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他玩心理战术,他还真不怕。

他就不相信,他会真杀了叶炫。

当然,他并不是说他会舍不得,会顾及君臣之情,而是,因为叶炫现在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他了解他,这个男人绝对不会笨到亲手毁掉自己的筹码。

其实,这些道理,他相信鹜颜也懂。

但是,在感情面前,又有几人能够理智对待,所以,他点了她的穴道,一来,不让她冲动,二来,给锦弦施压。

看来,效果达到了。

看着锦弦恼羞成怒的脸,他又闲闲浅笑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了?”

“你难道就不想救回你的女人吗?”锦弦骤然开口。

凌澜唇角笑容一僵。

他的反应锦弦尽收眼底,得意之色就一点一点爬上眼角眉梢。

“所以,不要以为朕不敢杀叶炫,没了叶炫,朕手上还有你的蔚景不是。”

蔚景?你的蔚景?

纵使雨声喧哗,风声猎猎,依旧没能遮住全场低低的哗然。

凌澜眸光敛起,胸口震荡,缓缓垂目,静默了片刻之后,他再次抬头看向锦弦,唇角笑容漾开。

“忘了跟皇上禀报,蔚景我们早已经成功救到。”

这次轮到锦弦面色一滞。

同样,凌澜也将他所有微末的表情尽数凝进眼中,继续道:“所以,我们无所畏惧!”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笃定而自信。

锦弦脸色白了又白,凤眸定定望进凌澜的眼底,似是想要将他看穿。

五指收紧,攥住了手中长剑,凌澜坦然承接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没有人响。

因为跟锦弦隔得近,叶炫清楚地听到落在他颈脖后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

一点一点殷红慢慢爬上眸眼,锦弦眸中一片血色,他死死盯着凌澜,薄唇紧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许久,忽然咬牙切齿道:“凌澜,算你狠!”

最后一字落下,他亦是挟着叶炫脚尖一点,飞身而起,从禁卫们的头顶踩踏而过,直直往宫门口的方向飞去。

逃了?

“爷,要不要追?”有人立即上前请示。

凌澜站在雨幕里,微眯着眸子望着锦弦跟叶炫离开的方向,“派人跟着,只是跟着,有任何情况先来禀报,他有人质在手上,切莫轻举妄动!”

“是!”几人领命而去。

那些原本还准备负隅顽抗的禁卫,见帝王就这样弃宫而逃了,纷纷丢了手中兵器,缴械投降。

躲在廊柱后的赵贤早已惊慌失措,正欲趁众人不备偷偷溜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女子用手中烟纱缠了回来,跪在地上。

文武百官以及各府女眷都挤在未央宫的门口、窗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一个一个回不过神来。

人群中,扮作右相夜逐寒的康叔和扮作左相夜逐曦的高朗互看了一眼,唇角皆是一弯。

站在角落里的铃铛缓缓垂眼,看着自己身前的地面,不知心中所想。

雨越下越大,明明还是晌午的时间,天色暗得就像是快要入夜了一样。

凌澜转身,走到鹜颜身边,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你怎样?”他问道。

鹜颜顺势握了他的手:“蔚景真的救出来了吗?”

凌澜眸色一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这样放他走了?”鹜颜愕然睁大眼睛,只觉得难以置信。

换做寻常,不发疯才怪。

“不放又怎样?不放,你说交出来吗?而且…叶炫还在他手上不是吗?”

凌澜说完,吩咐已经去太医院取药回来的湘潭找个地方煎药,又吩咐两人将鹜颜扶进未央宫偏殿先歇着,自己则是再次走入雨中。

“你去哪里?”怔怔回神过来的鹜颜急急问道。

这剩下的残局还没收拾呢。

“碧水宫!”

男人头也没回,步履飞快。

凌澜踏进碧水宫的时候,碧水宫里早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连宫女太监都没有一个。

也是,宫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怕是早已经闻风逃了。

外殿、中殿,凌澜径直走进内殿。

内殿的桌上还摆着满满一桌酒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只是看样子,一动也未动。

将目光从饭菜上收回,他缓缓看向四周。

内殿被几扇精致山水屏风隔成两半,一半居用,一半是温泉池。

他缓缓走进屏风。

温泉池里池水清澈,一眼能望见池底的玉石砌面,就连里面用来按摩脚底的细小圆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泉池很大,池中央是一副仕女铜像,仕女姿势优雅地端着一只铜壶,铜壶的壶嘴一直有水洒下来,发出“叮咚叮咚”的清脆之声,响在静谧的殿中,尤为悦耳。

这也是为何此池中的水一直如此干净清澈的原因,因为一直在换水,铜像就是用来做循环之用。

凌澜又四下看了看,俊眉微拢。

蔚景,你在哪里?

