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人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但是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徐治中的意思。他出身寒门与京城里这些达官显贵关系都不深。或许也正是因此昭平帝才放心将承天府交给他的。毕竟皇帝自己乐意宠着自个外加胡作非为是一回事,但是把自己的家底都交给外家糟蹋是另外一回事。曾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向极少跟京城的权贵往来,也从不结交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他的目的,就是做个纯臣。不管以后谁上位,对于纯臣总是要容忍几分的。大富大贵或许没有,安身保命而已。

曾大人微微皱眉,看了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陆离身上。却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让徐治中自去办差转头跟陆离说起了他的差事。

承天府的事情自然不止是税收这一项,曾大人坐着这个天子脚下的父母官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能力自然还是很不错的。见陆离主动从存放资料的库房里出来了,曾大人倒也并不会舍不得手中的权利,直接将手中的一摊子原本该属于通判的事情全部交过去了。这些日子的相处,曾大人也看出来了。这位今科探花诚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但是一般情况下他还是很好说话且知情知趣的。曾大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独自一人将整个承天府的权利抓在手里,若是这样皇帝陛下首先就不能容他。更何况通判本身就肩负着监察之责。

至于那位对他颇为不满已经到了要去挑拨新人地步的承天府城汪大人,曾大人只能说他虽然不想抓权,但是也从来没有打算当个傀儡摆设。他一天是承天府尹,这承天府他就一天说了算数。汪大人想要压制他,没问题,先爬到他头上来了再说。

说完了这些,曾大人沉默的打量着陆离若有所思。陆离被他这么盯着,也不觉得不自在,只是平静地问道:“大人,可是下官有什么不对之处?”

曾大人摇摇头,看着陆离语重心长地问道:“陆大人,今年的粮税收不上来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啊。陆大人真的没有办法?”

老狐狸!

陆离心中暗道,面上却一派淡然自若,又略带几分担忧,“下官初来乍到……”

又是初来乍到!曾大人额边的青筋忍不住挑了挑,这些天他都听到陆离说过几次初来乍到了?这位今科探花的语言是不是有些贫乏?连借口都不知道换着用么?

曾大人笑容可掬,“陆大人过谦了,陆大人足智多谋这是整个上雍都知道的。当初在泉州,陆大人可是不花分毫功夫就替曹大人出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也让泉州的百姓受惠许多。现在难道大人还不愿意为咱们自己想想法子么?”

“……”你都说了我足智多谋,还想要算计我?当真不怕我听出来你夸我是在随口忽悠人?

好一会儿,陆离方才慢慢道;“曾大人说笑了。”

曾大人纠结,这小子还不到二十,怎么就这么难拐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陆大人,老夫不是想要逼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老夫方才可不是说笑的,我这承天府的位置要是做不下去了,下一次上来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到时候你也别想这么逍遥自在。

陆离微微挑眉,这算是很严重的问题么?

曾大人怒了,一拍桌子,“陆大人,本官决定了。今年夏税的问题,就交给你负责!”哼哼,本官还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陆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耍赖么?

微微叹了口气,陆离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曾大人大喜,“什么办法?”

陆离道:“大人下次上朝的时候就到陛下面前去哭一哭吧。”

哭…一哭?!

曾大人想到自己在金銮殿上泪流满面,涕泪纵横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是实干派的官员,跟那些整天打嘴炮,唱念做打样样精通的人不一样啊。他没那么不要脸。

陆离挑眉道:“夏税收不上来,也不是大人和承天府的错啊。免除官员赋税的诏令是朝廷的恩典,雍州境内就是有那么多免税的土地,课税司又不能上门硬抢,大人不哭还能怎么办?”

“这个……”曾大人略有些犹豫,“这个不太好看啊。”

陆离笑容温文,“大人,承天府历年的税收账册好看么?”

想到承天府每年的税收,曾大人的脸也绿了。别的地方衙门都是每年往国库送钱,偶尔从国库拨钱。承天府是年年要求国库拨钱,若不是陛下信任他,也知道他的难处,说不定他早就被当成贪墨朝廷税收给处置了。

认真想一想,呃…早朝大殿上哭还是有点太丢脸了。不如换成御书房里吧?

