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出电梯,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她一个人去面对。

进入会议室,各位董事以及萧未央已经悉数到场,在夕雪入坐,进行了相关的流程后,则是董事会宣布一些正式任免。

这些任免的决议,其中并不包括萧未央。

毕竟萧未央是萧默澶的亲妹妹,如果没有萧默澶的那份文件,按照惯例,该是由萧未央来暂时出任执行总裁的位置,萧未央也因此辞去了电视台主持的职务,现在,却因为萧默澶的文件,导致局势改变。

对于这样棘手的问题,董事会刻意没有议及,夕雪对此,也没有追问。

毕竟,哪怕萧未央不担任任何职务,以她所持的股份,也是萧氏的董事,以前,萧未央热衷于电视台主持的工作,才让这个身份,一直虚挂在那。

而在这些流程之后,秦董例行询问:

“夕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要宣布的吗?”

此刻,夕雪的目光略略望向萧未央,萧未央的神色纵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有些什么,一直是分明清楚的:

“大家都知道,集团目前新拓展了一项转型业务——天境娱乐业务。这部分的盈利在集团今年总利润的占比中,是不可忽视的,但随着业务越来越庞大,加上中止了威亚房地产公司的注资,为了更好的让这部分运作获得专项拓展,拟成立一个全新的子公司——寰天娱乐公司,这个意见,张董昨天和我提起过,我和四位董事商量了一下,也都认为是可取的,目前就看,委任谁为这子公司的总经理,不知各位有没有好的推荐,当然,毛遂自荐也是可以的。”

一语出,董事会没有多少哗然,只是萧未央的眉心略颦了一颦,她微微交握了一下手,淡淡道:

“既然我打算回来萧氏,我认为,这个位置,或许我比任何人都适合。因为以前的工作关系,我比较熟悉娱乐圈子,交给我来做,这对我,也是一个自我挑战的机会,我相信,我会做得很好。”

果然,萧未央应了下来。

夕雪的手在文件后,紧紧地抠进文件皮,声音还是保持惯有的平静:

“既然,未央对这个项目有信心,如果在座的诸位不反对的话,那么我们就请未央出任寰天娱乐公司的总经理,负责相关项目的运转。”

在座的董事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这项转型业务,对他们来说,知道得也不是很久,不过是两个月前,才由萧默澶亲自初定的雏形。而对于天境,他们的了解,仅局限在缔造了一个夜场奇迹。

但只这些,就足够了。

毕竟,做为董事,谁不想年底多分红呢?

萧未央看着在座董事的附议,淡淡一笑,睨向夕雪:

“既然都赞成由我来出任,那么我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寰天娱乐公司虽隶属萧氏实业,但财务、人事及战略发展都拥有独立自主的权限,希望在座各位董事能赞同,这样能更有利于寰天的运作,毕竟娱乐业,突发状况太多,都走集团的流程,恐怕有些机会就错失了。”

夕雪的目光凝注在萧未央的脸上,过了半晌,终是启唇:

“各位觉得如何?”

这一条,同样没有人提出异议。

夕雪颔首,让Tina一并记录下来,并由王律师负责前期相关手续的跟进,董事会在相关决议任免都尘埃落定时,终宣告结束。

结束后的萧未央并没有立刻离开,反是去往以前萧默澶的办公室,现在,夕雪的临时办公室。

“有事?”夕雪的目光仍停留在电脑上,在Tina带萧未央进入办公室后,只问出这一句。

Tina退出办公室,萧未央径直走到夕雪跟前:

“想不到,你终于得偿所愿地坐到了这个位置。呵呵,果然,生了我哥哥的儿子,依靠这个儿子,即便离了婚,都能让你自己得到更多。”萧未央带着嗤笑意味地道。

“我会珍惜默澶给我留下的一切,也会守护着这一切,直到他回来。”

“你还会希望我哥回来?夕雪,别假惺惺了,虽然我去了寰天,但,萧氏实业,除了前任总裁有继承权的指定之外,若历届执行总裁出现大纰漏,董事会同样拥有罢免权。何况你只是个代理的,所以,趁现在,你是该多珍惜一下。”

萧未央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临到头,不忘说一句:

