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茶着急地问,红宅长什么样,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我向梅子茶描述了那景象,看那房子的大小,应该再走百来米就到头了。不过,我觉得那座红宅十分古怪,好像是一种海市蜃楼。李小北说这绝不是海市蜃楼,现在又没那种特别的环境,怎么可能是虚景假境。木清香对此不置可否,连她都不肯定红宅是否就是深山大宅,也就是她曾住过的地方。

我心说这也难怪,木清香住在这里时,从没有出过门,当然看不到深山大宅的全貌了,也不会知道大宅外面的颜色。不过皮制地图都这么画了,想来错不到哪儿去,而且这里也只够建一座大宅,没可能再有第二座了。我只是觉得佛海妖宅太古怪了,为什么与这座茗殿一样,难道莱尔曾经来过这里。还有,佛海妖宅选址偏僻,几近荒芜人迹,和这里也差不多,看得出莱尔是有意而为之的。

李小北也知道佛海妖宅,听了我的话,他就问:“我们李家做酒,一向都是用自己的秘方,绝不用别人的东西。现在不都宣传要保护专利吗,莱尔那混蛋没啥本事,尽做些抄袭的丑事了。”

我随口答道:“这算什么,英国人不知道抢走多少中国宝贝,抄一座宅子有何稀奇。”

言谈间,我们信步走出了森林,前面本是一片开阔,可因雾气阻挠,视线里除了白色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用扇了扇眼前的白雾,那一丝丝烟气随着手摆动,形成了美妙的图案。再往前走,我的一只脚就踩进水里了,而且这水可不浅。梅子茶问我们,是不是走到河里去了,等李小北用风灯一照,这才发现前面就是一片大湖了。

皮制地图上的确绘了一片湖水,就在森林的尽头,这也是最后一个路标。湖水上有一座红宅,地图上写了“六峰茗殿”,刚才我们也看见了一座红色的大宅子。可当我们点然了风灯,几支手电并用,前面的湖面上除了浓雾啥也没有,就连一只黑色的野鸭子都看不到。

我沮丧地说:“这是什么破地图,明明画了一座宅子,前面有个屁啊,砖头都没有一块。”

梅子茶将复明的希望都寄托在红宅里了,听到我的话,他就唯唯诺诺地问:“小路,你再仔细找找,可能就在附近了。你们不是说雾太大了吗,应该没看清楚,是吧?”

我想说句好听的话安慰梅子茶,李小北却马上说:“老梅,这里真没宅子,骗你我把头砍下来!唉,算小路你说对了,刚才就是海市蜃楼啊!”

木清香也不相信,她拿过地图,看了又看,确定位置没找错。可是,湖面上的确没有建筑,雾气散尽了也一样,肯定没有宅子上湖面上。这一趟,我们吃苦受累,命都丢了几条,结果扑了个空,说什么都过了这个心坎。木清香冷静地沿着湖边走,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想要寻找红宅的蛛丝马迹。

亏得我们一路坚强,刚到中午就走出森林,倒不如多在森林里待一会儿,好好欣赏盛开的百花。木清香不气不恼地寻找,仿佛在用步子丈量湖水的大小,搞不懂要做什么。李小北有些累了,干脆把背包扔到雪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后,拧开酒壶又在喝酒。我现在也想一醉方休,喝个痛快,可闻了那味道又觉得难受,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没喝那壶酒。

梅子茶很苦恼,坐在旁边发牢骚,不过没把责任推给我们,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我对医学不在行,但木清香既然保证了,她死也会帮梅子茶的娃娃治好双眼。我看着木清香的背影,心想刚才大家都看到了红宅,这应该不是幻景才对。可那座宅子在哪里呢,总不可能在天上吧,我们要找的又不是灵宵宝殿。

当时,在山岩的古道上,我们看到森林尽头有几条天蛇在雾气里飞雾。走到此处,暂时还没看到蛇影,这真要谢谢老天爷。要知道,森林里的动物都被赶跑了,不跑的也死了,连豹子和黑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我们这群凡人又能怎么样。我惶惶不安地站起来,环视四周,除了高耸的冷杉和浓厚的白雾,并没有蛇影出现。如果我们还找不到深山大宅,那最好先到别处暂避,免得和蛇影打照面。

李小北对我竖个大拇指:“小路,你说得对,我刚才也想这么说,你就先抢了风头。”

我好笑道:“这也叫抢风头啊,回头你跟你老婆说,你儿子的名字是你起的,那才叫抢风头!”

李小北想起身怀六甲的老婆,幸福地说:“其实还不知道我老婆生的是男是女,反正我蛮喜欢你起的名字——李天平!不管是男是女,用这名字都合适!”

