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问时超仪:“这是几?”

时超仪说:“就一个?”

温哲钰道:“就那一个。可是后来她喜欢上了别人,我们就成了再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时超仪愣了愣。

她没想到,这人和温青钰一样,都是专情的人。

据说,温青钰高中的时候便仰慕晏宁,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时超仪不好意思丢下喝醉的温哲钰,但是又不知道能把他送哪儿,她也不敢在大半夜这种时间里打扰温青钰。

主要不会怕温青钰会说什么,而是怕晏宁。

于是她第一回充当护草使者,把温哲钰送到了离就把最近的一家酒店。

她帮温哲钰扶上床,还给他脱了鞋子和外套,然后盖上被子。

结果刚要转身离开之时,被温哲钰抓住了手。

“杜蓉…”温哲钰紧紧拽着她的手,嘴里呢喃着一个名字。

杜蓉。

时超仪记住了名字。

不是因为温哲钰拽着她的手说了这个名字,而是在她要挣脱手离开的时候,温哲钰忽然把她拉入怀里,不停念叨着杜蓉这两个字,然后哭了。

是的,温哲钰的眼泪就那样滴在了她的手上。

温哲钰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还一个劲地说:“杜蓉,你非要嫁给他也就罢了,可是你明明过得不幸福,每回看见你,你的脸色都比上一次差。你嫁得不好,为什么还不肯给我机会?你不是说了,如果你嫁得不幸福,你会给我机会。”

“杜蓉,你真的过得好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杜蓉,我永远都在等你…”

他说了很久。

时超仪依偎在他怀里,听了很久,直到听到轻微的鼾声。

她替闻温哲钰再次盖上被子,然后站起来,看着他的脸,不忍移开视线。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底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窜动。

她想:我可能爱上一个人了。

、第四十五章

挂了电话,晏宁抬腕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到午餐时间。

他决定下楼去找晏太太吃饭。说起来,晏太太好像一上午都没找他。她在忙什么呢?怎么忙得连问候一下老公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来到设计部,发现员工都在会议厅里。

大家看晏总走进来,纷纷抬起头,看着他,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尤其是设计部的经理。

晏宁道:“大家继续,我就随便进来听听。”说完,他目光落在执笔的温青钰身上,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

大家讨论的内容都是很专业的设计问题,作为一个门外汉,晏宁听不懂。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没真的在听。

会议本就接近尾声,最后讨论完毕,经理象征性地问晏宁:“那晏总,您有什么要特别吩咐我们的吗?”

晏宁也象征性地回答:“大家最近辛苦了,我代表公司管理层对各位表示感谢。”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设计部的好几个员工感到今年能加不少工资。

随着经理的一句“那今天会议到此结束”,各位同事都井然有序地退出会议厅。晏宁这时才走到温青钰身边,说:“可以一起去吃饭了吗?”

温青钰收起东西,问:“你今天怎么有闲工夫下来找我?”

晏宁道:“想你了。”

温青钰笑着瞪他一眼,心想幸好同事都出去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会议厅。

温青钰站在门口,对他说:“你稍微等我一下。”说完她快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回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回来,“忙了一上午,也真的饿了。”

“我看出来了。”晏宁上下打量她,“小脸儿都瘦了一圈的样子,晚上得好好犒劳犒劳你。”

如果温青钰知道他的犒劳是那个样子的话,这一刻绝对不会再说:“这可是你说的,晚上不许再那么晚回家。”

“晏宁,我下午要修图。”温青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咱们就凑合凑合在公司楼下的食堂吃好不好?”

晏宁十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没在这种食堂吃过饭,不过温青钰看上去常来的样子,她非常熟练地拿起一个托盘,在点菜区挑选了几样晏宁和自己都爱吃的饭菜人,付完账找到位置直接坐下。从头到尾,晏宁就没来得及帮上什么。

她对晏宁说:“每次来这食堂吃饭,都有种在学校的感觉。”

晏宁恩了一声,拿起筷子,用纸巾擦了两遍才开始正式用餐。

晏宁问:“跟我说说你大学的日子。是不是很有趣?”

温青钰道:“总体来说,还行,就是等你等得特别痛苦。我是到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原来长得挺美的。”

“怎么发现的?”

