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罪了,蔚景,没办法,你不能走,你走了,凌澜又得疯。

为她而疯?

一时心绪大动,蔚景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想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说:“你也不用谢我,我之所以跟你们回相府,也只是为了凌澜。”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明明她给自己找的留下的理由,曾经是鹜颜没醒,后来是鹜颜有伤,不是吗?

跟凌澜有什么关系?

特别是在看到鹜颜含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长的时候,她就更加后悔了。

京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今日尤盛,因为中渊的大军在经历了数日的跋涉后,今日在帝王的带领下,班师回朝。

不对,应该说凯旋而归。

大军未

至,可中渊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帝后、右相、禁卫统领四人深入敌营谈判,就成功让云漠退兵的消息,早在几日前就传遍了京城。

所以,一早,宫门口除了早已等候迎接圣驾的文武百官,还有京师的百姓,更是早已将路的两旁挤得水泄不通,就只为一睹帝后和相爷以及禁卫统领四人的风采。

一直到晌午时分,大军才浩浩荡荡开进了京城。

只是让大家失望的是,虽然宫门口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恭迎,但是帝王却没有下马车,只是撩开了车幔,说了句让众人平身的话。

帝王没有下马车,皇后娘娘自是也不用下车,所以,百姓们只看到了打马行在两列马车旁的右相夜逐寒和禁卫统领叶炫。

果然都是少年英才、卓尔不凡。

没有人知道两辆马车,其实有一辆是空的,就像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叫小石头的火头军,被云漠掳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看到的只有胜利,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胜利。

大军被孟河将军直接带回京师军营,帝后的马车直接驶入了宫里。

百官们准备许久的迎接仪式就这样草草结束。

不过,帝王有圣旨下来,说,稍作休整,三日后,举行庆功大宴。

蔚景端坐在铜镜前,轻轻将鹜颜的面皮贴在脸上,然后,用手指一点一点将边缘的褶皱抚平,直至看不出。

然后又拿出胭脂,用粉扑稍稍沾上一点,均匀地拍打在两颊上。

人皮面具因为没有毛细血管,所以面色只有一种颜色,稍稍上点红晕,才更可以乱真。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心里滋味早已不明。

她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

兜兜转转,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继续做鹜颜。

而鹜颜继续做夜逐寒。

是夜逐寒吧,还是夜逐曦?

正兀自想着失神,骤然背上一暖,男人温热的气息逼近,她一惊,抬眸,就看到镜中自身后抱住她的男人。

男人双臂环在她的腰间,下颚抵在她的肩窝上,同样看着铜镜里,眉目含笑。

蔚景见他一身墨袍,心中明白了几分,却还是眼角一斜,明知故问道:“夜逐寒?”

“难道你想夜逐曦?”男人不答反问。

忽然伸手“嘶”的一下将她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蔚景骤不及防,一阵火辣辣的痛感遍布满脸,她怒道:“我好不容易贴上去的,你做什么撕下来?”

“不习惯。”男人随手将面具丢在梳妆台上。

蔚景更是气极:“呵,我又不是第一天戴,当初也是你让我戴的,现在倒不习惯了?”

“是,现在看惯了你的脸,不习惯你戴着别人的面具。”

男人依旧抱着她不放,眸光凝落在镜中她的脸上,一本正经道。

蔚景怔了怔,也是,自从那夜在石林,他跟铃铛离开,她被禁卫抓住后,她就一直是自己的脸。

在锦弦的身边是,在源汐村殷大夫家也是,虽然在军中以小石头的脸数日,终究在云漠还是自己的脸。

“既然你不习惯,那以后我就不做鹜颜了。”蔚景一时心起,想闹他一闹。

“那你做什么?”

“随便啊,可以是被你赶回啸影山庄的兰竹,也可以是失踪又出现的小石头,还可以是......”蔚景想了想,侧首笑睨着他,“还可以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你敢!”

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用力,她被勒得“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说不习惯的人是你,将面具撕下来的人也是你,那我要用我自己的脸,你又不同意,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忽然松了手臂,大手将她的身子扳过,面对着自己。

“蔚景,相信我,不会太长时间,我会让你正大

光明地生活在世人的面前,你就是你!”

