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堡的军屯居住地是依山筑成的一个奇大无比的院落,院落内整整齐齐分成无数篱笆筑成的小院落,每个院落内居住一户人家。

许崇明一边导引一边介绍着:“大人,不少士兵家中原有妻子,或者家中给订了亲事,末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命人给他们排班,轮流回老家搬取家眷或者成亲;另外还有一部分未曾有妻或者订下亲事的,也都按规定发放了安家费,应该足够娶妻的。”

尚佳垂下眼帘,笑了笑,道:“既然安家费足够,也可以在沧州路娶妻,即使是外族女子又如何?”

许崇明是个机灵人,也笑了,道:“禀大人,末将麾下这一万士兵中,目前已经娶了契丹族女子为妻的有四十二个。”

尚佳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视察。

栀栀一边跟着尚佳,一边思索着尚佳和许崇明的对话,总觉得他们的对话中似乎有什么玄机。

走了半日,她终于明白了——这便是通过汉族和契丹族的通婚,进行民族归化!

想明白之后,栀栀看向尚佳的眼神不由带着崇拜和景仰——原来我的男人这么厉害啊!

尚佳感受到了栀栀灼热的眼神,心中虽然疑惑,却美滋滋的。

这些房屋和小院落中,有一小部分明显已经住进了女眷,房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红辣椒,院中石桌上放了簸箩,在晾晒煮过的长豆角;有的篱笆内还养了鸡,木板门内拴着狗;还有的院中种了一簇簇的鸡冠花、凤仙花和美人蕉,很有生活气息。

栀栀看得目不暇接,觉得很有意思。

小樱紧跟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这样的单门独户竹篱笆小院落,外加小鸡小鸭小狗小花小草,是小樱心中一直向往的生活啊!

因为带着栀栀,尚佳走得很慢,看得很细,有时遇见归家的士兵,还要询问交谈一番。

许崇明外面粗犷,心却很细,见尚夫人面色绯红,隐隐透出一层微汗,怕是走累了,便含笑向尚佳请示:“大人,末将在屯子内也有一处小院落,贱内在里面主持,末将斗胆请大人夫人过去歇息片刻,尝尝末将家的粗茶淡饭!”

尚佳看了许崇明一眼,眼波流转,又看了自己手里牵着的栀栀一眼。

许崇明当即明白了,笑嘻嘻道:“大人,真的是贱内云氏,昨晚接过来的!”从节度使官邸离开之后,他当晚就把嫡妻云氏接到了十八里堡军屯内居住,让小妾张氏带着儿子在沧州城内住着侍奉父母。

李栀栀也想看看云氏过得怎么样,便笑吟吟道:“阿佳哥哥,我正好想去看云氏呢!”

尚佳见她想去,便点了点头,示意许崇明带路。

许崇明很善于治军,自己并不搞特殊化,他的宅子和士兵们的宅子一模一样,也是一明两暗三间大瓦房,外加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摆着一套粗糙的石桌石凳,很有农家风味。

听说节度使大人和夫人来了,正在厨房内带着奶娘和丫鬟红香准备午饭的云氏忙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屈膝行礼。

尚佳知道栀栀怕是要和云氏说话,便留下天和与景秀保护栀栀,自己带着人随着许崇明继续视察军屯所开的荒地去了。

云氏把栀栀安顿在堂屋的白桦木椅子上坐下,自己陪着,又命丫鬟红香和奶娘继续烹茶煮饭。

栀栀见她和昨日相比,眼睛亮亮的,脸上气色也甚好,便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云氏千恩万谢,最后道:“昨晚就把我接出来了,还答应我,不管以后他去哪里,都带着我过去。”

她垂下眼帘,脸颊泛起红晕:“我不求城里的富贵生活,只求能同他时时在一起,最好将来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一直不会有的话,我就抱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养在膝下,这辈子就这样吧!”

栀栀伸手握住云氏的手,心里有些迷茫。

按她自己的想法,栀栀觉得云氏应该彻底离开许崇明;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知道云氏的选择是对的:与其在公婆和小妾那里受折磨,不如后退一步,陪在丈夫身边,争取生下自己的孩子。

云氏抬眼看着栀栀,眼圈却红了:“谢谢夫人…昨日若不是您,妾身这一生怕是完了,迟早会被人磋磨至死…”

她知道公婆和张氏的心思,公婆疼爱张氏之子,他们是想逼死她,然后扶正张氏。

如果不是她昨日豁出去请求尚夫人,若不是尚夫人仗义执言让节度使大人为她出头,那她在许家还能活多久?

