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话,脑子还在飞快地转动着:今天宋彩莲嫌小樱不好看,还问起了李栀栀,怕是不怀好意,难道是想…不行,老娘得先下手为强!

小樱低下头,雪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李栀栀纤弱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越走越远,她的心里不由有些难过,没有娘的孩子,毕竟可怜;她自己也是没了亲娘,被继母卖给何婆子的…

第 4 章 一直奔跑

昨日刮了一天的风,飞沙走石冰冷刺骨;今日的天气却好得很,虽然天上的太阳始终有些隔膜不够温暖,可是对李栀栀来说,却已经是很好的日头了。

她从小力气大,虽然双臂各环着一个不算小的花盆,却依旧走得飞快,而且还能够一边走一边畅想未来。

对于未来,李栀栀如今有两个理想。

远的理想是她得攒钱买个丫头作伴,因为她一个人生活,虽然自由,却毕竟有些不方便。

近的理想是等卖花攒够五钱银子,她就去买三斤棉花,絮一床暖和的厚被子好舒舒服服过冬。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她可不想再受罪了。以前宋彩莲让李栀栀去买棉花絮被子,李栀栀知道上好棉花的价格是每斤一钱六分,倒也不是太贵。

在理想的激励下,李栀栀很快就走到了万花洲书院的南门外。

此时夕阳西下,正是万花洲书院下学时分,高大巍峨的书院大门外有一个广场,如今广场上满满当当都是人,有卖笔墨纸砚的生意人,也有卖吃食的小贩,更多的还是赶着马车或者牵着骏马来接自家公子的管家小厮们,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李栀栀也不多说,直接在东南边的路旁停下了脚步,先是屈膝放下了那两盆花,然后把自己提前插在花盆泥土中的草标捋了捋,以示贱卖之意,而她自己则态度自然地立在那里,等着顾客自动上门。

广场上人虽多,却都有自己的一份事忙,刚开始很少有人注意到李栀栀这边。

李栀栀也不着急,静静立在那里盘算自己的心事:等有了钱,买个什么样的丫头来陪伴自己呢?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得买一个年纪比她小的,人老实一些的,家世清白的…

李栀栀正浮想联翩之际,已经有人看到路边立着一个生得跟病西施似的卖花小姑娘,那两盆花看着楚楚可怜,小姑娘看着更是楚楚可怜,小脸雪白,凤眼莹莹,身段更是纤弱,似乎要被风给刮走了,真是令人心生同情啊!

因此很快便有那怜香惜玉的士子上前问价:“姑娘,你这两盆花怎么卖?”

李栀栀见对方态度和气,心中欢喜,却不肯漫天要价:“梅花要五分银子,兰草要一钱银子。”

那士子被她那双盈盈含水的双眼一看,哪里还有讲价的心思?何况李栀栀要的价钱很公平,当即让小厮付了银子,他又欣赏了李栀栀两眼,这才拿着两盆花离开了。

李栀栀心中欢喜无限,珍而重之地把卖得的碎银子收进荷包里,却听得前方有人结结巴巴道:“小…小美…美人…”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衣着华贵的少年立在自己前方,生得挺清秀,却是个结巴,听他说话,李栀栀都快要给活活急死了。

那少年还没结巴完,旁边就有围观的他同班的同学急了,高声道:“叶衙内,人家小姑娘的花已经卖完了,您老下回请早吧!”

叶衙内顿时更急了,舌头简直要打结了,他想反驳对方:我看上的不是这花,而是这位小美人!

方才卖掉的那两盆花,一盆只有细长的绿叶子,连朵花都欠奉;另一盆虽然稀稀疏疏开了两三朵白花,可是枝条形状扭曲,好似生得黑的人胳膊腿上却长了无数疙瘩,也未见其美在哪里,所以他叶衙内还真没看上这两盆丑花——他看上的是这卖花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尚小身量不足,又生得过于纤弱,似乎一阵风都禁不起,不过叶衙内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就喜欢这个调调。

他觉得这个卖花小姑娘太可怜了,生得这么美却沦落街头卖花为生。如果落到他的手中,肥鸡肥鸭好吃好喝养个两三年,一定会成长为美丽雅致堪堪能配得上他的绝代佳人。

这样一想,叶衙内自己内心里先感动了起来,觉得自己就是那慧眼识珠救风尘的巨眼英豪,便笑着上前,大喇喇道:“姑…姑娘…我…我不买你…你的花,你的花太…太…太丑了,我买…买你…我——”

李栀栀闻言一愣,乌溜溜的眼睛扫了一圈四周围观的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卖花,便被一个结巴调戏,当下心中有了计较。

李栀栀抿嘴一笑,不等这个结结巴巴的贵公子说完,便脆生生道:“公子您看不上我的花么?”

