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看似生机勃勃,幽静美丽,实则暗藏了无数危机。我们走出山谷后,遍寻古砖小道,很快就在一拨草堆里找到了它。白雪在山谷外很薄,我们随便踢几脚,古砖小道就露出来了。我们看天色还早,于是鼓舞士气,准备走入茫茫森林。可是,梅子茶却在这时惊慌地问,天怎么忽然黑了,刚才明明还是白天。

李小北正在喝酒,放下壶子后就说:“现在天可亮了,老梅,你别开那么无聊的玩笑,好吗?”

“现在天真的黑了,快点灯,快把风灯点着!”梅子茶着急地催道。

我到梅子茶的话,与木清香对视一先,然后心说坏了,这位老哥不会那么倒霉,真的眼瞎了吧!可我们三人还是好好的,除了不能透视,哪样都没有问题。我奇怪地看着梅子茶,很纳闷他的眼睛瞎了,为什么我和木清香、李小北的眼睛却安然无恙。

梅子茶两眼呆滞,暗淡无光,八成真的瞎了。我苦叹一声,怕什么来什么,这就要到深山大宅了,竟又生意外。李小北把圆鼓鼓的背包丢到雪地上,搀着梅子茶坐下,然后问他除了眼睛还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坠入寒潭,梅子茶伤痕累累,若真要计较起来,他全身都不舒服。

我猜测道:“会不会刚才掉下深渊,头受伤了?我听说,脑子有淤血,眼睛会暂时失明。”

这话是故意安抚梅子茶,免得他又想到别处去,哪知道李小北接着说:“小路,你平日里蛮聪明的,现在怎么傻了?这肯定是山里有古怪,老梅和他儿子一样,都着了魔道了!”

木清香也不懂安慰人,反而雪上加霜地附和:“错不了,小姨设的障碍在他身上起效了。”

我急忙走到梅子茶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别担心,说不定马上又恢复了。梅子茶到底是条汉子,慌了阵脚只是暂时,很快又雄赳赳地站起来,想要第一个走进森林里。现在又不能丢下梅子茶一个人在这里,送他出山还要回去面对茶猿,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他一起走。我们只有四个人,分开了会削弱力量,弄不好全都栽在山里。

森林在几座山间,不算太大,若森林里很太平,最长两天就能走到尽头了。几经斟酌,我决定带梅子茶同行,出状况时多加照顾他就成。梅子茶进山涉险皆因救子,木清香与此脱不了干系,思量片刻,她也只能让梅子茶沿途跟着。我回忆在山谷中的情形,除了坠落深渊,与梅子茶时刻在一起,不禁地担心自己也会失明。

梅子茶感觉我们的心情,很看得开地拍胸脯说失明没什么,性命尤在才是最重要的。他儿子失明了这么多年,他早想体会儿子的痛苦,今天总算如愿了。末了,梅子还催我们快进森林,要不天就黑了。我们不再假情假意地客气,又一次整装出发。与此同时,木清香折断一根结实的树枝,递给梅子茶,做为探路之用。

山谷的出口在一处山崖上,因此我们才能登高望远,看到森林的尽头处。要进入森林,还得顺着古砖小道从山崖走下去,这样才能转道森林。眺望远处,重冈迭岭,延袤千里,古木交翠掩映,却透露着一股邪气。自古道:山高必有怪,岭峻能生妖。我一边走一边望向茂密的森林,惟恐还有更厉害的妖物等着我们。回首望去,山谷里恢复了平静,深渊里再无东西爬出来,这使得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古砖小道从山崖边上蜿蜒向下,途中偶尔又攀势走高,旁边没有任何护栏,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离开山谷出口后,古砖小道就越来越窄,别说两人并排走,就是一个人横着走都吃力。李小北忍不住酒瘾,又灌了几口,我见了就提醒他别喝了,以免腿脚打颤,跌死在荒山野岭里。

李小北蛮不在乎地说:“死有什么好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我笑说:“这可不一定,万一你投胎到泰国,也许下辈子就是人妖了,当然也可能是个娘儿们!”

