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淡淡道:“苏会首特意亲自上门告诉我,连倚红阁排名第二的杜小仙姑娘都对无衣公子神魂颠倒呢。”

“这绝对是污蔑!”谢安澜斩钉截铁地道,“回头我就去弄死苏梦寒!”这话谢安澜毫不心虚,杜小仙哪儿对她神魂颠倒的?这姑娘分明对全世界的雄性生物都含有敌意。

陆离轻抚着她绝色的容颜,还没有化妆的谢安澜穿着一身男装,更有几分别致的美丽动人,“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但是别人却未必。若是苏会首再多说几个人,说不准无衣公子的风流之名就要遍布京城了。”

谢安澜磨牙,污蔑她的名声,苏梦寒这是不想好了么!

回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和陆离的坐姿谢安澜顿时囧了。

“陆大人,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模样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么?”谢安澜问道。若真的被人看去了,京城里被流传断袖情深的主角就要从之前的穆翎换成新科探花了。

陆离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旁人怎么想的,与我何干?”

第十四章 贵客上门

今天可算是谢宅今年开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一大早平常总是神出鬼没的自家公子不仅难得的在家,还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据说是公子的好友的今科探花。除了极其少数知道真相的管事…真的是极少数,别的人虽然好奇却也并不不多问。虽然公子时常神出鬼没,也不喜欢人跟前跟后,但是她们的月例却是不少的,平时事情也不多,公子和管事带人都和善。这年头,即便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主子也不好找。

只是昨天公子让牙行的人零零总总的送来了将近二十个人,却是让许多老人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了。不过管事淡淡的说了一句,“公子又不是只有这一处产业,难道都不用人了?”众人又平静了下来,更何况,这府里原本就只有少少的几个下人,也确实是寥落了一些。

用过了早膳,府里的管事才来禀告,昨天牙行送来的人都已经在等着公子过去处置了。

谢安澜点点头,扭头去看陆离。陆离微微摇头表示不陪她一起去,谢安澜也不在意,耸耸肩道:“好吧,那你…帮我把这些搞定吧。”毫不客气地将一大堆原本应该属于谢无衣的卷宗堆到了陆离面前,谢安澜笑容可掬。陆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谢安澜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辛苦了啊。”

挥挥手跟着管事走了,没留下半片云彩。

另一边的院子里,昨天被送来的人都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等在院子里了。

昨天在牙行里包括方信,谢安澜一个挑了十四个人。其中四个女子十个男子。谢安澜到了偏院的时候,这些人都站在院子里,各自与自己相熟的人站在一起,脸上都有几分忐忑之色。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迷茫。

看到漫步而来的谢安澜,连忙上前见礼。

谢安澜微微点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刚到京城这府上也正是缺人的地方。我既然将你们带回来了,就愿意相信你们。各位从前是什么身份,为了什么进了官牙我不计较,只要以后用心办事,你们便是这府上的人,没人会因为身份而看轻你们。若是还有人想要跟我玩什么心眼,各位最好记得,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

众人都是微微变色,连忙道不敢。

她们这样的人,与寻常人家签了活契的下人是不一样的,甚至是跟一般签了死契的都不一样。活契到期就是自由身,死契虽然是一辈子的事儿但是只要凑够了银两也是可以赎身的。但是她们这些罪人之后,却是除非大赦天下,就只能一世为奴了。无论主人家想要将她们卖到什么地方,他们也只能认了。

谢安澜点了下头,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话里的真假。直接看向那两个做过掌柜的舅甥,道:“我刚刚在京城里盘下了一个铺子,打算做点脂粉生意。就劳烦两位这两天花时间想想这个生意该怎么做。回头写一个条子上来给我看看吧。若是可行,等到将来铺子开张了,你们便是正副掌柜。我知道,你们以前都是独自掌管一个铺子的,但是你们也莫要觉得委屈,我在京城里现在虽然才刚开始,但是在别处却还有一些产业。只要你们有能力,将来的成就未必便止于区区一个铺子掌柜。”

舅甥俩闻言都是大喜,齐声称是。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前任主子倒霉,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虽然不敢肯定这新主子所说的那些都能事先,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主子在京城里要开一间铺子,还要让他们做掌柜。只这有点,就让他们欢喜异常了,怎么能不努力做事?

