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为了不让对方以为他又是引君入瓮,他将药包放在山洞里,自己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再回去。

药包依旧在那里。

“知道朕为何会给你解药吗?”

锦弦骤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怔怔看向面前的帝王,没有吭声。

“朕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欠对方什么,也不希望你走上不归路,别忘了自己是中渊的禁卫统领!”

男人声音微沉,带着丝丝冷意。

叶炫眸光微微一敛。

这个男人的意思,他懂。

就是想要他将解药给对方,然后互不相欠,也再无瓜葛,他是中渊的禁卫统领,对方是企图对中渊不利的逆贼,他们各自的身份日后只能是天敌,是吗?

望着面前一身凛然的帝王,叶炫忽而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皇上放心,自昨夜以后,属下跟她已再无可能,她,或许,已经死了,就算没死......”

他在她的心里也死了。

他顿了顿,“就算没死,我,也是她的仇人。”

锦弦眼波一敛,叶炫略一颔首,转身,走进幽幽夜色里。

凌澜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入眼是一片白色的帐顶,头有些痛,意识也有些混沌,缓缓将目光从帐顶移开,他看向屋内。

陈旧的桌椅,朴素的装饰,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是一间陌生的厢房。

随着意识慢慢回笼,记忆也一点一点清晰,他猛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你竟然醒了,命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一道火红的身影自门口走了进来。

凌澜一怔,第一眼以为是个女人,后意识到声音不对,再次看过去,才发现,是个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

肤色白皙、明眸皓齿、五官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特别是一双斜挑的凤眸,看人的时候,就像是有桃花在飞,若不是男人的声音,以及高大的身形,他还真以为是个女子。

“你是谁?”

他凝眸,略带戒备地看着他。

看其衣着华丽,非富即贵。

而他现在身份敏感,凡事都得小心才是。

“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红衣男人一直走到床榻前站定,目光触及到他的胸口因为骤然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又出了血,眉心一蹙:“你作死啊!”

凌澜怔了怔,循着他的视线垂眸望过去,在看到胸口一抹殷红时,又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是你救了我?那你还有没有救起一个女子?”

“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寝衣,长发及腰,未佩任何发饰、生得眉目如画的女子?”

“她在哪里?”凌澜一把将他的腕握住。

素子今天去无锡鸟,回来晚鸟,只能更新三千字,孩纸们

见谅哈!明天(6号)会万字更,9号和10号也都会万字更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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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她知道她很残忍

“喂,你轻点,”红衣男子蹙眉,看向自己手骨几乎都要被捏碎的腕,“伤成这样,力气还这么大,小心内伤加重。油”

凌澜闻言,却并未放开,五指反而更加收拢:“快说!郭”

“有你这样对恩人的吗?不松手我不说!”

凌澜这才连忙将他的手放开。

红衣男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腕,不悦地瞪了一眼凌澜,愤愤道:“早知道就应该见死不救的,让你葬身鱼腹多好,君傲也少了一个情敌。”

君傲?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影君傲?

难道?

“快说,蔚景到底在哪里?”他瞳孔一缩,再次擒住了红衣男子的腕。

“你…你松手!我可是会功夫的,只是见你这个死样,不想伤你,我喊三下,你再不松手,我就…”

“怎么废话那么多?快说人在哪里?”

凌澜厉吼一声,将他的话打断。

红衣男子怔了怔,凌澜猛地甩开他的手,从床榻上下来,跻了软靴就径直阔步往外走。

“不用找了。”

影无尘望着他的背影道。

凌澜脚步一滞,回头,看着他,凤眸微微一眯:“什么意思?”

“成百上千的禁卫军下湖搜救,都没救到人,你说什么意思?”

凌澜身子一晃,怔怔望着他,眸中的光华一寸一寸剥落,片刻之后,却又骤然一敛:“不,不会的,我伤成这样都没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知道,她怕水,她那样怕水,但是,他不敢往坏的地方想。

不敢想。

缓缓转回头,他再次望外走。

“找她!”

“找她?你去哪里找?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凌澜再次顿住脚步,回头。

“七日,已经七日过去了。”

影无尘救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死了。

内伤外伤,几乎没了呼吸,没了脉搏,他真的以为他死了。

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一丝微弱的心跳还在,他就将他带到了附近的这个村庄,跟村民借了间房。

男人一直昏迷,每日探脉搏也毫无起色,他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谁知,这个男人竟有着如此惊人的生命力。

“我睡了七日?”凌澜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对,七日,已经七日过去了,你觉得还能找到她吗?”影无尘静静看着他。

凌澜眸色一痛,缓缓将目光收回,再次毅然转身,出了门。

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影无尘听到黯哑颤抖的声音传来。

“能!”