木清香这一次没再纵容,随着我一起劝道:“这里地势险要,还是别喝了。”

李小北很听话地收起酒壶,靠着山岩走在最前面,古砖小道渐渐上升,穿入云雾之中。这条古道修得很古怪,不过这里的山势奇险,也只能这样绕下去。这边的山崖处处惊险,一处山谷后地势抬高,直接爬下去太危险了,不死也要缺胳膊断腿。

我们四个人前后慢行,本想把梅子茶放到中间,但他说什么都不肯。今时不同往日,梅子茶已经瞎了,即便手握拐杖,不靠人搀扶的话,根本不可能走下去。我磨破了嘴皮子,梅子茶也不肯走到中间,执意要走在最后面。我拗不过,无奈地依了梅子茶,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走在最后面。

木清香掏出一根绳索,让我们系在腰上,不然中途谁走丢了都不知道。李小北接过绳子,大大情愿,可这是木清香提的主意,他没好意思回绝。我们趁走在还算宽的古道上,四个人都系好了绳子,变成名副其实的“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小北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系绳子,万一谁掉下去,不是把大家都拉下去吗?同生共死也不能这么盲目吧?”

我小心地走着,嘴上答道:“你知道现在走的小道是什么道吗?就是茶马古道,在这条道上最出名的就是……”

“龙门阵!”梅子茶接话道。

实际上,茶马古道只有两条,一条是滇藏道,另一条是川藏道。这两条道沿途的站点不同,但最终都进入了印度、尼泊尔及南亚各地。滇藏茶马古道是由马夫帮编制的传奇,川藏茶马古道就是由背夫书写的悲剧。总之,两条古道各有特色,造就了中国西南地区长达千年的神秘古道。

蒙山和雅安地区的茶马古道是最艰苦的一条,沿途不乏深山峡谷,骡马难行,全靠人力背运。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是很好的描述了。背夫是最苦的谋生方式,四川方言中人们称他们为“背子”。这样的苦活要有人组织,以防背夫们中途撂包子。一般背夫都在农闲时间接活,七八成群,领了茶包就走人。每个茶包二十斤左右,中等力气的人背十到十二包,力气大的就被十五、六包,重达三百多斤。

关于背夫的故事,祖父对我讲过不少,那些背夫里除了男人,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他们背得少,挣得少,景况更为悲惨。背夫出发时,随身携带的食物就是一点玉米面或者馍馍,还有一点盐巴。在路上,背夫每人手持一根丁字形拐杖,俗称拐子,用来撑着茶包歇气。因为负荷重,古道狭窄,所以不方便坐下。

背夫们翻山越岭,吊桥栈道,日晒雨淋,风霜严寒,啥样的苦都吃过了。这还算好的,有时走着走着,茶马古道会摆出龙门阵,后面半天没人达话。回头一看,人没了,掉到山崖下去了——这就是茶马古道上的龙门阵。一直到20世纪50年代,川藏公路修通后,茶马古道上的背子才逐渐从川藏简的沟谷坡岭间淡出。

可是,留在茶马古道上的龙门阵依然存在,1944年时还曾有一队背夫莫名其妙地坠落山底,只剩下一个活口。这事至今留传在茶人之中,那是已知的一次龙门大阵,还有全部死掉的可能还要多。背夫有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就会用绳子绑在腰间,以免有谁会忽然坠落。可这方法并不行得通,还是偶尔有人神秘地坠下山。不过,绳子上没有半点拉扯的感觉,事情发发生时谁都不知道,就好像是背夫身体忽然缩下,猛然滑落山岭。

李小北听到这话,嘴上说不信,脸色却变得铁青了。眼看古道越变越高,没有下降的趋势,我们都怀疑是不是已经进入龙门阵的范围里了。木清香说这条古道看得出很少有人走,不知道是哪些背夫走出来的,也许他们背负的甚至不是茶包。

我有点恐高,看到山崖拉升了,地下的森林就如盆景,双腿不由自主地软了。李小北比我好不到哪去,除了腿软,还想呕吐。亏他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吐出的那东西东西臭气熏天,害得我们也跟着反胃。古道越来越险,我们几乎都是横着行走了,好几次踩滑了古砖上的雪。

 

我尽量不往山岩下看,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问木清香以前有没有走过这种古道。此话一出,木清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一个劲地怀疑小姨也许就在前方。我其实也想过这问题,白木老人不可能是自杀的,如果有人进山了,极有可能就是小姨。我很难想象,小姨真的是我母亲,更不能想象她杀了人。如果她真是小姨,为什么出山后没有找木清香,现在又选在这个时候返回邛崃山脉。

木清香走到第二个位置,她回头对问我:“如果小姨真的杀了人,你会怎么样?”

