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这一行贵人迎进简陋的院子,“几位远道而来,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村子穷的很,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些山野小菜,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龙璟已经抱着沈月萝径直走进,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屋子。

秦玉风跟在后面,礼貌的道谢,“是我们打扰了才对,老人家不必拘谨。”

秦玉风也随身带了个随从,他便让人塞了几十两银子。

阿吉瞅见院子里的饭菜,看这数量,肯定不够他们全部人的伙食,便再次找到老村长,“老人家,您瞧瞧我们这帮子人饿的,要不您再贡献几头羊,或者再蒸些馒头,否则我们不就得饿肚子了吗?”

老村长颇为无奈的叹息,“不是小老儿不想做些吃的款待各位,实在是我们村子太穷,好东西,都让官家抢了去,剩下的粮食,勉强够我们吃饱,今儿给你大爷们做的一桌子吃食,已是我们村子所有人家的口粮,好在,你们这位大爷都是心善的人,给了银子,没了粮食,我们还可以去卖,只是这羊,现在是真的买不到。”

他们村子长最近的城镇,还需要一两时辰的路程,一来一回就是半天,怎么可能赶得急。

阿吉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了,“那这要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

龙璟去而复返,一脸冷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站在廊檐下,“孙下,派人去船上,将他遗留的粮食全部拿来,其次,再让人带上银子,去附近村子买些肉食,老村长,借你们的锅灶一用,我要犒赏他们!”

此话一出,引来一片哗然。

龙璟不是苛刻的主子,但也不可能让手底下的人,顿顿大鱼大肉。

难道今儿主子特别高兴,还是说他们保护王妃有功?

这是跟随沈月萝来的士兵,内心真实的想法。

然后孙下等人的想法,却又有所不同。

殿下定然有喜事,别看他始终板着个脸,好像看不出喜怒似的。

可是若仔细瞧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殿下此刻的眼睛,不是一般的明亮。

“是,属下这就去办,”孙下抱拳领命,随后带着一帮手下离开了村长的院子。

老村长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怎样把这一群人伺候好,再将他好好的送走。

孙下派了十个人一组的小队,回船上去拿东西。

他们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不用三柱香的时间。

其他的士兵,也纷纷动了起来。

老村长带着他们,到附近百姓那里借了锅灶,借了柴禾。

老村长又叫来几个能干的农妇,帮着做饭。

反正也没下雨,于是就在村子大路上,支起锅灶,摆上几张大桌子。

村里的小娃,跟一些闲散的村民,也都过来凑热闹。

孙下一想,主子肯定也愿意与民同乐,便大声对他们说,想留下吃饭的,都要帮忙干活。

于是,村里的男人,也加入了做饭行列。

主要是杀羊宰鸡,这些活,女人们腾不出手,男人们干起来最带劲。

秦玉风没有在院子里吃饭,而是双手负在身后,与孙下并肩站在村长家门口,看着面前忙碌的一群人,他只是笑着摇摇头。

孙下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太好了,主子总算又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哦,他这段时间都不正常吗?”秦玉风不敏锐的抓住他话里的关键。

“一整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做起事来,更是不分白天黑夜,成王殿下心里可憋屈了,在一个地方最多停一天,殿下就开始催着离开,不管成王殿下如何反对,甚至跟他翻脸,主子也是不理不管,”孙下现在想到这些事,还是心有余悸。

当龙璟处于不正常状态下的时候,简直太吓人了,在他身边三注的范围之内,冷的能冻死个人。

除了每日看见王妃寄来的信,几乎再也找不到其他让他高兴的事。

秦玉风悠悠的叹息道:“原来他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相生相克。”

是他担心的多余了吗?

孙下看了他一眼,“我家殿下有时会很霸道,情敌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玉风笑了下,“你想哪去了,无论是看在龙璟的面子上,还是以本公子跟沈月萝的交情,都不能放任她一个人跑这么远,况且她身子不适,为了不能有万一,本公子顶着毁天灭地的风险,才来这么一趟,你说本公子容易吗?”

“不容易,”孙下难得展开眉眼,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笑意,但比之前好了很多,“殿下宠妻心切,秦公子多担待!”

某人极度宠妻的人,正在屋里审问某个不听话的女人。

“秦玉风为什么会跟来?”虽然是审问的话,可是人家脸上愣是没表现出来,甚至一只手还在沈月萝肚子上流连。

沈月萝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他是大夫,跟来不行吗?看你这个样子,搞的好像我们有什么奸情一样。”

龙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双手支撑在她身侧,微微弯下腰去,脸慢慢的贴向她的脸,“奸情当然是没有,除了本王,估计也没人发现你是特别的,但是以后别跟他单独相处,居心不良,心怀叵测!”

