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飞船仍在移动,我忽然觉得山坳上的人是在等待飞船出现,所以我心里就想难道木清香或者乌眉是外星人,他们现在要离开地球了?木清香全身是谜,至今我只认识她的容貌,全不认识她是什么人,就连木清香是不是她的名字都不清楚。乌眉可能真的死了,但也不能完全否定,或许山坳上的人是乌眉也不一定。

莫超和江国华一直望着天空上的飞船,他俩一声不吭,甚至有点想趴下,好像担心飞船发现他们。飞船移动得很慢,再加上天上堆积了大片的黑云,月亮完全被挡住了,所以我们看不清楚飞船的全貌,只看得出是一个大型的圆盘,圆盘底下有十多个光球在转动。我和赵帅迫切地想看清楚飞船,甚至忘记带了手电,谁也没把手电打开。不过山坳里太黑了,即使开了手电,光也会被黑暗吸收。

我急忙起身,想跑到更高的地方将飞船看清楚,以免错失千古良机。赵帅也想跟去,但江国华和莫超却拉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去。他们低声说你们不想活了,这可是外星人,女老师和乌眉一定和飞船有关。如果我们轻举妄动,或许也会如乌眉一样,一下子变成干尸。几年前,我或许会听莫超他们的话,但经过了一年多的变化,即便有危险我也甘愿去冒险。赵帅当然同我想的一样,所以根本不理会莫超和江国华的劝阻,只说他们害怕的话就待在原地不动好了。

可是,当我们正要往高处奔去时,月亮穿透了一处比较薄的黑云,此时飞船竟然就在向山坳的另一面猛地坠了下去。

 

看到如此情景,我和赵帅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往山坳的另一处跑去。山坳的最高处与我们所在的位置不过两三百米,与其跑下去绕过水潭再翻山越岭,不如直接跑到山坳顶上,然后才翻过山坳。这么做的目的还有另一个,那就是顺便看看山坳顶上的站着的人是谁,那人现在已经动了,他或者她也正往飞船坠落的地方移动。

我叫莫超和江国华不要乱跑,一定把火烧大,我和赵帅会很快回来的。莫超想起了什么,于是将手电递给我和赵帅,我们这时才想起带了手电来。打亮了手电,我们就在立刻往山坳上跑,但肚子不合适宜地呱呱叫起来。这也难怪,我们到了晚上还没吃过东西,不饿就不正常了。可是,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要是吃东西的话,那飞船不知道都飞到哪个星球上了。

赵帅没跑几步就喘气了,他抱怨道:“你丫的别跑太快,行不?飞船掉下来了,又不是飞走了,你就放心好了,它跑不掉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平常找了那么多小姐,现在知道身子虚了吧?也不知道节制一点儿,小心短命。”我一直往着山坳顶上,没有回头。

山坳上的人缓缓地移动,看来那人也想去寻找坠落的飞船。我倒不担心被人抢先一步,飞船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将飞船瞬间拖走。我只是担心,飞船为什么会坠落,它会不会忽然爆炸,殃及池鱼呢?山上的植被太多了,多数植物的叶子都大得出奇,有时叶子打在脸上,都觉得像被人掀了一巴掌。我几次被叶子打到,视线全被挡住,摔了个狗吃屎,手电也飞到了一边。

赵帅趁机损我,叫我跑快点,别拖延时间。我懒得理会,站直后就要去捡起手电,但却发现山坳上的泥土里镶嵌了几块青砖。青砖已有年头,砖头都长出了植物,甚至要化成了黄色的泥土。近代的茗岭已经不用青砖做建筑物了,何况这一带又不住人,谁会把屋子建在山上,难道不怕被雷劈。我将手电晃了晃,竟发现山坳上有不少的青砖,规模不可小觑。山坳里发现历史建筑,我当下就想会不会是茶王谷留下的遗迹,因为这个山坳很幽静,的确符合茶王谷的特征。

据莫超他们说,村里人帮这个山坳叫作茶洼,因为四周长了野茶树。因为茶洼地形特殊,适合隐藏,所以解放前曾有许多革命力量集结于此,岭下村也成为宜兴南部山区的革命根据地。可惜,茶洼只有一条路出入,若被人围攻无法脱逃,所以就选了另一个山坳做据点,另一个山坳被誉为“小莫斯科”。庆幸的是,当年没选茶洼,否则这些遗迹早就毁于一旦了。

岭下村有个地名叫官地村,位于岭下庙山脚下。古时常州、湖州两地官员为贡茶生产每年要进行接洽,并对进贡的茶叶进行评比,评茶地点就在岭下村的官地房舍内。我心想,若茶王隐藏于此,再也适合不过了,或许唐朝时官方选此地做为评茶地点,当中有一条原因就是茶王谷在茗岭之中。

赵帅在前头催我,我顾不得多想,马上追上前,但又忽然觉得曾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古老青砖。

青砖到处都有,本不稀奇,但这一代的人都是用红砖,或者黄泥土砖,用青砖的多数是古建筑。我来不及细想,就急忙往上跑,因为飞船比青砖更有吸引力。山坳顶上的植被没有地势低处的茂密,我们到了上面就跑得更快了,一下子就到了最高处。

这时,月亮终于露了一小半边脸,清冷的光芒里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树丛不停地摇动。可四周却没有夜风,树丛摇动的面积很大,动静是从一个漆黑的地方辐射的,就像是一道冲击波撞出来。月光没有照到那个地方,我估摸那里就是飞船的坠落地点,所以又有点迟疑了。要是外星人好说话也就罢了,万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那可怎么办。

