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萝将一条淡金色描花披帛挽在她的臂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满是欢喜地道:“少夫人可真漂亮。”

谢安澜含笑捏捏她的粉颊,方才走到陆离面前抬手笑道:“我好不好看?”

陆离眼神微动,慢慢地转开了眼眸道:“你是打算去找事儿么?”

谢安澜眨眼,满是不解地道:“什么叫我去找事儿?我这分明是去被事儿找啊。不能因为怕别人嫉妒我好看,就故意扮丑啊。这样人生多不美满?谁让老天让我生的如此美貌呢,辜负了上天的厚爱,是会招天谴的。”

陆离瞪着她,显然是被某人的厚颜噎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方才缓缓道:“你想太多了。”

谢安澜不悦,“你是在说我不如她们好看?”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夸别人好看,这家伙是想挨揍么?

“……”沉默半晌,陆离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谢安澜这才高兴起来,坐在床边笑容可掬,“我喜欢识时务的人。”

用过了点心,谢安澜方才心满意足地带着芸萝出门去了,一路上收获了无数人惊艳的目光。到了明兰院,陆夫人果然还没有起身,不过三个儿媳妇倒是都已经到了。看到漫步走进来的谢安澜,三位少夫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三位嫂子,早安。”谢安澜笑容璀璨地打招呼。

三位少夫人却仿佛被她如此灿烂的笑容给闪到了,片刻之后二少夫人才干笑了一笑,点头道:“四弟妹,今儿打扮的真漂亮,是要出门么?”

谢安澜摇摇头,“没有呀,前几日刚刚做了一身新衣服,我就想穿来给母亲瞧瞧。也让母亲看了高兴高兴。”

“……”母亲绝不会高兴看到你穿的这么好看,还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的。

面对三位嫂子的一脸木然,谢安澜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嫂子别笑话我,我难得自己做一件新衣裳,所以才想给母亲看看呢。”

三少夫人借着低头饮茶的时候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还是上不得台面。一件衣服罢了,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不过也是,以谢家的家世来说,这么一身衣服可不是难得的好东西么?

“四弟妹这料子…仿佛是今年最新的云纹织锦缎?”二少夫人看了看谢安澜身上的衣服,挑眉道,“前两日我还在绸缎庄见过呢,掌柜说一匹要十多两呢。”

言下之意,你有那么多钱么?

谢安澜低眉浅笑,“二嫂好眼光,原本我还有些踌躇呢。幸好夫君前些日子得了不少银两,随手给了我一些。不然,我哪儿舍得买这样的料子。”

看着她仿佛羞涩的笑容,二夫人只觉得心塞。

大少夫人淡淡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就缺那一点料子的钱了。四弟妹也不要太苛待自己了,让人听了还以为咱们陆家连儿媳妇的养不起。”谢安澜眨了下眼睛,很是无辜,“我哪儿敢跟三位嫂子想比啊。”这三位不仅自己带着丰厚的嫁妆过来,丈夫那里也有各自的亲娘补贴。哪像陆离,除了逢年过节有点赏赐,平时就真的是靠着一个月那点银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把原主的嫁妆用了不少。

这么一想,谢安澜觉得陆家四少被个不知道哪儿来得野鬼占了身体好像也不是坏事。不然她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调教。万一是个不开窍的,那她就真的是宁愿卷包袱跑路了。

听了她的话,三位少夫人也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就算谢安澜长得如何出色,也确实是比不了她们的。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依然有些不舒服,只是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到底哪儿不舒服了。

“夫人来了。”陆夫人带着人走了出来,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了谢安澜身上。

“见过母亲。”四人连忙起身,齐声向陆夫人见礼。

陆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谢母亲。”

陆夫人不让坐,四人自然都不能坐下。陆夫人望着谢安澜也不说话,谢安澜倒也不着急,站在三少夫人旁边眼观鼻子鼻观心,淡定无比。

良久,才听到陆夫人道:“老四媳妇今天打扮的倒是新奇。”

谢安澜笑容乖顺,“谢母亲夸奖,母亲也觉得好看,儿媳就满足了。”

“……”我什么时候说好看了?