叶衙内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一边竭力调动着舌头,预备把方才被李栀栀打断的表白继续表白完。

李栀栀摆出了畅谈一番的架势,然后眯着眼又是一笑,雪白脸颊上那一对小小梨涡时隐时现,在金色夕阳的映照下,可爱极了,叶衙内不由一愣,刚要说话,便见到李栀栀脆生生道:“那可太遗憾了!”

说罢,李栀栀一溜烟钻进人群,飞快地跑了。

叶衙内没想到李栀栀说走就走,而且溜得这么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忙伸出指头指着两个跟他的小厮,想说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急得舌头几乎要和牙齿打架了,吭哧了半日,方道:“…还…还不…不去追?!”

那两个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卖花小姑娘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衙内怕他们唐突了佳人,忙推开围观的人群,箭一般地也追了出去。

李栀栀虽然善于奔跑,可是在草原长大的叶衙内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叶衙内的那两个小厮大庆和小喜便先后被抛在了后面,只有李栀栀和叶衙内还在坚持奔跑。

李栀栀奔跑的实力和十五岁少年叶衙内相比,其实是稍逊一筹的,不过她在这宛州城东关附近住了六七年,天生有熟悉地形的便利,因此小鹿一般轻捷地奔跑着,虽然不能够立时甩了叶衙内,倒也不曾被叶衙内追上。

叶衙内在甘州边城长大,草原上野惯了的,腿又长,实力虽然更胜一筹,只是苦于地形不熟,只能追着李栀栀那迅疾之极的影子跑,生怕此时错过小佳人,今生再难遇到。

冬天白天短,没过多久,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叶衙内怕追丢了小美人,深吸一口气,正要集聚力量发力狂奔,忽然身子一紧,他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叶衙内当下便剧烈挣扎起来,奈何身后那人胳膊像铁铸一般,居然难以撼动。他在心里酝酿一番,刚要大声呵斥,后面那人却突然松了手,叶衙内整个人收势不住,往前跌了出去。

在叶衙内的鼻尖将要和地面做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后面那人抬起长腿不知怎么的一勾,又把叶衙内给勾了回去。

经过这一番惊吓,叶衙内因为追小美人而出的热汗全部吓成了冷汗,不由打了个冷战,转身便要大发雷霆:“你…你这——”剩下的那个“厮”字被他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调动了半日舌头,方道:“尚…尚大人…”

原来苍茫暮色中立着两个人,当先一人身姿高挑挺拔,宽肩细腰长腿的,堪称标准的衣架子,而且容貌清俊,渐深的暮色深深浅浅地渲染出了他的俊美轮廓,只是他浓秀的眉头紧皱着,显出了一脸的不高兴——正是宛州新任守备尚佳。

后面那人细细瘦瘦,标枪一般戳在那里,正是尚佳的亲随景秀。

叶衙内想了想,觉得尚佳年纪虽轻,却与自己的父亲是一辈人,自己该请安问好的,便默然片刻,开始费事地调动起舌头来。

李栀栀早就快跑不动了,见那个结巴被人拦住了,便控制着呼吸躲在前方的柴垛后面,悄悄倾听着那边的动静。

尚佳这人外表和内在很是一致,一向正气凛然,很是看不上调戏小姑娘的叶衙内,他皱着浓秀的眉头打量着全身上下乱糟糟的叶衙内,摆出长辈的架势沉声教训叶衙内:“叶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叶衙内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尚守备年纪不大,派头挺大,对他这知府公子如此不客气,想要反驳吧,可是单从武力值上来说,自己已经被尚佳虐成渣渣了,更不用说自己的亲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尚佳身旁还站着一看就是一条好枪的景秀。

他这人别看结巴,但是并不傻,当下便讪笑着拱手行礼:“守…守备…大人,小侄…狂…狂悖了…真是——”

尚佳懒得听他结巴,便看了景秀一眼,示意景秀立即把这个结结巴巴的小花花公子给弄走。

景秀立即上前,含笑轻轻道:“衙内跑了这么久,累了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话声音很低很轻,比一般害羞的女孩子声音还要轻还要低。

叶衙内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累极了,两腿跟灌了铅似的,因他自己说话一向艰难,所以便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景秀又对着他微微一笑,声音轻如耳边絮语: “那在下就僭越了!”