赵帅见我畏缩了,就问我是不是胆小鬼,用激将法刺激我。我只是担心而已,好奇已经远胜害怕,所以就不再停驻。刚才在山坳顶上观望的人已经不见了,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山坳上又没有人形植物。我看见山坳后面的植物晃动得厉害,所以就想会不会是飞船坠落后产生的震动所致,但赵帅却说脚底平稳得很,哪里有什么震动。

终于,我们翻过了山坳,飞船坠落的地方就在眼前了。在翻过去之前,我又往下望了一眼,火堆还能看见,所以就放心地转身而去。这时,月亮已经完全从黑云里钻了出来,山野就如水底世界一样。那团黑暗的地方也被照亮了,可是那里却没有飞船,别说飞船了,就连一块比较大的石头都没有。

我和赵帅以为看走眼了,但是山坳后面一片平坦,如果飞船掉到这里,不可能找不到。我们情不自禁地往下走,但山后又是一片宁静,飞船坠落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冲击波是一道空气从天而降,因此才将植物撞得舞动起来。我急忙打起手电慢慢寻找,除了几道青砖围着的残墙,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山坳后面没有任何撞击的迹象,我和赵帅走了近一里的路都没有发现,越走就越失望。可是,刚才我们明明看见飞船掉到山坳后,怎么会一下子就消失了?是飞船又飞走了,还是飞船能隐身?其实,我们早该料到,山里如此安静,如果飞船真的撞下来,难道会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吗。除了刚才的嗡嗡声,山坳里就一直很安静,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蹲在一条小沟旁,疲惫地捧起水洗脸,以此保持清醒。没想到山野里竟然栖息了一群野山羊没,它们忽然被惊动了,瞬间四下奔逃。山羊角像个锥子似的,高速地刺击人体,绝对能取人性命。我和赵帅急忙躲避,可惜四周树木虽多,却没有粗得能让人爬上去的野树。我们的手电似乎更加让野山羊惊慌,于是我就大叫着把手电先关掉。

野山羊群把我和赵帅分开了,我自顾不遐,所以就懒得再注意赵帅躲到哪里去了。因为关了手电,能见度就低了许多,我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坑,踉跄了几步就摔倒了。连续的摔倒让我脚踝钻心的疼,但人没入草丛下,野山羊就不再往我这里冲过来。我乐得其所,干脆坐在地上休息,等野山羊跑得差不多了,这才要站起来,不想却发现草堆里有古怪。

草堆里有个铜色的圆盘,它斜着插入泥土,我拨开草堆一看,土色较新,应该就是不久前插在这里的。刚才有只飞船坠落,接着我发现一个圆盘插入泥土,所以不由得怀疑圆盘就是刚才的飞船。不过我们看到的飞船十分巨大,眼前的圆盘却如一个小碗似的,和飞船完全不一样。但是,圆盘的确像是从高空坠落,然后插入泥土的。

我将圆盘拔出来,上面刻了一些古文字,还有一些符号,符号又组成了一幅地图一样的东西。野山羊群跑开后,赵帅就大叫我的名字,我急忙应了一声,然后说自己发现了一个东西。赵帅以为我找到了飞船,所以拼命地跑过来,我本以为他会失望,没想到看到我手上的圆盘后,他却两眼发光。

赵帅气喘吁吁地说:“小路,你哪里找到的宝贝,这是星象仪啊,挺值钱的!”

“星象仪?看风水用的?”我疑问,以前也见过风水先生的罗盘,和这个星象仪差不多。

赵帅说这个应该叫星象盘更准确,他家里收藏过一个仿制品,是以多年前在德国米特尔贝格山发现的星象盘为原型的。我手上的星象仪与西洋星象盘不一样,它不仅绘制了天体的天宫图,还有大部分星体的坐标。这个星象盘是用青铜铸造的,盘身已经长了铜绿,所以天宫图也不大清楚了,坐标也只能依稀辨认。

人们常会混淆太阳星座与星象盘的定义,太阳星座虽然有的时候能够体现出一些问题,但它毕竟不是天宫图,它只是简单的体现了太阳单独的影响,但是不可能仅仅通过太阳星座把世界上数十亿人口划分成为十二种人格。星象盘也叫是出生命盘,所用的数据就是该命盘盘主的出生数据,是用一个人准确的出生时间推算出的星象盘,比古代说的八字还要精确。唐朝有名的星象家就有很多,诸如李淳风、袁天罡、甚至茶人中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星象的预兆。

可是,星象盘是死物,肯定不会自己飞起来,那它又怎么会掉落并插入泥土。赵帅听了就猜,可能星象盘是飞船上面的东西,飞船掉下来时,星象盘自然也坠落了。问题是附近没有飞船的踪影,只有一个星象盘,所以我们都觉得费解。星象盘是个古物,赵帅想占为己有,我们又不懂文物的归属问题,所以就觉得谁发现就是谁的,因此我也不觉得赵帅的做法有问题。

赵帅捧着星象盘,似乎能看懂,一直不停地把玩。赵帅家里有不少古玩,我以为他真能看懂,于是就问星象盘上有什么内容。没想到赵帅却说他看不懂,只不过星象盘上有一种腥臭味,不像是铜臭。我刚才急得上火,没注意这些问题,所以急忙把鼻子凑过去。赵帅以为我要抢他的东西,于是赶紧把星象盘挪开。

“你他妈的想干嘛,想抢劫是不是?”赵帅不舍得。

“你才他妈地想干嘛,这东西可是我发现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抢,我只是想闻闻那味道!”我说完就把星象盘硬抢过来。

赵帅知道我不会和他抢,所以就松开了手,然后紧张地观望四周,生怕忽然有外星人跑出来。我见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夜幕下的山野很安详,于是就使劲地嗅了嗅星象盘的味道。奇怪的是,星象盘上并没有赵帅说的腥臭味,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醉人的香味——味道与兰天煮出的毒茶香味一样。

夜里的山野没有夜来香,更没有香草这种植物,所以星象盘的味道肯定源自本身。祖父给我的残经也曾散发过一样的味道,因此我对这种味道很敏感,可赵帅却说这是一种臭味。赵帅说得信誓旦旦,不像开玩笑,他反倒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我说这味道和兰天烹煮的茶水是一样的,当时那么香的味道,在场的人都闻到了。

没想到赵帅却说:“香你个头,那时我闻到一股恶臭,难怪那三位老爷子会犹豫,这么臭的东西谁敢喝啊!”