我怕梅子茶听了要难过,想把话题岔开,但梅子茶憨憨地笑了笑,反倒和李小北谈起了育儿经。我见插不上话了,便快步走到木清香身旁,问她要不要先休息,喝一口水。木清香从不喊累,我的提问显得很多余,她还叫我一起找。

太阳又躲了起来,要不能在雾气里看到彩虹,别提这景色多迷人了。我恨恨地惋惜,太阳不给面子,居然在这时候掉链子。无望地看了一眼湖水,平静的湖面好象有块东西漂着,看不出那是什么。

我想走近一点,方便看清楚,但脚下一阵冰凉,原来已经踩进水里了。相隔太远,我瞧不真切,但那东西肯定不是红宅,毕竟也就只有一个簸箕大小。

我像个泄气的皮球,争取了也没法子,刚想放弃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处变不惊的木清香都有些吃惊,和我一起张望,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渐渐地,这阵怪声越来越大,我隐约想起了什么。木清香明显和我一样,这声音慢慢逼近,我们四目相对,各自点头。

当我听出这声音,失色叫道:“妈的,我怎么没想到,这太明显了!”

木清香脸色变了,急忙喊:“李小北,快把梅子茶带过来!”

李小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茫地问:“怎么了?我坐一会儿都不成,又不是故意偷懒。”

我急火攻心,接连跺脚地催李小北不想死就快点儿,再磨蹭就等死吧。梅子茶听出我们的口气不同寻常,摸滚带爬地朝我们走来,李小北都快赶不上他了。我和木清香秉住呼吸,站在平静的湖边,等待这一个恐惧的敌人出现——不,应该是几亿万个敌人。

我望着缭绕的白雾,心跳加快,这氛围让李小北都忘记了提问,安静地和大家一起仰望天空。这时,天上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蛇影,嗡嗡的声音也响彻天上。我深吸一口气,原来那些蛇影就是蜜蜂,就是地球上神秘消失的蜜蜂!

从20世纪初,蜜蜂少量失踪,没人注意到。直到20世纪后期,科学家才慢慢注意到这种神秘现象。中国还未有人注意蜜蜂失踪,但在美国早已有人做了数据统计,最古怪的是一个养蜂场的几亿只蜜蜂一夜间消失。养蜂人找不到那些蜜蜂的尸体,蜂巢内的蜂王和幼崽都还在,附近也没出现蜜蜂的天敌,一切表明蜜蜂还会回来,可那几亿只蜜蜂再也没有出现。

这只是其中一个小点,全球失踪的蜜蜂早就超过了四分之三,美国甚至需要从澳大利亚引进蜜蜂。有科学家预测,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2035年美国就可能完全没有蜜蜂了。

爱因斯坦是最先注意到这种现象的,他曾提到:如果蜜蜂从世界上消失了,人类也将仅仅剩下4年的光阴。

美国科学家能用的先进仪器都用了,就差亲自跟着蜜蜂飞了,可他们都没有找出蜜蜂失踪的原因,以及失踪的蜜蜂到底去了哪里。我看到天上排成巨蛇的蜜蜂,惊讶地想难道蜜蜂都跑到邛崃山脉了,这得有多少只蜜蜂啊,几亿万只不止吧。

如果世界上的蜜蜂都飞到这里了,沿途肯定有蜜蜂坚持不住,而大批地死在路上。如果沿途没有蜜蜂死亡,这里的蜜蜂肯定把山头都占满了。这些蜜蜂千山万水地赶来,沿途不断死亡,一路上每天死几只,要认真地找到尸体的确很困难,也难怪没人发现蜜蜂的行踪。

进山以后,我们见过几次蛇影蜜蜂了,它们飞行时振动翅膀,产生了很吵的声音。可是那几次,我们一直处于风雪当中,风雪声把蜜蜂的振翅声给盖住了。特别是在山谷那次,风声太大,再加上蛇影的形象夺目,那些声音就被遗忘了。那是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近蜂群,其他几次都是远距离观望。蜜蜂振翅时的声音并不大,纵使有几亿只蜜蜂在一起,如果远隔几公里,同样什么都听不到,这在养蜂场已有证实了。

这群蜜蜂与森林万物为敌,逼死了众多野兽,包括茶猿等猛兽,恐怕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蜜蜂虽小,但合体威力强如金刚,除了羽毛丰厚的鸟类,其他野兽哪里受得了亿万只蜜蜂追杀。

我们想到昨天看到野兽撞墙自杀,无不头疼欲裂,也想找面山壁结束了这可笑的生命。眼看那群蛇影蜜蜂就要飞下来了,我就想起深渊之下有个寒潭,大茶猿不是躲在里面逃过一劫了吗?虽然湖水刺骨般地冰冷,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叫大家快点,然后想也不想第一个纵身跳入湖中。

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我刚跳进湖里就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的温度被瞬间被吸走了。蜜蜂已经冲下来了,李小北猛灌了一口酒,也携着梅子茶游进湖里。木清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等我哆嗦地浮在湖面时,发现她就在我身边。

我穿着棉袄游泳,四肢迟钝,差点没把自己淹死。这水冷得没法形容,除了木清香没说什么,其他人都直喊太冷了,嘴唇也变成了紫色。我几次沉进湖里,喝了几口冷水,迫不得已,只好把身上的衣服都解开,只留一件遮羞的衣物。其他人都照我这么做了,否则很容易自己杀死自己,谁也不想死得那么冤屈。