刚刚鹜颜问他,没有救出蔚景,怎么就放锦弦走,其实他有他的打算。

没有人比他更想救出蔚景,也没有人比他更担心蔚景在锦弦身边。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

记忆中,似乎任何事情只要跟蔚景沾上,他就会变得没有理智,而每次,就是因为他的那一份冲动,又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了解锦弦,在今日这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交出蔚景的,绝对不会。

不仅因为他本来一直以来对蔚景的占.有.欲,更因为他很清楚,蔚景在他手上,他们就不敢将他怎么样,钳制蔚景,等于扼着他们的咽喉。

既然不会交出,便只能另想它法。

所以,他让他走了,并故意说,蔚景已经被他们所救。

他当时的目的有两个,一个就是想看看锦弦的反应,希望能从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另外一个就是,放锦弦走之后,作为正常人的反应,必定会去关押蔚景的地方确认,看人是不是真的被他们救走,所以,他让人不追,只悄悄跟着,有消息回报,不打草惊蛇,就是希望通过这个方式找到蔚景。

可是,锦弦当时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锦弦相信得太快了。

他说,蔚景被他们所救,锦弦的反应就是一震,他说,他们无所畏惧,锦弦就不吭声,接着就说,凌澜,算你狠!

心思缜密如锦弦,阴险狡诈如锦弦,善猜多疑如锦弦,他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怀疑他说的话吗?

毕竟蔚景又没出现。

锦弦难道就不觉得是他故意诈他吗?

所以,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蔚景会不会已经不在锦弦手上?

不然,依照锦弦的性子,一个曾经推蔚景出来替自己挡剑的男人,应该一开始就会用蔚景来威胁他才对,而绝对不会几次处于劣势、身陷绝境都没将蔚景搬出来。

可,如果蔚景不在锦弦手上,又在哪里呢?

难道还有第三方的人?

影君傲救走了蔚景?

如果是影君傲救走了蔚景,虽然他心里对这个男人再一次抢在他的前面很是不爽,但,至少蔚景是安全的。

可如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蔚景还是在锦弦手上呢?

其实暂时也应该是安全的,只是,他不知道已是强弩之末的锦弦,会如何对她?

一想到这里,他又无法冷静下来。

不行,得赶快找到蔚景才行。

一刻都是煎熬。

他得自己去。

对,亲自去!

猛地转身,疾步往屏风外走,身后骤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他一怔,回头,就看到温泉池里的池水蓦地溅得老高,有什么从水底破水而出。

是一个人。

当那人从水里慢慢浮出来,先是黑发,后是额头,紧接着就是如画的眉眼,熟悉的五官,一点一点撞入眸眼,凌澜浑身一震,忘了动、忘了反应,也彻底忘了呼吸。

直到女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自池中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唤他:“凌澜”,他才怔怔回过神来,欣喜若狂上前。

甚至等不及她上来,他已纵身跳进池中,将她大力一拉,重重裹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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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是这位美女救了我

当熟悉的身子入怀,凌澜只觉得一颗心颤到了极致,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就只双臂紧紧用力,将女子孱弱的身子死死裹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蔚景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反而也用力将他回抱住,第一次宁愿这样窒息在他的怀里辊。

“凌澜,你怎么才来?我一直等,一直等,都等不到你,我怕你出事,想出来看看,却又不敢出来,怕出来被他们抓住,反而连累到你,你知道吗?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

窝在他的胸口,蔚景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颤抖又哽咽,话未说完,两颊蓦地一热,凌澜已经捧起她的脸,将她吻住鹿。

好一顿需索。

原本就被他箍得透不过气,然后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哪里还能经得住他如此深深汲取?蔚景气息不稳地软在他怀里,几乎都站立不住。

直到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过去的时候,他才缓缓将她放开,看着她,凤眸深深,目光粘稠,映着温泉池中清澈的池水,熠熠生辉、波光潋滟。

“没事了,都过去了。”大手已经保持着捧着她脸的姿势,温热的指腹轻轻在她的眼角边上摩挲来回,他轻声道,唇角一抹水光浅浅。

没事了,都过去了?

蔚景怔怔回望着他,微微喘息,一张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吻得娇羞,还是因为憋气,涨得绯红。

虽意料之中,却仍觉得震撼。

“成了吗?”她哑声问。

“嗯,”凌澜轻应。

蔚景眼帘颤了颤,一时间心头激荡得不行,早已想过无数次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就这样来了,她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说不出心中感觉,她忽然问:“锦弦呢?”

男人怔了怔,没有回答她,目光从她脸上离开,环顾了一下池中,开口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会从水里面出来?”

他方才仔细看过了,池水清澈,一览无余,根本无法藏身,而且,就算她已经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却也终究不会潜水。

是怎么做到的?