虽然我对母亲的感情不深,但血缘关系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对于木清香提出的问题很难回答。我一边摸着山岩行走,一边回答道:“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些事,那我就不饶她!但这事现在说不准,也许是阳赤山干的呢?林荼不是说了吗,当年他老爹变成疯子后,阳赤山已经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李小北走在最前面,不以为意地回头说:“那是林荼自己说的话,也许他们把人弄死了,迫不得已就编个借口,谎称人跑掉了。”

我摇头晃脑,直言道:“这不可能。如果没人暗中逼迫林荼,他才不会跟我们吐露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话他没必要骗我们。再说了,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林荼不会担心我们走露风声的。”

木清香走在险道上,面对陡峭的山岩,丝毫不惧,反倒如履平地似的。听到我和李小北争起来,渐渐地有些火药味,她才出声叫我们安静一点。我只是就事论事,又没想要打爆李小北的脑袋,正想为自己辩解,却听到李小北在前面“喂、喂、喂”地喊个不停。

我疑惑地问:“你喂个什么劲,舌头肿了吗?”

“你后面……”李小北看不清最后面,急得结巴了。

我心说后面怎么了,难道茶猿追上来了,该不会这么倒霉吧。此处的古道太小了,如果真要打斗,那肯定要吃大亏。这时,木清香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快点回头看。一瞬间,我全身冰凉,刚才吵得不可开交,梅子茶怎么一句话都没说。扭头一看,我身后的绳子不时何时松开了,梅子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想用绳子系住每一个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天知道龙门阵太诡异了,系了绳子都不行,该不见的还是会不见。人就在我后头,仅仅半步之遥,可对于身后发生了什么,刚才的我却半点知觉都没有。

我们停在山岩山,冷风不时地吹来,穿再厚的衣服都不管用。我低头看向山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老林,还有一团团云雾。如果梅子茶跌下去了,我们在上面是看不到的,必须下去才能确定。可如果梅子茶真的掉下了,就算我没有知觉,同系一根绳子的木清香和李小北总该察觉到。

李小北不相信地问我:“小路,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注意身后吗,梅子茶不会凭空消失吧?”

我发誓道:“我真没感觉到,你刚才不提醒我,我还以为梅子茶在后面跟着。”

“你绳子系紧了吗?”木清香秀眉微蹙地问。

别的我不敢肯定,那条绳子绝对系得很紧,又不是什么技术活,系绳子怎么可能失误。木清香看我如此确定,便不再多手,当下决定回头寻人。此刻,我们已经在古砖小道走了十多分钟了,虽然路不算长,但在陡峭的山岩待一秒钟都心惊胆战。我和木清香想法一致,绝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梅子茶,只有李小北稍有不甘。

我们背靠在冰凉的山岩,又一步步地走回去,沿途三人都不时地留意对方,免得又有人神秘地消失了。我边走边庆幸地想,一开始还担心木清香会说人不见就就不见了,不需要回头找,想来她还是有感情的人。李小北嘴上不情愿,走回去时却一直催我,老嫌我动作太慢,恨不得把我踢飞。

往回走了很远,我们仍没看到梅子茶,不得不担心起来,难不成真的摔下山了。我看了看蓝天,红轮西移,铅云涌来,时候不早了。在天黑前,我们必须走下山岩,否则摸黑在古道上行走,会比遇到龙门阵更危险。李小北也在看天,喝了酒的他永远很乐观,还说天黑了不要紧,打不了又回山谷里过夜。言谈间,我们就快走回古砖小道的起点了,可是梅子茶还是不见踪影。

我狐疑地问木清香:“龙门阵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总得有个起因吧?”

李小北抢着回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梅,你揪住这个问题于事无补啊。”

木清香却耐心道:“具体的原因很难说清楚。以前的背夫吃不好,负重行远,身体吃不消,走在这种古道上,很容易晕眩,可能这样才会经常失足坠崖。”

我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至少不朝迷信思想靠拢,不过套在梅子茶身上就解释不通了,毕竟绳子自己解开了。梅子茶还要回去救儿子,更没活腻,没理由自己解开绳子跳下山崖寻死。靠近了山谷出口,古道又慢慢变宽了,走回去的速度快了不少。我还在担心回去会不会与大茶猿撞上,毕竟刚才砸晕了它,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将要走到起点处,我的心悬在嗓子眼,生怕看不到梅子茶,回去无法和他老婆孩子交代。奇怪的是,当我们回到山谷出口时,梅子茶真的六神无主站在原地,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已经摔死了。

 

李小北气急地问:“梅子茶,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不是叫你好好跟着嘛。”

梅子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喊道:“你们到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我愣了一下子,心说这话应该是我们问的,怎么倒先从梅子茶口里跑出来了。我忍不住好奇,追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在我后面,怎么不声不响地又回到原地了?”

梅子茶一头雾水,两眼失明,问他不如问神仙。沉默了半饷,梅子茶才又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在哪儿?现在到森林了吗?”