他人生得俊秀,在暮色中这么一笑,居然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叶衙内顿时看呆了,谁知很快他便身子一轻,被景秀给举了起来。

等叶衙内发现自己被景秀扛在了肩上,不由挣扎了起来,可是那景秀看着细条条的,谁知力气居然大得很,手臂如铁铸一般,叶衙内居然挣扎不得,只得头重脚轻难受之极地被扛着离开了。

见那个生得特别俊美的少年指挥着随从扛走了叶衙内,李栀栀知道自己这算是脱险了,提了半天的那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的碎麦秸上。

一直到了夜幕彻底降临,整个东关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李栀栀这才扶着柴垛起身,踉踉跄跄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前,李栀栀从袖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蛇一般挤进了大门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大门。

她跑了太久,又跑得太快,此时浑身上下如汗洗过一般,腿脚都是软的,肺也有些疼了,整个人却兴奋地很,轻飘飘地飘上了楼。

到了床边,李栀栀飞快地脱了外衣,掀开被子便钻了下去,她已经累得灵魂都要飞起来了,至于换衣洗澡之事,明日醒了再说吧!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李栀栀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之后,李栀栀哀叹了片刻之后便重新鼓足了勇气,先做了一顿简单却营养丰富味道很好的早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活嘛!

收拾罢灶屋,她又烧了两锅水,一边打着冷战,一边在她原先住的小屋子里彻彻底底洗了个澡,把自己弄得洁净清香。

换上干净衣裙之后,李栀栀开始拆洗被子洗衣服——她昨天全身都被汗浸透了,衣服不用说,被子自然也得拆洗。

等她把洗好的衣物被里被面床单在后院搭好,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李栀栀原本想去灶屋做午饭,可是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手,她决定先上楼歇一会儿去。

李栀栀躺在床上沉思着。

她记得追她的那个叶衙内称救她的高个子为“尚大人”“守备大人”,难道那人是新来的宛州守备?可是年纪不对啊,那人太年轻了,不会超过十八岁…

不管怎么说,李栀栀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叶衙内也有克星,而这个克星便是那个年轻的尚大人;二是她的花还真能卖出去,一床新絮的厚被子近在眼前,而一个陪伴她的小丫头也并不是空中楼阁。

想到这里,李栀栀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决定不躺着浪费时间了,赶紧下楼去看看前几日发的松子如今长得怎么样了,她预备试着做一个松石盆景呢!

第 5 章 衙内寻人

到了暖房里,李栀栀掀开育苗箱上面铺盖的棉褥子,凑过去细看,见温暖潮湿的培植土上生长着一层嫩绿的松针形小芽,看上去玲珑可爱。

她轻手轻脚地盖上了棉褥子,预备再养几日,等松苗再大一点就开始分盆。

因为松树苗培育得顺利,李栀栀心底的阴霾彻底散开了,一边在暖房里拾掇,一边思索做午饭的事情——昨日还剩些羊肉,不如包成馄饨吧!

虽然没有鸡汤,可是家里还有些先前姜府送给宋彩莲的虾米蛤蜊之类干海鲜,倒是可以试着调一碗好汤水;后院菜地里种的有芫荽,墙边埋的有姜,倒也便利…

到了灶屋,李栀栀洗了手便忙碌了起来。

她先和好面醒上,然后把羊肉加了大葱和姜剁成馅。

包好了两簰子馄饨之后,李栀栀这才开始烧水调汤。

煮好馄饨盛到碗里之后,李栀栀又放入了芫荽,滴入了几滴香油。

虽然还没吃到馄饨,可是看着那颗颗晶莹的小馄饨、在汤中沉浮的小蛤蜊、虾米和碧绿的嫩芫荽,闻着那鲜香的气味,李栀栀觉得自己真是幸福啊!