“啊?你那时真觉得茶水的是臭的?”我很惊讶,这是头一回听到赵帅的心里话。

“骗你我就阳痿早泄!”赵帅发起毒誓,“你们这些人真奇怪,是不是嗅觉都退化了?”

我沉默不语,又闻了一次星象盘,的确有一股茶叶香气,但赵帅依旧坚持星象盘臭气熏天。黑云逐渐远去,我见山野又恢复如初,不再有异常出现,所以就和赵帅翻山越岭地回到山坳里。莫超和江国华看到我们回来就急忙问发现了什么,飞船里的外星人有几个头,他们是不是凶神恶煞的。

当我和赵帅把所见所闻告诉他们时,他们却怎么都不肯相信,最后我提到没有撞击声出现,他们才相信真的没有东西坠落。也许刚才飞船并没有坠落,只是来了个空中飘移,然后飞到远处去了。至于找到的星象盘,莫超和江国华都没见过,他们也说茗岭的古迹不算多,古墓更是少得可怜,几乎没见过出土文物。因为谁都不会看星象,所以星象盘对我们来说是个摆设,只能随便玩玩。

我们围着火堆,莫超忽然提起如何回去交代,乌眉的老妈比母夜叉还恐怖,如果她知道乌眉已经一命呜呼,我们四个人都别想活了。想到这件事,我就头疼,后天莫超和江国华就必须回村了,到时候肯定瞒不住。如果说乌眉失踪了,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四个男的人面兽心,把乌眉先奸后杀了;如果坦白交代,他们肯定不相信乌眉变干尸了,毕竟这事连我们自己都无法相信。

“要不你们跟我们走吧,别理乌眉老妈了。”赵帅出馊主意,他说,“到时候他们也以为你们出事了,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村,乌眉老妈也拿你们没折!”

莫超为难道:“这怎么成,还是老实回去挨骂好了!”

江国华对此不置可否,他话不算多,问一句答一句,很少主动开口。这事就这么提了一次,然后大家就不再继续讨论,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乌眉老妈总不可能真的把我们宰了。接着,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这么躺着睡着了,什么都没盖。我特地带了花露水,但山坳里竟没有一只蚊子,睡觉的时候特别舒服,好像有两台电风扇对吹似的。

不过,我一直不感睡得太沉,因为山坳里看似平静,实则暗藏诡异,也许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刚才看到的人是不是木清香,谁也不知道,更没人知道木清香又跑到哪里去了。这女人要我们进山找茶王谷,可是一到山坳她就不见了,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一觉醒来就已经天亮了,我们虽然沮丧,但仍满怀信心地要找茶王谷。

莫超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本意,还以为是想找白茶,所以一直叫我们在营地休息,他们负责采茶就好。采茶的最好时节是清明谷雨时,但并非所有的地域都如此,当时宜兴直到七月前后都比较凉快,所以那时采茶不能算太迟。但如果碰到梅雨季节,就千万不能再采茶,那时候采的茶十分枯涩,只能作为下等饮品。有的茶人为了牟利,因此多采梅雨季节的茶叶,喝多了这种茶叶会下腹微疼的。

云雾散掉后,晨曦初露,莫超和江国华重振精神,背起竹篓就去找白茶。我和赵帅在营地坐了一会儿,看到莫超和江国华走远了,这才又往跟高的山坡上走。昨晚我们曾发现那里有不少的青砖,所以早就想再回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在野茶树群下发现了古建筑的遗址。更奇怪的是,很多青砖并不像是屋子的地基,它们三五成群,就像是随处丢弃的一样,而每堆青砖几乎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眼。

 

赵帅对着野茶树下的洞眼,说道:“会不会是老鼠洞啊?我听说,山里的老鼠比城里的多,昨天进山时不是在竹林里见过老鼠吗?”

“可能吧,不过你不觉得洞口太多了,老鼠挖一两个洞不就好了?”我疑惑地说。

“你想啊,蛇是老鼠的天敌,万一蛇钻进洞里大开杀戒,多几个洞眼不正好可以逃跑吗,茗岭的老鼠真他妈聪明。”赵帅赞叹道。

我却不觉得青砖的洞眼是老鼠窝,因此我折断一根野茶树枝干,然后插入洞口,谁知道树干完全没入洞口后,却一直没有触到底部。洞口里的空间很大,我左右摆动树干,几乎没有碰到多大的障碍物。忽然间,我觉得山坳里的野茶树可能是被人移过来的,这些密集的野茶树就是天然的保护盾,将青砖的洞口全都藏了起来。

赵帅觉得好玩,因此也学我折断野茶树的枝干,想要试探洞口的深广程度。可赵帅动作粗鲁,一不小心就被茶叶割伤了手指,红色的血液立刻流出来。在残本茶经上,有一部分提过茶叶的占卜文化。除了喝剩的茶叶外,茶人如果采茶时被茶叶割伤,那么就是一个凶险的预兆,很可能这个被割伤的人会遇到死亡的威胁。