“离儿的身体如何了?”陆夫人问道。

谢安澜脸上的笑容一收,有些忧愁地道:“夫君昨儿被人抬着回来,天色快黑了才醒了过来。今儿一早儿媳离开的时候,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呜呜…若是夫君出了什么事儿,儿媳也不想活了。”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陆夫人抽了抽嘴角,皱眉道:“行了,大夫都说离儿没有大碍,你好好地哭什么,别带衰了他。”

谢安澜抹着泪叹气道:“儿媳也不想如此啊,只是母亲你想…这段日子夫君总是三灾九难的,也不知道是惹上了哪尊霉神才这么倒霉。”

大少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陆夫人冷冷地瞥了谢安澜一眼不悦地道:“你这是在怪老爷?”

谢安澜睁大了眼睛道:“母亲这可冤枉了儿媳。儿媳是想大约是夫君今年走霉运,不然怎么能惹怒了公公呢?公公最是公正严明,岂会随意责打夫君,自然是因为他做错了事。”

早就被外面的风言风语烦的不行的陆夫人和大少夫人尴尬不已。她们自然知道老爷是为了什么责打陆离的,此时看到谢安澜一脸公公为人正直,肯定都是夫君的错的模样,脸上不露声色心中的不自在却是难以避免的。谢安澜说得越多,她们心理却是越尴尬。

陆夫人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地道:“既然你这么说,过几天咱们一家子去庙里上香,你们夫妻俩也一起去吧。也好求佛祖保佑,去去晦气。”

“可是…”谢安澜犹豫,“夫君的伤……”

“还要几日呢,到时候让大夫看看他的伤不要紧就一起去。”陆夫人冷声道。

“多谢母亲体恤。”谢安澜感激地道。

第四十章 拉拢

陆夫人果然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地打发谢安澜回去,而是让她与其他三位少夫人一起侍候她用早膳。其间的各种冷待和精神攻击自然是难以避免的,谢安澜低眉顺眼的跟在三少夫人身边,努力的憋着心中的笑意不要显露出来。

后宅里的妇人想要磋磨儿媳妇的手段确实是多得很,奈何陆夫人却是自恃官家小姐是个要脸面的。而谢安澜却仗着自己的出身清贫,是个不懂规矩的。陆夫人说话,她不乐意听的就当成听不懂,陆夫人又不能无缘无故的揍她一顿,或者罚她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让她罚站或者用膳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指使谢安澜罢了。前者谢安澜根本不在意,从前训练的时候随随便便站个一个两个小时,出任务在荒郊野外趴上两三天都是常事。后者,陆夫人能忍受早膳乱成一团最后吃到饭菜冰冷她当然也不在意。最后,陆夫人还是沉着脸将她和二少夫人都遣了回去,只留下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说话。

出了明兰院,谢安澜和二少夫人对视一眼,谢安澜点点头道:“二嫂,我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二少夫人连忙拉住她,笑道:“弟妹,急什么啊。往日里也不见你出来走走跟咱们说说话,咱们妯娌间都生疏的不行了。”

谢安澜挑眉,能不生疏么?这三位少夫人有哪一个看得起原主,见面不挤兑她几句的?这会儿到了这位二少夫人口中倒像是她眼高于顶看不起人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谢安澜也不在意的跟着她在花园中漫步。一边问道:“二嫂是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二少夫人把玩着手中的帕子,一边笑得殷切,“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二爷让我问问四弟的伤势罢了。可怜四弟,这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二爷和我纵然有心去瞧瞧,只是弟妹也知道咱们身份尴尬,贸然去了,只怕那位…心里不痛快,反倒是给四弟添麻烦。”

谢安澜低眉含笑不语,这位二少夫人现在是在跟她套近乎?为什么?因为陆离如今的名声还是说看好陆离的将来?话倒是说得漂亮,看来这位时不时在大少夫人手里吃瘪的二少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等啊。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陆明的意思。想起陆明那总是带着几分挑逗和暧昧的眼神,谢安澜心中冷然一笑。想要调戏她谢安澜,也不看看自己那张丑脸!