云氏流着泪道:“夫人,不管他心中怎么想的,如今有您和大人,他起码会在表面上对我很好,我一是想着要一个孩子,二是想着人处一处总会有感情的…”

栀栀想了想,握住云氏的手,丹凤眼一片清明看着云氏的眼睛:“我与你说句真心话,你现在可以依靠我,可是不能靠我一世。你要尽力想办法挽回许崇明的心,若是不可行的话,便要早做打算了。这世界上不止这一个男子,只要女人自己坚强、要强,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云氏见栀栀肯和自己说这些贴心话,顿时更是感激,看着栀栀放声大哭起来。她自幼失去父母,很小就嫁入许家,婆婆只知劝她以夫为天,哪里有人教她这些?

即使上次上门哭求尚夫人,也是她听说节度使夫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女加童养媳出身,这才孤注一掷上门求助,没想到夫人如此善良可亲…

栀栀陪着云氏坐了很久,终于安抚住了云氏。

她喜欢云氏这样的女人,遇到困难,不是想着白白等死,而是一心求生。

云氏此时脑海清明心灵透彻,欢欢喜喜地去厨房和奶娘与丫鬟红香一起做午饭。

待备好午饭,云氏回来和栀栀说道:“夫人,我老家在晋州,今日午饭都是晋州风味,主食是清汤饸饹,另外我还还做了晋州的老三样——糖醋溜丸、木耳圪贝和过油肉,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栀栀是个馋猫,闻言简直是垂涎欲滴,眯着眼睛笑:“太好了!我听说晋州面食很丰富,早就想尝尝晋州风味了!”

见栀栀笑起来这么可爱甜美,云氏也笑了,道:“我给夫人捏了猫耳朵,奶娘正在炸呢,一会儿就送过来!”

因为担心栀栀,尚佳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云氏等人自然不敢打扰,因此堂屋里只剩下栀栀和尚佳。

见栀栀正端着一盘云氏给她炸的猫耳朵在吃,尚佳不由笑了:这个小馋猫!

他伸手摸摸栀栀的脑袋,又摸摸栀栀的脸颊和下巴,心里充溢着欢喜。

栀栀被他摸得耳朵和脸有些麻酥酥的,便笑着把一个焦香酥脆的猫耳朵塞到尚佳口中:“阿佳哥哥,你也尝尝!”

尚佳笑着吃了。

午饭后休息片刻,尚佳便带着栀栀继续赶路。

因怕栀栀困倦,尚佳就陪着栀栀坐在马车中,让栀栀窝在自己怀里睡觉。

栀栀睡了一会儿被颠簸醒了,睁眼见尚佳眯着眼面无表情,应该是在想心事,便低声问道:“阿佳哥哥,怎么了?”

尚佳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没什么。”

他刚接到安排在东海的暗探的飞鸽传书,郑晓病愈,正从东海赶回京城。

而东京那边传来消息,北辽使团中似乎混有绝顶高手,而且耶律祈易容在黄河渡口见了郑晓的人…

这些消息如果综合在一起的话,尚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网在缓缓张开…

见栀栀清澈的丹凤眼满是担忧看着自己,尚佳心情蓦地放松,抱紧栀栀,道:“天和已经在前面安排好了,晚上歇在白桦岗的军屯里,到时候我要给大哥写封信。”

栀栀好奇地问:“信里都写什么啊?”

尚佳故意一本正经道:“大嫂又怀孕了。大哥既然这么厉害,我向大哥求教生子良方呢!”

栀栀:“…”

她悻悻然攀着尚佳坐起来,伸手扭住尚佳的耳朵:“你连这种闺房之事也问赵然大哥,你羞不羞啊?”

栀栀嘴上说得厉害,可是手指扭得一点都不疼,反倒有种调情的意味。

尚佳被她扭得筋酥骨麻,涩声道:“大哥自称他有本事控制生男生女,我不向他请教向谁请教?我怕我再不让你生儿子,你要嫌弃我呢!”

栀栀睨了尚佳一眼,伸手摸了摸他清俊的脸,又摸了摸他形状好看的嫣红薄唇,媚眼如丝轻轻道:“阿佳哥哥,你生得这么好看,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如此姿色的话,即使不能生子,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说罢,她俯身吻住了尚佳。

尚佳一颗心飘飘悠悠的,舒服极了,不过却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我好像…好像又被栀栀给调戏了…

第 121 章

夏日的沧州天高云淡碧空万里,明媚得如同一幅画。

尚佳一行人一路向北而去。

栀栀发现越往北走,天就越发的蓝,而且白杨林和白桦林也渐渐稀疏起来,最后白杨树和白桦树越来越少,大片大片的草原出现在眼前。

草原的天似乎比别处的天空更蓝,连绵不断的碧绿草原在蓝天之下无限地伸展,偶有起伏,对于大得无边无际的草原来说,就像绿色大海里的小波浪一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碧千里的大草原,栀栀只觉得到处翠色欲流,缓缓流入云际,护送着马车的骑兵纵马向着天地相接的地方疾奔,简直是无拘无束开心极了。