我自然不敢告诉赵帅,这种迷信的事情他是不会信的,搞不好还反被他取笑。不过。赵帅手指的血液十分刺眼,我的视线总是不知不觉地停留在那里。青砖围着的洞口非常多,但洞口太小,我和赵帅不可能钻进去。可是青砖洞口很多,几乎遍布山坳所有较高的地方,如果这些洞口真是老鼠洞,那么山坳里的老鼠数量就不可忽视了。

可是,我却觉得这些洞口不是老鼠洞,如果一两个洞口是老鼠洞还说得过去,但老鼠怎么会那么笨,把所有的洞口都挖在青砖堆里,难道它们的爪子真有那么锋利。在唐贡山发现的文物里,很多都有一句古诗: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所以我就想会不会这些满布的洞口就是星星的含义。

赵帅听了就问:“这些青砖洞如果是星星,那紫气呢,山坳里没有一点紫色!”

“谁说没有紫色了,阳羡茶又叫阳羡紫笋,茗岭曾经是阳羡紫笋的产地,这可能就是古诗里的紫气吧。”我不大肯定地猜想。

“妈的,我就不信了,所有的青砖洞都是小的,肯定有个把大的,下面搞不好就是茶王的老巢!”赵帅丢掉野茶树的枝干,然后就在野茶树堆里找更大的洞口。

我也觉得山坳下可能有空间,毕竟所有的洞口下都是空的,没有暗室之类的东西说不过去。莫超他们还在找白茶,且一边找一边采些质量尚好的普通茶叶,算是不虚此行。可是,我总觉得很奇怪,江国华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我们这边。

 

赵帅似乎没有受到凶险之兆的影响,他依旧很幸运,一下子就在一拨密集野茶树群里找到了一个半米多宽的青砖洞口。这个洞口周围都坍塌了,可能是由于沧海桑田,青砖以及泥土都受到了外力的影响。赵帅激动地想钻进洞里,我急忙制止,要知道洞口下面的空间都是未知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没事的,你去把手电带来,既然老鼠经常在洞里出没,那就说明我们也可以进去。”赵帅信心满满地说,“难道我还比老鼠脆弱,你他妈的别老小看我!”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赵帅说得头头是道,他的话的确没错,如果洞口下有危险,老鼠们早就绝迹了。我望着山坳的东面,那里已经升起半面金阳,蓝色的天空没有一朵云,看来今天我们会交好运。我叫赵帅等一等,然后就跑下山去找手电,同时脑海里想象找到了茶王谷的秘密,也许洞口下就是茶王谷最机密的地方。

当我跑回营地,想要带上手电去找赵帅时,江国华和莫超却已经回来了,但他们还没找到白茶。江国华竟主动开口说话,他问我要干嘛,还说千万别到处跑,不然很可能就如乌眉一样变成干尸了。我不知道江国华为什么要吓唬我,似乎他不希望我去理会那些青砖洞口,或许他也发现了野茶树下的异常。

我安抚道:“你们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

莫超打断江国华的话,他说:“国华,你回来就是和老板说这些啊?现在水也喝了,我们再去找茶叶吧。”

“行了,先这样吧,有事我再叫你们!”我焦急地跑开,没再瞧一眼江国华,但脑海里却从浮现出赵帅被茶叶割伤的画面。

等我跑回去时,赵帅已经不见了,我猛拍大腿,这混蛋想出风头,把我支开后先钻进洞里去了!我打亮手电,往洞口里看了看,大概有两三米的深度,于是就跳了下去。洞口里的四壁都是青砖,但黄色的泥土已经把青砖墙挤压得变形了,似乎随时会跨塌。我不敢大声呼唤,因为电影里经常有那种情节,一喊地下空间就崩溃。

洞口下是一道拱形的隧道,似乎围绕山坳,构成了一条地下长廊。青砖墙上都摆靠着一块石板画,我正想看个仔细,却发现前面有个人跌倒了。再伸头一看,我心中大骇,那人就是赵帅!我还以为这混蛋已经跑远了,没想到只离我两米开外,居然还摔了个狗吃屎。我小声叫了几声,然后想要取笑他,可是跌倒的赵帅却没有回答我,更没有爬起来。

 

青砖堆与营地相距只有四、五十米,野茶树虽然密集,但不能做为藏身的屏障。山坳里又这么安静,赵帅若有危险,他大叫一声,我肯定能听到。可见赵帅连呼唤的机会都没有,想来下面肯定异常凶险,但青天白日,青砖洞的长廊里根本看不到机关暗器。赵帅身上没有插上一箭一刀,我慢吞吞地从青砖堆上跳下去,落在了一堆松脆的东西上。

我觉得脚下的东西有点怪,但没心思去琢磨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破罐子就是破茶壶。我猫着身子,拍拍赵帅的小腿,但他没有反应。我暗想这下坏了,都不出声了,难道已经归西了。我大叫一声,让莫超和江国华过来帮忙,然后把赵帅托上去。赵帅特沉,我在青砖下的长廊里顶得腰都快断了,这才把赵帅弄出去。

青砖长廊很压抑,我没敢再往里走,惟恐也落得和赵帅一样的下场。长廊里星光点点,都是青砖洞口落下的白日光,仿佛新疆的晒葡萄干的房子一样。暗处有一些石板画,古迹里常有这些东西,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莫超伸手拉起青砖长廊下的我,但我着力点出了问题,差点把他也拉下来。