说了一番话却不见谢安澜回应,二少夫人皱了皱眉仔细打量。却见谢安澜半垂着眼眸一脸平和温婉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想接还是根本听不懂。虽然有些失望,倒也不太在意,只是道:“弟妹记得将这话跟四弟说说,四弟那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找他二哥就是了。自家兄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说着,还自以为风趣的掩唇娇笑起来。

谢安澜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应道:“谢二嫂关心,我记住了。”

“那就好。”二少夫人点头,握着谢安澜的手柔声道:“咱们都是庶子媳妇,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以后弟妹有空常去我那儿坐坐。”

说话这话,正好回头看到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从明兰院门口走出来,二少夫人也不再多留跟谢安澜告辞带着丫头走了。谢安澜回头看了一眼明兰院门口的两个人,嫣然一笑也转身悠然而去。

明兰院门口,大少夫人望着一左一右离开的两个弟妹微微皱眉。三少夫人也跟着蹙眉道:“什么时候二嫂和四弟妹关系这么好了。”

大少夫人淡淡道:“罢了,她原本就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三弟妹以后少跟她掺和。”嫡子媳妇和庶子媳妇什么时候能真的走到一路去了?她们的夫君原本身份就是对立的,即便是表面上关系再好,内里大家却也是清楚的。至少,陆明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陆离更是…想到这家中的情形,大少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三少夫人点点头,轻哼一声道:“我哪儿想要跟她掺和?不过是往日见她殷勤便多说两句罢了。”金氏也是官家嫡女出身,岂会不明白后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莫说是庶出的兄弟,便是同胞兄弟各怀心思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我瞧四弟不像是对家里有什么想法的,大嫂也劝劝大哥,何必……”

大少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陆家三少爷陆暄是嫡出,但是排行却是行三,自然没有嫡长子的压力。他本人也不是读书的材料,更没有什么雄心专职,将来陆家分家了他是嫡出,除了规定由未来家长继承的祖业以外,别的东西他都可以与嫡长子平分,就算一辈子吃喝玩乐也不愁日子不好过。这样的人哪里能够理解陆晖的苦楚?明明是嫡长子,却事事被个庶子压了一头,就算将来陆家大力扶持陆晖而不管陆离,陆晖也注定要生活在陆离的阴影之下。

若是将来陆晖比陆离强,旁人只会说那是因为陆晖有陆家扶持。若是将来陆晖还不如陆离,旁人更是有话说了,有家族扶持还不如庶弟,当真是个废物。前几次县试,府试,院试陆离小小年纪一路过关斩将成绩都比当年陆晖出色许多。院试兄弟俩一起下场,差距更是让人侧目,也令陆晖受了不少嘲笑,信心更是大受打击。若是一个月后的乡试陆晖再次被陆离压下的话,不仅是受人嗤笑的问题,只怕还会影响明年会试的发挥。

三少夫人见她如此,也明白她的为难之处,略有些同情的看着她。倒不是觉得打压庶子有什么不对,不说陆家,京城那些权贵之家,有几家的嫡支不打压庶子的?只是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还有方才谢安澜那一笑,三少夫人总觉得…这事儿只怕成不了。

第四十一章 抢食?

回到房里,陆离依然安静的坐着看书。看到谢安澜进来有些惊讶,“这么快回来了?”谢安澜冷笑,扬眉道:“不然?你以为我会给你嫡娘做牛做马?本姑娘怕她消受不起。”

自从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谢安澜就更加自在了几分。

陆离摇摇头,道:“我以为,你至少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得来。夫人自恃身份到不会对你动手,不过……”他虽然不是后院的女人,但是后院那些手段却还是了解一些的。都说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后院的女人磋磨儿媳妇的手段可是一代一代亲身试验然后传下来的。谢安澜淡淡笑道:“我倒是不怕,可惜你嫡娘比你想得要脸呢。”而且,她谢安澜的把柄也不是那么容易给她抓的。陆夫人若是学那些刁蛮不讲理的老太太跟她胡搅蛮缠,说不准她还要费点功夫,偏偏陆夫人自觉自己是官家大小姐,怎么能跟一个出身乡野的村女一般见识?

陆离点点头道:“你能应付最好,我也不必担心你。”

谢安澜撇嘴,“说得好像你帮过我似得。对了,你二嫂让我替你二哥带话呢。”

陆离眼神一暗,淡淡道:“他说什么?”