你问我,我问你,这样的对话是没有意义的。木清香见状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梅子茶知道木清香不会开玩笑,这才相信我和李小北没有骗他。可惜梅子茶什么都看不见,他回忆了一会儿,只记得前一刻我还在前面,然后腰间的绳子就松开了。梅子茶喊了几声,听不到回答,往前摸了摸,也找不到任何人。由于担心摔下山崖,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等我们。过去了近半小时,梅子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甚至以为我们遇到了龙门阵,三个人都摔下山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怎么了,反正人找到了,而且还好好地活着,干脆就不去深究了。我正想又给梅子茶系上绳子,当看到他的双手时,觉得十分诧异。梅子茶的双手竟染满了鲜血,十个指头的指甲都断了,虽然不是重伤,但血肉模糊的手指看了就心寒。

我忙问梅子茶:“大哥,你的手指怎么了,出了那么血,不疼吗?”

梅子茶深吸口气,颤声道:“当然疼啊,你们消失后,我又看不见了。那时只觉得谁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撕,疼死我了。”

李小北凑近梅子茶的双手,吐吐舌头:“我说老梅,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谁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看不见的话,也该听得见、闻得到、摸得到吧?”

梅子茶苦恼道:“我真不清楚啊,刚才你们消失后,我乱作一团,手指疼痛时,还以为是茶猿又追上来了。”

木清香二话不说,发现伤口后,马上就找出白纱布,要给梅子茶做简单地包扎。俗话说,十字连心,手指受伤,会疼到心里。我抬起双手看了看,心想待会儿一定要戴个手套,至少能起到保护作用。木清香技术娴熟,为梅子茶包扎时,梅子茶都不叫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强。

这一回,我不敢再让梅子茶走后面,他也不敢这么做了。由我殿后,李小北怎么最前面,木清香和梅子茶走在中间。一路上,我们都在说话,就连话头最少的木清香也保持言语。这样做目的,是为来了让我们时刻知道,大家都还在身边,没有人神秘消失。

古砖小道忽上忽下,犹如过山车,我纳闷地想,古人与没有脑子啊,

为什么要绕来绕去的。终于在黄昏之际,我们从山崖上走到了地面,这时四人都快要变成冰棍了。可是,大喊很冷的人只有我和李小北,木清香和梅子茶都没啥感觉。我问梅子茶有没有不舒服,他依旧死要面子地说没事,叫我别再替他担心了。

当我们来到地面,这才发现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木都直刺苍穹,高耸入云,比原始森林还要壮观。

森林里没有道路,要开路走进去的话,三天都走不到尽头。我琢磨着天就要黑了,不适合待在森林里过夜,不如从森林周围绕到尽头处。从山下兜个圈子,虽然看似路途更长了,但起码不会迷路。

李小北拿起一支手电,往森林里照过去,说道:“妈呀,现在还有阳光,森林里都那么黑了。我看还是听小路的话,从森林边缘绕过去吧,咱不抢那点儿时间。”

梅子茶苦笑道:“你们决定就好,我现在看不见,黑不黑都无所谓了。”

我问木清香同不同意,她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森林里有动静。”

我狐疑地往森林里看,除了挤成堆的古木粗枝,没发现什么异常。我刚想认真地听,可听到旁边有人冷笑一声,旁顾四周,却没人发笑。那声音怪怪的,都不是我们四个人的声音,除了我之外,他们三个人也都承认刚才听到笑声了。山下的植被都异常高大,我惟恐有谁埋伏,于是捡了根棍子往草丛和灌木里捅了捅,但没发现古怪,。

这时,天上飞过数百只大鸟,我奇怪地抬头看向天空,嘀咕着哪里窜出来的鸟群,难道要去暖和的地方过冬,可现在是不是太迟了。顿时,我有种恐慌感,难道森林里出现了危机,筑了巢的鸟儿被迫飞离。刚想到这儿,又看到另一波鸟儿飞过,那密集的程度就快遮天蔽日了,没有一万只也有一千只。

李小北成不气:“喂、喂,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先撤吧,别傻乎乎地站着这儿了!”

我点头道:“好,马上走!”

可是,话一说完,森林全部都乱了套,别说是飞从树木里飞来,整座森林都都沙沙作响。我强迫自己冷静,别再这个时候慌了,也许是风吹过森林罢了。木清香不紧不慢地叫我们走回去古道上,先别急着往前走,能引起整片森林的骚动,这绝非普通的危险。李小北气恼地骂了一句,为什么危险不早点发生,偏偏等我们来了才出现。

这句话刚说完,我们四周又出现了一声冷笑,比茶猿的笑声还要毛骨悚然。

这笑声我听得很真切,不可能是从远处传过来的,发出笑声的人就在我们附近。可是,森林和草丛离我们比较远,四周都是空地,如果是从远一点儿的地方发出笑声,我们肯定能区别。我们四个人又不可能那么笑,于是李小北就猜是不是遇鬼了,要么就是世界上有透明人存在。

木清香看我们说个没完,立刻催道:“快回到古道上,尽量往高处走!”