木清香脱掉冬衣,被寒水浸着,那样子竟美得跟神仙一样。不知怎么地,我就忽然想起以前的大婶说过,这种女人来无影,去无踪,没亲没故,十有八九是个妖怪。那大婶还说一个女人那么美,凡人要是那么美,一定不是妖,就是怪。可我看木清香不染尘埃的样子,哪有妖气,分明就是仙气。

这时,蛇影蜜蜂冲向湖面,我见状就吸气,猛地沉入湖里避过蛇影攻击。其他人和我一样,避过了攻击,又马上浮出水面换气。这群蛇影蜜蜂越来越多,天空都快被它们遮挡了。我心说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再在水里待十分钟,老子没有淹死,也要脚抽筋了。我牙齿打颤地想说话,结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话到了嘴边就没声了。

李小北受不了了,想要游回岸上,蜜蜂感觉到了,于是就冲下去围攻他。我见状就拽着李小北,把他又拖回湖水深处,没想到他却咬了我一口。我全身早没知觉了,被人咬了一口,竟不觉得疼痛。我狐疑地想,可能小鸡鸡都冻没了,只不过还没发觉罢了。

其实,蜜蜂蛰人不会丧命,它们也不会随便攻击人类。可如果这么多蜜蜂一起蛰人,想不死都难,除非身上有铠甲。这群蜜蜂可能都不正常了,正常的蜜蜂不会飞到这里,这件事肯定和阳赤山有关,说不定他就在这附近。

逐渐地,我也有些撑不住了,木清香发现了就稳住我,不让我溺水。可李小北和梅子茶也不行了,木清香只有两只手,稳住这个,那个又沉下去。就在木清香要把李小北拽出水面时,我四肢不听使唤,身体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整个人都没入了湖下。

湖下很安静,没有水花溅起的声音,我有一种想要就这么永远睡下去的感觉。忽然,我看到湖底有一团红光,刚想看清楚那是什么,木清香居然把我拉回了湖面。我急得手脚晃动,想要说话,却吐了几口湖水。我的舌头硬得像石头了,没办法告诉他们,湖底有一团红光,可能就是所谓的深山大宅。

不过说来奇怪,能住人的宅子应该在地面,不应该在湖底。木清香又不是美人鱼,她以前怎么可能住在水下,身为我母亲的小姨也一样,不然我现在怎么会怕水呢。我又想再潜进湖里,但木清香一直扶着我,不让我再掉进去,甚至不管梅子茶了。我发现梅子茶掉进水里后,急得身体窜出一股热流,挣脱了木清香的束缚就沉入水底去找人。

湖底很深,底下波光闪闪,梅子茶一个劲地往下沉,我怎么都赶不上。水下异常安静,耳边不时有咕噜声传过,终于梅子茶停止掉落,停在了一团红光处。我讶异地游下去,刚抓起梅子茶的手,视线就被红光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我万分激动,看到红光里的东西后,抱起梅子茶转了个身,蹬了一脚就往湖面上冲。救人要紧,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肯定憋住最后一口气也要多看一眼那团红光。木清香居然都没有下来救人,我很奇怪她怎么这么放心,难道想让梅子茶死了算了。因为梅子茶进山是想救儿子,如今她以为找不到宅子了,所以就想借刀杀人么。不过我又觉得这不可能,木清香其实比谁都善良,她不会动这种心计的。

还未浮出水面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湖底的红光,心中异常喜悦,等不及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发现。当我浮起来后,木清香正稳住李小北,当她看我和梅子茶出水后,似乎觉得这很正常,没有一点儿惊讶。

我想说话,可舌头打了死结,完全说不出话来。蜜蜂不停地攻击,我们一会儿在水面上,一会儿跑到水下,周而复始,蛇影蜜蜂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我崩溃地在湖水里上上下下,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刚才看到的影像,心中的激动愈来愈强烈。

在湖底,那里有一座红色大宅,或者说是一座红色的“六峰茗殿”。那座红宅里光气四射,将湖底照出了朦胧的红光,好像一颗红豆。红宅并没有被泡在水里,它被罩在一个巨螺之中,完全阻挡了湖水的入侵。那只巨螺全身透明,因此我才能透过巨螺看到红宅。湖底巨螺大得难以想象,差不多把湖底全部占据,想一想它容纳红宅就能体会巨螺的大小了。

这种巨螺肯定是史前留下的,要不是借助了巨螺遗壳,红宅早就被湖水淹没了。难怪木清香对我说,她记得以前住的地方很昏暗,水气弥漫,原来是因为她和小姨都住在湖底。这种地方简直能称为神迹了,否则哪有那么巧,能让凡人发现这种稀罕的巨螺遗壳。

我从湖里浮上来换气时,想到巨螺把湖水都隔绝了,那么里面的空气从哪来的。如此说来,巨螺一定有一个隐蔽的入口,否则就算小姨不用呼吸空气,她和阳赤山总要从巨螺遗憾壳出入吧。我转过定睛一看,在岸上时看到湖心有一个东西,难道就是所谓的入口了?