见曾大人开始认真思索起来,陆离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喝茶。

好一会儿,曾大人似乎终于想清楚了,心情愉快地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了!陆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啊,这么快就能解决了本官的忧虑。”

陆离微微扬眉道:“曾大人谬赞了,不过这事儿,大人哭归哭,最后陛下会怎么处理却不好说。”

曾大人也想起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这几年边关也不太平,年景也不算好。陛下登记以后已经许多年没有减过赋税了,但是税收却怎么也上不来,国库里也不宽裕。”

若是皇帝陛下知道上雍附近连原本应收的三分之一都收不上来,肯定是要大动肝火的。

看着陆离不疾不徐的模样,曾大人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陆大人,你当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陆离给他提供的办法,是解决承天府的麻烦,而不是解决这件事本身的问题。

陆离抬头淡淡望着曾大人,徐徐道:“这世上,没有绝对没办法的事情。问题是…大人你有这个准备去得罪全京城的权贵么?”

“……”曾大人哑口无言。是啊,他有这个准备么?他没有。

从曾大人的书房出来,陆离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心中暗暗摇头,不愧是能在承天府尹这个位置上做了好几年的老狐狸。这位曾大人平时看着不温不火的,好像谁也不愿意得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模样。但是真要算计起来,那些整天在朝堂上磨牙的人也不一样是他的对手。就是陆离自己,也不得不被他给套进去了。虽然这有双方职位上的差距,但是如果今天问他话的人换了是那位汪大人的话,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四爷,夫人来了。”才走了几步,陆英就匆匆而来低声禀告道。

陆离扬眉,“夫人?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在承天府当值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谢安澜却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会儿突然来…“出什么事了么?”

陆英摇摇头,神色古怪地道:“夫人说,她来接您下班。然后一起去逛个街,吃个饭什么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专程来接四爷下值,还要逛街吃饭。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陆离也不多想,直接就往承天府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走去。承天府府衙面积不小,但是有品级的官员却不多。所以他们也不用像在翰林院的时候一群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办公。陆离这个正六品的通判还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相当不错的书房的。

陆离办公的房间在承天府二堂也就是府尹平时办公的安思堂右侧后方的一个厢房。是以一出了安思堂往后一转,既看到了不远处穿着缃色刺绣衣裙的美丽女子正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天,笑颜如花。路过陆离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投以羡慕嫉妒的眼神。

那一边,谢安澜也正好侧过头来看到陆离。立刻愉快的朝他招手。

陆离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倒自己跟前,“夫人怎么来了?”

谢安澜笑道:“今天没事,来接你啊。正好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嗯?”陆离挑眉,平时她可没有对逛街有怎么浓厚的兴趣。

其实谢安澜一会对逛街和买买买很有兴趣,只是这个时代的街上实在没什么看头,是以谢安澜才只是兴致勃勃的逛过几次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谢安澜挑眉,“不去么?”

陆离淡笑道:“夫人说想去,怎能不去?”

“这还差不多。”谢安澜满意地道。

第十一章 我能吐么?

男才女貌的小夫妻俩携手甜甜蜜蜜的离开衙门出门逛街去了,留下承天府衙门一众人心酸无比。

携手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已经是傍晚十分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陆离侧首看看走在身边的谢安澜道:“看来,静水居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谢安澜笑眯眯地道:“又没有多大的损失,我为什么要被影响心情?”

陆离挑眉,“你觉得没有多大损失?”

谢安澜偏着头看他,想了想道:“了不起就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才指使那群纨绔来砸我的店么?反正损失我已经收回来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陆离问道。

谢安澜道:“有人想要跟我抢生意。”

虽然谢安澜的声音十分轻柔婉转,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陆离仍然想起了上一个敢跟她抢生意的倒霉鬼。

谢安澜慢悠悠地掰着纤纤玉指,“说起来,京城这地方可谓是卧虎藏龙。静水居生意好了,有人想要效仿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又不会问他们要版权费。但是,找人砸我的场子……”这就有点过分了。陆离伸手将她拉倒自己身边,叹了口气,“陆夫人,注意你的形象。”某人掰着手指,神色阴森的模样真的跟某些街头打架勒索讨要保护费的人很像。

谢安澜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很难看吗?”

谁都不能说谢安澜难看,但是这个模样真的让人有些不安啊。

“我怕你吓到过往的路人。”陆离淡淡道。

谢安澜侧首,果然看到一个大娘神色惊恐的快步走过。这个…连忙朝大娘的背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谢安澜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形象确实是重要的。”

陆离微微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问道:“想起哪儿用膳?”