不过李栀栀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太性急了,刚在桌边坐下,便拿调羹舀了一个馄饨就往嘴里送,结果馄饨太烫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吞下了一个小太阳一般,烫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半杯凉茶下肚,李栀栀这才好受了一点,她觉得自己的口腔绝对被烫红了,因为感觉木木的。

虽然被狠狠烫了一顿,可是李栀栀还是很坚强的,她耐着性子,边吹边吃,慢慢地享受着这碗馄饨。

馄饨皮薄而透明,馄饨馅又弹又鲜,汤味鲜美重而不厚,后味在口中氤氲良久,李栀栀足足吃了两大碗,出了一身汗,这才放下了调羹。

下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李栀栀又去后面暖房里忙碌去了,她有点怕那个叶衙内还不死心,还在外面守株待兔,所以决定先不出去,在家里躲几日再说。

李栀栀在暖房里又做了两盆红梅和两盆蜡梅,心中满足得很。

她喜欢莳花弄草,所以做这些从来不觉得累,反而很有成就感,只是想起昨日那个结结巴巴的叶衙内,李栀栀心中很是烦恼。

李栀栀知道自己生得美,可是她才十二岁啊,根本还没开始发育,以前姜大户每次来与宋彩莲私会,看见她就像没看到一样,因为她是小丫头,那个叶衙内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她改了还不成么?

难不成叶衙内真是个变态,专门喜欢小姑娘?

李栀栀浮想联翩之际,被她定性为专门喜欢小姑娘的叶衙内此时人在书院中读书,心却穿越了岁月,见到了三年后成长为绝代佳人的卖花小姑娘。

想到美丽可爱的卖花小姑娘,叶衙内不由自主想到了正气凛然的尚守备尚世叔。

昨晚他被颠簸得差点吐出来,被景秀扛到了自家家门外。谁知饶是他受尽苦楚,尚佳还不肯放过他,又一脸正气地训了他一顿,还说下次要再看到他追逐调戏小姑娘,就“打断他的狗腿”。

对于尚佳这种行为,悻悻的叶衙内表面恭而敬之,心中却只有三个字奉上——假正经!

叶衙内的讲师正是当代大儒丁先生。

丁先生正在讲《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真是《诗经》中最美的诗句啊…”

叶衙内面带微笑:卖花小姑娘真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堪造就的女孩子啊,得好好培养,免得她将来堕入凡俗,成了乡野村妇…

傍晚的时候,李栀栀上了二楼,身子隐藏在布帘后面悄悄打量外面的动静。

因为天冷,下面街道上行人不多,而且都是缩着脑袋匆匆而过;除了一个货郎经过,倒也不曾有什么陌生人。

李栀栀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正要拉上布帘,忽然听到一阵答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不由一愣,悄悄探头往下看去。

只见一个小厮牵着马停在了何婆子门前,昨日那个叶衙内从马上下来,用手示意另一个小厮去敲何婆子的门。

李栀栀的心顿时悬在了半空,屏住呼吸紧张地隐藏着布帘中窥视着下面的动静。

叶衙内小时候正学话的时候着了家中姨娘的道,那个姨娘常常偷着教他结结巴巴说话,结果叶衙内果然不负姨娘之望,变成了一个小结巴。

他说话不方便,家里的小厮也都习惯了,因此很擅长按照他的手势做事。

叶衙内不死心,一下学就来到昨日卖花小姑娘失踪的地方寻找,见这家门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牙婆何”三个字,便知这家姓何,是专门介绍买卖人口的牙婆,因此勒住马停了下来。

小厮大庆刚敲了几下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您找谁呀?”

与此同时,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出现在门缝内,警惕地看着大庆。

大庆趾高气扬道:“我来打听一个人。这附近有没有一个生得很漂亮的小姑娘,雪白的鹅蛋脸,黑黑的眼睛,眼睛水汪汪的,个子大约这么高,对了,是丹凤眼,睫毛很长!”

来应门的正是何婆子正在发卖的小丫头小樱。

她一听大庆的形容,便知他找的正是斜对面李家的大姑娘李栀栀,便往后看了叶衙内一眼,见是一个清秀的富贵公子,便大着胆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事啊?”

大庆正要说是亲戚之类,谁知叶衙内不甘寂寞,挤过来开口道:“我…我看…看上她…她了,怎…怎么了?你认…认识她么?”

第 6 章 再次相遇

小樱一听,心里全明白了——这是一个登徒子。

她生得虽然粗笨,其实心思细密,当下便开口道:“我们这附近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是丹凤眼啊!”

叶衙内很是失望,听大庆又盘问了一番,最后见小樱语气肯定,只得上马怏怏离去了。

等这一行人走远了,小樱这才关上了门,心道:幸亏何婆子不在家,要不然她老人家才不肯放过这样的发财机会!

随着叶衙内一行三人离去,李家二楼躲在布帘后的李栀栀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在了地板上。

她抚了抚心脏所在的部位,心道:没想到这个小樱人这么好…得好好谢谢她…

到了晚间,李栀栀用果盒盛了半盒瓜子和核桃,又拿了一瓶黄酒,叫上邻居顾大郎的女儿顾小玉,一起去何婆子家玩。

何婆子还是没在家,家里只有小樱和另一个叫白茜姐的女孩儿。

是小樱去开的门。

小樱是提着灯来开门的,见李栀栀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扫了四周一眼,不由笑了:“干娘去了西郊乡下看人,不在家!”

