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更像是烟蒂烫出来的伤痕。

那些伤痕遍布在她的腿上,但,那不过是肌肤表面的伤痕罢了。

本以为,就这样到天亮,可没过一会,就响起很重的敲门声。

朱婷转身去开门,声音谦恭:

“大鹰哥。”

“嗯,那个婊子还老实?”

“刚醒来,给她吃了点面,看样子很老实。”朱婷说着,睨了一眼床上的夕雪。

此刻的夕雪手握紧那根铁链,蜷缩在小床上,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看着这样的夕雪,她不恨她,一点都不。

即便以前,夕雪对她是敌视的,但,她本来接近她哥哥,就不是有着单纯的目的。

她哥哥——

脑海中又想起那个男子,那个,不知觉中,烙进她心底的男子。

思绪在大鹰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收回。

原来,大鹰径直走到夕雪跟前,夕雪却试图用铁链砸他,他几下就把那铁链从夕雪手里提了出来,只这么一提,夕雪的腿反被他拖拽到地上。

没有愈合的伤口,经这一拉,生疼生疼,可夕雪没有吭一声,倔强如她,手撑爬在地上,蓄了些许力气,又想将手里的铁链砸向大鹰时,却被大鹰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还想砸我,婊子!”

这一扇,很疼,疼到,她眼冒金星,两耳嗡嗡做响。

头,也越来越疼起来,包括脚踝。

她连砸一下这个把百里楠撞落山崖的恶人都不可以,真的很没用,而冲动的后果是让自己多添一份痛苦。

其实,她很少这么冲动,现在,一看到大鹰,仅想到百里楠坠入山崖,只让她没有办法遏制自己的行为。

“大鹰哥,别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女人扇疼您的手。”朱婷忙上前,娇媚地说。

夕雪没有吭声,趴在地板上的样子,是让人不忍的。

但,这份不忍,也局限在,还有人性的人身上。

至于大鹰,显然是和人性挂不上钩。

“别一副死样子,你男人竟然报警,当初那么在意你,还设个狗屁套子,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被他玩厌了,连区区十亿都不肯付。”大鹰一把扯起夕雪的头发,把她的脸拉得不得不抬起来,原本娇美的小脸被那记巴掌扇得嘴角都是鲜血,“你不是有钱,如果你能再付清这十亿,老子可以好好待你。”

心,很闷。

大鹰口中的男人是萧默澶吧。

想起当初在埃及,萧默澶刺伤了大鹰,对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来说,又岂会不记恨呢?

只是,萧默澶没有付十亿,这句话落在她的耳中,为什么,会有些失望呢?

十亿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不付,其实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对于这群永远喂不饱的歹徒,她再有钱,恐怕都没用。

见她不答,大鹰恶狠狠地继续道:

“没钱,那就肉偿。你男人这么害老子,老子的兄弟都死在他手中,老子既然对付不了他,那就只能拿你补偿了。”

兄弟死在萧默澶手上?

这句话蹦进她的脑海,但头疼,让她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

大鹰松开她的头发,将她拽回床上,夕雪浑身的肌肤绷紧,以为大鹰要做什么时,朱婷却走上前来:

“大鹰哥,看样子,她还是个雏,恐怕这么伺候您,您也不尽兴,不如让我来伺候您?”

“滚开!”大鹰唾骂道,“我把她交给你,从明晚开始,给老子接客,什么大总裁的女人,还不是给人做的货色!”

“是,大鹰哥。”朱婷应声中,大鹰骂骂咧咧走出门去。

走出门后,大鹰才摸了一把下身,曾经再怎样垂涎美色,自己这辈子,是和女人无缘了,这个仇和二鹰的仇,他既然暂时不能从 萧默澶身上讨回,那么,从他女人身上讨回,都是好的。

当然,他也不会让萧默澶好过。

门内,朱婷到卫生间拧了一把湿毛巾,递给夕雪:

“擦一下。”

看她又不接:

“你不擦,明天还得接客,避不掉的,干嘛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朱婷,”夕雪咬着牙,半晌,才费劲地抬起头,撑出一口气道,“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或许只要朱婷帮她打一个点发,就足够了。

不管怎样,她要出去,出去了,才能有办法惩治大鹰这个恶人!

而只要让萧默澶知道她在哪,她坚信,他一定不会弃她不管的。

“我没有电话,帮不了你通知想通知的人,我也放不了你,我在这里待了七年,以前还想过逃,可,时间长了,我就知道,那是奢望。”

不等她说话,朱婷已看透她的意思,然后把毛巾往夕雪手里一塞:

“如果不听大鹰的话,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要怪,只能怪你的男人,不肯给那笔钱。”

心,被重重砸了一下。

默澶——

不,这不是钱的问题,萧默澶一定也意识到了,或许,给了那十亿,对她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助长大鹰的气焰,更加变本加厉。

但,即便那样,不给的话,是不是,更容易激怒大鹰呢?

所以,萧默澶衡量之下,才报警了。

报警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没有想到,她是被带到了这里。

默澶,救我,默澶——

思绪翻转,最后只低低的在心里默念出这句。

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或者说,在怕之后是绝望。

如果让她去肉偿,那真不如死了,是干净的。

无论怎样,她不要肉偿。

蜷缩在床的一角,她的身子无助地发抖。

绵园,在第二日,又收到了一个礼盒。这次的礼盒里,放的是另外一根手指头。

即便抓到了那名交给小孩礼盒的婆婆,可对方说的,是同样经另一个人付了一笔钱,让她找人送这个礼盒去绵园。

一路查下去,恐怕,不过是绕了无数弯,也根本无法找到真正托运的人吧。

而,一天没有去萧氏实业,只坐在绵园书房的萧默澶看着礼盒中的手指,仅命人继续放到冷藏室去。

不需要做DNA,他知道,这两根手指,不是来自于他的女人。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可,他牵过无数次的手,哪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手指即便纤细,都没有他女人的纤细。

哪怕,她已经失踪了两天,他仍旧能清晰地回想出,牵着她的小手在掌心,柔若无骨的感觉。

他的女人,是,他已把她视为他的女人。

可,现在呢?