旁边剩下的人见状也纷纷朝着谢安澜露出了期盼的眼神,谢安澜指了指那位管事和那个叫红香的丫头,对身后的管事道:“这两个人先跟着你,若是他们能用,再来跟我回话。”如今谢府的这个管事还是问陆离借的人,虽然不知道陆离从哪儿弄来的,但是陆离说他可信,这些日子也确实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谢安澜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管事恭敬地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红香和那中年男子也十分有眼见,立刻恭敬地站到了管事身后。

再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没什么太出色的特长的人了。谢安澜想了想道:“剩下的人,想看着安排吧,等过几天铺子和庄子收拾好了再说。这三个丫头…现在有什么活儿给她们做?”

管事笑道:“回公子,咱们府上原本除了做饭浆洗的婆子,一直没有丫头。这三个丫头看着年纪不小心,就先做些洒扫浆洗的事情吧。”年纪大了对普通丫头并不是优势,因为年纪到了就该嫁人了,嫁过人自然也就做不成丫头了。所以一般人家都喜欢选一些十二岁的小丫头,调教好了也能用好些年。

谢安澜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

谢安澜目光淡淡地从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子身上掠了过去,她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倒是那清秀的女子暗暗松了口气,对上谢安澜打量的目光仿佛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谢安澜想了想,回头在管事跟前低语了几句。管事若有所思地瞥了那两个丫头一眼,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不多时,这些人就处理完了。最后只剩下站在一边的方信。谢安澜一指方信道:“你这几天养养伤,连我都打不过,倒地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啊?”

“是,公子。”方信早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听了这话倒也没有什么情绪。

谢安澜打量了他片刻道:“有空的话,教教那几个拳脚功夫什么的也可以。”

“很好。”谢安澜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么着吧,都散了。”

正要散了,一个下人进来禀告道:“公子,陆家的管事来求见,说是陆大人府上有贵客,请陆大人回去。”

“知道了。”谢安澜挥手让人退下,转身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管事目送谢安澜离去,方才对一院子的人道:“公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各自回去收拾吧。你们都是死契,但是咱们公子一向带人宽厚,因此咱们的月钱一向不薄。王掌柜,孙掌柜,袁管事,还是方护卫,如今还没有什么事让你们做,是以给你们没人说四两的月钱。以后有了具体差事自然会在做调整。红香姑娘先按着二等丫头的例子,每月一两银子,剩下的三个每月半两。还有几个年轻人,每月八钱。”

这个不算多,但是也绝对不算少。他们初来乍到,既不可信也没做过什么,有这个待遇这位新主子果然算的待人宽厚了。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谢安澜素来喜欢先礼后兵。不犯错她待谁都宽厚,但是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管事看众人都没什么要说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都散了吧,回去收拾收拾搬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一会儿会有人领着你们告诉你们该做什么的。”

“是,管事。”

管事慢悠悠地走了,原本安静的小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声音。

掌柜舅甥俩正欢喜的盘算着回房去收拾东西,那姓袁的管事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几个年轻人将来有了着落,这会儿也有心情说笑了。只是那个漂亮的丫头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向红香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敌意。

她身边的清秀少女连忙拉住她,低声道:“表妹,别乱来!”

那少女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身边另一个年纪做小满脸堆笑地小丫头道:“眼皮子浅没见识,半两银子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那小丫头有些害怕这少女,连忙收住了笑容躲到一边去了。

清秀少女连忙拽了她一把,无奈地道:“你别闹了,咱们现在……”这个表妹,难道以为他们现在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么?她们现在只是人家买回来的丫头罢了,还是最低等的粗使丫头。

那美貌少女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只是有些不忿地道:“她凭什么比我们高一等?”