“又得回去,这趟岂不是白走了?”李小北不情愿道。

我看出森林的骚动像波浪似的,一浪推一浪,已经快传到这里了。木清香叫李小北先走上去,然后再把梅子茶扶到古道上,并嘱咐我们千万别停下。其实,木清香也不知道森林里的骚动是怎么回事,反正先避开再说。我见状也急得乱了阵脚,连绳子都来不及绑了,跟着他们往上走。当我们走到较高的古道上时,森林里的骚动由远及近,一阵嘈杂的声音轰然而至。

我着急地催李小北快走,恐怕森林里的妖怪要出来吃人了,李小北想要还嘴,低头一看就深吸一口冷气,说道:“我操,这怎么搞的?”

森林里冲出一群又一群的野兽,诸如金丝猴、云豹、野猪、豺、黑熊、岩羊、鹫、雪雉等等。这要是在平时,我肯定心花怒放,跳下去擒住几只野味,挑回去祭五脏庙。可这些飞禽走兽魂都飞了,明显受到了惊吓,遇到了天敌都当作没看见,天敌也没心情去吃掉弱者。

这群野兽越来越多,跟赶集市一样,它们冲出森林后就一头撞到山崖下。一时间,山岩下鲜血四溅,白色的雪地被染成了红色的血湖。我们双脚发软,根本爬不上去了,只能抓着岩壁站在古道上。数不清的野兽撞头而死,就连巍峨的山岩都被撼动了,有几刻我还以为山体要被撞塌了。

梅子茶看不到情况,着急地问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山崖下面混乱不堪。我一边惊叹,一边把经过简单地转述,梅子茶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相信山下发生的事情。天色渐暗,铅云又铺满蓝天,森林又归于平静。那些野兽的尸体堆积成山,一座连着一座,有的还没死透,腿仍再颤动着。

李小北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叹道:“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它们走投无路,只能寻死?”

梅子茶虽然看不见,但痛心道:“太惨了,唉!”

我站在山崖上的古道上,眺望这片森林,不安道:“先别为那些野兽伤心了,现在天快黑了,我们要么在古道上过夜,要么到森林外围扎营。”

山崖下冲上来一股浓烈的腥味,我们被熏得头晕眼花,捏住鼻子都没用。过了近半小时,森林又恢复了平静,云雾也慢慢移到森林上空。猛然间,我们看到森林里飞起十多条蛇影,原来森林里的骚动是它们引起的。自杀的野兽种类繁多,不乏凶猛厉害的角色,但仍被逼得寻死,这实在让人心神难安。

望着山下的尸体,木清香不为所动,依旧认为人总有一死,动物也一样,都是亘古通今之事。这种生死道理,要真的细究起来,怕是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我不和木清香计较,问她是不是要在山崖下过夜,现在冒夜进入森林,也许又会遇到离奇经线的事情。

木清香一语中的:“现在森林里的禽兽都自杀了,里面不会再有危险,蛇影也回到森林尽头了。”

我心说这话没错,森林外围铺满了尸体,恐怕能威胁人类的动物都死绝了,其他小畜生倒不足为惧。而且,总不能真的在是山崖上过夜,否则睡觉时转个身都会摔死。木清香第一个走下去,虽然嘴上说不难过,但我发现她的视线几次落在那些野兽的尸山上。

在一些地区,关于自杀的野兽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自杀的野兽会脱离牲畜道,下辈子就能投胎做人了。自杀的动物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现,譬如1976年10月,在美国科特角湾沿岸发现上万只乌贼自杀;1953年,在日本九洲鹿儿岛上,发现猫跳海自杀;1964年8月,日本地区一半以上的猫都自杀了。

我们一前后地往下后,身后又冒出一个声音,像是谁在呻吟。

回头一看,李小北却问我,刚才是不是在呻吟。我惶惑地转过头,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声音又不像我们四个人的。古道那么小,山崖不能藏人,可那声音近在咫尺,莫非真有鬼神在附近游荡。我问木清香刚才有没有听到,她却说什么都没听到,叫我别疑神疑鬼。我甚感困惑,方才的声音那么清晰,就连李小北和梅子茶也听到了,木清香怎么会两耳不闻。