“我记得有一天军训结束,我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有个男生跑过来问我要电话号码。”温青钰回忆当天的情景,“我当时愣住了,问他是不是要错人了,他说不是,就是想和做朋友,然后他走了之后,我室友们就说我长得好看,早晚会被人要电话号码。我当时以为她们都在跟我开玩笑。后来回到寝室,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我发现我竟然真的变好看了。当时特别高兴。”

晏宁放下筷子,问:“那你号码给他了吗?”

“当然没给,我开始那么不自信,怎么敢给。”温青钰偷笑,“后来发现追我的人越来越多,我才知道真不是我自恋。爹妈的基因还是很优秀的。”

晏宁拿起筷子,语气酸溜溜地,说:“要换成我,发现自己如此受欢迎也会特别高兴。幸好我这次下手快,我看刚才你们部门一直有人在偷偷看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从小到大,曾惹得多少女生心神往之。

温青钰翘起嘴角,反问:“你什么时候不受欢迎过?我都没酸你,你还好意思酸我。他们哪有偷偷看我,明明是你在正大光明盯着我看,才惹得同事们好奇。”

晏宁笑了,说:“那倒也是。”

温青钰又说:“我当时特别高兴,更多的是觉得以后自己再和你一起,就没人会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真真当时留给她的阴影可不是一般的深。

幸好当时有晏宁在。

温青钰又说:“孟和告诉我你出国的事情时,我当时特别生气,不过很开就不生气了。就是会特别想你。”

晏宁沉默片刻,忽然问:“孟和怎么跟你说的我?”

“他给了回了封信,说你高三没开学就出国去了。再后来,他也来我们学习几次,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说到这儿,温青钰咬了下嘴唇,轻轻笑着,“我说了,你可别同他生气哦。他大学的是还追过我,不过我跟他说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晏宁表情默然。

“你说你出了国怎么谁都不联系,我还问过孟和,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说没有。”温青钰说到这儿,心情又有些沉重,“我当时怎么想都想不通,你怎么就那样不辞而别。我很郁闷,虽然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可是孟和都找得到我,你居然一直都没出现。”

晏宁想起孟和,眉头紧蹙在一起,解释道:“第一次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国,我适应了很久。”

温青钰并不知道他在撒谎。

其实,他不是找不到,而是从来没找过。

他当时,正在努力让自己忘掉任何和庆余有关的所有回忆。

他酗酒飙车,认识了一堆在国外瞎混的富二代。每天都让自己很忙,忙完课业就和那群人混在一起比试着玩。那些富二代玩得花样特别多,女朋友也是走马观花式地换,豪车更是一辆比一辆炫。算起来,晏宁是那批人中最洁身自好的一个人了,他从来不带女伴,也从不去尝试那些新玩意儿。

他喝醉酒的时候都会把莫名其妙的人看成庆余,所以那些更堕落的玩乐方式是他所不屑尝试的。他那时候明明知道自己是想忘记庆余,可是又特别想再看到庆余,哪怕是酒后假的也成。

这才让他不知不觉成了半个酒鬼。

有个看起来像是专门混的人对他说,你这样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搞些更有意思的。

在那次的聚会上,他看见那个人笑嘻嘻地搂着两个美女在包厢里吞云吐雾,觉得特别恶心,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清醒了。他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次受伤而如此放纵,明明不开心,每天装作和这帮人玩得很得意又什么意思。

从此他收敛了心性,专心地忙起学业。

只是喝酒的嗜好永远留了下来。

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也忘不掉。只有喝醉的时候,记忆才会选择性地停留在美好的那一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孟和的那一句:“我和庆余睡了。”

晏宁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

他不过是陪生病中的爷爷呆了很久,没及时和庆余联系。但这种突然间的转折,他真的毫无准备…

最开始,孟和似乎没想跟他说这件事,但是后来班级里都传遍了,说庆余她亲生父母能找到她都是因为她身上的小猪胎记,还有她耳边的一颗痣;还有同学说,庆余其实没钱,早就把初夜卖给别人,不然高一的时候她就辍学了,因为她养父母根本不肯给她钱上学。晏宁问了同学才知道,最开始传出这句话的是孟和。

孟和亲口承认是自己说的,并且说:“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身上的胎记看着挺可爱的,摸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晏宁不习惯在教室里跟他发火,于是压制情绪,说:“下课后你先别走。”

下课之后,一些同学好奇地在教室里拖拉不走,最后被晏宁几个眼神给吓回了寝室。

他轻轻关上教室的门,然后倚在门口,微眯起双眼,问:“孟和,还不打算说说清楚?”

