知道白莲花不好伺候,赵山河,周胜说的对,娶媳妇,是为了有人暖被窝,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要真想娶个那样的,干脆去做上门的好了,吃香的,喝辣的,有钱有房,不正合了你的意吗?”

三毛同意沈月萝的观点,“我也这么觉得,老人说,娶妻要娶贤,你瞧周胜他爹多可怜,在家里连句大话都不敢说。”

周胜窘了,怎么又扯到他娘头上了。

刘大宝听他们叨叨的烦了,冲沈月萝吼道:“这里是讲闲话的地方吗?你到底打算咋样,天都快黑了,你不想出城了!”

“哦,对啊,咱们还得出城,”沈月萝也不跟他生气,一个劲的点头。来日方长,不能急于一时。

几人赶在最后一刻,离开永安城。

回到村里时,天边还有一点点光亮。

郑林早忙完了家里的活,从家里出来后,便听赵山泉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他懊恼不已,早知道那会出来瞧瞧了,也不知月萝吃亏没。

郑林揣着一肚子的担心,喂好了小花,关上鸡笼,还烧了晚饭,烧了热水。

然后,就坐在院子门口等着。

周胜甩着鞭子,驴车在村子里停下。

沈月萝抓着草药包,跳下板车,回头看着他们几人,“明儿一早,刘大宝,三毛,你们两个不许睡懒觉,咱们要早些进城,赵山河,你一早起来,到我家去帮忙,要是敢不去,小心你的皮,还有,你们记着,咱们打架的的事,不许告诉我娘,听见没有!”

她现在威胁刘大宝几人,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程度,张口就来,令刘大宝几人,无比的郁闷。

“知道了,就你最啰嗦!”刘大宝皱眉,不耐烦的催着周胜快点赶车离开。

三毛的态度倒是温和许多,“老大,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真真假假,难为分辩。

周胜笑眯眯的冲她挥手,“你快回去吧,别在外面转,不安全。”

等到驴车走了好大一截,赵山河嘲讽的哼道:“说出去也不怕丢人,几个老爷们,被一个女人收服,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所以,明天我是不会去的,她爱咋咋地,我就不信,她还能杀了我!”

周胜蹙眉,“你这人怎么这样,不都是说好的,你自个儿也没反对,就因为咱们是男人,才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三毛也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丢人的,谁有本事,就听谁的,从前咱们不也是如此吗?刘大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这话,正戳中刘大宝的痛处,他那个气啊!恨啊!怒啊!

抬脚便朝三毛的屁股踹了过去,三毛没稳住屁股,被从板车上踹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三毛!老子告诉你,这叫能忍,现在打不过,不代表以后打不过,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会让她心服口服!”刘大宝也跟着跳下板车,站在那,指着地上的三毛咆哮。

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着心里没底。

他会进步,那丫头能落后吗?

怕是不可能,她能藏这么久,不显山,不露水的藏着。

要不是这回沈家要给她定亲,她肯定还得藏着。

这时,被他们几人愤然念叨的沈月萝,却端着饭碗,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喝着粥,吃着玉米饼。

郑林就坐在廊檐下,药罐他已经刷干净了,正忙着升火,准备熬药。

听见沈月萝吃饭的声音,他笑了,“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慢点不过瘾,反正也不烫,郑林,以后谁嫁给你,肯定得幸福死,”沈月萝吃的狼吞虎咽,虽然是刚从锅里盛上来的热粥,但是郑林很细心的先给她盛了碗凉的,两下一搅合,粥吃到嘴里,热度正正好。

郑林背对着她,脸红了,“哪有…谁能嫁给我。”

沈月萝没在意到他话音低落,爬起来又去盛了碗粥。

今儿跑了一天,她饿死了。反正在自个儿家里,大口大口吃就是了,不用在意什么形象气质。

郑林听见她揭开锅盖的声音,好笑着摇摇头。

月萝好像越发能吃了,中午也吃了两大碗,晚上到现在已经喝了三碗粥了。

他觉得女娃能吃是好事,月萝那么瘦,一定得多补补才行。

明儿的猪肉,一定不能全部卖完,到时藏起来一块,拿回家给月萝做红烧肉吃。

煎药的小土灶,是郑林用土坯堆的,土坯是从周胜家借来的。

当然了,是乘着张菊花不在家,他偷偷去的。

要是让张菊花知道,他借土坯是为了给曲文君煎药,肯定得拿扫把把他赶出来。

第31章 走夜路(一)

土坯码放在一起,留个膛口,底下添上小木柴,本来这药罐不太好放,总是好歪倒,于是他从破烂堆里,翻出一个被刘大宝摔烂的瓦罐底,正好可以用来放药罐。

火升起来,这时天色已经黑了。

沈月萝喝完最后一口粥,眼见天黑不早了,便搁下碗,抹了下嘴,走到郑林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扇子,对他道:“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不然晚了,该看不见跑路了。”

郑林在她的推搡下,不得不站起来,但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她身边蹲下,与她一看着灶膛里的火,“听说你今儿跟刘大宝他们干架了,是不是因为曲婶的事,要说这事,的确是他们不对,可你冒然跑去找他们打架,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沈月萝冲着灶膛扇着风,轻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既然敢找他们打架,那就是有十足十的把握,若是连他们几个都收服不了,还谈什么强大。”

郑林不知为何,因她的话,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你真的要收服他们?可他们伤了曲婶,你之前不是还很生气吗?”