“你不是吧?这样的醋也吃,难道你觉得我是水性扬花的女人?好啊,既然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不要跟你过了,”沈月萝气呼呼的朝他吼,任性的别过脸去,不看他。

龙璟伸出手,轻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看向自己,“生气了?”

问完,又估作很仔细的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为夫觉得你离水性扬花还差了一点,但保不齐有人眼睛长歪了!”

“你也是眼睛长歪了?”沈月萝恨恨的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龙璟低低的笑,低哑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胸腔间,微震的触感,让沈月萝快要瘫软在他怀里。

龙璟笑够了,一手搂着她的肩,顺势躺在她身边,侧对着她,又将手送了过去,“再咬一口!”

沈月萝瞄他一眼,发现他不是开玩笑,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

又是一口,狠狠的咬在龙璟的手上。

龙璟脸色没有半分改变,虽然娘子用了最狠的劲咬他,可于他来说,这点力气,跟小狗磨牙似的。

直到沈月萝咬够了,咬累了松开嘴,他依然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沈月萝心中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掉,连声音也带了一丝哭腔。

“你混蛋,混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反正就是想哭,心里一酸,眼眶一热,眼泪挡都挡不住,像喷泉似的往外冒。

龙璟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前,静静的让人哭个够。

之前在船上,因为条件有限,没能让她好好的放纵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这小女人,别看脸上是一副无所谓加调皮的模样,可心里肯定极不舒服。

若是不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万一把她憋坏了怎么办。

沈月萝越哭越觉着伤心,越伤心哭的就越狠。

一只小手揪着龙璟腰间的衣服,另一只手伸进他胸前的衣服里,也不知是为了感受他的体温,还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很舒服。

龙璟先是用一只手抱着她,过了半刻,已是两只手拥着她,将她完全圈在自己怀里。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怀里的哭泣声渐渐的小了。

又过了片刻,怀里的人儿哭累了,睡着了。

龙璟低头看去,当瞧见她眼睛红的厉害,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顿时心疼的不行。

轻轻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哪里还能想起自己是否有洁癖,此刻他的心已化成了滩水。

视线再往下,瞄见她的肚子。

融化的心,满满的都是柔情。

曾几何时,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种心情,他不屑去想,也更鄙夷那些为爱所困的人。

在他看来,为了一个女人,失去自己做为男人的尊严,甚至畏妻惧内,这样的人,简直枉做男人。

可是今时今日,他已完全明白。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在即将诞生的骨肉面前,那些所谓的尊严,根本就是狗屁。

沈月萝哭累了,再加上之前又被他折磨了许久,这一觉,睡的可香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被饭香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回头,差点撞上男人的下巴。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先前她哭了,哭累了睡在龙璟怀里。

抱着她的人,此刻呼吸均匀,平日里冷漠的眸子,微微闭着,眼下有青色的阴影。

沈月萝有些心疼,他肯定很久没睡过了。

怕吵醒龙璟,沈月萝忍着肚子饿,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调皮的小手,却没有闲着。

慢慢的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抚摸着。

以前怎么没觉着,他身上的衣料摸着这么舒服。

薄薄的衣衫下,有着温热的皮肤。

她一直都很嫉妒龙璟的皮肤,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的皮肤干啥!

弄的她心里超极不爽。

再往下,是他结实没有半点赘肉的小腹。

好像瘦了,手感没以前那么扎实。

沈月萝专心的研究龙璟的身体,丝毫没有发现,沉睡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一双本该冷漠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一层火焰。

这个火焰似的眼神,沈月萝再熟悉不过。

当她感觉到,并迎上他的目光时。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呵呵干笑两声,“不知不觉睡了挺久,你要不要继续睡,我出去吃饭,挺饿的。”

龙璟眼中的火光并未熄灭,却也没有将她扑倒。

他轻手轻脚的移开身上的人儿,下了床。

“去吃饭,”说着,竟要抱她。

沈月萝满头黑线,“不用抱,我自己走,我是怀孕,又不是残废,别搞的那么可怕!”

要是让龙璟知道她还干过别的事,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暴怒。

之前的事,龙璟会是什么反应,这个谁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沈月萝说了,估计以后都得被龙璟栓在腰带上,寸步不离的带着。

孙下跟阿吉在外面看着村民做饭。

四口大锅,两个烧米饭,另两个做菜。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那些鸡鸭猪肉,全都倒在一起,搅拌翻炒,再加些调料,等到焖熟就可以吃了。

至于那几只烤全羊,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麻烦的。

因为羊肉得先腌制,还不能整只的烤,时间不够,还没等羊肉烤熟,他们都得吃饱了。

孙下当机立断,让人把整只的羊打包带走,又找村民要了些蔬菜,让村里的妇人们,将蔬菜炒熟。

这个主意,孙下觉得自己明智极了。

尤其是看到王妃满意的笑脸。

王妃满意了,殿下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百年难得一遇的夸赞了他。

秦玉风早已吃过,沈月萝跟龙璟吃的饭菜,都是单独留出来的。

在二人吃饭的时候,秦玉风很是没眼力见的走到二人对面坐下,嘴角还挂着很欠扁的笑。

至少在龙璟看来,他的笑容实在是欠扁。

可秦玉风却不以为意,故意逗他,“龙兄,看见那位所谓的南楚第一美人了吗?人家对你可是仰慕已久,还等着跟你认识认识呢!”