声音凝重、笃定。

蔚景抬眸望进他的眼,那一向深如潭水的眼眸此刻波光粼粼,就像是秋日的湖面,闪着坚毅的光。

许久,蔚景点了一下头。

“嗯!”她听到自己如是说。

男人面色瞬间一喜,双手猛地捧起她的脸,往自己面前一拉,重重吻住她的唇。

趁她错愕之际,舌尖更是长驱直入,直接加深了那个吻。

一边吻着她不放,一边将她抱起。

一阵“哗啦”“乒乓”之响,是梳妆台上的物件被他扫落在地的声音,等她意识过来什么,他已经将她放在梳妆台上,紧紧抵着她。

见他已经撩高她的衣衫,她惊呼:“凌澜,你要做什么?”

滚烫的大手钻了进去,男人唇瓣贴着她的唇瓣,轻声吐息:“要你!”

“你…不要…等会儿弄儿进来了…”

“女人,你每次都找同一个理由,不是有人来了,就是这个进来了,那个看见了,下次能不能换一个。”

凌澜倾着身子,一边说,一边轻轻拱动着她的脸,一手扣在她的腰间,不让她滑到地上去,那一手就在她的衣服里面攻城略地。

蔚景喘息不已,脸上和身上都被他撩得又酥又痒,不迭求饶道:“那你先放我下来......”

这样的姿势也太….

“不放!”男人斩钉截铁。

话落,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将她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深深需索中,大手摸索着来到她的腰间,捻上她裙裾的罗带,一拉。

裙裾瞬间滑到了脚踝。

蔚景一惊,睁大眼睛,男人却不给她反抗和喘息之机,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继续褪着她身上的最后一层遮挡。

当身上一凉,男人火热的身子逼近,她颤抖地攀上男人的肩。

背上是冷硬的铜镜,身前是滚烫的胸膛,冰火两重天的极致。

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结结实实将她占据…

太庙

榕树下,浓荫一片。

锦溪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身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只鸟笼,笼子里一只长着五彩斑斓羽毛的小鸟,上蹦下窜。

锦溪一边吃着零嘴,一边逗弄着鸟儿。

边上秋蝉手执芭蕉扇给她扇着风。

“看来啊,还是这小东西比人靠得住,你看,本宫给它一点鸟食,它就对本宫摇头摆尾,本宫对二爷那么好,竟也未见他来太庙看本宫一次。”

“许是二爷忙,抽不开身。”秋蝉小心翼翼道。

“忙?”锦溪嗤然一笑,“皇兄御驾亲征那么多日,早朝都不上,他有什么可忙的?难不成每日替皇兄处理国家大事?”

秋蝉便不再吭声了。

她很清楚,再吭声就会惹祸上身。

抱怨夜逐曦,是这个女人每日必做的事情,比每日念经诵佛还寻常。

刚开始,她还劝劝,替夜逐曦说话,找点理由。

其实,她不是真的帮夜逐曦,说白,也不过是想让这个女人心里好想一点、好受一点而已。

结果,最后都是这个女人勃然大怒。

女人说她胳膊肘朝外拐,说她如此帮夜逐曦说话,是不是也喜欢他,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后来,她就不劝了。

不劝也不对。

见她不吭声,女人也会生气,说她是聋了还是哑了,又或者是做贼心虚了,怎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的,是不是心里有鬼?

然后,她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后来,女人再抱怨夜逐曦,她就也跟着一起。

女人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她就附和,是啊,不是好东西,女人说,夜逐曦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公主,她就说,是啊,不然,太庙那么近,怎么说也应该来看看。

结果,好了,女人更是怒不可揭,骂她懂什么,一个下人竟然胆敢如此非议自己的主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做,都是错。

怎么说,都是生气。

所以,后来,每每这个女人抱怨的时候,她都反应一句,就一句,一句之后,就再不多说一个字。

“秋蝉,你说他今日会来吗?”