她掀开车帘看着率领骑兵纵马奔驰的尚佳,心中无限安乐。

原来,这就是阿佳哥哥带她来的目的,让她也看看自己一直驰骋的疆场,看看这与内地截然不同的景致。

晚饭是在十八里堡和白桦岗之间的草原上用的。

士兵们围在四周警戒,栀栀的马车停在最中间,如珠和明珠陪着栀栀坐在篝火旁,尚佳带着玉明佳音支着架子烤羊肉,而小樱则和景秀一起支了锅煮粥。

月光笼罩着无边的草原,篝火上烤着撒了辣椒面和孜然滋滋作响的羊肉,士兵们拿着牛皮酒囊饮着酒。

尚佳烤好小羊排,用匕首细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手捏了一块喂栀栀吃。

栀栀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肉,一边吃一边赞叹着,间或喂尚佳吃一块。

景秀吃罢晚饭,从行李中取出马头琴,拭了拭音,开始拉琴。

悠扬的琴声在月光下回荡着,流散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静静的马群中,偶尔传出几声嘶鸣,回荡在这寂静的草原,凭空添了几分悲壮之意。

栀栀依偎在尚佳怀中,双手环抱着尚佳劲瘦的腰,没有说话。

这月光下的草原,清冷的琴声,令她仿佛进入了一种迷幻的境地。在这个清冷的草原夜晚,栀栀与尚佳的心进一步接近。

她仰首看着尚佳,低声道:“阿佳哥哥,你在草原上宿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月光下尚佳浓秀的眉挑了起来,桃花眼熠熠生辉。

栀栀眼睛清澈似水:“天地之间宽广无垠,可是那时候你只有你自己…不过不用担心,以后我陪伴着你…”

漫漫人生路,我把手放入你手中,一直陪着你走。

尚佳紧紧抱着栀栀,眼睛有些湿润,胸臆中鼓荡着一阵春风,这股春风肆意冲突,让他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让他感到悲伤和幸福,不由落下泪来。

他不知道这就是爱。

尚佳只知道抱紧栀栀,喃喃道:“栀栀,我会疼爱你的…会很疼爱你的…”

栀栀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揩去了尚佳鼻翼的泪水。

又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尚佳把栀栀抱到了马车上,让小樱和如珠明珠在马车里陪着她,自己带着天和他们在月光下纵马奔驰,享受无拘无束的乐趣。

到了深夜,尚佳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白桦岗的军屯。

白桦岗军屯负责的将军是秦宇正,他带着人马接了尚佳一行人,把尚佳夫妇安排进了自己的住处。

栀栀洗漱罢便躺下了。

尚佳陪着栀栀躺下,模仿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的动作,侧身轻轻抚着栀栀的脑袋,一下又一下,黑暗中眼睛却始终明亮——他还在想着心事。

栀栀被他抚得麻酥酥的,尽管意识到尚佳一定有事要做,所以才尽力哄自己睡,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渴睡,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见栀栀睡稳了,尚佳起身叫了小樱进来在窗前竹榻上陪着栀栀,自己走了出去。

秦宇正带了几个校尉,与天和佳音等人以及尚佳的两位亲信幕僚一起在东偏房中候着他。

谈罢白桦岗军屯各项事务,尚佳便让那些校尉回去歇息了。

秦宇正是尚佳的亲信,知道大人这是有重要的事要谈,便亲自去沏了一壶茶送过来,给尚佳斟了一盏,又给各人都斟了茶。

玉明备下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尚佳看了佳音一眼。

佳音会意,便把郑晓病愈正从东海赶回京城、北辽使团中混有绝顶高手和耶律祈易容在黄河渡口见了郑晓的人这三个消息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神情顿时都凝滞起来。

过了一会儿,尚佳的幕僚李一恒双手合十,缓缓道:“大人,我觉得这些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方向——”

尚佳鼓励地看着他。

李一恒顿了顿,这才说出了三个字——“皇太子”。

尚佳点了点头,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陛下膝下无出,穆氏皇族人丁凋零,除了陛下一个男丁皆无,陛下诸位姐姐中又只有郑夫人诞下郑晓这个男丁,郑晓身体恢复的话,如果大哥出事,而大哥三子尚幼,那么陛下很有可能被郑太尉一派人胁迫,不得不选择郑晓…

房中空气似凝滞了一般,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都暗自希望节度使大人只是杞人忧天。

尚佳道:“我先给大哥写信!”

玉明把蘸了墨汁的笔递给了他。

尚佳提笔略一沉思,便在早已铺平的信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封好信递给玉明,尚佳吩咐道:“此信务必要亲自交予皇太子!”