“既然你允许寰天拥有独立的财务权,那目前的鹏城项目,寰天准备一力承担下来,涉及到的启动资金,我会尽快做一份报告交给你,希望你能尽快批复,不要耽误了鹏城项目的启动。”

说罢,她才翩然走出办公室。

对于萧未央的责难,夕雪并不意外,从萧未央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她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其实,有些事,即便她不愿意去相信,可,随着事态的逐渐演变,却是不由人不信的。

而萧未央在翌日很快提上来的财务预算却是惊人的,秦董本来是负责财务的,看到这笔预算,立刻说,如果拨给寰天,无疑将会影响到萧氏实业的现金流。

可,这笔款子,恐怕是不能不拨,否则,萧未央的责难,会更使集团产生内讧的影响。

于是,夕雪用一个通宵,参阅了下半年的预算,以及各进展中项目后,仍是签了字。

签下这个字,天还是黑的,整座萧氏实业大楼,应该只剩下她一人了,即便Tina都很早就离开了,项目管理部的一名同事陪着她梳理完整个进展中的项目外,也早在她进行后续分析前离开了。

看来,她真的很笨,如果萧默澶在,这些分析,顶多只需要两个小时便能搞定吧,而她呢?

竟是用了大半夜,眼看着已经是凌晨四点,如果回绵园,念念也该睡得很熟了,明天一早又有两个会议,不如就在这办公室内将就一晚上也好。

办公室另外有一间独立的休息室,她打开门,里面简单地放着一张单人床,床边却放着一张相片,不用走过去,她都知道是谁的相片。

在这样一隅,他私人的空间,他留着,她和他在埃及的相片。

手指抚过相片上的自己,她笑得很是明媚,他的唇边也分明露出浅浅的笑弧,只是,那样的浅,在彼时,终究是让她没有注意到的。

原来,早在埃及的时候,他就这样笑过。

她凝着这张照片,将脸枕在枕头上,就这样看着,直到困意袭来,开了闹铃,人才沉沉地睡去。

四周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到空调有些微凉,可,因为太累的缘故,眼睛竟是睁不开,她想去拉毯子,但是手只在梦里做了动作,身上却是更冷的。

也在这时,忽然,能觉到毯子的温暖,好像是谁给她盖上了毯子,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即便睡得迷迷糊糊,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地覆到了胸前的毯子上,能触到些许的冰凉,仿似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不过,或许,是在梦里吧?

所以,让这个梦继续得更久一些,而不是一旦醒来,只发现,仍是她孑然一人吧。

这样,仿似他就在她的旁边,很快就睡得更熟。

直到翌日清晨,闹铃把她叫醒,她揉了下有些发酸的额头,毯子有半边滑落到了地上,整个房间的门依旧关阖着,没有任何开过的迹象,纵然,她昨晚也没锁门,但,外面办公室的门,却应该是关阖着的。

果然是一场梦臆。

心里想太久了一个人,有时候,便会这般吧。

走出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内,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或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能坚强地一直料理好萧氏,直到他回来……

皇甫奕回到沪城时,已是十月中旬的一天。

海城的警方对他的受袭击,在他醒来后,同样声称,不太清楚对方来历,是劫财遭到拒绝引起的误伤,由于袭击者的下落不明,警方当做绑架勒索案处理,并同时加大了对皇甫奕的保全。

纵然,彼时,他并不知道夕雪的口供,可,似乎,她和他的口供,是吻合的。

现在,即便过了半个月,报纸媒体仍能见到娱乐版面,有关夕雪的消息很多,而大部分是负面的消息,不外乎指她借子上位。

对于这类新闻,萧氏实业的危机公关并没有多加遏制,夕雪本人从代执萧氏实业事务后,也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访问,每日只专注在集团的日常事务上。

除了那些报道,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当然,这份好,并不仅仅因为她在萧氏实业外,成立了寰天,单独面向娱乐业务的发展。

而他不会让她知道,他背后做的一切。

在回沪城的前一晚,能够下地走动的他,出现在了天境。

虎哥对于他的到来,心情自然是不错的,虽然没有想到,皇甫奕会这么快主动前来,但,无疑正是和那一人有关。

“坐。”虎哥靠在老板椅上,示意看上去行动仍旧有些滞缓的皇甫奕坐下。

皇甫奕并没有入坐,哪怕,现在的他,却是需要一个椅子,只是,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呵呵,对不住皇甫先生,兄弟们手枪不长眼,竟然伤了您,真是对不住啊。”