涂满大红蔻丹的手指捻起一粒松子送入口中,“咯嘣”一声咬开,又随手将松子壳丢掉,锦溪扭头看向秋蝉。

“这个…”

秋蝉眉心微拢,今日的抱怨升级了,变成问问题了。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还知道什么?”锦溪愤然而起,骤然甩手将掌心的一把松子大力掷在她的脸上。

一阵细密的疼痛自脸上传来,秋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下委屈,却还不得不低头求饶:“公主息怒,公主饶命!”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惹我们溪公主生气啊?”

一声略带揶揄的男声骤然响起。

主仆二人皆是一震,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袭明黄入眼,俊美如神的男人脚步翩跹,踏着阳光走来。

锦溪面色一喜,连忙提着裙裾奔了过去:“皇兄,皇兄…”

“慢点跑,都嫁做人妻了,怎么还一副不收敛的性子?”锦弦皱眉,语带责怪。

“还不是见到皇兄了,心情激动,我才这样,”锦溪已跑至锦弦的跟前,也不行礼,直接娇嗔地搀起了锦弦的手臂,“再说了,虽然我嫁是嫁人了,但是,人家也没将我当人妻看啊,我都在这个破庙里呆了那么久,他都一眼没来瞧过。”

锦溪鼓鼓嘴,一脸的委屈。

“休得无理!破庙也是你说的吗?这是太庙,岂能容你这般不忠不孝?身为公主,你能不能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

锦弦不悦斥道。

锦溪瞟了他一眼,吐吐舌头,眯眼一笑:“好了好了,妹妹我知道错了,皇兄大人大量,莫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锦弦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一起来到石桌边坐下。

“这可是朕送给你的那只鸟儿?”锦弦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鸟笼上。

“可不是!多亏有皇兄这只鸟儿,我才得以打发时日,不然,呆在这个什么都不方便、什么都不能做的破…”

庙字还没出口,见锦弦眼睛朝她一瞪,连忙改口道:“太庙里,我真的会疯掉的。”

“想不想回相府去?”锦弦抬眸看向她。

锦溪一震,“想啊!可是三个月还没到。”

“也没差几日了不是吗?”

“皇兄的意思是可以让我提前回相府了是吗?”锦溪眸光一亮,有些难以相信。

“嗯,”锦弦含笑点头。

是夜

铃铛踏进龙吟宫的时候,锦弦正坐在宫灯下批阅着奏折。

许是奏折太多挡住了视线,又许是批阅奏折之人太过专注,铃铛在案前跪了好久,他都没有发现。

铃铛也不出声,直到一本批阅完了,男人“啪”的一声阖上,再取起一本,疲惫抬眸,才看到她。

眸中并无惊喜,甚至连眼波都未漾动一下,只淡声道:“你来了。”

末了,又垂下眉目,继续看向手中奏折。

铃铛没有吭声。

算算,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多久?

似乎有十几天的样子。

这个男人回来,没有去她的瑶华宫,也没有宣她来他的龙吟宫,是忙吗?

毕竟出征

多日,朝中堆积下来很多的国事要处理。

可是,既然如此忙,为何听说,下午还去了太庙看他的妹妹锦溪?

“她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沉默了许久之后,见男人依旧没有抬头看她的意思,铃铛只得开口。

男人手中的朱砂笔一顿,徐徐抬眸看向她。

她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她问的是谁。

今日她也在宫门口迎接的人之列。

他掀开了车幔,皇后的车辇却一动未动,然后,她让人私下去打听了一下,说,车辇虽然停在凤栖宫门前,里面却没有人下车。

而且凤栖宫不让任何人进入,听守门的太监说,因为皇后娘娘不适,皇上不让人打扰娘娘的清修,所以明确下了圣旨。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也不隐瞒,“嗯”了一声。

“是逃了,被人劫了,还是…..”

想了想,铃铛还是没有将“死了”二字说出口。

“被人劫了。”锦弦忽然放下手中奏折,朝她伸出手。

铃铛微微怔愣,不意他会如此,缓缓从地上站起,莲步轻移,盈盈走过去,锦弦便长臂一捞,将她卷进怀中。

“可知道是何人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