走下山岩后,我们迅速地走过野兽尸体,迈向茫茫森林。刚走入森林,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感到森林的地形有问题。按照皮制地图的记载,虾河是一直连接到终点的茗殿,但走进山谷后就没有见过虾河的影子。就算虾河绕道而行,并没有流进山谷,但绕到最后应该会流到这片森林里。

木清香曾说过,以前喝过虾河的水,而虾河是流出去,不是流进来。也就是说,虾河不可能改道,水源也未枯竭,它肯定要从这里流出山外。李小北找出一把砍刀,披荆斩棘,一路为我们开道。听了我的分析,李小北回头说森林植被太厚了,在山崖上当然看不到河流了。这里虽然山围岭绕,但一条河要流出去,不一定要经过森林,或许还有更小的河谷。

我总觉得不放心,因为地图上的虾河是从森林流出山外的,还经过了山谷的入口处。可我们一路走来,除了在锅庄附近见过虾河,就再也没见过了。迄今,皮制地图记录的内容都没有出错,惟独虾河流了一半就没影子了。如今已经走过两个路标了,穿过这片大森林后,我们就会看到最后一个路标,也是目的地——六峰茗殿。

刚才野兽冲撞,把森林的草木藤萝弄得东外西倒,我们脚下踩着绿泥白雪,走到天黑了都还在森林外缘。太阳被铅云遮住后,森林就被黑暗吞没了,点了两盏风灯都不够用。我怕会在森林里走散,哪个人又忽然不见了,所以就叫大家都把手电带身上,落单后一定要开手电。

森林里虽然不起风,但很潮湿,睡在地上容易得病。我们找到一个地方,有一块平整的黑石,烧暖了它后才铺了毯子坐上去。火堆烧得很旺,火星不停地跳出来,我们丝毫不顾忌会否引起火灾。这种地方没有火光做保护,很容易引来野兽,虽然森林里不大可能再有凶猛的野兽了。

火烧起以后,李小北就捧了一些树叶上的白雪回来,用来烧热汤喝。我们从背包里拿出几块很厚的干饼,当热汤烧好以后,就一边喝淡而无味的热汤,一边吃糟糠一样的大饼。这种饼是梅子茶从客栈里带出来的,李小北嫌太难吃了,一路上没完过一块饼。这两天翻山越岭,每个人都消耗了很多体能,李小北再也坚持不住了,抓起大饼,不停地抱怨很难吃,可一口气又吃了五块。

梅子子茶吃了一点东西,倒头就呼呼大睡,话不多一句,估计在为失明的事苦恼着。我虽然也很疲倦了,但总不敢睡着,生怕一闭眼就有大蛇过来吞人。吃完饭后,李小北又喝了几口酒,他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深山老林里睡觉,没人守夜肯定不放心,木清香一早就主动请缨,要给我们三个大男人放哨。我实在太困了,就没有虚伪地要抢下守夜的任务,可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睡不着。尽管森林里连虫叫声都没有,但我觉得黑暗的丛林里有很多人在窥视着,如芒在背,哪里能睡得安稳。木清香看我不停地转身,把火堆扒了扒,问我在想什么。我干脆坐起来,直言睡不着,要不请她敲晕我好了。

“你杂念太多了,当然睡不着。”木清香对我说。

我把雪绒帽摘下,挠了挠痒痒的头发,同时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还能睡得着?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野兽为什么自杀,那十几条蛇影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木清香诚实道,“可就算再想,又能如何,不也一样一无所知。”

“我可没你那么厉害,脑子要想,哪能控制得了。”我辩解道。

我总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每每和木清香交谈时,又说不出什么深层的内容。我瞄了森林里的深处,那里就像黑洞一样,光都照不进去。森林里除了呼噜声,没有虫叫,偶尔有几阵风吹过森林顶上,刮起一阵阵哗啦的声响。恍惚之间,我甚至觉得森林的每一棵树木都睡着了,只有我和木清香还保持清醒。

绞尽脑汁,我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话题,问木清香是怎么认识李小北的。木清香不避讳,有话直说,告诉我那是在一个夏天,李小北和他现在的老婆去找一个古窖。话头刚起,寂静的森林里就有一个沉闷的嘣嘣声飘出来,好像离我们不远。在森林外时,我们附近就一直有怪声传出来,可四周又没有别人。我不能确定现在的声音是不是白天遇到的,但森林里又没有别人,谁会没事跑到这里溜达。

仔细听了听,那森林好像是有人在敲空心的木箱,我紧张地想,难道森林里有坟墓,棺材里的死尸想要跑出来。我拿起手电,想要搜寻声音的源头,可手电范围竟照不到那里,环绕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木清香站了起来,准备走入森林里,我见了就急忙阻止她。

“你疯了,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我说道,“这种鬼把戏见多了,早过时了,你可别那么容易上当。”

木清香不以为然,淡淡地说道:“没事。”

“这还没事,你不会在开玩笑吧?”我上火道,“它在骗你去过去,你见识也不少了,不会没遇到过吧?”