玉明答了声“是”,出去安排此事。

草原的夜十分寒冷,只穿着一层单衣的尚佳也觉出了寒意。他匆匆洗漱罢,带着满身寒气回到卧室。

因为门窗紧闭,卧室内很是温暖,弥漫着淡淡的暖香。

尚佳拿着烛台走到床前,把烛台放在了床头小几上,撩开帐子就着黄晕的烛光去看栀栀。

栀栀睡得正香,一把乌发拖在枕上,嘟着小嘴睡得很熟。

尚佳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暖乎乎的脸颊,脱去外衣,掀开被子挨着栀栀躺了下去。

他刚朦朦胧胧睡着,栀栀的腿便伸了过来,搁在了他的身上。

尚佳轻笑一声,拿起栀栀的腿放在一边。栀栀只要平躺着睡觉,两条腿就像小婴儿小青蛙一般放着,只要他在一边躺着,栀栀的左腿就非要放到他的身上。

栀栀没老实多久,很快便又把左腿放到了尚佳身上。

尚佳淡定地一动不动,伸手摸了摸栀栀柔软细腻的腿,闭上眼睛继续睡。

可是栀栀还是不老实,她像小狗找妈妈似的,一头钻入尚佳怀中缩成一团继续睡。

尚佳刚培养出来的睡意成功地被栀栀驱赶走了,他翻身把栀栀裹在了身下——既然睡着了还如此不老实,不如做点闺房之事吧!

深夜时突然下起了雨。

白桦岗军屯的大院内空荡荡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院子里白杨树白桦树的树叶上,打在一排排瓦房的房顶上,打在院子里的土地上,给这静谧的塞外之夜增添了几分热闹。

卧室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隔一会儿发出“噼啪”的烛花爆裂声,显得温暖而安逸。

挂着雪白帐子的床有节奏地摇动着,间或传来栀栀的低泣声和哀求声…

大雨下到凌晨就停了。

尚佳早早起身,洗漱罢穿了一套宝蓝骑装,神清气爽骑着马,由秦宇正陪着视察白桦岗的屯田情况去了。

栀栀身体困倦,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等她睁开眼睛,已是下午了。

小樱进来含笑道:“夫人,秦将军让屯子里的妈妈们备下了热水,大人早上是冲过澡才出去的,您要不要洗澡?”

栀栀脑子还有些眩晕,趴在枕上想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洗个澡也行…”不洗澡的话,总觉得身上有些粘腻…

用罢迟到的午饭,栀栀带着小樱和明珠如珠,由景秀玉明带着人护送了,一起去白桦岗军屯旁的白桦林散步。

蓝天下的白桦林,洁白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满树绿色的叶片在微风中哗哗作响,因为刚下过雨,空气很是清新。

栀栀和小樱慢悠悠走在林间小路上,景秀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采集标本的工具。

明珠和如珠手牵手走在景秀后面。

而玉明则带着一队亲兵远远走在最后。

半个时辰后,栀栀满载而归,采集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野花野草和树叶,预备做成标本送给鲁阳公主。

半个月后,尚佳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长青山。

长青山军屯位于长青山大峡谷南侧,背靠着莽莽苍苍的千里松林,左面便是长青湿地,是沧州路二十个军屯中最大的一个,共有四万士兵,这些士兵一边屯田,一边坚守着大周的北大门,时刻抵御着北辽铁骑的进攻,而负责长青山军屯的将军便是尚佳的亲信大将尉迟琏。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时候。

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白云下便是苍翠的千里松林、满是野花野草的长青湿地和巍巍长青山。

凉爽的秋风拂过丘陵,拂过松林,拂过湖泊…也令栀栀度过了十六年生命中迄今为止最愉快的二十日时光。

八月初一,尚佳接到了穆然从京城传来的密信——郑晓业已痊愈,已抵达京城觐见罢陛下。

尚佳静静看着信纸在火中化为灰烬,片刻后涩声吩咐佳音:“去通知天和,立即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出发回沧州。”

佳音忙道:“大人,夫人那边——”

“夫人那边我去说。”尚佳起身,到花园寻栀栀去了。

尉迟琏从军屯中选了四个士兵家出身的小姑娘,送到栀栀身边侍候,栀栀很喜欢这四个小姑娘,正带着她们在花园中采野花做标本呢!

花园中栀栀在这四个小丫鬟的指点下,采集了金莲花、香青花、罂粟花、露蕊乌头和嵩娥花等野花。她索性给这四个小丫鬟重新起了名字——小莲、香青、露蕊和嵩娥,以取代先前的盼弟、招娣、二妞和小菊等名字。

到了路上,栀栀寻了个机会和尚佳说道:“阿佳哥哥,军屯内一切都好,只是缺三样人!”

尚佳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栀栀笑了,道:“一是缺女人,二是缺大夫,三是缺教书的先生!”

听了她的话,尚佳垂下眼帘思忖起来。

女人和大夫他都想到了,唯有栀栀提到的设立学堂这件事,他居然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