谢安澜道:“西西说想吃翠华楼的银丝翡翠。下次还是带他一起出来吧,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陆离微微点头,“你不是说要带他去灵武寺么?如果他愿意出来的话。”陆离觉得,让一个男孩子穿着女装出门,还是很有些羞耻的。至少他就没有那个勇气。

谢安澜点头道:“是啊,他在家里闷得太久了。闷坏了怎么办?”

“那就去吧。”两人刚转身要往翠华楼的方向去,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一对璧人漫步走过。

“是穆兄…穆大公子,和沈姑娘!”谢安澜眼睛一亮,这两天穆翎好像都很忙,他过去找他也没有遇上人。没想到他竟然是跟沈含双在一起!想起之前在高阳王府花园里看到的一幕,谢安澜立刻觉得胃里有点翻腾了。

“你干什么?”陆离一把抓住她。

谢安澜看向已经渐渐走远的连个人,道:“穆兄和沈含双……”

陆离道:“你以什么身份去劝他?”

谢安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一副,无奈的抬手拍了拍额头,“真是气糊涂了。”

陆离淡笑道:“不用担心,穆翎一时半刻不会被骗的倾家荡产的。”

“……”被骗身骗心也很痛苦啊。

晚膳的时候,翠华楼的宾客还是不少的。两人并没有选择相对安静的厢房,而是在翠华楼二楼的大厅里用膳。朔阳郡主的死并没有影响到翠华楼的声音,刚被小二请上二楼,就被里面做得满满的宾客吓了一跳。谢安澜不得不承认,比起翠华楼,静水居的生意显然还不够好。

小二机灵地扫了一眼楼上,立刻就替两人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靠近楼边的窗口后面一桌,虽然并不临窗,但是距离窗户不远,又有一副画屏隔着,既清净一些又不会觉得光线太暗。正适合这样的年轻小夫妻俩。

“两位请,不知这里如何?”

谢安澜笑道:“很好,就这里吧。”

“是,两位请稍坐,不知两位想要来点什么?”

谢安澜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窗口,慢悠悠地点了几个菜。小二看看陆离,见陆离点头立刻便笑道:“两位请稍坐,小的让人为两位上茶。”说完,小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谢安澜撑着下巴看着陆离背后,陆离微微挑眉,侧首往后望了一眼,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坐在他们前面临窗位置的也是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们在街上看到的穆翎和沈含双。谢安澜撑着下巴无声地对陆离笑道:“真是巧啊。”

陆离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谢安澜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可没有跟踪穆翎和沈含双。京城里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去的地方原本就不多嘛,遇上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边两人或明或暗的偷窥人家,穆翎当然不会没有察觉。看到谢安澜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穆翎微微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说起来这位陆少夫人当初在泉州的时候他还见过呢。确实是一位非常美丽而且非常特别的女子。但是除此之外,他跟陆离和谢安澜就没什么交清了。哦,无衣跟陆离好像交情很不错。

之前穆翎只觉得谢安澜美丽而且有趣,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容颜还是性格脾气都不像是泉州那样的小地方能有的。嫁给陆家那样人家的庶子有些可惜了,不过现在看来,陆家那位探花郎也不是一般人,倒也算得上是一对佳偶。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想法了,但是此时不知为何穆翎却觉的对面的女子的笑容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和好感,仿佛他们并不是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陌生人,而是相交多时的好友一般。

想到此处,穆翎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觉得一个陌生女子亲近友好?难道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穆翎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沈含双看到坐在自己面对的俊美男子怔怔出神的模样,微微蹙眉问道。

穆翎眼神微动了一下道:“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之前无衣来寻我,我正巧出门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含双娇嗔道:“穆翎哥哥,谢公子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必然会留话给管事的,你也想得太多了。”

穆翎摇头道:“他年纪还小,一个人在京城总是难免遇到些什么事情。”

沈含双有些幽幽地道:“穆翎哥哥是在怪我不该总是拉你出去么?”

穆翎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谢安澜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反正出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陆离,就算是穆翎想要看到她也必须要站起来才行。

“夫人怎么了?”陆离挑眉问道。

谢安澜幽幽问道:“我能吐么?”

“夫人想吐?”陆离含笑看着她,“莫不是…夫人有了?”