“你难道忘了?”木清香转身问我。

“忘什么了?”我不明白地问。

“在厦门岛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也亲眼见过吗?”木清香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皱起眉头回忆,当即恍然大悟,再听那沉闷的嘣嘣声,终于明白木清香为什么执意要去寻找声音的源头了。

 

我猛然想起来,在厦门岛时,我和木清香曾被困在地下空间,后来通过六声求救暗号才脱困。

六声求救,是很久以前在收茶人之中流传一种求救方法。以前社会动荡,收茶人要做生意谈买卖,难免要去山村里收茶,不可能总坐在家里。有些地方民风彪悍,不时地有谋财害命的事情发生。鉴于此,收茶人摸索出了一条经验,他们通常不会把钱财带在身上,而是先存放在某处安全的地方。

如果收茶人倒大霉,被歹徒擒住了,他们就用三寸不烂之舌稳住歹徒。在去取钱的路上,要是遇到同道中人,收茶人就会打出六个声响,每个声响都会拖得比较长。这方法救了很多收茶人,去取钱的路上一般都会遇到同行,因为收茶人到山里收茶时是倾巢而出的,那时是收茶采茶的季节。

六声求救法缘自于陆羽的一首诗作《六羡歌》,诗中写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此诗本来无题,因诗中有六个羡字,故而取名《六羡歌》。

当然,收茶人打出六声求救后,并不一定会得救。自古道,无奸不商,有的收茶人恨不得递把刀给歹徒,好快点了解同行的性命。现在已是和平年代,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早就消失了,六声求救暗号也只有老古董才知道了,这也是祖父以前告诉我的。

我理解木清香的举动,但又觉得费解,毕竟这里是深山老林,谁会用六声暗号叫救命呢。这里又没茶农,哪个茶人会到这里收茶,打这个暗号不是找死吗,根本不会有人听得懂。我断定这是一个蛊惑人心的陷阱,除了我们不会再有别人,更不会有蠢得像猪的茶人在这里打暗号。木清香脑子转不过来,竟不知死活地要去救人,到时候可别中了妖物的圈套。

我叫木清香别去,现在到处黑得要命,手电都穿不透林里的黑暗,去了八成就回不来了。我说话的声调太高了,李小北先醒了过来,紧跟着梅子茶也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当知道森林里有人在求救,李小北就和木清香一样,笨得要马上去救人。只有梅子茶和我觉得不妥,还是装没听见的好。

平日里,木清香冷若冰霜,此刻却正义凛然,反过来教训我:“鬼神之说太不可靠了,倘若真被你说中了,也只能认了。现在已经接近终点,小姨在这里都设了很多道障碍,每一处玄异的地方都得查个水落石出,以免后患无穷。六声求救肯定离我们不远,否则不会那么清晰,如果真有茶人在求救,你是鸡还是不救?”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话头不多的木清香伶牙俐齿,争论起来头头是道。如果真有茶人在求救,我肯定二话不说,豁出性命都要救人。横竖一死,我不再犹豫,立即找了几把刀藏在身上,要和木清香一同前去。李小北也想跟去,但我怕人都走了,没人照顾梅子茶,因此就叫他留下来看着火堆。

李小北不甘心道:“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我苦恼地说:“现在别争这些啊,你留下来把火烧得旺一点,对我们帮助可大了。等我们回来时,还得靠你的火堆指引方向。在海航时,你的火堆就如岸上的引航灯一样重要,懂不懂?”

梅子茶也劝道:“小李,你就留下来吧,我眼睛看不见了,没办法保住这堆火啊。”

李小北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也知道有人留守营地比较重要。如果出了状况,他还可以给我们伸援手,一起跑过去,全军覆没了怎么办。好在声源离我们不远,这说明我们可以隔空喊话,随时报告行踪。可我怕惊扰了暗处的妖物,所以我们约定不到危急时刻,绝不大声喊话,只晃一晃手电或者风灯,以示平安。

木清香和我一样,都带了几把刀在身上,想必她也担心求救的可能不是人类。森林里的声音很难确定位置,有轻微的回声在干扰。古树的树根盘根错节,几乎都露出了地面,且比大象腿还粗一倍,害得我们每一步都必须跨度很大。我走出十多步,又回头向李小北他们晃了晃手电,而他们也摇了摇风灯,表示收到了信号。