李栀栀顿时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虚虚抚了抚胸前:“何干娘不在家就好,我最怕何干娘了!”

小樱她们都笑了起来。

四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又没有大人管束,自然开心得很。

白茜姐拿出一副叶子牌,预备四人一起玩;小樱则接了李栀栀送来的黄酒,自去灶屋热酒去了。

李栀栀和白茜姐顾小玉聊了几句,便寻了个理由去灶屋看小樱去了。

灶膛里火已经引起来了,小樱正在往锅里添水。

李栀栀便在灶前坐了下来,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笑道:“干娘这里有蜜没有?黄酒里加些蜜,热热的更好吃!”

小樱笑了:“自然是有,不过不敢多用,怕干娘发现。”

李栀栀想起自己的继母宋彩莲,便也笑了。

宋彩莲吝啬得很,每每得了姜大户给的好吃好喝的,生怕李栀栀偷用,都是有数的,就连家里有几个苹果,她都要数了记下来。

李栀栀很看不惯她继母这样,觉得太小家子气了。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了,灶屋里偶尔响起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过了片刻,李栀栀这才郑重道:“谢谢你,小樱。”

小樱轻轻笑了,却不多问,只是道:“你以后小心一点儿。”

李栀栀“嗯”了一声,道:“我心里有数。”她打算这段时间都不去万花洲书院那边了。

黄酒热好之后,四个女孩子一边嗑瓜子喝黄酒,一边谈笑着斗叶子牌。

叶子牌又叫马吊,四个人玩就叫打马吊。

李栀栀是一个爱好格物致知的人,她觉得这个叶子牌和后世的麻将很像,就连牌的名字“万子”“索子”“饼子”都像,四人打起来倒是颇有趣味。

这一晚上她们四个人以加了蜜的热黄酒为赌注,开开心心斗了一晚上的叶子牌。

李栀栀打着马吊谈笑着,却也在悄悄观察小樱,发现小樱虽然生得普通了些,可是话不多,嘴很严实,而且和白茜姐比起来,她真是又勤快又善良。

她心里顿时便有了一个主意,却不肯露出一丝口风。

李栀栀从来只能靠自己,因此习惯了遇到事情不和人说,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琢磨,待到翻来覆去条理清晰了,她这才着手去做。

夜深了,顾大郎夫妻过来接顾小玉和李栀栀。

临别前,李栀栀状似随意地悄悄问了小樱一句:“小樱,何婆子想把你卖多少银子?”如果价格合适的话,她倒是可以把小樱给买下来,省得小樱不知被哪家买去,挨打受骂地零碎受罪。

小樱心里一动,抬眼看向李栀栀。门外顾大郎和妻子顾大娘子在外面等着,顾大娘子牵着顾小玉的手,顾大郎打着灯笼,单等着李栀栀了。

白纸灯笼朦胧的光晕照在李栀栀的脸上,令她如神仙中人,美丽得令人炫目。

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悸动之后,小樱轻轻道:“她想卖五两银子,可惜我生得粗苯,没人愿买。她是三两银子买进我的,我觉得四两银子她就愿意出手了。”

李栀栀点了点头,含笑看向顾家三口:“顾大叔,顾大婶,谢谢你们等我!”

顾大婶也笑了:“远亲不如近邻,不算什么!”心中却想:李栀栀生得好,性格也好,与家中二郎年纪也相当,倒是天生一对,如果二郎将来进不了学,倒是可以寻媒人把李栀栀说给他做媳妇,他必不反对的…

看着李栀栀进了家门,顾家三口这才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

这一日大清早便刮起了风。

李栀栀窝在温暖的新絮棉被里面,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幸福得简直要叹息了。

等她起来下了楼,这才发现外面早下起了雪,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毡似的薄雪了。

李栀栀打开大门看了一眼,见街道上铺了一层白雪,两旁人家的院墙里探出的枝枝丫丫的枯树枝上,也都落了不少白雪,看上去别有一番美丽。

待李栀栀用过早饭,风已经停了,整个巷子里静悄悄的,那簌簌的下雪声清晰入耳。

她刚喝过热汤,全身心都是温暖的,因此便思索着要出去卖前几日做好的那些盆蜡梅和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