到了地面以后,我就急忙察看赵帅的面色,可怜的他已经面色青黑,这明显是中毒迹象。江国华见了就惊讶地说,蒋红玉也是一样的症状,但身上找不到伤口,莫非是饮食的东西有毒?可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一起的,如果真的有毒,我们也应该出事,不可能只有赵帅一个人昏厥。茶坡上多为青色的野茶树,未见毒树毒草,也没有毒物出现的踪迹,恐怕只有赵帅才知道为什么会中毒,但他现在却无法开口。

我们抬着赵帅走下野茶树坡,整个山坳静如死水,只有我们四个人,与木清香的见面仿佛已经是前世之事。我们三人都不懂岐黄之术,眼见赵帅快不行了,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背着赵帅出山肯定来不及了,还没赶到村子,人肯定就先完蛋了。

莫超和江国华都慌张地站在一旁,半点忙都帮不上,指望他们是没有用的,因此我就琢磨着先找到赵帅昏迷的原因。我将赵帅从头到脚都一一检查,甚至把他的衣服都脱光了,反正在场的都是男人,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又哪里顾得上害羞与否。

没想到这一检查,倒检查出一些古怪,令我吃惊不小。

 

我以前和赵帅同床多次,俩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就有点别扭了,所以大家都没脱衣服。细细回想,我好像从未见过赵帅打赤膊,现在脱掉他的衣服,竟发现他身上有不少粗粗的、凸起的伤痕,甚至还有两个疑似枪伤的地方。大家都是从一个学校里出来的,我们学校没名没气,闹得最大的就是一个师兄欠了黑道的钱,被乱棍打死。赵帅又没参军,哪来这些伤痕,难道他也曾经入过黑道?

容不得我多想,当下一一检查,赵帅的上身没有新伤口,下身也没有,莫非真是吃了有毒的东西?赵帅好色好吃,他经常随手摘下野果吞食,这种山野一直得到村民保护,若有毒树也不足为奇,但我入山多时,却未曾看到毒树。因此,我又将赵帅的身体看了一遍,莫超和江国华不明就理,以为我在干见不得的事,都涨红脸,一声不吭。

我的眼睛都快看瞎了,但仍旧找不到任何伤口,不得以只好作罢,帮忙把赵帅的衣服给穿上。我心急火燎地起身,望着来时的路,一条黄色小道蜿蜒地伸出青色山坳,看起来路不长,但不背人都要走数小时。赵帅昏迷还未到半小时,这是抢救的最佳时机,错失了就回天乏力了,就算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

莫超见状就说:“会不会是老师……她的恨意消不掉,所以才……”

我听了就无奈地想笑,乡民淳朴,但大多迷信,于是就说:“哪来的鬼啊,别听老人们胡说,再说了,你老师溺水是意外,又为什么有恨意?”

江国华在一旁解释:“那时我们都不会水,所以跑回去求救,回来时老师就已经……要是我们没回去,可能还有机会抢救。”

莫超接过话,像两人说相声似地:“要不老师的尸体为什么会不见了?水潭不深也不大,淘干了都没见到尸体,村里人都说老师不甘心死掉,不想被埋进土里!现在想想,乌眉、红玉姐、还有这个赵老板,难道不是老师恨意难了,所以要人留下来陪她吗?”

我一时无语,心想这两个人惟恐天下不乱,要说这些吓人的东西也看看场合嘛。不过话说回来,山坳下的水潭的确不深,出水口也很小,若有尸体在里面,肯定流不出去;如果水潭下有洞眼,那么淘干后肯定会发现,一具尸体混入淤泥也应该能找到,这的确难以解释。再说了,我的确亲眼看到飞船惊现山坳上空,虽然晚上很黑,但天上的确是飞着一个巨大的圆盘,有电影里的那种UFO一样。

这些怪事难道和赵帅的昏迷有关?

几朵白云飘过山坳上空,挡住了太阳,我们处在了阴凉的一面。山坳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风,野茶树有规律地波动,犹如海浪,但青色的植物下却隐藏了难以察觉的杀机。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算我把赵帅抬回村里,估计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蒋红玉的小命都快没了,那些医生也没折。

木清香向来神机妙算,可紧要关头她就没了影子,想请她现身都困难,更别提让她救人了。莫超和江国华就知道拿鬼故事吓人,典型地把责任归咎于鬼怪,想要置身事外。我望着脸色青黑的赵帅,头疼欲裂,绝望地想难道这混蛋真的要葬身于此?

这时,白云飘动,太阳又露出了半边脸,阳光洒进山坳,青色的野茶树停止了摆动。我抹了抹了脸色急出的白毛汗,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刚才检查赵帅的身子时,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但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

我以前和赵帅同床多次,俩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就有点别扭了,所以大家都没脱衣服。细细回想,我好像从未见过赵帅打赤膊,现在脱掉他的衣服,竟发现他身上有不少粗粗的、凸起的伤痕,甚至还有两个疑似枪伤的地方。大家都是从一个学校里出来的,我们学校没名没气,闹得最大的就是一个师兄欠了黑道的钱,被乱棍打死。赵帅又没参军,哪来这些伤痕,难道他也曾经入过黑道?