谢安澜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锋利的眼刀。陆离伸手摸摸她的发丝道:“乖,一会儿再让他们上一些酸爽的东西好了。”

看着陆四少神色自若毫无压力的模样,谢安澜忍不住拱手道:“大侠,我服了。”果然不愧是官场上勾心斗角磨砺出来的老油条,连面对这种令人反胃的人和事也是毫无压力。

两人说笑间,身后的两人的对话已经进行到实质阶段了。简单的说,就是沈家门下的某个亲戚想要做某个生意,但是经验和金钱都略有些不足。但是这个生意真的很赚钱,所以沈含双想起穆翎帮忙。穆翎表示这个生意大概受益大概不太稳定,而且穆家从前也没有做过这种生意,穆家目前的财务状况也不太稳定。总之…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心上人的提议。

沈含双自然是不高兴了,不过第一美人不高兴也不会学骄纵女子撒泼或者学柔弱女子嘤嘤嘤然后泪奔而去。她只是慢条斯理,轻言细语的慢慢说服穆翎,一条一条有理有据,仿佛当真是为了穆翎着想一般。

谢安澜叹了口气,觉得有义务解救自己的耳朵以及自己的好兄弟。也是她看向陆离,陆离低头喝茶。

“夫君……”谢安澜幽幽道。

陆离继续低头喝茶。

谢安澜磨牙,伸出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相公…公…”

陆离闷咳了一声,无语之极。

“穆兄,正巧有缘,不知可否打扰?”

正在跟沈含双玩说服与反说服游戏的穆翎突然听到一个清雅的男声,抬头果然看到陆离正转过身含笑望着自己。他对面的谢安澜还好心情的对他挥了挥手。穆翎突然有些好笑,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对着别的男子挥手的。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谢安澜的笑容里没有丝毫别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友好的打招呼罢了。这让原本接二连三拒绝沈含双而感到有些烦躁的穆翎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陆大人,陆夫人,既是有缘,不如过来一起坐?也让在下做个东如何?”穆翎笑道。

“如此,就打扰两位了。”沈含双微微蹙眉,显然对穆翎这个决定有些不悦。但是陆离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下来,也只得作罢。

陆离果然拉着谢安澜道前面穆翎和沈含双这一桌坐下了。只是这靠窗的桌子都是长条的,一面靠着墙壁,于是陆离和谢安澜就只能一人一边的坐在穆翎和沈含双身边了。但是…让陆离和穆翎坐略显怪异不说,谢安澜也并不想坐在沈含双身边。谢安澜并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的人,但是她觉得她还是不太能接受沈含双这种的。但是如果换个位置,让陆离跟沈含双坐,穆翎跟谢安澜坐,就更加奇怪了。

幸好穆翎十分会察言观色,谢安澜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他便起身笑道:“两位请坐。”然后极其自然的走到了沈含双身边做下。虽然不太明白这位少夫人为什么会排斥跟沈含双坐在一起,但是既然想不明白就姑且当做人家夫妻感情好吧。

四人重新落座,正巧小二送菜上来了看到空荡荡的桌子先是一愣。谢安澜转身对他一笑道:“劳烦送到这边来吧。”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送了过啦。一方放下菜肴,小二一边暗暗觑了一眼眼前的四位。虽然翠华楼是王公贵族出没的地方,但是这位是的相貌却是他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的了。偶尔来几位相貌好的客人不奇怪,但是像这样一次所有的客人都是如此出类拔萃的确是少见。

虽然心中想了许多,但是小二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放好了菜肴请几位慢用,一点也不敢耽搁的退了下去。

穆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谢安澜和陆离。他并没有跟这位新科探花打过交道,唯一的一点牵扯也就是无衣曾经通过他跟苏梦寒谈过关于关于买船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穆翎也并没有亲自参与。却不知道这位陆大人竟然也认识他,还主动要求一起用膳。

抬手往陆离跟前的酒杯里到了酒,穆翎笑道:“久闻陆大人大名,往日也没有什么机会相见。果然如陆大人所说,相遇就是有缘。在下以茶代酒敬陆大人一杯?”

陆离微微点头,穆翎如今正在守孝不宜饮酒他自然是知道的。举杯与穆翎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穆翎笑容更深了几分,“陆大人痛快。”

陆离淡淡道:“穆兄若是不介意,平辈相称即可。”

“如此…陆兄,请。”

两个原本不熟悉的陌生男人说话聊天,其实也可以很容易就聊到一起去的。因为他们能聊的东西比女人之间要多得多。陆离自己虽然不做生意,但是从当初在泉州他替谢安澜写的商业计划就可以看出来,如果将陆离放到商场上他也差不了。穆翎虽然是个商人,但是穆家久居京城,朝廷的事情穆翎多少也有几分了解的。于是两人聊得投机,谢安澜和沈含双就有些无聊了。谢安澜并不太想跟沈含双说话,沈含双心情也不太好。她正在跟穆翎说事情,被这两个人从中打断心情怎么能好?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安澜,那样美丽绝艳的容颜,即便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仿佛顾盼神飞的感觉,还有那双似乎笑吟吟的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几分温度的眼睛。沈含双不得不承认这个从泉州来的女子,确实是一个绝对不输给她的绝色美人。