孟和轻叹一声,说:“晏宁,你先别发火。这事我是不对,但是你听我解释。”

晏宁冷笑,问:“我正听着呢,继续说。”

“是她先招的我,我这种没经验的人,一时招架不住…不过我这也算是为你当了灾,你将来肯定会嫌弃她的啊,就算你不嫌弃,你的家教也不允许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晏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庆余睡了。”

他话音刚落,晏宁的拳头便迎面照来。

晏宁自己也想不到,这辈子第一次打架,竟然是会和孟和。

孟和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捂着流血的鼻子,说道:“晏宁,庆余又不是处,睡了就睡了呗。你要是不高兴,大不了我对她负责一辈子。也算是便宜她了。”

晏宁气愤无比,要不是杨真真跑出来拦着,可能他会因此犯下错误。

孟和只是努力护着头,一直没还手。

最后,孟和说:“反正你也要出国了,我们以后也当不成兄弟,就这样吧。”

晏宁是无意中见过温青钰身上的胎记。他知道温青钰的穿衣习惯,所以正常情况下,没人能看得到。只有不正常的情况下,才能看得到。

他当时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有种被最在乎的人和最亲的朋友双重背叛的挫败感。

当时,如果他能冷静下来,再过问几句,可能孟和的谎话就会不攻自破。他都没去求证时间地点,也没去问孟和庆余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他当时稍微冷静一点,就不会生生错过。

可是,当时的他,一直没有庆余的任何消息,也打不通她的电话,而爷爷又让他尽快出国。他返校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很乱了,一直在想,回头找到庆余之后,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出国的事情…

所以,在从孟和嘴里得到那样一个事情之时,他丝毫冷静不下来。

还是当时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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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办公室,时超仪再次打来内线,说:“晏总,孟先生在前台,说要找您,您见不见?”

晏宁道:“让他预约。”

他今天哪有时间见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得早点回家伺候美娇妻。

“那…那您打算和他约在什么时候?”

“随便,你定。”

时超仪于是翻看他的日程表,帮他定在周四的下午,也就是大后天。

那天应该是十七号,再过十天,正好是孟和的生日。

等到大后天,晏宁却又让孟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然后在周五这天,孟和硬闯了进来,被保安死死拦住。

晏宁笑着让保安下去。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的,竟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最后晏宁指了指边上的沙发,说:“坐。”

同时他吩咐秘书泡杯咖啡送来。

孟和在沙发上个坐下,琢磨了半天的措辞,最后问:“晏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晏宁笑了笑,说:“不怎么样,就想让你尝尝有劲儿无处使,有气没地儿撒,憋得要窒息的感觉。”

孟和目前的能力和他几乎没法比。他基本上没花什么功夫就切断了孟和的资金链,据说这段时间,孟和公司里的财物都发不出工资了。

孟和痛苦地捂住脸。

他又抬起头,问:“多少年前的事,你为什么还惦记着?我发誓从那以为我真没和庆余联系过。”

“对,你没和庆余联系过。”晏宁冷笑,“你大学追得人是温青钰。”

、第四十六章

孟和直起身体,想隐藏自己的慌乱,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和多年前相比,孟和给人感觉似乎沉稳了许多,高中时的青涩和浮躁已经消失不见。不过最近这些天他被晏宁弄得焦头烂额,脸上多少有些疲倦之色。

他微微垂下眼眸,说:“你还是见到她了?”

“见到了。”晏宁自然随意地倚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笔,喟叹道,“拜你所赐,到现在才见到。”

孟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你不是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晏宁朝他伸出手,说:“不,我结婚了,你消息太滞后了。”

孟和微微一怔:“和她?”

“不然呢?”晏宁轻笑一声,“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不过一直都没想明白。孟和,你当年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