虎哥打着哈哈,说完这句,复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刚毅的五官,其实在偶尔的瞬间,还是会有那一人一样的神态,只是,最初,他却是忽略了。

“那些证据,我可以给你。”皇甫奕启唇,他的脸色因为枪伤失血的缘故,现在很是苍白。

“哦?不知道,皇甫先生所提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我的条件是,不管夕雪怎样,不许对她和她的孩子造成任何伤害。另外,回答我一个问题。”

“就这两个条件?”虎哥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是。”

“夕雪本身也是萧总的前妻,她的孩子更是萧总的孩子,对此,不管出于什么方面,再加上您的要求,我都不会动他们。只是,那一个问题,是不是就是你搜集这些证据的真实原因?”

对于虎哥直接问出这一句,皇甫奕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虎哥是多年的老江湖,怎么可能没有这点洞悉力呢:

“是。毕竟,他是我父亲,我做不到漠视他的死亡。”干脆地挑开这一句,他的目光直视虎哥。

“你做不到?”虎哥的唇边浮起一抹苦笑,“那,我可以告诉你,皇甫傲的死,是和我有关,但,你搜集到的这些证据,即便捅到警方手里,顶多是妨碍了天境的生意,至于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奈我何。”

果然!

皇甫奕的牙齿紧紧咬住,皇甫傲毕竟是他的父亲,哪怕先前对那次事故,有过揣测,却终究只是揣测罢了。

现在,确是得到了证实。

“天境的生意,是你最在意的吧?没有人不爱钱,即便在坞角,你就是天,可,坞角靠老生意赚取的钱,却是有限的。”

“所以,你挡我财路,我也会杀了你。”

“那我父亲呢?他也是挡了你的财路,所以你才要杀他?”

“他——”虎哥的唇边浮出一抹犀利的弧度,“他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答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不管任何时候,不会为难夕雪和那个孩子,但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他的罪孽不可饶恕,他该死,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倘若你因为皇甫傲的缘故,来寻仇,是最可笑的事!”

皇甫奕的手紧握成拳,他不相信,皇甫傲有什么必须要死的地方。他只知道,在这些歹人的眼中,人命如草菅。

“你如果执意要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夕雪和那个孩子就不能保证了。”虎哥看得懂皇甫奕的神色,阴暗地说出这句话,不啻带着威胁的意味。

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从来不准备和任何人说,他不说,皇甫奕也根本查不出任何的端倪。

而那个答案,一直是他心底永远的疼痛,像他这样行走江湖的人,也会有疼痛,不过,都是在不可告人的暗处。

一如,他们本来生存的地方,也是在不可告人的暗处。

皇甫奕的唇紧紧抿起,他的手却在最后一次紧握后,只渐渐松开,虎哥精准地知道了他的软肋,而这个软肋,实际上,从他一次次的举动中,就再是瞒不过去的。

“好,我不问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会继续去查,等我查到的那天,如果是你的草菅人命,你必须付出代价!而这些证据我不会交给你,我只能承诺,不会把它交给警方。”

是的,这四年来,他逐渐脱离皇甫集团,起因是源于皇甫傲失踪两年宣告死亡时,他查询到了皇甫傲在银行的私人保险箱中一些很不同寻常的资料,也从这些早年,皇甫集团的资料上,他开始追查皇甫傲的死因,从一些蛛丝马迹,及相关做事的风格而,只归结到了坞角那边。

黄球纵然还在坞角,可对这类事,能够提供给他的帮助很少,而在四年前,他就对一些事有过怀疑,如今,把所有的事联系起来,得出的推断,是让他惊愕的。

现在,哪怕虎哥不告诉他,有关父亲死亡的原因。

只从表面上看谁和坞角停止了合作,结果只有死。

但,皇甫傲应该早在很多年前,就停止了合作,为什么,却到了四年前,才被坞角派人灭掉呢?