容不得我多想,当下一一检查,赵帅的上身没有新伤口,下身也没有,莫非真是吃了有毒的东西?赵帅好色好吃,他经常随手摘下野果吞食,这种山野一直得到村民保护,若有毒树也不足为奇,但我入山多时,却未曾看到毒树。因此,我又将赵帅的身体看了一遍,莫超和江国华不明就理,以为我在干见不得的事,都涨红脸,一声不吭。

我的眼睛都快看瞎了,但仍旧找不到任何伤口,不得以只好作罢,帮忙把赵帅的衣服给穿上。我心急火燎地起身,望着来时的路,一条黄色小道蜿蜒地伸出青色山坳,看起来路不长,但不背人都要走数小时。赵帅昏迷还未到半小时,这是抢救的最佳时机,错失了就回天乏力了,就算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

莫超见状就说:“会不会是老师……她的恨意消不掉,所以才……”

我听了就无奈地想笑,乡民淳朴,但大多迷信,于是就说:“哪来的鬼啊,别听老人们胡说,再说了,你老师溺水是意外,又为什么有恨意?”

江国华在一旁解释:“那时我们都不会水,所以跑回去求救,回来时老师就已经……要是我们没回去,可能还有机会抢救。”

莫超接过话,像两人说相声似地:“要不老师的尸体为什么会不见了?水潭不深也不大,淘干了都没见到尸体,村里人都说老师不甘心死掉,不想被埋进土里!现在想想,乌眉、红玉姐、还有这个赵老板,难道不是老师恨意难了,所以要人留下来陪她吗?”

我一时无语,心想这两个人惟恐天下不乱,要说这些吓人的东西也看看场合嘛。不过话说回来,山坳下的水潭的确不深,出水口也很小,若有尸体在里面,肯定流不出去;如果水潭下有洞眼,那么淘干后肯定会发现,一具尸体混入淤泥也应该能找到,这的确难以解释。再说了,我的确亲眼看到飞船惊现山坳上空,虽然晚上很黑,但天上的确是飞着一个巨大的圆盘,有电影里的那种UFO一样。

这些怪事难道和赵帅的昏迷有关?

几朵白云飘过山坳上空,挡住了太阳,我们处在了阴凉的一面。山坳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风,野茶树有规律地波动,犹如海浪,但青色的植物下却隐藏了难以察觉的杀机。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算我把赵帅抬回村里,估计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蒋红玉的小命都快没了,那些医生也没折。

木清香向来神机妙算,可紧要关头她就没了影子,想请她现身都困难,更别提让她救人了。莫超和江国华就知道拿鬼故事吓人,典型地把责任归咎于鬼怪,想要置身事外。我望着脸色青黑的赵帅,头疼欲裂,绝望地想难道这混蛋真的要葬身于此?

这时,白云飘动,太阳又露出了半边脸,阳光洒进山坳,青色的野茶树停止了摆动。我抹了抹了脸色急出的白毛汗,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刚才检查赵帅的身子时,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但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

 

这个地方不是那种私密处,任赵帅再蠢,他也不会不保护那里。我记得他们说蒋红玉的身上没有伤口,甚至唐贡山古墓里丧命的人也无伤可寻,也许并不是没有伤口,而是那些伤口在人体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人要受伤,起码是站着的,至少他们要走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因此才会出事的。按照常理,人们都会先检查四肢,上身、下身,但是有一个地方很可能会遗漏——那个地方就是人的脚掌。

他们昏迷前都穿了鞋子,现在的鞋子就算质量再烂,起码踩在石头上也不会破底。衣服能被割破,但鞋子不会,所以脚掌历来不常被察看。我刚才脱光了赵帅的衣服,内裤都脱了,但他的鞋子没脱。可我也拿不准,赵帅的脚掌会不会有伤口,毕竟他的鞋底看起来完好无损,要受伤的话,不大可能是在脚掌。

不过这是唯一没检查过的地方,我抱着最后的侥幸,解掉赵帅的鞋带,退下他的袜子,深吸一口气后就扭头去看赵帅的脚掌。异味当然是没有,赵帅那么臭美的,自然注意卫生,不然哪里留得住那些美女。赵帅左脚掌没有血迹,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些一道道的血口,但却有一个地方很稀奇。

古时有云,脚底现北斗七星,不是皇帝就是乞丐。赵帅左脚底有一个很奇怪的胎迹,但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八卦图——如果那些点连起来的话。我起疑地脱下赵帅另一只鞋子,没想到他的右脚也有一样的胎迹,也是八卦阵点图式。那些点非常的小,是深黑色的,比正常的痣要小,痣本身也没有血流出来,看不出是不是伤口。

我正犹豫不定,莫超和江国华就说袜子的内侧好象有一些模糊的黑点,也是八卦图的模样。赵帅的袜子是白色的,所以黑点很容易发现,我稍微扭头看了看袜子上果然有黑点,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晰。如此说来,这些黑点根本不是胎迹,而是不久前弄上去的。可惜这些黑点太小,赵帅的鞋底到底有没有类似的八卦图,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这并非我头一次所见。

我记得,祖父传下来的残经上记载过,唐朝时有一种很奇特的暗器,唤作“大茶八卦针”。

所谓大茶,就是断肠草的别称,古时采药人由于经常试药,免不了吃下毒草,所以长年服食少量的断肠草,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毒人,大茶的别名就是采药人先提出的。大茶八卦针的发明人已不明,但残经上说八卦针的暗器是一个盒子,里面的巧簧是由有韧性的金属所造,能维持甚久不坏。只要打开开关,稍微使力在盒面上,就有四十八根小针射出,力度大得能穿透较薄的青铜。四十八根针与八卦图无关,只是围成八卦图的形状而已,让人无处可躲。

