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但是,锦溪还是微微震住。

毕竟是别人的丫头不是,要是夜逐曦知道了,又会怎样看她?

而女人偏生死死盯着她不放,那眼神,那眼神,竟与刚才这个女人的主子鹜颜一般无二,痛楚、隐忍、倔强、恨意,各种激烈情绪,让人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直视。

原本还想斥责对方几句,终究做贼心虚,锦溪眸光微闪,略略别开眼。

却又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个叫弄儿的女人不是鹜颜的婢女吗?

怎会出现在夜逐寒的书房里?

于是,她对自己心中的那个大胆猜测更加的肯定,抬手正欲推房门,却被女人上前两步拦住。

锦溪一怔,再次愕然看向女人。

一个下人,竟然敢拦她的路?

而女人竟也丝毫不惧,同样直直迎着她的目光,被血渍染红的唇瓣轻启:“夫人身子不适,在里面休息,若公主有何事情,请吩咐奴婢,奴婢代为转告,或者公主等会儿再来?”

锦溪眸光微微一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在书房休息?”

“是!因为相爷在书房看书,夫人想陪着相爷,不可以吗?”

女人声音不大,且沙哑破碎,可是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直逼锦溪而来。

反了,反了,一个小小婢女竟敢用这种口气反问她堂堂一国公主。

锦溪气结,要不是看对方被自己打成这个样子,真恨不得再扇上一耳光过去。

强自忍住满腔怒意,她冷笑,咬牙切齿,“可以,当然可以,既然夫人身子不适,那本宫更应该进去看看不是?”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将女

tang人一挥。

女人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再次从唇角逸出,锦溪一震,女人又伸手将锦溪拦住。

“奴婢就实话跟公主说了吧,夫人来月信,不知是哪个歹毒小人,竟在夫人泡手的冷水里下了红殇,夫人此时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公主现在进去怕是不好看。”

锦溪心头一撞。

泡手的冷水里下了红殇?

他们已经发现了吗?

那么,知不知道是她下的?

公主现在进去怕是不好看?

什么叫不好看?

谁不好看?是那个女人忍受痛经的样子不好看,还是知道是她,一语双关,说她不好看?

一时心绪大乱。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究决定还是必须进去。

心里的那份好奇太难以抑制了,太多的凑巧,太多的疑点,她必须搞清楚。

伸手再次将女人挥开,正欲推开.房门的瞬间,门却忽然自里面被拉开。

“发生了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锦溪一怔,手就僵在半空中。

女人背对着房门而立,闻进男人的声音响起,并未回头,而是略略斜了一下眼梢,眼角余光所及之处,是男人黑色的袍角。

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拾步离开。

而这厢锦溪睨着面前的男人,已是笑颜展开,“大哥。”

男人眸光微闪,徐徐抬眼,瞥了一记女人远去的背影,略略怔忡,而锦溪又再度出声:“听说大嫂身子不适,所以,我前来看看。”

男人缓缓将目光收回,凝落在锦溪的脸上,凤眸深邃,片刻,才浅浅一笑:“公主有心了!”

锦溪一双探究的眸子扫了扫面前男人的胸口,又扫了扫男人的下身,俏皮一笑道:“难道大哥就让我一直站在门外?还是大嫂根本不在,大哥金屋藏娇,不想让我知道?”

男人垂眸低低一笑,朝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锦溪款步而入,就看到屋里软椅上躺着的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爬满额头,虚弱地躺在那里,见锦溪进来,正欲挣扎着起身行礼,被锦溪连忙上前止住。

“都是自己人,大嫂又不舒服,无须多礼!”

锦溪浅笑吟吟,心中的怀疑更加浓烈了几分。

明明刚刚不久前,才见过这个女人,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跟眼前的这个痛苦不堪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她懂了,这个女人肯定是装的,肯定是,为何早不痛,偏偏在她告诉她红殇之事以后才痛,也太巧了吧,分明就是装的。

而装的目的,是要掩盖另外一个秘密,是吗?

这般想着,心中也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了,大哥,刚刚听到两个下人偷偷在说,大哥跟二爷模样一般无二,平素都是根据衣着颜色来区分,但是,其实,大哥的胸口有个很奇怪很奇怪的胎痣,二爷没有,这是真的吗?”

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锦弦笑着看向一身黑袍、长身玉立的男人。

一抹冷光从男人眼底掠过,他弯唇一笑:“是哪个下人在那里造谣?我哪有什么胎痣,我跟逐曦一样。”

“是吗?我还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胎痣被称之为很奇怪很奇怪?大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才说没有吧?”

“真没有!”

“我不信,大嫂当面,你可否让我看看?”锦溪笑得璀璨,一副顽皮模样。

男人眸光微敛:“这不好吧,毕竟男女有别!”

“切~”锦溪撅嘴,“谁不知道当今相爷风流邪魅、流连红粉花丛,怎今日竟说起男女有别了?再说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怕啥,而且,大嫂当面不是吗?大哥,你就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锦溪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一样。

“既然这样…”男人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终是抬起大手拉开自己的领口,外袍、中衣、里衣的领口。

一片健康麦色、宽厚结实、肌理分明的胸膛赫然呈现。

.....