在向西走出几十米后,木清香和我就停住了脚步,眼前的一切让人叹为观止。

原来,森林里真的有一条河,只不过这条河已经干了。我们的面前有一条河道,河里早就没水了,只有一层很厚的黑色泥沼。因为森林挡住了阳光,河道的淤泥还很湿润,但长出的野草却很少。这条河道有十多米宽,沿途还留有很多挖掘的痕迹,可能这是一条人工运河。

这种运河并不稀奇,西南山区里经常能看到。古时,西南是兵家必争之地,有时建造陵墓、或者储备军饷时,就直接开出一条不大不小的运河。西南之地,挖运河和背夫比起来,自然是挖运河要划算。毕竟,有时要运一些巨大的石料,重达千斤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背夫却无能为力,而且山道上也不适合运送。

刚想到这儿,木清香就拍拍我,示意她找到了一艘古船。那种古船就如现代的一艘游艇,但在古时已经算得上很大了,平民百姓很难在这种艰险的环境里挖河,甚至造出一艘船来。我听得真切,那六声求救就是从古船里发出的,也许求救的人就在古船里。

这艘古船斜立在黑色的泥沼里,绝对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也许超过了千年。直到我走到近处时,这才意识到它不是一艘普通的古船,而是一艘护玉古船,历史极可能超过三千年。木清香也有些吃惊,这种古船并不多见,一来早就被毁,而来船木腐朽成灰,早已不存于世了。

说起护玉古船,这就和古蜀国有关了。3000多年前,正是三星堆文明的青年期,古蜀国迈入玉器时代的大门。此时,在世界范围内,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埃及的人已经开始制造青铜礼器,用于祭祀。然而,对于玉器,他们显然还不得要领。

在玉器时代,成都平原上的古蜀国是一个重要的玉器中心。蜀人采玉之处有几个地方,其中就包括邛崃山脉。采玉是一件极其辛苦的劳作,当时铁器尚未出现,少量的青铜器只是用于祭祀,还不曾用到生产上。一批又一批古蜀人从三星堆、金沙都邑出发,在古蜀王的强迫下,背井离乡,踏上采玉的征途。

从山上开凿下来的玉,只是一些玉原料,叫做玉璞,还须经过进一步的加工,才能成为玉器。山上的玉璞下来后,直接运到这些马队和船只上,然后马不停蹄、舟不息帆地运到古蜀国。据说,邛崃山脉里曾有一条古蜀国挖掘的运河,专门用来运送玉璞。旧中国时,还有人在山里找到过护玉古船,可惜在战火中被烧毁了,连图片都没有留下。

这种古船的用材很特别,是一种叫作黑风木的材料,固若金汤,很难摧毁。俗话说,良材生长不易,风越强,树木越结实。黑风木就是长在劲风之地,经过几百年的风吹日晒,剩下的高耸高木就是黑风木。当年郑和下西洋,有几艘古船就用了黑风木。

木清香感慨道:“原来森林里曾有蜀国出入,可惜它们的三星文化变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我哪管三星文化是不是谜,看见了护玉古船就想爬上去,找一找有没有留下的古玉。六声求救已经停了,我心凉了半截,该不是落难的茶人气绝身亡了吧。不过这搜护玉古船太诡异了,不可能从三千年前留到今日,兴许是一艘护玉鬼船。

我们没有轻易地上船,而是先在河岸边叫了几声,可等了半天却没人应答。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黑风木古船,似乎船体在轻微地颤抖。正在犹豫之时,护玉古船里又有六声求救传出来,直叫人惶惶纠结。木清香不知死活地爬上古船,我拦都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跟上去。

古船上早就腐朽了,我一踩上去,脚就陷进了一个窟窿眼儿里,闹出很大的动静。李小北以为我们出事了,急忙大声问我怎么了,逼得我也高声回答啥事也没有。古船有双层船舱,我们爬上来后找到第一层船舱,想要进去看看是否有人被困在里面。这上面的木料东倒西歪,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搬走木条木板,有的一摸就断开了,但大体还是很坚固的。

由于古船被森林遮掩了,因此船体上没有一点积雪,只不过船体太冷了,很多地方一踩就碎。木清香依旧不要命地走在前面,我嫌她太碍事了,于是不客气地抢在最前头。走进船舱后,黄色的光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强压惊恐的我叫了他半天都没应,仿佛那人已经没气了。

我刚想壮起胆子走过去,却见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两眼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一阵青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