大茶八卦针有大有小,大的针盒能射出范围很大的八卦针,且因为针又细有短,所以能射很多发。八卦针是茶王的防身武器,他经常出来走江湖,没有武器防身的确说不过去。古时候那么乱的,别说茶王了,就算是巡抚也有被杀的事件。残经的下半卷提到了不少的茶中异事,大多都很离奇,因此我从未把大茶八卦针当真,今日一见,才想起残经上提到过一段。可惜残经只是略微提到,根本没说如何解毒,恐怕只有常食毒草的人才会无碍。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残经上虽然没提如何解毒,但我听祖父说过,举凡茶叶都有一种成分——丹宁。这是一种能中和毒药的化学物质,虽然不一定能完全有用,但能够把毒液的强度减弱,能保住性命。以前,茶人采茶,被毒蛇咬伤,必须马上把毒液从伤口里吸出来,然后把茶叶捣碎,敷在伤口上。帮忙吸出毒液的人也要马上喝茶水漱口,原理就是必须用茶叶里的丹宁将口中毒液清除,否则很可能吸出毒液的人也会中毒。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只在茶人中流传,到了科技迅速发展的现今,知道的人更不多了,不过茶叶富含丹宁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时间紧迫,再不吸毒,恐怕就来不及了,到时候毒液走遍全身,就是只能全身换血来救命了。平日里叫我给人舔脚丫子,就是打死我也不干,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现在是救人,又不是受辱。我连忙叫莫超和江国华摘下野茶叶煮些茶水,方便待会儿我漱口,以及给赵帅喝。莫超和江国华想问为什么,但他们终究没问,只是闷头闷脑地到茶坡上摘茶叶。

赵帅每只脚掌都有四十八根茶针,加起来就有九十六根,要我一一吸出来,那可是大工程,弄不出会把茶针吸进肚子里。可是,光吸毒液不行,关键是茶针必须也吸出来,要知道那些茶针都是浸泡在大茶毒液里多年才取出来的。我闭上眼睛,擦了擦赵帅的脚掌,奋力猛吸,同时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

茶针很短,且穿透鞋底,威力大减,所以没有太深入脚掌。更幸运的是,大茶八卦针由于历经近千年,可能有点腐朽了,所以仔细一数,并没有九十六跟针,有的针也不是完全深入脚掌,而是露出了一点点针头。我先将露出针头的茶针拔出,嚼了几口野茶叶,用匕首轻划八卦针点,好不容易才将茶针一一弄出赵帅的脚掌。

这些针都特别的黑,且比鱼刺还细,我的舌头免不了被割破多次,莫超和江国华还未煮好茶水,我就觉得舌头已经麻木了。赵帅的脚掌被我用匕首划出了八卦的图样,流出了红黑相间的血,但他的脸色仍是青黑色,没有任何改善。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做主了。赵帅中毒的时间未过小时,回天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要马上醒过来就不大可能了,毕竟蒋红玉都没醒,估计她都已经死掉了。我望着赵帅,心想这时候要是找人把情况通知村民,蒋红玉要是没死,她估计还有救。可我不是圣人,那种情况下想得不全面,一心只想救回赵帅,哪里还想得那么远。

莫超和江国华把野茶叶煮沸,锅里就晕开了浓浓的黄色,一股熏人的粗茶味就飘了出来。这种没有经过蒸青、晒干的野茶叶味道不佳,但它的丹宁却是最多也是最有效果的。我不理会茶汤有多烫,连忙舀了几勺子给赵帅洗脚掌上的伤口。可能茶汤太烫了,赵帅的两脚有些抖动,他也闷哼了几声。

我也急忙给自己漱口,但舌头已经麻木,所以感觉不到烫。赵帅昏迷后,茶汤也不能完全喝下去,我不可能嘴对嘴地喂,所以就灌了好多碗茶汤给他,直到他的脸色好点儿了,我才将手上的碗放下。

终于能缓一缓了,我才想起赵帅昏倒在青砖长廊里,他肯定是踩到了什么机关。所幸塌陷的洞口下有一堆松脆的东西,我才没有踏入长廊,否则也很可能立即倒地不起。我忙乎了半宿,觉得全身酸痛,想要活动筋骨,因此就让莫超和江国华看着赵帅,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叫我。交代妥当后,我就迈着步子走上茶坡,又回到了那个塌陷的青砖大洞旁。

这一次,我冷静以后,打亮了手电,仔细一看,居然发现洞口下的松脆物是一堆白骨。那堆白骨躺在地上,但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因为洞口塌陷,所以落了不少的土石在白骨上。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白骨的存在。我大喘一口气,原来早有人发现了洞口,想来长廊每一处都有大茶八卦针埋伏,这个人肯定是中毒后死在这里的。

我拍拍胸口,要不是这个人先跳下去,我很可能也中毒了。要知道八卦针能射很多发,我刚才幸亏踩着白骨,想不到刚才的情况如此凶险。赵帅踩着白骨,只走出了一步就倒下,长廊里定是藏了很重要的东西。我对白骨的身份很好奇,心想此人会不会是祖父的那批人,但他们很可能没有发现茶王谷的位置,只是去了唐贡山而已。

我不敢再贸然下去,所以折下旁边野茶树的树枝,趴在洞口边撩起白骨的衣服,想要看看衣服里有没有证明白骨身份的东西。我才撩了几下,就发现白骨身边有个挎包大小的布袋,于是就将又黄又黑的布袋撩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打开布袋,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很快就看到布袋的右下角绣了三个红字。

我好奇地注视那行字,琢磨着那三个字应该是白骨主人的名字,但看清楚以后,却惊讶得愣住了——怎么会是这个人!?

我只想找出白骨主人的名字,并未意识到会认识此人,那三个红字整齐地排成一行:蒋红玉。我看到这三个字,暗暗吃惊,即便让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她。蒋红玉如今不是昏迷,躺在村里等死吗,她的包怎么会落在青砖长廊中?这具白骨肯定已在青砖长廊里数年,否则也不会变为白骨,但白骨的主人究竟是谁?