谢安澜拿捏着腔调,将二少夫人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成十,说完了才问道:“这真是你们家老二的意思?他是不是略急了一些?你这连影儿都还没有呢,他就急着来拉帮结伙,真的没问题吗?”

陆离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他有多聪明?不过是憋久了,好不容易看到陆晖倒霉,就想要凑上来踩一脚罢了。”

“你就没想过彻底踩死陆晖?”谢安澜挑眉问道。

陆离看着她,“我现在用什么踩死他?你么?”

谢安澜咬牙,恨恨地瞪着陆离。好一会儿才突然冲他一笑,轻声道:“你要真想,也不是不行啊。不过,你出得起什么价?”

“多谢,不必。”陆离道。

谢安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悠悠道:“夫君啊,苦肉计还是少用些为妙。我倒是不担心你身体有什么不好,我怕你用多了心理扭曲啊。”不过看你一点小事都下手这么黑,现在心理也健康不到哪儿去。

“多谢夫人关心。”陆离的理解能力很好,许多词汇即便是不知道也很能联系上下文理解无碍。淡定地点头道。

“少夫人。”芸萝匆匆进来,看到陆离立刻又闭了嘴。谢安澜摆摆手道:“什么事?”

芸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文让人送来的信。”

谢安澜皱眉,伸手结果了芸萝递过来的书信打开。只是一封短信却清楚的写明了谢文要说的事情,两眼扫完写谢安澜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伸手慢慢将信笺揉成了一团,芸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少夫人揉的不是信笺,而是什么人的脑袋。

“出事了?”陆离并不意外,只是挑眉淡淡道。

谢安澜随手将信函扔进了桌上的香炉里,挥挥手示意芸萝将香炉拿出去。芸萝连忙上前端着开始冒烟的香炉出去了。

“需要帮忙么?”陆离问道。

谢安澜微微眯眼,冷笑道:“用不着,我倒要看看什么了不得的人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姑娘手里抢食!”

陆离也不在意,耸耸肩道:“你随意。”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谢安澜调配的胭脂香粉这些日子在泉州城里的女眷中间颇有些名气。泉州恰巧还有一家专门做脂粉的作坊,做出来的胭脂香粉除了供应泉州的各家铺子,泉州附近甚至整个西江地区都多用他们家的东西。按说谢安澜这小小的作坊其实影响不了他们什么的。奈何谢安澜的脂粉走得都是高端路线,这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泉州城里的权贵富家女眷们几乎都抛弃了原本的胭脂改用苓香阁的胭脂了。

如此一来,那作坊的人自然坐不住了。在自己设法仿制未果之后,设法从苓香阁的掌柜那里问出了谢文的来历,就找上门想要买谢文手里的配方。谢文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们,何况这家人出的价格极低,现在苓香阁在卖的三种味道和颜色的香粉配方,他们只出价三十两。交涉未果,这些人又放出消息称这些胭脂用了对肌肤有害。但是这种消息得罪的却是苓香阁的老板,因为谢文将东西卖给苓香阁之前是经过了检验和试验的。反倒是让苓香阁的老板一怒之下拒绝了再从他们作坊买进胭脂香粉。

一计不成,这家作坊又想出另一招,招了不少地痞流氓天天到城东的小院骚扰,令小院里的几个人根本无法静心工作。城东本就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只要不伤人死人,官府的衙役根本不怎么管。谢文和谢武两个双拳难敌四手,更是无可奈何。眼看着连约定好的交货时间都要耽搁了,今天几个小混混更是闯进了院子,将几个姑娘都吓得不轻,谢文无可奈何,才写了信请老元送了过来。

谢安澜一遍思索着事情的经过,一边悠然的舒展了一下身体:自从谢家村回来,就再也没有好好运动过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生锈了啊。

“喂,知道泉州最大的脂粉作坊是哪一家么?”谢安澜问道。

陆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方才道:“城北朱家,朱家不仅有脂粉作坊,西江境内所有叫红香斋的店都是他们家的。”

“所以,他们很有钱有势?”谢安澜问道。

“算不上,朱家的小女儿是泉州府知事的继室。”陆离道。

谢安澜沉默了一会儿,十分真诚地望着他,“我听不懂。”能够差不多明白知府同知这些官员的级别已经不错了,知事又是个什么鬼?