药罐子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窜出来的火苗,将沈月萝的脸映的很红很红,“把敌人变成朋友,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朋友,你瞧,是不是很划算,再说了,他们不是罪魁祸首,至于那个罪魁祸首,我肯定会轻饶了她,还想拿我的婚姻满足他们的私欲,哼,当我软柿子呢,那么好捏!”

“你越发会算账了,只是刘大宝他们从小就爱干坏事,要想他们真心服你,恐怕不容易,反正你记住,有一天,你要是跟他们打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别什么都自己担着,你…也是我妹妹,”郑红脸红的更厉害,头垂的更低。他想说的,可不止这些。

“我知道的,对了,我跟刘大宝他们说好了,明儿一早,也带着他们去卖肉,明儿咱不是要多卖一头猪吗?人多力量大,也需要扩大人手,而且他跟三毛,还有别的事要办,你不用管他们,到时候,要是赚了钱,给他们一点工钱,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啊…也成吧,”郑林想了想,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想把生意做大,该投下的本钱,也是必不可少的。

郑林没有继续坐下去,再留下去,会被人说闲话。

郑林走了之后,沈月萝还在熬药。

浓重的中药味,弥漫整个小院。

曲文君睡了一下午,这会没了睡意,就靠在窗边,透过破窗子,看向院子里正在熬药的身影。

窗子是用油纸糊的,上个月刮大风,把原本陈旧的窗户纸破了,夜里睡觉呼呼的漏风。

看着药罐里的药汁被熬的差不多了,沈月萝跑去厨房拿了布,小心翼翼的将药罐端到厨房。

“妮儿小心,别烫着,”曲文君不放心的叮嘱。

沈月萝顾不上说话,快速将药罐放在厨房的小桌上,从菜厨里拿了个大碗,慢慢的将药渣逼出来,倒进碗里。

家里没有甜枣一类的甜食,她便从菜厨里捻了片酱菜,一并在送到屋里。

“娘,药还烫着,凉些了再喝。”

“嗯,你把药放下,快去洗洗睡吧,”曲文君知道她奔波一天,虽然女儿不说,但她眼里的疲惫,做娘的,怎能看不出来。

“我没事,就是进了一趟城,周胜赶着驴车送我去的,也没走路,您别动,让我瞧瞧伤口。”

伤口有恶化的迹象,光靠喝草药,怕是不行,她得去寻几种消炎的草药给曲氏外敷。

但是这个事,她不会跟曲氏说,免得她担心。

“娘,您待会早些睡下,我收拾了碗筷,还有事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办!”

“哦…是跟郑林对账,今儿生意好,郑林不肯按天算工钱给我,非说跟我分成,这不,明儿一早还得去卖肉,若是耽搁了,我怕会忘,您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回来的时候,让郑林送我到家门口。”

“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万一有什么事,就大喊一声,村里人虽然不待见娘,但也不会见死不救,他们本性还是很善良的,”曲文君感觉到女儿的巨变,怕她跟村里人起冲突。

说到底,朴实的村民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对于曲文君的叮嘱,沈月萝统统点头应下。

收拾完厨房,她舀了热水,伺候着曲文君洗脸洗脸,还给她擦了身。

曲文君看她这么能干,还懂得孝顺自己,欣慰的不得了。

养儿防老,虽然她养的是女儿,但只要对她孝顺,儿子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关了堂屋的门,沈月萝又去看了小花,这家伙能吃能睡,此时躺在它的猪窝里,竟然一动不动,连她站在猪圈旁边,它也没有丝毫反应,要不是看它肚子一鼓一鼓的,还以为它没气了呢!

沈月萝好笑的看了两眼,便去拿上柴刀,小铲子,还有绳子,背篓,关上院门闯入夜色中,离开了村子。

记得前世,她也经常上山挖草药,所以对常见的消炎草药,还是略知一二的。

消炎化脓的草药,都是很常见。

若是放牛的时候,仔细观察牛吃草,就会发现,其实动物比人聪明,它们了解哪些草药对它们有利。

头顶的月光昏暗,离村子越远,四周越是寂静,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当然,除了她的呼吸声,还有蛙鸣,蛐蛐叫,偶尔从很远的林子里,还能传出几声鸟儿的怪叫声。

不同于昨晚独自进城找娘亲,那时心里有执念,一门心思的往城里赶,也就不觉得夜路难走。

现在她一个人走在河梗上,根本不敢往别的方面想,杂念越多,恐惧也会越多。

寻到早上割水草的地方,她估摸着,就在这一块。

也亏得她视力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准确找出自己需要的草药。

反正不管是不是,先挖了再说,回家重新再挑一遍就是。

第32章 走夜路(二)