见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强求。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忽然问及锦弦。

或许是不想他死,毕竟曾携手并肩走过三年的青葱岁月,又或许是想亲手让他死,因为他的身上背着她亲人的血海深仇,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

她只知道,经历了那么多,九死一生下来的她,不能再因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影响她跟凌澜的感情。

见凌澜不动声色地避过,问了她另一个问题,遂拉过他的手,将他拉到仕女铜像边,笑着指了指铜像。

“是这位美女救了我。”

凌澜疑惑地看向铜像,铜像应该是根据真人的比例做的,眉目如画、体态婀娜,也不知有没有原型,如果有,也定是个倾世大美人。

铜像做得非常得逼真,长发轻扬、裙袂飞舞,甚至连睫毛都做得栩栩如生。

凌澜伸手轻轻敲击了一下铜像,有清脆的声音传来,他附耳倾听,脸上浮起了然的表情:“原来铜像是空的。”

“嗯,”蔚景点头,“我也是钻到水底才发现的,在她裙摆下面可以进去,幸亏我不胖,不然,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凌澜目光依旧凝落在铜像上面,虽然他一直在宫中行走,碧水宫却是第一次来,因为这里寻常都不住人,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东西。

对他来说,是第一次见到这尊铜像,不知为何,却莫名觉得亲切。

想了想,确定自己的记忆中的确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便也不想了,牵着蔚景的手往池边走。

“你怎么会想到要躲起来?”

两人顺着玉石台阶而上,走到池边,凌澜顺手取了边上挂钩上的干锦巾,帮她擦拭着头发。

“自从被关进了这里,外面就被禁卫层层守着,外面的人不让进,里面的我也出不去,每日能见到的人只有龙吟宫的大宫女绿屏,她给我送一日三餐的膳食。为安全起见,我

tang都是先用银针测试有无下毒之后才用,一直都很正常,可今日午膳,银针却在测试翡翠老鸭汤的时候变黑了。”

凌澜眸光一敛,手中动作顿住。

蔚景看了看他,继续:“很明显,有人想让我死。这个人可能是锦弦,也可能不是,不管是不是他,这个想让我死的人肯定会过来确认我有没有死,如果被发现我还活着,肯定会再下一次手,而我,逃又逃不出去,武功又不会武功,不能硬碰硬,我就只能先躲。”

“当然,我还有另外一方面的考虑,那日金銮殿上,我被禁卫带走的时候,你跟我说,庆功宴反,让我等你!正是今日!我担心一旦你们对峙,锦弦必定会挟持我来遏制你,为了不被他利用,我也只能躲起来,让他找不到我。”

“我将碧水宫内外殿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适合的藏身之地,几个普通的我能想到的地方,锦弦他们也一定会想到,后来,见实在找不到,我就下到温泉池里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密道、天格、或者排水道之类的,结果,无意间发现了这尊铜像是空的,就藏了进去。”

凌澜面色稍稍一霁,弯唇道:“亏你还算机灵,然后呢?”

一边问,凌澜一边继续用手中干锦巾轻柔地拭着她发丝上的水珠。

“什么叫还算?明明非常机灵好不好?”蔚景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嘟囔道。

见男人低低笑,自是知道不过是他的调侃,便也懒得跟他计较,继续。

“我刚一钻进去,险险躲好,就听到外面传来绿屏的声音,因为在铜像里面,听得不是非常清楚,大概就是她跟守在门口的禁卫说,皇上宣我去龙吟宫,她过来将我带过去。然后,她进来就发现我不见了,铜像的有一个鼻孔是通着的,透过那个小窟窿我可以勉强看到外面,我看到绿屏慌乱地到处找我,然后又有很多禁卫进来找,再后来锦弦也来了,他甚至让禁卫下到池里找,我躲在铜像里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他发现。最后,他气急败坏地走了,走之前,吩咐众人,任何人都不许将我不见的消息透露出去。”

“难怪。”凌澜若有所思道。

难怪他说蔚景已经被他们所救时,那个男人那般相信。

果然他的感觉是对的,他就是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他的手上。

“难怪什么?”蔚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凌澜回神,微微一笑,“难怪我会来碧水宫找你,原来是冥冥之中,同你心有灵犀。”

“切,”蔚景不以为然地轻嗤,心底深处的甜蜜却是一点一点泛起来,她撇嘴道:“若不是我出来,你还不是没有找到我,看你那样子,是准备走了吧?”

凌澜笑,没有吭声,转眸看了一眼窗外依旧不见停歇的大雨,敛眉道:“得赶快找身干净的衣衫给你换上才行,夏日染上风寒最是受罪。”

一边说,一边扯了边上横梁垂坠下来的彩色帷幔,裹在她的肩上。

末了,又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蔚景一直看着他。

看着他出了内殿,出了中殿,也出了外殿,看着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准备冲进雨幕去,看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然后,就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