躲在暗处的绑架者,却是在勒索失效后,试图用这些残肢让他觉到恐惧,还是失望呢?

或者,乱了阵脚?

仅能为他们之命是从?

深深吸进一口气,大卫带回来的消息,是夕雪可能已经不在沪城。

不在沪城,对方又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那会在哪?

或者说,大鹰避逃的地方,最可能在哪,才会不怕这样挑衅他,也不怕被警方追查缉捕到?

脑海中清晰地浮过那个地方,应该是大鹰,自以为最后安全的地方。

他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大卫,安排专机去坞角。”

他早该想到的。

只是,心绪的纷乱,竟是现在才想到。

夕雪的失踪,加上那两根不是她的手指,终究让他做不到镇定。

这一次,他和普通的男人没有两样,弱点清晰。

“总裁,为了您的安全,那地方,去不得啊。”

“我再说一遍,替我安排专机!”

“是。”

“哥!”就在这时,萧未央推开门,冲了进来。

“我不许你去!”

这一次,她挡在萧默澶的跟前,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未央,让开。”简单的四个字,她从萧默澶脸上能读到的,是不容抗拒的决断。

“我不让,为了她,你独自去交赎金,又为了她,要去坞角,我不会让开的,你是我哥哥,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所以,你报警了。”萧默澶用最淡漠的语调说出这六个字,让萧未央的脸色一变。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萧未央反咬住下唇,有些无力地说出这句。

“你害怕警方的介入,即便能有斩获,斩获的也是噩耗,对吗?”彼时,皇甫奕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

而那句话,在彼时,无疑是说中她的心思。

所以,精明如萧默澶,熟悉她如萧默澶又怎会看不出,她这句话背后另外的蕴意呢?

所以,她的话语,做不到理直气壮地铿锵。

萧默澶默然,仅推开她,朝外走去。

在萧默澶即将离开书房的刹那,她终是在喉口喊出一个字:

“哥——”

这一个字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才能听到萧默澶的脚步声响起,是下楼的声音。

萧未央尖叫一声,在刘姐进入书房前,也从楼梯上奔了下去。

从昨天到今天,她不想回华景,可,如今,连这处,她本以为最后慰藉的地方,看来,都不再能够成为她的慰藉。

那声尖叫响彻了绵园,其实,若干年前,也有位女子在这里这样嘶喊过,但,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而这一次,却是轮到她的尖叫失态。

冲进木棉花甬道,萧默澶的车子早不见了踪影。

“来人,把这里所有的木棉花都给我清除干净!”

“小姐——”

“我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还是想违背了?都给我砍掉,砍掉!”萧未央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失态,或许,是种宣泄,也或许,是绝望。

绵园的木棉花甬道,在萧未央吩咐后,刘姐打萧默澶的电话,萧默澶又默允的情况下,终是一棵一棵被砍倒在地上,本是木棉花盛开的绚丽季节,却只成了零落一片的残红断枝……

安和医院。

虽然前日,母亲因为胸腔积液问题一度气促病危,但用引流管吸出积液后,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或许该感谢当时百里楠急送母亲入院时,选择了这家医院,一流的医护人员和医疗设施,使得母亲的病情转危为安,也使得百里楠这一次车祸后,同样是被送到了这里。

今天,她没有加班,简单用了一个馒头作为晚餐,便来到安和医院。

陪母亲用了晚餐,是医院最近额外增加的三餐之一,很营养的搭配,也使得,她捉襟见肘的工资不必除了住院费、药费外,再多支出这一项。

因为肺癌晚期,母亲的声音嘶哑,让她在更多时候,不愿让母亲多说话,用完晚餐,在服药前,她借洗饭盒的理由出去,洗完饭盒,擦了下手,不自禁往隔了一个楼层的头等病房走去。

纵然头等病房有专人照料,她根本不可能随意地进去。

她还是想过去看一眼。

但,这一次,她才走到头等病房的楼层,却听到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明小姐。”

这一声唤,让她的脚步停在那,再是移动不开,有些怔滞后,才转过身去:

“百里先生。”

“我要谢谢明小姐当时通知我。”百里霆拄着拐杖站在那,一边让助理先行到一旁等候。

是的,当时,她知道自己言微人轻,未必能让医院仅凭一个电话去搜寻百里楠。

于是,她找了百里霆,因着百里霆的介入,使得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百里楠,也使得百里楠的生命暂时无虞。

“是要谢谢百里先生相信我当时的那番话。”

“小楠既然能给我的电话,那你就是值得相信的人。”

是吗?

明蓝咬了一下唇,或许,这一次的电话,等百里楠醒来,有些事会变得没有办法瞒下去。

但,至少,百里楠是得救了。

这就好。

“不知道,明小姐和小楠是什么关系?”百里霆略带审视的目光瞧向明蓝。

“是偶然认识的,楠少帮过我很多次,包括这次母亲病危住院,都有赖于楠少的帮助。”

在百里霆跟前,她不再称那一个‘楠’,只恭谨地称‘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