陆离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知事是掌管府衙文书的人,正九品。”

“呵呵。”谢安澜恍然大悟,点头道:“确实算不上。”别看陆家老爷现在只是个被贬的庶人,但是一个九品小吏陆家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当然谢安澜不是想要借陆家的权势压人,陆家也不可能给她这个权利。只是多大的身份代表着多大的权势和能力,一个九品小吏,自然不用担心他有多大的势力了。如果是知府和同知这样的后台的话,说不准谢安澜也只能暂时吃个哑巴亏,将配方免费送了。

第四十二章 做坏事

深夜,一个黑影从陆家后院的围墙上一闪而出,半点也没有惊动正在打着瞌睡的门后守夜人。出了陆府,人影避开了城中打更的更夫,目标明确地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了。

朱家的宅子和作坊并不在一处,谢安澜目标明确地直奔朱家的作坊而去。胭脂作坊在城北一个靠近城门口较为偏僻的位置。三进的院子,外面两进是作坊,最后面是住人的地方。朱家做脂粉生意已经有两三代人,自然操作熟练,整个作坊足足有四五十个工人,每天生产出来的胭脂香粉等等就足足占了整个西江省的七八成之多。跟谢安澜这样几个人精工细作的小批量完全不同,若不是谢安澜的配方独特卖的又贵,谢安澜几乎不可能在有朱家这样的存在下赚到多少钱。

深夜里,整个院子也是静悄悄的。谢安澜站在门外的树下打量了一会儿,便走到一处拐角的院墙边毫不费力的窜上了足有七八尺的院墙。然后一翻身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

大约也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敢跑到这里来捣乱,院子里自有前后门有两个守卫,这个时候正是最昏昏欲睡的时候,守卫也都是睡意朦胧的坐在门内的入口处打着瞌睡。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片,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谢安澜挑眉一笑,黑色的身影在夜幕中入一道暗影闪过,略入了前院的一个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谢安澜早有准备,侧首感觉了一下里面没有人就直接进了里间,然后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折子。这是一间书房,架子上摆着成对的账本还有各种书籍。谢安澜走到书桌后面,蹲下身抽出头上的发簪对着锁捣鼓了几下,书桌抽屉上挂着的锁便咔的一声轻响打开了。

匆匆扫了一眼,抽屉里放着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个账本和一些碎银子。谢安澜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将账册拿出来又重新锁上了抽屉。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挑了几本最新的账册才灭了火光转身出门。

循着淡淡的脂粉想起,谢安澜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制作脂粉的地方。在这个几乎都是自家自产自销的年代,朱家的作坊规模确实是不小。一盒盒已经做好的脂粉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另有许多半成品还放在一边等着明天继续。

谢安澜挑眉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唇边勾出一抹笑意。

先撩者贱,既然是你们先招惹我的,就别怪我祸害你们了哈。

找到第二进院子里几个平时浆洗材料的大缸,缸中还有水。谢安澜毫不客气地将刚刚从放材料的房间里顺来的几种药粉全部到了进去。然后再将几个房间里不管是成品还是半成品的东西全部打包一股脑扔进了四个大缸里。完事之后还心情逾越的站在屋檐下欣赏了一番。四个半人高两三个人才能环抱的大缸,虽然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却也进去了八九成。特别是那些半成品的东西,一倒进去立刻缸里立刻就成了一锅浆糊。

做这些事情,谢安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个时候也正事人们睡梦中最香甜的时候,朱家的工人也不会闲着无事睡到半夜跑到前面来转两圈。于是竟让谢安澜就这么一路顺风的干完了所有的坏事。

完事之后,谢安澜又照着原路返回出了朱家作坊的院子里。对着黑夜中的院落做了个深情的飞吻,拍拍手转身走人了。

“出来吧。”快要靠近陆家后院的时候,谢安澜突然擅入了一个胡同,靠着墙壁淡淡道。

身后没有声息,谢安澜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下次还要跟踪我,记得先好好练练。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说话的。”

沉默了一会儿,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谢安澜面前,恭声道:“少夫人。”

谢安澜毫不意外,笑容可掬地看着他,问道:“今晚好玩么?”