长廊里看似荒凉,却危机四伏,若不是白骨先坠下去,砸坏了大茶八卦针的针盒,我踩在白骨上面也会被八卦针刺穿身体。总之,此人不可能是蒋红玉,如果她多年前就死在山坳里,那现在的她又是谁?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此人与蒋红玉相识,他或者她带着布包进入山坳,在蒋红玉不知情的情况下,在青砖长廊里遇害了。否则,蒋红玉发现亲朋失踪,焉有不找寻的道理?

我狐疑地打开布包,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面四四方方,呈棕色,其中一面有四十八个小孔,排列成八卦图的形状。这无疑就是大茶八卦针,纵然我没见过,但观其特征,想来不会有错。盒子的另一面有个按钮凸起物,我想想试试这玩意儿还管用与否,所以就将有孔的盒面对准青砖塌陷的洞口。只轻轻一按,我手上有感觉到一股力劲,隐约看到一道黑色的八卦形状的风影,接着青砖长廊下的土石就裂开了。

“居然还没坏?”我不禁赞叹这东西做工精良,在假货逐渐横行的日子里,实属不易。

看八卦针盒的做工,不像是古物,倒像近代高仿产物。白骨身份不明,此人能造出大茶八卦针,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道针盒里有多少发八卦针,如果我拿来防身,以后碰到危险就不需要害怕了,又不是枪械,碰到公安还不用担心把抓起来。近来我对茶的研究颇深,却从未看到任何经文有记载过大茶八卦针,惟独残经略带提到过,而且没提到如何制造。白骨的主人能造得出,或者弄得到,此人必定熟悉茶王的来历。

我心安理得地将针盒收起,然后继续翻布包里的东西,却只有几瓶变质的水与食物,以及一本清代的神幻小说《镜花缘》。《镜花缘》清代百回长篇小说,与《西游记》、《封神榜》、《聊斋志异》同辉璀璨。作者李汝珍是江苏海州人,书中主要说是百花因在寒冬盛开,违反常理,百花仙子因此被贬下凡后,在凡间的种种奇幻经历。尽管《镜花缘》值得一读,但没必要带到荒山野岭里,在这种鬼地方读书,能读出什么东西?或许白骨的主人喜好读书,一念成痴,即便环境再恶劣也不肯将书丢弃。

我漫不经心地翻出书页,以为书中夹有秘函,或者书封与书的内容不一样,却不想发现书中的一个异样。

书中的内容的确是《镜花缘》,内页也没有夹带秘函,但章节目录处却有数章被红笔圈起。因为大学里学的是中文专业,这种古文经典自然曾过目一二,不敢保证全部记得,但能回忆大概内容。被圈起来的章节虽然精彩,但并没有异常点,若说那几章文笔甚好,倒也不见得,毕竟李汝珍在描写人物性格方面稍欠功力。

这些被红笔圈起来的章节为:

第01回 女魁星北斗垂景象 老王母西池赐芳筵

第06回 众宰承宣游上苑 百花获谴降红尘

第20回 丹桂岩山鸡舞镜 碧梧岭孔雀开屏

第30回 觅蝇头林郎货禽鸟 因恙体枝女作螟蛉

第61回 小才女亭内品茶 老总兵园中留客

第69回 百花大聚宗伯府 众美初临晚芳园

第77回 斗百草全除旧套 对群花别出心裁

第93回 百花仙即景露禅机 众才女尽欢结酒令

第94回 文艳王奉命回故里 女学士思亲入仙山

第96回 秉忠诚部下起雄兵 施邪术关前摆毒阵

第100回 建奇勋节度还朝 传大宝中宗复位

我大致还记得书中内容,这些章节里除了第61回与茶有关联,别的都与茶没有多大的联系。可古代、甚至近代都有人用借代的方法描写隐讳的故事,所以不能排除这些章节里有重要的秘密。白骨主人重视地用红笔圈起,甚至带进茗岭,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欣赏书中的神话故事。

黄布包里的东西全被我翻了个透,可惜仍没有任何东西能直接证明白骨主人是谁,只有蒋红玉三字让人觉得不解。除了针盒,以及那本《镜花缘》,我就将其他东西暂放一旁,正想再翻翻白骨衣服里还有什么东西,莫超就在茶坡下大喊:赵老板醒了!

听到这句话,我立即放下茶树枝,带着《镜花缘》奔下茶坡。刚才满心想着白骨留下的遗物,早把赵帅忘得一干二净,更忘了身处的环境。这时,天色已晚,金日变成了红日,正往西边坠落。山坳里不再受到阳光照射,顷刻间又掀起凉风,野茶树又舞动起来。莫超和江国华坐在营地边无所事事,看到赵帅睁了半只眼,他们就马上喊我回来。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赵帅中毒近半小时了,按残经上所说,他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也许经过了近千年的沧桑变化,毒针弱化了许多,否则不会醒得那么快。我焦急地奔回营地,赵帅已经将两眼睁开了,只不过神志还有点没清醒过来。莫超和江国华忐忑地站了起来,问我要不要再煮茶汤给赵帅喝,也许能好得更快。

“你们就在附近摘点茶叶好了,别去太远,不然谁再昏倒了,我可不管啊!”我故意吓唬道,“白茶就先别找了,都已经傍晚了,明天再说吧。”

莫超不安地问我:“那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当时和家人说只进山三天两夜,到时候怎么和乌眉的老妈解释啊?”

江国华也很苦恼:“哎,这事先别提了,后悔也来不及,或许再睡一觉,乌眉又自己回来了。”

“会这样吗?”莫超不乐观地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