女人天生善妒,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只是有的人能够控制自己,而有的人难以自制而已。但是无论如何,沈含双都确定了一件事情,她必定是无法跟这位陆夫人成为朋友的。

“平时很少在京城里看到陆夫人,今天夫人怎么想到出来了?”沈含双含笑问道。

谢安澜挑眉,笑道:“今天正巧闲着无事,所以才想出来逛逛街,吃个饭什么的。倒是没想到正巧碰到沈小姐和穆公子呢。”她们这边一开口,两个男人的对话自然就停了。沈含双抬头对着穆翎一笑道:“真没想到陆公子和夫人竟然如此恩爱,真是让人羡慕呢。”

穆翎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沈含双的话,笑着点头道:“两位确实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妇了。这京城里,成婚之后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的人可不多。”这是实话,这京城的权贵之家的公子小姐们,没成亲前或许还能有点什么朦胧的期待和心动什么的。一旦成了亲,中馈,子嗣,妻妾,仕途,基本上就能把那点感情压榨的一丝不剩了。所以,平时还真是嫌少看到这样携手逛街,出门吃饭,仿佛未婚之前一般甜甜蜜蜜的夫妻。

谢安澜扬眉道:“穆公子这话说的不对。”

穆翎不解,“何处不对?”

谢安澜道:“正是因为成了婚,我们才能有如此的闲情逸致逛街玩耍啊。”夫妻关系做这些事情是多么正常啊,未婚夫妻这么做才显得比较不正常吧。虽然京城的规矩也没有严苛到要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到个外男都要掩面而行的地步。但是像沈含双这样光明正大的每天跟人出来逛街散步,喝茶吃饭的闺秀也着实不多。就算是偶尔有要跟未婚夫培养一下感情的,也多是挑一个安静的地方,有家中长辈和丫头陪着。例如说什么园子或者寺庙之类的,然后在让未婚夫妻俩自己单独走走。当然,背后肯定还是跟着一群丫头的。

沈含双却听明白了谢安澜这话的意思,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几分。仔细顶着谢安澜美丽的容颜,却见谢安澜一脸平淡的侧首去与陆离说笑,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般。沈含双微微蹙眉:或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穆翎也是愣了愣,想了想道:“夫人说得好像没错。”

谢安澜笑道,“本来就没错啊。我们是夫妻,无论走在哪儿不都是光明正大的么?哎呀呀,不说这个了,前两天在高阳王府见到沈小姐,也没能好好跟沈小姐聊聊呢。我是小地方来得,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沈小姐可别介意。”

沈含双笑容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会?陆夫人虽然刚到京城不久,但是静水居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说来,我也去过两次呢,静水居的厨子果然不凡,夫人正是好眼力。”

谢安澜摆摆手道:“都是掌柜的功劳,我哪里能做什么?不过就是闲来没事多几句嘴罢了。说不准他们还嫌我烦呢。”

谢安澜问在静水居大家的那群纨绔家里赔偿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沈含双自然也是知道的。看着谢安澜略带慵懒和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却将对谢安澜的评价更太高了几分。这个谢安澜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静水居开起来,还能毫不费力的从那群纨绔家中掏出上万两的赔偿,绝对不是个简单的闺中女子。

提起静水居,穆翎也跟着插了一句道:“静水居如今停业,正是可惜了。陆夫人若有什么在下能够帮得上忙,请尽管开口。毕竟…静水居能够尽快开业,咱们这些人也能多几分口服。”

谢安澜笑道:“如此,就要多谢穆公子。若有需要,我一定让人上门求见。”

一顿饭,四人…或者说是三人都吃的十分愉快。不愉快地那个也不得不摆出愉快的模样,等到用过了晚膳从翠华楼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谢安澜拉着陆离的手心满意足的朝着两人挥挥手道:“我们该回去啊,穆公子,沈小姐,回见。”

沈含双微微点头,道:“陆公子,陆夫人后会有期。”

道过了别,谢安澜果然不再磨蹭,挽着陆离的胳膊两人并肩离去。远远地还能听到谢安澜清脆的笑声和话语,似乎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陆离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仿佛怕她太过高兴不小心摔倒一般。

身后的穆翎和沈含双目送两人离去,沈含双轻叹了口气道:“陆公子和陆夫人果然是十分恩爱,正是让人羡慕啊。”

穆翎微微点头,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总觉得…那位陆夫人有些眼熟,好像认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绝对不是半年前在泉州的那次……

“穆翎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衣袖被人拉了拉,回过神来就看到沈含双有些委屈地望着他。穆翎歉然道:“怎么了?”