陆英一脸木然地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嫂夫人翻进人家的院子干了什么,但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重点是,少夫人据说是一个秀才的女儿,现在秀才的女儿都这么彪悍么?

“少夫人…什么时候发现的?”陆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他自认为功夫不弱,就算是不能稳胜少夫人多少,至少也该是旗鼓相当的才对。却没想到第一次跟踪就被人家发现了,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少夫人已经发现了她。

其实,这完全是陆英的错觉。或者说也不算错觉,现在若是动手的话谢安澜未必打得过陆英。毕竟这个身体即便是有这段时间的刻意调养和训练,也还是有些废材的。但是如果要拼命的话,从来没有跟人生死相搏过的陆英对上谢安澜是绝对没有胜算的。陆英觉得谢安澜危险,其实并不是因为谢安澜现在的实力,而是谢安澜本身经过千锤百炼和血雨腥风之后的那种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的习惯让他感到危险。

谢安澜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道:“出芳草院的时候,你跟的太急了。”

“……”所以,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么。

“说说吧,你家少爷让你跟着我干什么?”谢安澜问道。

陆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四爷让我看看,少夫人…需不需要帮忙。”

“所以,我在里面忙,你在外面等着?”谢安澜笑问,“我若是被发现了,你是打算冲进来救我还是回去给你家四爷报信?”

谢安澜也不为难他,很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跟就光明正大的跟,或者别被我发现。我其实不是每次都忍得住不动手的。还有,告诉你家少爷,下次再让人跟踪我,我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会揍他。”

陆英沉默了良久,终于挤出了一个字,“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自家主子说句话,“少夫人…四爷是,担心你。”

谢安澜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不是他的夫人么,我倒霉他也好不了么。不过,他更担心的是我连累他吧?”

第四十三章 互通姓名

第二天一早,泉州城北的朱家胭脂坊顿时就炸开了锅。不仅近期的账本被人偷走了,存储在院子里准备要卖出去的各种胭脂水粉成品以及半成品全部被人悄无声息的扔进了院中的四个大缸里。那大缸中还不知道被人扔进了什么东西,臭哄哄一团即便是将东西捞出来也无法再用了。那些直接被倒进去的半成品就更不用说,直接成了浆糊染得那水缸中的水颜色诡异,令人作呕。

朱家的当家看着第二进院子里几个大缸中一片狼藉的模样,顿时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昏死过去。之后的一团乱七八糟的后续事务就更不必说,也没有功夫再去找谢文等人的茬儿了。

对于此事,若说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无疑就是谢文等人。毕竟他们刚刚让人去人家家里闹事今天自己家里就出了事了。但是无奈他们并没有证据,谢文等人不仅改过名字而且卖身的契约都是在几十里外谢家村办的。朱家的人查不到谢文等人的底细,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另一方便,苓香阁的老板也不是吃素的,谢文已经跟他达成了长期供应的协议,找谢文的麻烦就等于是断他的财路啊。最后谢文在谢安澜的指示下,提出半年后将现在的三款胭脂香粉的配方免费赠送之后,朱家人再也没有来找过谢文等人的麻烦。

陆府里,谢安澜心情愉快地翻阅着从朱家顺回来的账本。陆离没有在躺在桌上,而是起身坐在她对面写写画画着什么。谢安澜凭着自己良好的视力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之乎者也什么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兴趣。

察觉她的目光,陆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跟前的账本挑眉道:“朱家的账本,看出什么来了?”

谢安澜无聊地扬了扬手里的账册,道:“能看出什么来?真的重要的账本他们也不会放在那里好不好?不过…我算了一下,这次朱家的损失倒是很可观啊。”

“哦?”陆离挑眉。

谢安澜悠然道:“朱家最近半年,平均每月净赚两千两啊,不过这一次…加上赔偿给客户的钱,朱家至少得亏损半年的盈利。想必足够他们心疼好一阵子了。”陆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完了就处理掉,让人看见了会有麻烦。陆家跟朱家关系不错。”