沈月萝一个人蹲在河岸边,身影晃协的弧度不大,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也会被她吓个半死。

谁会想到,一个女娃娃,也敢晚上跑到这里来,万一遇上什么坏人,连人带名声可都没了。

忽然,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轻,但沈月萝听力还不错,仍然听的清楚。

她不动声色的停下挖草药的动作,悄悄摸到自己腰间的柴刀。

这把柴刀,郑老爹经常给她打磨,又快又亮,只要沈月萝一刀挥出去,别说小动物,就是个人,也得被砍了脖子。

她静立不动,连呼吸频率也放慢了。

眨眼间,那沙沙声已经很近了,她眯起眼,突然拔出柴刀,投掷而出。

柴刀在空中翻滚,却没有乱了方向,翻滚中,猛然钉入了什么东西,但是没有声音发出。

沈月萝观察了四周,见没有异样,便站起来,朝柴刀的位置摸了过去,

扒开草丛,就见柴刀钉入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哎呀呀,原来是条蛇!”沈月萝忍着头皮发麻,伸出过去,将刀拔了出来。她不怕蛇,但也绝对不喜欢这玩意,扭来扭去的,多恶心。

柴刀钉住的地方,不在蛇头,而是蛇身正中间。她将柴刀拿下来后,那蛇居然还能逃走,只是少了半截身子,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起鸡皮疙瘩。

蛇头是尖的,这蛇有毒。

沈月萝迅速跳开,看着半截蛇钻入草里,留下的半截,扭了会,也不扭了。

就在这时,周围好像有微弱的呜咽声。

“我操,这是要招鬼的节奏?”沈月萝窘的不行,她今儿也太倒霉了吧。这一天过的,岂止是惊心动魄。

“特么的,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敢吓我,就得承担后果,哼!”

她苦逼的懊恼,此时没有酒,否则来杯酒,壮壮胆,也不至于过于害怕。

一手握着柴刀,一手拎着铲子,寻着声音的来源找了过去。

走近河滩边,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不是人类的血腥气,更像动物的。

河滩边没有长草,全是鹅卵石,视野更开阔。

所以,她一眼就看见,躺在河滩上的东西。

因为轮廓模糊,她看见就是一堆不知名的东西,肯定不是人,因为她看见尾巴了。

走到跟前,沈月萝惊呼出了声音,这不是花豹子吗?还是成年的花豹。

看它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像是受了重伤。

仔细看,花豹的脚边,还有个动来动去的小东西。

沈月萝蹲下身,壮着胆子,伸手触了下大花豹的腹部。

“吼…”

豹子忽然动了,但是它没有跳着窜起来,只是仰起头,戒备的看着蹲在它身边的人类。

沈月萝为自己的大胆唏嘘不已,若此时大花豹不是受了伤,一个健步跳起来,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她咽了口唾沫,缓解了干涩的嗓门,用她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它,“那个…我没有恶意,我是听见动静才过来的,你是不是受了伤?可是你到河边干什么?来喝水还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她发现大花豹正扭头看着在它尾部的小东西。

沈月萝恍然大悟,这只大花豹,一定是躲开密林中的同类,或者是豺狼这些大型动物,跑到河边来生崽的。

对于动物的习性,沈月萝了解的也不多,至于这里的花豹是什么品种,她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按照常识,大多数动物都在秋季产崽,奇怪的是,现在才五月,这只花豹,要么就是品种奇特,要么就是生理期乱了。

听人说,不在正常时期产下的动物幼崽很难存活。

只怕这个小东西,也逃不掉夭折的命运。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小豹使劲扭着身体,凭着本能朝母豹的腹部爬过去。

就在它快要喝上母豹的奶时,母豹突然伸起爪子,将它踢开。

“呀,你不会是被蛇咬伤了吧?”经过这么会功夫,她已经不怕母豹了,伸手在母豹身上查看了一阵。

真的是被咬了,整个右后肢都紫了。

沈月萝叹了口气,将小花豹抱起来,送到母豹嘴边,“母爱真伟大,想必你是拼尽全力生下它之后,才毒发的,奶水已经染了毒,不能给它吃了,对吗?”

母豹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吼,不是咆哮的那种低吼,更像是在陈述什么。

随即,它低下头,在小豹脸上蹭了蹭,再用舌头,将小豹从头到尾舔了一遍。

月萝想起来,从前家里的狗生崽子时,都会像这样舔,听老人们说,只有母亲舔过的崽,才能活下来。

舔完了小豹,母豹忽然将它推开,是往月萝这边推的。

沈月萝觉得世界玄幻了,这母豹该不会是想把幼崽托付给她吧?

“你…你这是…”她刚想傻傻的问,母豹却已闭上眼,一动不动,死了。

“啊呜…”小豹发出虚弱的叫声。

沈月萝抱着扭来扭去的小家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把它扔这?

可是这一扔下,这小东西必死无疑。

带回去?

她拿什么喂养?

妈蛋,真够操心的。

想着想着,她忽然感觉到手心痒痒的,低头一看,原来这小东西正舔它手心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