清秀少女苦笑,“红香姐姐以前做过贴身大丫头,这二等丫头只怕也是暂时的,咱们会什么呢。”琴棋书画?当丫头的会这些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女红好些,厨艺好些来的有用。

美貌少女斜睨了自己表姐一眼,“你真是没骨气。”

清秀少女摇摇头,骨气有什么用?爹娘都不在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样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就是最大的骨气了。这个表妹从小在家里就傲气,如今还…罢了,能护着的地方她也都护着了,如今好不容易进了这个府邸。那位少年公子看起来也是个正经人,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表妹也没有流落到更加不堪的地方也算是对得起姨父姨母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谢安澜和陆离回到家里,来得果然是一位贵客——承天府尹曾大人,还有他的幕僚杨圭。顶头上司亲自上门摆放,陆离自然是要立刻赶回来见人的。

书房里,曾大人正有些焦躁地跺来跺去。倒是杨圭仿佛习以为常一般,淡定的坐在一边欣赏着书房里挂着的陆离的书画。虽然曾大人平时似乎很容易赶到焦躁,但是杨圭却知道当真正有大事临头的时候他反倒是会冷静下来。只是这种晃来晃去的人影实在是有些影响人欣赏画卷,他不得不开口道:“大人,陆大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是不是…”先坐下来啊。

曾大人摇摇头,叹气道:“天继,你说本官是不是被这小子给坑了?”

“……”逼着人家出主意的是大人你自己啊,同意这个主意的也是您自己。你若是不想的话,难道陆大人还会自己自找麻烦把这些事情翻出来么?所以就算是被坑了,也是大人你自己在坑自己啊。

“曾大人,杨先生。”陆离从外面进来,拱手道。

“陆大人。”杨圭连忙起身见礼,曾大人也道:“少雍啊,你看着难得一个休沐,咱们却上门打扰,实在是…。”

陆离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不以为意。你要真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就不会上门了。

“大人言重了,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事。杨先生,请坐。”

“多谢陆大人。”杨圭谢过,宾主重新落座。

陆离看看曾大人,也不绕弯子,直言问道:“不知,曾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官?”沐休天就直接跑过来,连明天都等不了可见,可见确实是有要事。陆离想起来,昨天曾大人好像是去上早朝了,而且一直到下午陆离下班准备回家都没有回来。昨天承天府的公务还是汪府丞和徐治中替他处理的。当然,陆离自己也被分了一部分,不过陆离办事素来是雷厉风行,别人要加班加点办得事情,他一般半个时辰就能办好。

曾大人叹了口气,道:“哪有什么吩咐,只是有些事情想找陆大人拿个主意罢了。”

陆离挑眉,这老家伙自己主意就很正,还需要找别人拿主意?该不会是什么事情想要找人背黑锅吧?

曾大人愁眉苦脸地道:“昨儿早朝后,老夫就将夏税的事情跟陛下禀告了。”

陆离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曾大人叹气道:“陛下知道之后大为震怒,责令老夫一定要将此事处理好,今年的夏税务必不能再少了。若是咱们承天府能拿出个好办法,秋税之前就向整个东陵推广。”陆离神色有些同情地看着曾大人,皇帝陛下…大概是真的看这位不顺眼吧?继他即将得罪大半个上雍的官员权贵之后,还打算让他得罪整个东陵的官员权贵和有功名的读书人。

“陆大人,你说此事应该如何是好啊。”曾大人满怀期待的问道。

陆离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这个,大人英明自有决断。”

曾大人抽了抽嘴角,我有决断还来找你?