“咦?”谢安澜有些惊讶,她以为以陆家老爷的性格应该看不上朱家这样的人家才对。毕竟,当初连李家都没有看在眼里,都是商人李家只怕比朱家还要强一些。陆离淡淡道:“想要在朝堂上一帆风顺,从来少不了银两。”陆家是书香世家,虽然家世清贵,也颇有些家底。但是论钱财却比不过那些富商。

谢安澜顿时恍然大悟,“你家嫡娘想要给你大哥纳妾?”陆家四个儿媳,身份最高的是大少夫人李氏,最有钱的是二少夫人桑氏,出身最低位的自然是四少夫人她谢安澜。以后陆晖想要在朝堂上发展,需要岳家的支持。但是大少夫人的娘家或许可以在官场上给他一些助力,却注定了无法在钱财方面给陆晖多少帮助。因此,名门世家的子弟,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嫡妻,再纳富商千金做妾的例子十分常见。

谢安澜挑眉一笑,凑到陆离跟前,“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夫君,你是不是也想要纳个富商千金做小妾啊?我记得那个李家的姑娘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呢,不如我去跟夫人说,帮你娶进来?你放心,我肯定不欺负她。”

陆离瞥了她一眼,“你刚坑了她几十两银子,现在还想干什么?她跟你有仇?”

谢安澜掩面做抽泣状,“你果然也记得她,连这种小事都打听的这么清楚。嗯,我跟她没仇,但是谢安澜跟她有仇。”

陆离给了她一个无聊的眼神,道:“别闹,过完年就要准备进京,你该收拾的就收拾了吧。”

谢安澜挑眉,靠着下巴靠着桌子望着他,“看来你很有信心能够考过乡试啊。”

陆离嗤笑一声,淡淡道:“乡试而已。”神色淡淡,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隐晦却不容忽视的倨傲。

谢安澜斜睨了他一眼,“看你这副德行,难怪陆晖看你跟眼中钉肉中刺似得。对了,明天去城外上香,你真的要去?”

陆离微微点头,道:“大家都去,我一个人留下也不好,自然是同去。”

谢安澜点点头也不在意,“好吧,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除了偶尔上街走走就是整天窝在家里,我无聊透了。”

“小心一点。”陆离淡淡提醒。

“嗯?”谢安澜一愣,上个香而已,要小心什么?原本想要起身的谢安澜坐定了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隽秀少年。沉吟片刻方才道:“他们还想要玩什么?”陆离道:“自然是要挽回陆晖和陆家的名誉。”

谢安澜趴在桌上,从下往上看他,“你就实话实说吧,你跟陆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离皱了下眉,显然是有些看不惯她坐没坐相的模样。微微垂眸,淡淡道:“无冤无仇。”谢安澜望着房梁翻了个白眼,“你猜我信么?”陆离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

谢安澜打量着他,清楚地察觉某人现在的心情变得极度不好。就连那斯文俊秀的眉宇也仿佛染上了一层煞气,看上去有几分让人心惊的危险。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让谢安澜整个人瞬间有了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反击的冲动。

不过很快,谢安澜就反应了过来,挑了挑秀眉放松了身体,道:“好吧,你高兴就好。”

陆离抬眼看向她,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外麦冬的声音传来,“四少爷,赵公子,林公子,言公子来探望您了。”

陆离一怔,点点头道:“请他们去书房,我立刻过去。”

“是,少爷。”

陆离站起身来,因为伤势尚未痊愈动作显得有些缓慢。慢慢起身像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神来问道:“一直没问,夫人芳名?”

“谢安澜。”谢安澜扬眉一笑,“你呢?”

“陆离。”留下两个字,陆离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原来是重生

陆离?

谢安澜偏着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半晌,原来不是孤魂野鬼是重生啊。不过…本以为是个小鲜肉,结果是个老黄瓜刷绿漆,可真是有点亏了。另外,看这家伙的表情,上辈子跟原主的感情肯定不怎么样,说不准还有什么不愉快,他该不会将她也当成了原主重回回来的吧?毕竟…她这样的人很容易联想到穿越啊重生啊什么,这年头的只怕很难想出来一个别的世界的人跑到自己老婆什么了。陆离能那么快接受她不是原主,只怕也是占了他自己的情况的光。若是原本的陆离,就算活到五十岁,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这事儿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万一陆离和谢安澜真的有仇……

“少夫人?”芸萝进来,就看到谢安澜趴在桌边望着门口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忙上前来低声问道。

谢安澜眨了下眼睛坐起身来,“嗯,什么事儿?”