沈月萝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她碗里的鸡肉,是龙璟挑了鸡骨头之后,夹给她的。

鱼肉亦是,鸭肉亦是。

就连蔬菜,也被挑捡去葱蒜,还只是最嫩的芯。

这人挑鱼刺最厉害,筷子随便翻一翻,鱼肉就被准确无误的剔除。

熟练的手艺,简直让人膜拜。

而且她真的饿了,哪里还去理会秦玉风说了什么。

龙璟瞄了秦玉风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你若喜欢,我可以向成王提议,虽然你并非世袭皇家出身,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南楚第一富商,看在钱的份上,皇上应该不会嫌弃你!”

秦玉风一口气差点没喘匀,“咳咳…你还真是够毒的!”

本来想损他的,结果被反噬,听听他都说了什么,将秦玉风贬到嫌弃的位置。

想他秦玉风,再怎么说也是南楚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至于像他说的那样,一文不值吗?

唉!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龙璟冷笑了下,将剔好的一块鱼肉搁在沈月萝碗里,这才说道:“不是毒,而是事实,瞧,你心心念的公主出来了,快去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附马一职,非你莫属!”

凤灵羽还真出来了,她在屋里用的饭。

身为公主,能下榻这么简陋的地方,已是足够平易近人了。

但是脸蛋不能露,所以在人多的地方,她便戴上白纱,将整张脸遮住了。

凤灵羽瞧见那边坐着的几个人,很想走过去跟沈月萝说话。

不为别的,只为…她很想茅房。

这可没什么奇怪的。

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归根结底,不还是凡人吗?

既然是凡人,就得吃喝拉撒睡,这五样,一个都不能少。

先前她乘坐的船,身边还有众多婢女,自然都为她准备好了。

可现在只有她跟姬儿两个人,下了船之后,也没人考虑到为她准备这些。

破旧的村子,茅房绝对不干净。

低矮的茅屋,地上挖一个坑,上面担两块板子。

若是爱干净的人家,会在茅坑上撒些稻草灰掩盖一下。

至于那些不爱干净的,就更简单了。

在茅坑里加上水,等到装满了,再用粪桶舀起来,泼到田里,菜地里,做肥料用。

别以为这么做很恶心。

在没有化工肥料的年代,天然肥料是农家人最重要的生产工具。

再说了,天然肥料种出来的蔬菜粮食,可比化工肥料种出来的好吃。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公主殿下要怎么上厕所呢?

姬儿本来想让她将就下,于是偷偷找来农家的恭桶。

不找还好点,当看见黑漆漆的农家恭桶时,凤灵羽差点没吐了。

既然恭桶不行,那就只好去茅厕。

可是还没到茅厕门口,当闻见那股子恶臭时,凤灵羽这回真是吐了。

她宁愿忍着憋着,待会下一个客栈,再解决生理问题,也不要进到那里面。

所以她出来找沈月萝,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却又是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竟然又在吃饭,而且那个极度可怕的冰人,还在她旁边坐着,凤灵羽急的都快哭了。

沈月萝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她想干什么。

龙璟更不会理她,在他眼里,女人只分两类。

一种是沈月萝,一种是人,仅此而已。

秦玉风看这二人视而不见的态度,终于明白那句物以类聚说的是谁了。

没法子,总不能让人家堂堂的公主一直在那站着吧?

于是,秦玉风站了起来,朝凤灵羽拱手,“公主殿下是否有事需要帮忙?”

“本宫…”凤灵羽咬着嘴唇,羞的满脸通红。她肚子涨的要命,可她怎么好意思跟一个男子说。

姬儿扶着她,越过秦玉风,看向坐在那里的两个人,语气有些不咸不淡,“这位夫人,我家公主找你有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月萝还未开口,龙璟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已扫了过来,“没看见她在吃饭吗?还有,她是王妃,若是不懂得说话,就滚一边去,别碍着本王的眼!”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婢女也敢这样跟他们说话,如果不是怕影响娘子吃饭,他早让人将她扔出去。

姬儿心中一怒,俏脸上的表情可难看了。

对面那俩人一个劲的秀恩爱,准确的说是那个女人,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永安王的体贴爱护。

她就想不通了,一个容貌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脾气还那么坏。

永安王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