我不顾一切地游过去,力气增大了百倍,这速度恐怕没有青蛙快,也比蛤蟆快多了。当我游湖心时,发现那里的东西果真不是漂着的,而是竖立在湖心。巨螺的尾巴朝上,大口朝下,如此罩出了一个巨大的湖底空间。巨螺的尾巴有个入口,刚好超过湖面半米,由于是透明的物体,又有水雾阻挡,站在湖边很难发现。

 

巨螺遗壳的尾巴是一个入口,我趴在上面,伸头看了看,里面有一股暖流冲出来。我立刻明白,难怪这里水雾如此浓厚,是因为红宅一直散发暖气,因而将寒湖蒸发了。小姨从不让木清香走出红宅,其实并不是管教严厉,可能是担心木清香出入巨螺会遇到危险。

巨螺入口离红宅的地面有近二十米,但那儿已经有两根粗绳绑好了,似乎是留给我们进去使用的。我知道不能说话了,于是朝那三个人挥手,暗示他们已经找到红宅了。费了很大的劲,我才把另外三人都叫过来,因为他们以为我疯了。这个入口在湖心,他们都尽量避免游到这里,要不是我沉入湖底,可能就这么错过了红宅。

蜜蜂可能被暖流冲击,它们没有从巨螺入口飞进去,当我们好容易从绳子滑下来后,几乎都快断气了。我还没滑到地下,两手就松开了,头朝地摔下来。被寒湖泡了那么久,我们坐到地上时,谁都没有力气说话,惟独木清香慢慢地站起来,两眼幽幽地望着这种湖底红宅。

这就是木清香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就是一切谜底的所在,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终点。

巨螺遗壳里很暖和,我们的身体从没有知觉,变成了身体到处都痛。我的舌头也终于能动了,嘴里第一个字说的就是:妈啊,这是什么鬼地方!李小北比我理智,站起来后,他首先想到的是背包都放在岸边了,能用的东西都在里面。我们现在就只有身上的衣服,还有几把刀子,饥肠辘辘的我想吃一口大饼都没办法。

我扶起梅子茶,对他说这里就是红宅了,能救他儿子的灵丹妙药就在里面。木清香对梅子茶保证再三,让他放宽心,可我却觉得很不安。红宅里已经点亮了火光,这说明里面已经有人了,究竟有多少人却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敌是友,这才叫人心乱难安。如果里面的人是朋友,那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迎接,非要我们搞得灰头土脸;如果里面的人是敌人,那他们为什么留下两根绳子,好让我们能从湖里钻进来?

李小北看我站着不动,他就说:“小路,你站在这里分析有什么用,跟我走进去,是人就打得他连奶奶都不认识,是鬼就叫他魂飞魄散!”

我皱眉说道:“算了吧,你喝酒喝糊涂了!这是别人的地盘,你最好安分一点儿,可能这里步步惊心,早就埋伏好了。”

梅子茶谨慎地说:“大家都小心就是了,既然能一起来,就能一起出去。”

这座红宅让我想起了月泉古城,不由得劝其他三人注意安全,切莫得意忘形地冲过去,白白葬送了一生。我们四个人站起来,面对这座神秘的湖底红宅,敬畏地朝它走去,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千古谜雾。

 

红宅四周有红色高墙耸立,起码有三米多高,光凭手脚是爬不进去的。我们只能从远一点的地方踮起脚,看到红墙内有一些楼宇,还能看到一些被点亮的石灯。红墙上有一扇门,可却是紧闭的,想来要进去还得靠自己,里面的人不是那么欢迎我们。

这里是木清香住过的地方,有不懂的地方,问她就没错了。木清香没我那么激动,看见红宅后,就好像从未离开过这里,可惜却不知道怎么进去。我心说这种地方太隐蔽了,如果真进不去,老子就破门而入,我就不信公安能管到这个鬼地方。

“你这就不对了,把门打破,那多不道德。” 李小北对我说,然后话锋一转,“既然真的要下手,就把宅子都烧了,那才算男人。”

我看李小北喝得满脸通红,游进湖里面避难时,竟然把酒壶带着。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喝酒误事,于是我就提醒他别喝了。没想到木清香却帮着李小北,叫他爱怎么喝就怎么喝,这里没人限制他。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俩,奇怪这段对话的不合理性,没办法的我只好当他们在唱戏。

红墙外没有梯子,没有石块,什么都没有,除非我们搭人墙,不然真的没有法子。我们踌躇不展时,身边飘过一声奸笑,这是在山岩处听过的。我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现在身处巨螺内,那阵笑声特别明显,而且我也确定了笑声是由四人中的一个发出来的。

之前,因为那声音不像我们四人的,也因为外面太空旷,杂声太大,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可是,我听得特别真切,刚才的笑声就是从梅子茶的嘴里冒出的。我惊恐地望向梅子茶,显然地,李小北也察觉到了。梅子茶发现我们看他,他就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嘴巴。我觉得梅子茶除了发笑,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猛然间,我忽然想起来,梅子茶不是已经瞎了吗,他怎么知道我们在看他?