芸萝道:“大少夫人让人来通知少夫人,明儿一早咱们一家子就要出城去灵岩寺,夫人说这些日子咱们家出了不少事儿,要在庙里住上两天,好去去晦气。大少夫人说知会少夫人一声,免得到时候行礼少带了什么不方便。”

去去晦气?

谢安澜撇了撇嘴,到底是谁晦气啊。

点点头,谢安澜道:“我知道了,回头多收拾几件衣裳就是了。”

“是,少夫人。”芸萝点头应是。谢安澜想了想,问道:“四少爷的客人在书房么?”

芸萝点头,有些迟疑地问道:“少夫人,您要去见见么?”

谢安澜摆摆手道:“我就是问问,又不熟去见什么?”芸萝掩唇一笑,道:“少夫人是四少爷的妻子,来探望四少爷的那几位都是四少爷的同窗好友,其实少夫人去见见也不失礼。”

“还是算了吧。”谢安澜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既然陆离那漂亮的小皮囊底下装的是个老鬼的魂儿,谁知道如今这个陆离对从前那些朋友还是不是同样的看法,她才不去惹他的眼呢。

不过…一般会重生还跟陆离这家伙一样带着满腹怨气的,上辈子肯定都混得不如意。再想想自己,谢安澜顿时忧郁了。本大神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车子房子票子样样不缺,说不准还能有个美男纸正是要升职加薪成为人生赢家的时候,竟然让我穿了!这可真的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没有失败到想要换个世界从新来过,到底是为神马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好不好?

见少夫人兴致不高,芸萝就想要努力逗少夫人开心,“那少夫人去算账吧,今早谢文又请老元带了不少银两过来,奴婢都给少夫人放进箱子里了。”

谢安澜无奈地看看眼前眨着大眼睛想要卖萌的小丫头,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真是个小傻瓜,少夫人我是想要有钱花,不是对数银子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啊。不过小姑娘的一片好心也不好抹杀,谢安澜点点头站起身来往里间算账去了。

另一边陆离的书房里,三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人各自坐着喝茶,一边打量着眼前坐着脸色苍白的俊秀少年。

“这些日子不见,陆兄似乎变化不小。看着脸色还有些白,身体可好了?”坐在右手第一位的年轻人挑眉笑道。自从上次陆离据说落水生病请假,他们这些书院的同窗正经是没有怎么再见过陆离了。原本是要病愈回去念书的,谁知道又被陆老爷给狠狠地打了一顿就再没有好过。乡试将近,他们这些人也都在忙着温习功课,这两天听说陆离伤势好了许多,三人这才结伴前来探望。却没想到再次相见,陆离的变化让他们有些惊讶。

不说陆离突然以画技名扬泉州,毕竟从前陆离只是忙着一心只读圣贤书,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擅长作画。或许人家只是不曾在人前显摆呢。但是陆离如今的神情气质,却都和之前那个在书院中专心念书,才名卓著却对人情世故十分生疏的陆离截然不同。陆老爷的一番痛打,竟然对陆离影响至此么?

陆离淡淡道:“多谢三位兄台亲自上门探望,离一切安好。”

率先开口的年轻人点头笑道:“没事就好,这次陆兄虽然受了委屈,陆老爷过后想必也能明白了。等到明年陆兄金榜题名,陆家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另一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男子却是嗤笑一声,道:“与有荣焉?只怕未必罢?我说陆兄,你何必如此逞强,稍微让一让就是了,你有真本事,就算一时的名次低一些,将来也必定后来居上。何必如此,反惹得自己一身烦恼。若是一个月后耽误了乡试,岂不是……”

“言兄!”年长一些的年轻人抚额,没好气地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话。这种话自己私底下议论一下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家正主的面说,实在是…

那位言公子翻了个白眼,道:“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对?陆昌明自己技不如人就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跟个女人有什么两样?他怎么不直接留在后院帮他娘她媳妇儿掐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