相府,书房

鹜颜站在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一株夜来香,在烈日的照耀下,花叶蔫耷耷的,没有一丝生气。

抬手,握住窗棂的木柱,她轻轻跃上窗台,倚着窗框,抱膝坐在上面。

记得,她曾经不明白,为何凌澜会将书房的窗台换成跟蔚景厢房的一样,直到她无意中发现,两人都有坐窗台的习惯。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透过窗楣看向外面。

只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收回,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将脸埋在膝盖间,缓缓阖上眼睛。

房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她以为是送茶的弄儿,没有睁眼,没有抬头,只淡淡地吩咐道:“放桌上吧!”

没有杯盏置桌的声音

tang,也没有脚步声离开。

鹜颜微微一怔,疲惫地挑了挑眼梢,就看到站在屋中的男人。

一身白衣,身姿伟岸。

不是弄儿,是夜逐曦,哦,不对,是康叔。

鹜颜弯了弯唇,这段时间难为这个男人了,竟然要扮夜逐曦,还跟着她一起上朝,所幸这几日锦弦被蔚景的事所缠,早朝上得随便,而且,锦溪也还没回府,府里也没人缠着他,不然,还真是难办。

“有事吗?”她哑声开口,头依旧埋在膝盖上没有抬起来,只是侧首慵懒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男人开口。

鹜颜一震,差点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她愕然抬起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嗯”了一声,上前两步,走到窗边。

鹜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半天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一直等到男人走到面前站定,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从窗台上跳下来。

可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窘迫,竟脚下一软,差点摔跤,幸亏男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两人同时开口。

鹜颜摇了摇头,站稳身子,“我没事,你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实在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断。

人生的惊喜就是来得这样突然。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很好,”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虽然戴着夜逐曦的面皮,却依旧难掩面色的苍白。

鹜颜蹙眉,虽说当时不在现场,但是听铃铛跟康叔都讲过,她能想象当时的惨烈。

他一定伤得极重。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对了,蔚景呢?她…

男人摇头,声音除了沙哑,还有些恍惚,鹜颜一震,没有忽略男人眸底的沉痛和哀伤。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鹜颜皱眉:“你去哪里?”

“我要继续去找她。”

“去哪里找?”

神女湖几乎被锦弦的禁卫翻了个遍,只差掘地三尺了,他们都找不到,他又如何找到?

“神女湖,神女湖下游的村庄,所有周围的地方,只要她活着…”

天地就那么大,就算毁天灭地,他也一定能找到她。

“可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呢?”

鹜颜本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她真的不想这个男人又去做出什么傻事来。

情之一物,害人不浅。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沾染。

她为了一个男人,身中醉红颜,差点暴露,差点死掉。

他为了一个女人,遍体鳞伤,差点炸死,差点溺亡。

地图是假的,兵器没有到手,也没有毁掉。

难得的好机会被生生葬送掉。

这一战,他们惨败。

皆因一个情字。

所以,她要将这个泥足深陷的男人拉回到现实来。

“如果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呢?你想,她那么怕水,神女湖湖水又深,而且,当时,她还那般绝望,你应该很清楚,她能有几成的生还机会。”

鹜颜微微攥着手心,一口气说完。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知道,这些话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在生生浇灭一个人最后的希望。

看着猩红爬上男人的眸眼,看到他眼底倾散出来的灰败,她知道她很残忍。

可是,她必须说!

她说

的是事实,她也希望男人能够直面事实。

许久的沉默以后,男人才哑声开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没有找到尸体不是吗?”

不管有几成的生还机会,还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机会。

“这么长时间了,指不定已经葬身鱼腹,或者….”

“够了!”男人嘶声低吼,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鹜颜,你真狠!”

男人的声音继续:“我就问你一句,你为何会中醉红颜?”

鹜颜脸色一白,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然,你是为了要偷地图,但是,偷地图跟中醉红颜,并不是因果关系不是吗?换句话说,如果现在不是蔚景,是叶炫,你会怎么做?”

鹜颜脚下一晃。

凌澜略带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以为,我的心情你懂!”

“我不懂,”鹜颜苍白着脸摇头,“我从来都不懂!”

鹜颜喃喃说着,垂下眉眼,凌澜清晰地看到,长睫垂下之前,她泛红的眼眶,他怔了怔。

几时见过她这样?

从未。

“没什么,”鹜颜转过身,面朝窗户而站,留给他一个背影,“我只是告诉你,就算对方是叶炫,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很平静,无波无澜,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不知为何,却是听得凌澜一震。

他有些意外。

“你的解药哪里来的?”

不是叶炫给的吗?

在山上锦弦说地图上涂抹的是醉红颜的时候,或许别人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他看到叶炫骤变的脸色,以及握着长剑的手在抖。

难道他猜错了?

“蔚景给的。”鹜颜转回身面对着他,眸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