这可了不得,梅子茶原是一个老实人,现今却浑身散发一种妖异之气。我想问梅子茶为何如此,这时发现他浑身乏白,宛如一尊陶瓷。正觉心惊,梅子茶就朝我扑来,张开了嘴巴想要咬破我的大动脉。我怀里有把刀,眼看命在旦夕,本打算用刀刺向梅子茶的腹部,可他却忽然送开我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

李小北大呼道:“老梅,你玩什么鬼把戏,别在这时候生事!”

梅子茶哪里听得进,松开我以后,他就朝红墙冲去。我不明就理地愣在原地,还以为梅子茶要爬上红墙,不料他竟一头撞向红墙,一时间头破血流,溅了一地的鲜红。这件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们都没来得阻止,梅子茶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梅子茶身边,只见他还睁着眼睛,但脸色早就比纸还白了。

李小北看到梅子茶浑身泛起瓷白色的光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吞吐道:“这……我的天……难道老梅他……”

梅子茶强撑着一口气,抓住我的手,吃力道:“救……救我崽子!”

我立刻点头,应允道:“一定、一定、一定……”

梅子茶的额头已经裂开,红白色的头骨都露出来了,也有一道细微的缝隙了。当听到我答应了,梅子茶就笑了笑,开着眼睛离开了人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梅子茶一直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寻短见。抱起这具血淋淋的尸体,我良久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前一分钟还有说有笑的人,他怎么就撞墙死了呢。

“不突然,其实他很早就开始变化了。”木清香忽然说道。

我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等待接下来要说的话。原来木清香早就知道这事,可她又没有救梅子茶,直到梅子茶突然死了才肯透露,难道她的心就这么冷硬吗?可当知道真相后,我才理解木清香的良苦用心,刚才那一瞬间误会了她。

梅子茶在锅庄被茶猿吐了唾沫,在林子里曾病发,木清香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救了他。至此,除了被割开的伤口未愈合,头发没长出来,梅子茶的确没事了。可我却忽略了一件事,原来早在山谷过夜时,梅子茶就已经陷入了万劫之地。

那时,梅子茶坠入深渊,我和李小北爬下去救人。来到深渊下,我们发现梅子茶自己爬到了寒潭边上,但还有呼吸。后来要爬出深渊时,竟发现寒潭里还有一只巨大的茶猿,若非梅子茶动手打晕那只茶猿,恐怕我和李小北早就死了。我们本以为爬出深渊就没事了,万万没想到,当时留下了一个无法拔除的隐患!

寒潭里潜伏了一只大茶猿,它的唾沫早就流遍寒潭了,可以说那个寒潭就是一锅茶猿唾沫。梅子茶坠落后直接掉进寒潭,喝了很多寒潭之水,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又渐渐产生变化。那只大茶猿在山里活了百年之余,唾沫与年轻的茶猿不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挽救了,根本不可能逆转。

木清香听我们讲述了深渊下的情况,当即明白了一切,而梅子茶可能自己还不清楚。直到梅子茶慢慢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笑声,他就慌了神,但也知道了真相。当我们从古道走下来时,在我身后的梅子茶就发生巨变了,不仅全身发白,就两双手的指甲都与茶猿无异了。

当渐渐被同化为茶猿,不仅生理上发生剧烈变化,就连心理上也一样。梅子茶很可能几次想推我们下山,要在陡峭的古道下手,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听到木清香这么分析,浑身都颤抖了,原来那时候身处险境,自己却毫不知情。我正想问木清香,为什么不早说,偏要现在才说,但又忍住了提问。

在古道上,梅子茶自己偷偷解开绳子,一早就摸回了山谷出口处。他怕自己做错事,更怕杀了我们以后,没人能找到药去救他儿子。在亲情上,梅子茶强压住了同化反应,并忍痛拔断了十指的指甲。我们回去找他时,他还谎称被龙门阵迷惑了,敢情全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

在我和木清香去古船时,梅子茶又有杀人的欲望了,逼不得已,他才借口去上厕所而走错路,在黑暗里慢慢克制自己的冲动。幸亏梅子茶意志坚定,否则李小北在昨晚就死掉了,要知道李小北和梅子茶单独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多。

我不解地问木清香:“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梅子茶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不知道。”木清香面不改色地回答。

“这个……”李小北语结了,同样不明白木清香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清香呼了一口气,对我认真地解释,她之所以那么做,全是顺应梅子茶的愿望。因为梅子茶喝了寒潭的水,吃仙丹都没用了,木清香也无能为力。梅子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当控制不住笑声,控制不住杀掉我们的心理,以及被我发现了真相后,梅子茶终于选择了死亡。如果他不死,我们很可能会被他杀掉,他的儿子也会永远失明。

木清香看着死去的梅子茶,对我说:“他想在死前把尊严留给自己,你难道没发觉他每次都想表现自己和常人无异吗?如果说了实话,你会不会马上送他出山,让他空手而归,回去面对他的家人?”

