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瞟了她一眼,拾步走到炭炉边,提起烧得“嗞嗞”作响的水壶,拿起火钳加了几个炭粒子进炉中。

见炭火起来,他再次将水壶放在上面,侧首看向她。

“不,你并不笨,只是你傻!”

不笨,却傻?

这两个字有区别吗?

好半天,她就在那句话里没有回过神。

直到男人来到床榻边,掀了她身上的薄被,大手开始解她的衣衫,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男人手中动作,她一惊:“你做什么?”

“给你沐浴!”男人沉声。

沐浴?

蔚景脸上一烫,刚想说不用,男人就像是了然她要说什么一般,先她一步开口:“毒素通过汗水排出,必须沐浴!”

斩钉截铁,霸道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大手更是继续解着穿在她身上的他的中衣。

蔚景心头一乱,急急道:“那我自己来!”

“好!”

男人松手,直起腰身。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是如此爽快的反应,见他直起腰身,却又站在那里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皱眉:“你出去!”

“出去?”男人不以为然地冷嗤,“你可以吗?”

“脱一件我看看!”

脱一件他看看?

这话......

蔚景本不想理会,后又想,反正中衣下面还穿了寝衣,脱就脱。

撑着身子,她想坐起来。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毒素刚解的缘故,还是因为汗出得太多、身体透支厉害,浑身竟是一丝力气都无,手臂完全不听使唤。

她撑着身子努力了半天,竟是连坐都没有坐起来,身子就像是海绵一样,软在床榻之上。

犹不甘心,她锲而不舍做着各种努力,骤然,眼前白袖一晃,紧接着腰身倏地一紧,男人直接将她抱坐了起来,大手更是快速剥脱着她的衣衫。

蔚景一惊,想要阻止,却是连握住他手腕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骤然响在耳畔,末了,似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密室里那样,我说过,只是救你。”

蔚景怔了怔,抬眸看向男人俊美的侧脸。

是啊,他只是救她。

昨夜,他跟夜逐寒说,那人是他,也只是救她吧?

心头微涩,她便停了手中挣脱的动作。

自嘲地弯了弯唇。

自己在矫情什么?

沉默地垂下眼帘,她不再动,就任由着男人将她剥得一丝不剩。

当男人抱着她,将她放进盛满热水的浴桶里时,她舒服得轻吟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举措有些暧.昧,她连忙噤了声,一个抬眸,见男人正凝着她,黑眸映着浴桶里的水面,一漾一漾、波光粼粼。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撇开眼。

男人取了锦巾,准备给她擦洗身子,她忽然幽幽开口,“能先不洗,让我泡会儿吗?”

男人怔了怔,将锦巾置在水里,起身站起。

蔚景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微微后仰,将脑袋靠在浴桶的桶沿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出了一身汗,如今全身被温热的水这样一包裹,顿时觉得一放松,疲惫得不行。

她轻轻阖起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身上随汗排出的毒素排得差不多的缘故,疲惫感转淡,她缓缓睁开眼。

屋子本就不大,放了一个浴桶,又加上炭炉上的水也烧开了,整个屋子水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透过那一抹朦胧雾气,她看向那坐在书桌边专注看书的男人。

男人冠玉束发、白袍加身,低垂着眉眼,薄唇轻抿,净长的手指拿着书卷,俊美的样子无法比拟。

她忽然觉得两人这样的相处真的很奇怪。

她是大嫂,他是她小叔。

结果,大嫂在洗澡,小叔在看书,还共处一室。

这是怎样的混乱?

耳边传来炭炉上的热水“咕咕”冒泡的声音,以及男人细碎的翻书声一下一下,她竟生出一丝宁静的恍惚来。

“凌澜,你的解药怎么来的?”

将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收回,她保持着靠在桶沿上的姿势,静静望着木屋的房梁。

她了解锦弦,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地给她下套,那解药岂是随便谁都能弄到的?

要不就是无解药,要不解药就在锦弦自己手上,这个男人就算再神通广大,也肯定是需要一番波折。

许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看到男人依旧在看书。

“你听到我问的问题了吗?我中的什么毒,你又是怎样弄到了解药?”

她看着他,再次问道。

许久,男人才从书中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幸运,若你再这样不长记性,你就等着我替你收尸!”

蔚景一震,男人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她微微眯了双眸,屋里的雾气太重,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脸,不知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记得,在密室里,他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会拦你,也必不会再救你,你自生自灭!

今日,他还是救了她!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将头转回来,靠回到桶沿上,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凌澜,冷宫的北苑关着一个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被人毁了容,还被铁链锁着,似乎得了什么病,初一十五要女人的血,我就是这样被禁卫拖进了宫,但是,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那个瓷瓶,就是那个装药的…”

蔚景伸出手臂,指了指她衣袍边上的那个小瓷瓶,“就是那个装药的小瓷瓶救了我,那个人似乎认识这个瓷瓶,看到以后,脸色大变,然后让我滚,我才得以逃了出来。”

“啪”的一声脆响。

蔚景循声望去,就看到凌澜将手中书卷掷在桌案上,黑眸深邃、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为何是这种反应,也没打断他,再次将身子往水里面沉了沉,轻轻阖上眼睛。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信不信由他。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有“哗哗”的水声,而且身下的水似乎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她一惊,愕然睁开眼睛。

就看到凌澜提着水壶,将里面的热水加在浴桶中。

意识一下子回笼,感官也变得敏感。

好烫!