沈含双道:“我跟穆翎哥哥说话呢,你怎么理也不理啊。你在想什么啊。”

穆翎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只是只是有些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含双眼神有些黯然,穆翎轻叹了口气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沈含双摇摇头,叹息道:“还是算了,既然穆翎哥哥累了就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穆翎看着她,沈含双嫣然浅笑道:“真的没事,有人来接我了。”

穆翎抬头,果然看到沈含双身边的丫头领着沈家的轿子从街角走了过来,“小姐。”

沈含双对他笑了笑,道了声别边俯身钻进了被丫头掀起的轿子中。近了轿子,沈含双脸上原本温柔婉约的神色顿时消失无踪,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与怒气。

“啦啦啦……”拎着从翠华楼带回来的点心,谢安澜一路上哼着奇奇怪怪的小曲玩着陆离的胳膊往家的方向走去。陆离低头看她,“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谢安澜笑道:“你猜,沈含双这会儿会不会气得内伤了?”

陆离挑眉,“她生气能让你这么高兴?”

谢谢安澜轻哼,“那是自然,绿茶婊人人得而诛之!”

“看来夫人是真的很重视穆翎?”

谢安澜放开了手走在他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打量他,“咦,陆四少这是又醋了么?”

陆离轻哼一声,道:“其实我觉得沈含双还是不错的。”

“嗯?”谢安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哪儿不错?”

陆离道:“长得好看,性格温柔,才华出众……。”

“陆离!”谢安澜磨牙,看起来像是想要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直接糊到陆离的脸上。不过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所以她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斜了陆离一眼,“什么眼神儿?!”

陆离挑眉看她,平平静静的问道:“所以,夫人现在也是醋了么?”

“本大神才不会做吃醋这样毫无意义又没有格调的事情。”谢安澜傲然道。

陆离跟在她身后,悠悠然道:“夫人,你的神色好狰狞,回去会吓到西西的。”

“……”陆离这个混蛋正是非常非常的讨厌人!

回到家里,愤怒的青狐大神将不会说话的陆四少扔进了书房,自己拎着点心去后院看望西西去了。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陆四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随后,芸萝送来的一张小纸条让他笑不出来了。

——鉴于本大神神色狰狞,未免吓到陆大人,请继续在书房小住一段时间。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古今通行。

论甜言蜜语技能在夫妻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

原本预设的花前月下甜蜜幸福的夜晚因为一句话泡汤,第二天一早陆大人满脸郁色的去上班。让衙门的一众大大小小的头目都摸不着头脑。昨天下午不是还甜甜蜜蜜的拉着美若天仙的媳妇儿回去了么?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得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了?

难不成是夫妻吵架了?

被夫人罚跪算盘了?

偷腥被夫人抓住了?

那啥…被夫人嫌弃了?

一时间陆大人成了整个承天府衙门的众人想要探究的对象,走到哪儿都要面对鬼鬼祟祟打量探究的目光。胆子大的,或者仗着自己官衔大的例如府尹大人还一脸关心长辈的模样过来安慰或者打探消息。被陆离毫无感情波动的死亡射线杀退。

陆大人化郁闷为力量,随手将这些日子承天府堆积下来属于他的公务花了半天时间全部处理完毕。大半个承天府因此忙的鸡飞狗跳叫苦不跌。

哼!本官不好过,你们难道会好过么?一群笨蛋!

同样一早就出门的还有谢安澜,未免自己再扑一个空,谢安澜早早的就直接上了穆家的门。穆家的管事下人都对谢无衣很熟悉了,所以也不通报直接请他入内喝茶,然后才去禀告穆翎。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谢无衣,穆翎也很是高兴,接到禀告就立刻来到了大厅,“无衣!”

谢安澜偏着头叹气道:“穆兄,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穆翎有些歉意,“真是抱歉的很,最近事情有些多。”

谢安澜笑容可掬地道:“佳人在侧,陆兄自然是想不起兄弟来了。”

穆翎无奈,“你也打趣我。管事说你找我有事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啊。什么事儿,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