“这……”我一时答不出来。

李小北痛惜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才装作不知道,等老梅死了才说出来,为的就是让他死得安心。”

木清香少见的忧伤道:“如果梅子茶第一次发烧时,我把他送出山,今天也不会如此。当初我也不该提山里有药,你若是要怪我,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怎么可能把怨气撒到木清香身上,世事难料,她也想不到山里会发生这种事情。再说了,又不是她把梅子茶弄死的,要怪就怪深渊里的大茶猿。我现在难过,一是因为梅子茶是条汉子,二是因为他是个好父亲,一个家庭又要破碎,叫我如何去跟梅子茶老婆说明。说到底,如果梅子茶的儿子不失明,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失明的,而且梅子茶后来又能看见了,这点特别奇怪。

李小北也急道:“对啊,刚才梅子茶的眼睛能看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眼睛本来就没瞎?”

木清香摇头说:“梅子茶真的瞎了,后来又看见了,他就假装依旧失明,这都与茶猿同化有关。如果他主动说又能看见了,你们深究下去,就会知道真相了。”

我感慨万千地看着梅子茶,不明白梅子茶的心理,到底他是好面子,还是真血性?刚才梅子茶可能真的压不住同化了,竟选择了撞墙而死,与那些野兽一样,可见他已经离野兽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一直没见过人也能撞墙而死,看到梅子茶裂开的额头,竟能体会到那一瞬间的挣扎与痛苦。

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找到药,让梅子茶的儿子复明,否则就是死一万次都对不住他。我把梅子茶平放在地上,站起来想办法走进红宅,可又想不到办法。木清香望着那扇红色的木门,思量片刻,问我和李小北要了身上的刀。加上木清香身上携带的刀,我们一起还有十把刀,不知道能有什么作用。

只见,木清香站离红色木门十米,右手执起刀子就甩向那扇坚固的木门。就如闪电那样,我还没数清楚,木清香就把十把刀飞出去了。我和李小北“哇”了一声,摆头看着那扇木门,那里已被刺了十把刀,并构成了一个很大的矩形。木清香风吹一般地走过去,伸手就朝木门打了一掌,被十把刀连成的矩形就裂出了一道小门,同时抽走了一把刀。

我深吸一口冷气,心想终于要进入这座神秘的大宅了,最后能否找到药而不辜负梅子茶,只有走进去才能知道。

 

红宅内有数棵茶树,生得好奇怪,就如一个人一般。人们常说,一株植物若修成了仙,它的本体就会形若人类,还能拥有精神。除了几棵茶树,红宅内奇花竞秀,异草争妍,景致清幽,深处湖底,却宛若凌云而上。

由于巨螺限制,红宅的构造也很简单,我们一进去便有一条大道笔直地通往一间大殿。殿内飘来一阵阵浓香,这阵香味叫人浑身酥软,好不舒服。大殿里烛光班驳,似有一个人坐在殿中,远远看去不太清楚。我眯着眼睛瞧了瞧,心说难道那是我老妈,也就是木清香的小姨?倘若她引来蜜蜂,又害瞎这么多人的眼睛,就算是我奶奶都不能饶。

木清香也显得有些激动,平常走得不紧不慢,这一回倒像飞似的。殿中的人故意坐等我们,想必有恃无恐,也许早就暗中埋伏了利器等我们上钩。李小北也有点不放心,忙叫木清香沉住气。话一出口,木清香就停住了脚步,看来她还能虚心接受意见。我走快了就吃力,刚才的悲痛还没缓过来,不适合再有情绪的剧烈波动了。

我想继续往前走,木清香却拦住去路,我好奇地问:“怎么了,你想进去?”

“不对,里面的人不是小姨,是另外一个人!”木清香低沉地说。

“那会是谁,难道还有别的人住在这里?”李小北追问。

我们来都来了,就算在大殿上坐的人是个妖怪,该进去还是得进去。三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情,一前一后地走进这座空旷的大殿,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女人不可一世地坐在大殿之上,活像一个女皇帝那般。那个女人与我们的年纪相仿,可能比木清香大几岁,绝不是小姨或者我母亲。

“你是谁?”我立刻问,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那女人轻蔑地笑了笑,抬起手说道:“你们三个人先找个位置坐下,让我好好介绍自己,你们可得认真地听好了。”

红宅大殿上有一红色大桌和大椅,雕绘了云彩花朵,鲜活得像真的一样。大殿下方有两排桌椅,虽然不及上座的有气派,但做工同样精致。我摸了摸那些桌椅,有种冰凉的感觉,应该也是用黑风木做的,然后再抹了丹漆。我、木清香、李小北三人同坐一排,然后齐刷刷地望向那个女人,期待她快点儿说出自己的身份。

女人又邪恶地笑了:“你们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烦道:“你快说,别买弄关子!”

那女人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激起一声巨响,声音回荡在大殿,不绝于耳。那张桌子用绸缎遮盖,上面摆了一个香炉,大殿里的香味就来源于此。接着,女人哈哈大笑,比疯子还可怕,然后她就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们知道却又猜不到的名字。我和木清香相顾骇然,谁也没想到此人会出现在这里,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啊。李小北忙问我们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显得那么牛气。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坐在大殿之上的女人,在多年前就死了,她的尸骨还在茗岭的青砖长廊里——她就是蒋红玉!