这个答案,为了她和她的孩子,他没有办法从虎哥口中得到答案。

其实,即便能把手头的证据交给警方,所能有的,也不过是将天境摧毁,至于其他,即便他不要那样的皇甫集团,始终,仍做不到亲手把皇甫集团的老底揭开,将父亲的心血葬送。

在不算大的办公室内,皇甫奕结束一些文件的批复后,打开视频,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和Jimmy、Cindy语音聊了一会天,这俩个孩子,萧未央在他尚在医院期间,便送到了澳洲。

临行,都没让他看一眼,似乎是为了他在海啸后,没有及时回去看孩子的一种抗议。

当时,他是在确定萧未央和两个孩子都没有被海啸影响到后,只继续陪在夕雪的身边,本来想,在夕雪的情绪稳定后,第二日晚上,回滨海酒店一趟,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使得,连俩个孩子离开前的一面都没见到。

他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爹地,其实,这些,无关乎这俩个孩子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外出现,只是,他们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被萧未央紧紧的抓住,视作是一种赖以维系婚姻的工具,让他在更多的时候,对刻意扮演出来的恩爱,愈加无措起来。

说到底,都是他曾经没有坚持,在一气之下,听从皇甫傲的勒令,匆匆完婚有关。

那场婚礼,倘若没有举行,就不会有萧未央的不幸福,也不会有俩个孩子看上去无忧无虑,实际,却面临着父母离婚的不幸福。

这些幸福,都是他给不起的,现在,看着Jimmy和Cindy天真烂漫的笑容,他只希望,这份笑容能多保持多久就是多久。

很快,俩个孩子要出去上下午课,和他告别后,他方关了视频。

然后,才开始翻看萧氏实业近来的决策。

这个女子,即便不是那样熟谙商场的法则,作出的成绩,却是不错的。

当然,萧默澶的临行前的安排,指让四个董事对她进行辅佐,不得不是说是高明的一招,既安抚了老董事的心,也让她很快地上手。

这个男人,在海啸没有发生前,就能面面俱到这些事,难道说,早就准备好了——

调查虎哥,来对付萧默澶,让萧默澶放弃一些事或人,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却让萧默澶认为,这便是他的初衷,即便再睿智英明的人,碰到感情的软肋,有时候,便也就是非不分了吧。

一如他,曾经,同样地迷醉在里面,做出的事,何尝有理性的思维呢?

修长的手指在报纸上抚过,手机铃声却是响了起来。

那个号码跃进他的眼中,甚至让他略略的一怔,一怔后,只再次确定,是她的。

接起:

“你好。”

两个字地问候,对方是片刻的沉默,许久才问:

“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是。”

“伤势好些了吗?”似乎仅是出于客套性的慰问,可,他却是知道,以她的性子,他和她之间那样的关系,问出这句话,有多难。

“好了,没死。”他回她的话,还是带着一贯的语气,这些语气,更是一种不错的掩饰。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希望她能看清他的一些东西。

因为,他愈来愈清楚,他和她,曾经就像两只刺猬,一靠近,彼此就会将对方扎伤,于是,四年的时间,在失去她的那段时间,他开始把自己身上的刺一根一根的拔出,每一次的拔出,都带着绝对疼痛的意味,直到,他终于没有刺了,却不再敢让自己靠近她,不是怕她身上的刺会把他刺疼,而是,怕她看到他拔除刺的样子,以她的敏感纤细,不难想象得出,是为了什么。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吧。

她和他,假如不是十六岁那年的那场不堪,也不会有后来一年的‘相守’,只是,相守中,她的恨,他的爱,一并地加深加浓,最终,除了怅然的分开,能不再让彼此受伤外,再无选择。

既然,她选择不相欠,那么他——

“嗯。”她的语气好像很远地传来,一边能听到她开始翻看资料的声音。

他想说些什么,只是,临到口边,却仅是:

“那我挂机了。”

对过好像应了一声,他却是没挂,能听到,翻资料的声音停了一停,仿似在等他挂机,虽然,他不喜欢听挂机后的嘟嘟声,可在这一刻,他确是在等她挂的,但,她竟也没挂。

终于,在他想再说句什么时,她挂了机,嘟嘟的声音传来,他握住手机的手,还是没有放下。

夕雪挂了手机,凝注在已经暗去的屏幕上,皇甫奕抵达沪城的消息,在他一离开滨海医院启程前,她就知道了,算准了时间打过去,这也是这半月来第一次给他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的异样,可医院医生的话,犹历历在耳,是他强行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执意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