此章补昨天的第二更,今天还有更~~群么么~~

103.【103】她的确也有她的私心

“既然这样…”男人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终是抬起大手拉开自己的领口,外袍、中衣、里衣的领口。

锦溪脸色一变痖。

是男人烀。

货真价实的男人。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男人,又侧首看看躺在长椅上的女人。

难道…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这个想法的确有些荒唐。

夜逐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相国,前朝就是相国,如果是个女人,怎会如此风云到今朝?

或者软椅上的血渍是以前弄的,又或者是鹜颜先坐过那个软椅?

可是刚才鹜颜分明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又痛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红殇的药效发挥缓慢?

心中疑惑重重,可事实却摆在眼前不是吗?

就是她多心了。

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了?老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前面刚刚怀疑夜逐曦跟铃铛有关系,现在又怀疑夜逐寒是女人。

“我没骗公主吧?我是真的没有什么胎痣。”

男人修长的大手不徐不疾地将胸前的衣襟掩上,凤眸目光在锦溪的脸上扬落,眸色深深、眸底寒凉。

兀自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锦溪忽闻男人声音,猛地回过神,反应了一下男人的话,水眸一弯,笑眯眯道:“还真的没有,那些下人还真能造谣,说得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下次再被我逮到,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男人浅淡一笑,没有接话。

“对了,方才听弄儿说,大嫂是…”锦溪顿了顿,才略带试探地开口:“是被人下了红殇,所以才…”

锦溪的话没有说完,就停在那里。

其实,方才听弄儿那样说,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她不该在鹜颜面前提红殇的。

如果她不提,或许谁也不知道有人下药,没有人知道下药,就更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她真的是被那个女人气晕了头,才会如此不打自招。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只希望那个女人能识时务、懂得来日方长,得罪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的道理,没有将她说出去才好。

眼梢轻掠过床榻上的女子,她再度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眸光微闪,“弄儿说的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不肯定!当然,我会查的。”

“哦,”锦溪点头,有种微微松一口气的感觉。

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比较识相,并没有将她说出来。

“那大嫂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嗯,公主慢走!”

男人优雅颔首,一副恭送的样子,锦溪再次瞟了椅上女人一眼,婀娜转身,缓步出了书房。

其实,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害她白激动了一场。

不过,她却惊喜地发现,她的晕血症是不是好了?

她看到软椅上的血渍没有晕倒,看到弄儿口角流血也没有晕倒不是吗?

是这段时间以来食的药物见了效,还是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分散了注意力,所以才这样,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可喜可贺的,就像那日太医跟她说,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可以同房时的心情一样。

抬头,望了望头顶明媚的太阳。

生活是如此美好。

她告诉自己,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了。

直到锦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房内两人才收回目光,互相对视一眼。

女人秀眉微蹙,男人眸色转寒。

这时,门口又骤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竟是

tang去而复返的弄儿。

只见其脚步轻盈地入了书房,在看到他们两人时,面色明显一愕,怔忡了一瞬,才道:“奴婢刚才碰到康叔,康叔问晚膳是在饭厅用,还是送去相爷跟二爷的厢…”

弄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瞬,颈脖处猛地一紧,等意识过来,她竟是被男人的大手抄起衣领,直接给拧了起来。

弄儿一骇,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懵地看着面前一身戾气的男人,“相爷…”

“刚才不是你?”

男人已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什么?”弄儿更懵了。

男人瞳孔剧烈一缩,五指松开,弄儿骤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撑的她“噗通”一声直直跌坐在汉白玉石地面上。

面上一阵清风拂过,男人黑影如电,等弄儿反应过来,书房内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只剩下软椅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秀眉蹙成一团。

强自忍着胃中的翻搅,蔚景脚步凌乱,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却只觉得心中悲凉。

无视路人投过来的复杂目光,她只管往前走着,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不能停!

她告诉自己不能停!

如果停住,她肯定会倒下的。

不能倒下!

走!

离开!

可是,去哪里呢?

她一边走,一边睁着空洞的眸子,茫然四顾。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一处容身之地。

胸口巨痛,连带着呼吸都是痛的,她微微佝偻了身子,朝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那个男人可真狠,下手如此之重。

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至少有同仇敌忾、共患难的情分在。

今日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叫鹜颜的女人面前,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后面。

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她不是化做弄儿的样子前去,或许是会死在他的手下吧?

毕竟弄儿是他自己人!

毕竟弄儿还知道夜逐寒的身份!

一个知道夜逐寒身份的自己人,不过是揭了夜逐寒的面皮,就被他出手伤成这样,如果是她呢,如果是只是盟友,却全然不知他秘密的她呢?

肯定是个死字。

他说过,就算是盟友,他也会杀了她。

今日,他将她拖进厢房,就差点杀了她不是吗?

当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怀疑红殇是她所下,怀疑她在试探夜逐寒是吗?

想想真是悲哀!

这是哪门子盟友?

这世上,有盟友是建立在信任度为零的基础上吗?

她如此信他,他却从来没有信过她,从来没有!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她无心去窥探他的那些隐晦秘密,真的无心。

其实,在锦溪告诉她红殇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夜逐寒是女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锦溪也怀疑上了。

她知道锦溪的性子,肯定会前去一探究竟,为了紧急通知他们,帮他们脱困,她才易容成弄儿的模样。

她有她的思量和原因。

除了怕锦溪突然闯入,发现两个鹜颜以外,也因为弄儿是鹜颜的婢女,出现在那里很正常,还因为那日闲来无事,做了一张弄儿的面皮在那里,当时不过是做着玩,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