我满脸疑问:“你不是死了吗?所有知情人都承认,山洞里死的是你,而你的朋友假继了你的名字,一直住在茗岭外面。”

蒋红玉放声大笑:“你才死了呢!在茗岭里躺着的那个人,是我当初的另一个姐妹,两个傻女人被我玩得团团转,哈哈哈!”

木清香终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蒋红玉得意地拍拍手,竟从桌子下拉了一个人出来,而那个人正是真正的小姨。小姨面容憔悴,但年纪还未大变,仍和我照片上的一样。可怜的小姨竟被蒋红玉用绳子锁住脖子,并四肢伏地跪着,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可丧心病狂的蒋红玉却自得其乐地继续折磨小姨。

蒋红玉踢了一脚跪着的小姨,冷笑道:“说!把你以前对我唠叨的那些话,统统再对这些人说一遍!”

小姨精神恍惚,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甚至没认出木清香。我看蒋红玉气焰嚣张,忍不住地想抽起椅子,打破她那恶心的脑袋。无奈我刚站起来,蒋红玉就甩出一把刀,直接指向小姨的脖子。木清香见势就劝我坐下,可能她也想听小姨接下来要说的话,见没人支持我,我又忍住怒火坐下。

蒋红玉悠然自得地把双脚搭在小姨的腰上,不时地还踢几脚,四肢跪地的小姨却好像浑然不知。我气得咬牙切齿,如果手里有把枪,一定往蒋红玉的肛门开几枪。小姨纵然有千般不是,好歹是我老妈,木清香的养育恩人,凭什么这么虐待一个人呢。气归气,小姨在蒋红玉的驱使下,竟像念书一样,把陈年往事说了出来。

秦朝之时,川西高地有一位药女,聪明伶俐,并在蒙山附近发现了一种叫作茶的植物。药女世居深山,家世奇特,不为外人所知。药女一家本是隐世高人,后被秦朝收编,替朝廷炼制特殊的药物。药女一家住在邛崃山脉,那里本是蒙山第六岭,但因长期挖掘山脉下的冰精,致使第六岭地下空陷而倒塌。

冰精是用来做特殊药物的,当年挖冰精死掉了很多人,只有药女一家活了下来。到了西汉,这家人的后代又为朝廷做事,继续炼制一些珍贵的药物。渐渐地,药女的后人转变为茶人,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茶叶上。凭借厚实的医学知识,这家人对茶叶的造诣已超出当时水平,并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西汉之时,药女一家还曾和一位姓吴的道人流浪西域,遇到了一个奇特的沙漠之国。药女与吴氏道人本想去西域采药,后来留在沙漠之国数年才回到蜀国。本以为走了就走了,谁知道沙漠之国竟把吴姓道人当成了神仙,只因为女性地位不高,那女药女就没别提及。吴姓道人后来在蒙山种起七株仙茶,成为了举世文明的茶祖,可那位茶女却消失在历史的海洋里。

经历了数百年的朝代更换,这家人一直香火不断,并持续被朝廷效力,直到唐朝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药女的那些子孙产生了分歧,有的想要出去做官,有的想继续留在山里修炼。就这样,唐朝时就产生了第一代茶王——阳天灵。这个名字之所以要姓阳,是因为天下间的茶叶多属苦寒特性,惟独蒙山茶叶阳气充足。因为此事,这家人产生了决裂,不再来往。茶王享受功名后,又不好意思太张扬,于是就装神弄鬼地搞了一套规矩,并回到沙漠之国的古城里布设了一番,归为茶王本门所用。

宋朝时,茶王想把山中亲戚收归门下,不想起了激烈争执,因而用奇特的手法使茶王在茗战时中毒身亡。一直到清朝末年,茶王都和深山大宅的传人纠缠不清,直到阳赤山的儿子被人害死,他决定报复这个世界。

当时,小姨是深山大宅的主人,心思纯净,博学聪慧。经历了几千年的积累,深山大宅俨然成了一所奇特的大学,里面收藏的典籍比武夷山仙洞里的还要完整。十种茶器是小姨之前的祖辈做出来的,一直收藏在深山大宅里,阳赤山厚脸皮回去想要走排名第一的醉神茶盏。小姨断然拒绝,原想当天赶走阳赤山,终念旧日亲情,而允许其留宿一晚。

就在那晚,小姨和木清香的生命出现了改变,不是普通的改变,是一个巨大的改变。就在她们俩睡着时,阳赤山偷偷迷晕了她们,然后就在深山大宅里翻找醉神茶盏。

愤怒的阳赤山找到了醉神茶盏,并立刻使用了这个茶器,开启了一场暗伏百年的灾难。醉神茶盏是宋朝时的药女去西域寻来的珍石,经过三代不断锤炼,加入了一种药物,能使得蜜蜂不远万里来到醉神茶盏的附近。在被醉神茶盏的热气熏过后,蜜蜂再飞往别处时,每经过一棵茶树它们就会释放一种微量的毒素。短期饮用不伤身体,但长期饮用那种茶叶,人就会忽然死亡,甚至心窍也会变得邪恶。