“够了够了,不要再加了!”

尖叫声还未落下,蔚景已经受不住地从水中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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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96】他将她当成了什么?

尖叫声还未落下,蔚景已经受不住地从水中弹跳起来。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溅得男人一身都是。

男人一震,连忙停了手中动作烀。

于是,蔚景光溜溜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

见男人看着她,蔚景一惊,又只得“噗通”一声坐到了水里。

可是真的好烫。

“快,快,快给我弄点冷水!”

蔚景咬牙强忍着,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可男人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优雅地弯下腰,将手探进水里,似乎很不以为然地冷嗤:“这点小事情都受不了,你还能做什么?”

蔚景本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骤闻男人这样一句,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点小事情?那你也来试试!”蔚景气急,蓦地伸出手臂将男人大力一拽。

男人骤不及防,整个人就跌进了浴桶里,手中的水壶亦是“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壶里的热水洒得到处都是。

很快,蔚景就发现此举太不明智。

因为浴桶本就小,哪里还装得下两个人,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男人坐在她的身上,她的腿横在男人的腿间…

所幸,只片刻,男人就骤然起了身,面色冷峻。

确切的说,是面色难看得厉害。

他浑身湿漉漉地跨出了浴桶,在边上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凉水倒进浴桶里,倒下的位置正好是蔚景的腿上,一阵冰冷的触感,让蔚景冷得一颤。

“快点洗起来吧!”

男人沉声丢了一句话,便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蔚景怔了怔,有些懵。

这样就生气了?

真是没有风度的男人!

望着歪倒在地上的水壶,以及地上的那一大片濡湿,微微失神了片刻之后,她执起锦巾开始擦洗着身子。

骤然,有什么东西硌在小腿肚下面,冷硬的触感,她一怔,伸手探进水里摸索着拾了起来。

赫然是一枚发簪。

女人的发簪。

玉石的质地,晶莹剔透、色泽盈润,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

显然,是那个男人的,是刚才被她拉拽进浴桶里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送给谁的?

锦溪,还是那个红衣女人?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笑,竟然在这里做着各种猜测。

反正不是送给她的不是?

将发簪放在浴桶的边上,她起身站起,用干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没褪去,一块一块的红云。

开门走出小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暮色沉沉。

一个抬眸,蔚景就看到站在山顶大石边的男人。

如同上次一样,长身玉立,一动不动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心中所想。

只不过,上次,白衣翩跹,今日,浑身湿透。

蔚景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过去,静静站在他的旁边,也同他一起眺望着那个方向。

那个曾经是她的家的方向。

如今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光景,一片蔼蔼夜色中,只见那一座皇城灯光璀璨、金碧辉煌。

她忽然想,对于男人来说,拥有那一片璀璨耀眼、站在权力的顶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锦弦如此处心积虑地得到了这一切,他真的就幸福吗?

为何她没有感觉出来?

眼前又浮起她扮作皇后在龙吟宫里跟他相对的情景,他一脸的疲态,他说,近段时间,夜里老被梦魇所缠,白日便精神不济。

一个满脑子阴谋算计的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怎会不被梦魇所缠?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此时此刻,他是在批阅奏折,还是在想着,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也一定要将她擒到?

“在想什么?”

男人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缓缓转向她。

“在想,他在做什么?”

蔚景也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男人,却见男人蓦地脸色一变。

她一怔,不明所以,却又听得男人低低一笑:“怎么?还在回味龙榻上的那一幕?”

回味龙榻上的那一幕?

蔚景垂眸反应了一下,愕然看向男人。

男人依旧轻笑着,只是,如潭深瞳里哪有一丝笑意?

蔚景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不过是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到了这个男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是,我曾经爱过那个男人,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我错了。”蔚景眯眼望着远处的灯火,弯了弯唇,微微苦笑,“是不是就因为我犯的这个错,我这一辈子就要被打上不堪的烙印,我就低人一等,我就低贱下作?”

蔚景幽幽说完,转眸看向男人,“你就可以随意挖苦讽刺,随意践踏我的自尊,是吗?”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轻抿了唇。

蔚景就看着他,看着这个救她、帮助她、却也瞧不起她的男人。

男人浑身透湿,连墨发的发梢上都在往下淌着水滴,可就算湿成这个样子,男人依旧丝毫不显狼狈。

相反,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更加显得身材的健硕伟岸。

在男人的颈脖处有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说不深是因为方才两人在一起,她竟一直没有看到,说不浅,是因为现在夜色幽幽,竟这样毫无征兆地尽数落入眼底。

显然是指甲划过的。

是女人的指甲吗?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身上会有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

锦溪的,还是那个红衣女人的?

想想真滑稽。

她的身上都是他的痕迹,他的身上却是别的女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