可是,这尊醉神茶盏只用过一次,因为发现招来的蜜蜂实在太多,所以就没有再使用了,也被列为一个失败品。最初的时候,创造醉神茶盏的人只想招几百只蜜蜂来玩玩,却不想几天、几个月了都有蜜蜂源源不断地飞来。于是,深山大宅里就有一个禁令,不论谁都不得再使用醉神茶盏。

阳赤山觉得这正和口味,来得蜜蜂越多越好,最好把全世界的茶叶都做手脚,要这些人不得好死!拿到了醉神茶盏,阳赤山一直没带走它,反而留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蜜蜂会成群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长期受到醉神茶盏的干扰,所以这里的蜜蜂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有的甚至连花蜜都不采了。

关键的一点是,有的蜜蜂体内变化了,如果蛰到别人,有的人眼睛就会瞎掉。那些人进山而失明,只顾着形容眼睛的感觉,却把蜜蜂的蛰疼给忽略了。梅子茶那时掉进寒潭,恐怕全身都痛,可能给他在深渊里换衣服时被蛰了,但他却毫无知觉。当然不是每个人被蛰了都不知道,失明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些人当时也许有别的疼痛掩盖了蜂蛰的疼痛。

我听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啊,阳赤山闯进深山大宅时,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如果他真的迷晕了小姨和木清香,那为什么她们没有老,而阳赤山竟老得像鬼似的。

 

小姨仍如条狗一般,被蒋红玉压在脚下,仍不停地“背书”。我强压怒火,又想听,又想上前揍死蒋红玉。正想发作,小姨就讲到了与我父亲有关的事情,于是我就又坐回了椅子上。

小姨离开深山已是1962年,在大陆待了一年后,她就跟随一个家庭出国去了马来西亚。因为小姨是中国人,又熟知茶叶及药理,所以很快地被路家发现,并把她娶进门。小姨心里本无怨恨,当她为路连城生下一个儿子后,心态就发生了改变。

南洋的生活很艰苦,小姨看多了那些底层人,哀其不幸,怒天不公。连想起以前被阳赤山摆了一道,小姨在到了马来西亚的第8年后,她决定也要像阳赤山一样用自己的方式毁灭这个世界。要用山里的茶器,小姨就必须回到中国,为了逼路东浩主动回国,她就用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小姨看出路东浩最心疼二儿子,于是暗中下了慢性毒药,使其得了一种群医束手无策的怪病。小姨暗中煽风点火,鼓励路东浩回国寻找茶王,哪里知道路东浩联系了林茗,正好引着他们遇到了疯掉的阳赤山。可惜小姨心狠手辣,即使路东浩找回了茶丹,她还是在一年后又弄死了他的二儿子。

路连城一直都知道小姨的事情,当时也是小姨指使他去找阳赤山,并在那个婴儿——路建新的身上抹了一种不会消除的味道,只有茶王一族才会认识的香气。被英国人虐待而疯的阳赤山闻到这气味就清醒了,他意识到以前迷晕的小姨竟然出山了,

而且故意让人抱来一个婴儿刺激他。

1971年,等于小姨在试探回国的情况,却搭上了众多茶人的性命。阳赤山知道小姨出害怕被报复,于是逃离了洞头岛,这些年都杳无音讯。路连城假装败家,与他大哥闹僵了,借机跑回了中国。这都是小姨出的主意,路连城爱到痴狂,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利用了。路连城假装喝酒也是为了小姨,在小姨和他离婚以后,他就真的恋起了杯中酒。

小姨回国后,认识了一个英俊的男人,随即动了真情,又决定不再报复世界,要与这个男人白头偕老。小姨随人嫁到美国前,在茗岭收了一个女徒弟,那人就是蒋红玉。小姨收下蒋红玉,本是怀念木清香,因此将所知都倾囊相授,甚至包括深山大宅的位置。不料一年前,身在美国的小姨被抛弃了,那个男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小姨怒火又起,恨尽天下人,于是又要回到深山大宅取出更厉害的茶器。

蒋红玉这时自己讲道:“听到了没,这女人跟你们说的?别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同样是个贱货!”

“她好心收你做徒弟,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李小北气不过地问。

蒋红玉哼了一声:“徒弟?可笑!如果她不在1971年煽动路东浩回来,那些茶人怎么会死,我的那些家人又怎么会死!谁来顾及我的感受!其实他们死了正好,反正这里也没人住,就让我做下一任主人,你们的小姨就做我的狗好了。”

 

我实在是气炸了,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骂道:“我操,你别过份了!我敬你是个女人,让你三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李小北也怒道:“妈的,你还是个人吗,小心我日了你!”

我们争吵个不停,蒋红玉恼羞成怒,一把抓起痴呆的小姨,将刀搁在脖子前。我一看这情况就没折了,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逼得蒋红玉狗急跳墙,那就不好了。可如果不来硬的,总被她耍得团团转,那又太窝囊了。该战还是得战,委曲求全,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就在我和李小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直坐着的木清香站了起来,并走到我的前面。

“放开她。”木清香的声音很清澈,听着不铿锵,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