“陆大人,咱们如今可算是系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真有什么事儿,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陆离道:“大人不如…去找那两只比较大一点的蚂蚱想想办法?”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肯说话,杨圭看着情况也很是无奈。自家大人也是,这么大的事情随随便便就闯上门找人家陆大人商量,陆大人是年轻但是可不傻。真的没有那些跟他同期出来的一身热血的年轻人好忽悠。

轻咳了一声,杨圭道:“陆大人还请见谅,我们大人这也是太着急了。毕竟,这事确实是关系着整个承天府的大事。若是这事儿办不好,只怕整个承天府都要跟着吃挂落。”

皇帝自己可以挥霍无度,却不能容忍底下的人拿着本属于他的钱去挥霍无度。更不用说,就连皇帝自己都不好意思将手往国库里伸,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银子进国库之前就已经伸过一次手了。若只是一点点的话,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是这承天府的夏税连三分之一的收不上来,就有点过分了。

曾大人道:“正是这个道理,少雍啊,你才刚到承天府,总不希望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吧?”

陆离叹了口气,看着曾大人道:“大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曾大人一脸“难道我说得还不够直接?”的表情望着陆离。

陆离也不去管他是个什么表情,淡然道:“上次我问过大人的问题,大人可还记得?”

曾大人一怔,立刻就想起来了。不就是那句有准备好去得罪整个京城的权贵了么?

曾大人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有没有准备都要做啊,陛下的命令我们难道还能抗旨不成?”他是纯臣,能在上雍皇城里立足靠的就是皇帝的支持。如果皇帝吩咐的事情他办不好,很快就会失去皇帝的信任和看重。而他这样的人,皇帝陛下自然也不会容许他被别人给拉拢了过去的。

陆离微微点头道:“既然大人有这个决心,其实事情也很容易办。”

曾大人看着他,“哦?你说说看?怎么个容易办法?”

陆离道:“京城这些权贵,名下莫名其妙的就多了这么些产业,重要有个理由吧?大人那些收不上来税的土地包括商铺,大人不妨就找人查查他们的来源。”曾大人蹙眉,“然后呢?”

陆离道:“终归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产业送给别人吧?查上门了大人少不得要让人说说这些产业所为何来。也让陛下看看,那些整日叫着手中拮据的大人们,到底是如何的拮据法。”

曾大人有些迟疑地道:“你是说…捅到陛下面前去?”

陆离道:“如果曾大人觉得自己能抗的下来,当然也不用。”

曾大人连连摇头,他只是区区一个承天府尹,哪里扛得动那么多的大人物啊。如果不是承天府治下的税收实在是太困难了,他根本一点事情都不想招惹。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把这事儿捅到陛下跟前,他应该早些找个机会寻求外放才对。

陆离摸索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着急多说什么,只是静坐着等曾大人思考和结果。不过这事儿显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想明白的,所以三人静坐了半晌曾大人才起身道:“罢了,今天是本官打扰少雍了。这事本官会去想想,明天再说。”

知道曾大人急着回去和幕僚商量,陆离也不说什么请留下用饭的客套话。起身亲自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外才转身回来。

陆府不远处,曾大人和自己的首席幕僚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交谈着。

曾大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天继,你觉得陆少雍此人……”

杨圭道:“奇才。”又打量了一下曾大人,忍不住道:“大人,虽然你比陆大人品级高,年纪也大不少。但是恕属下直言,你论决断你是大大不如陆大人啊。”曾大人狠狠瞪了倚重的幕僚一眼,没好气地道:“决断?年轻人行事冲动哪里知道沉稳慎重的重要性?”

杨圭看着他,“既然如此,这事儿大人做还是不做?”

曾大人叹了口气,道:“只怕我就是不做也不行了。前些日子穆家将一般的产业献给了朝廷,你到陛下为何如此高兴?还不是因为国库空虚?这几年,百姓的赋税丝毫没有减少,甚至还时有增加,朝廷却依然还是捉襟见肘。陛下难道真的不知道?”

杨圭怪异地看着他,“既然都是要做,大人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曾大人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杨圭有些敷衍地道:“行,你是。那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吧?陆大人的法子到底是用还是不用?”他跟随曾大人已经有许多年,名为下属,实为至交,说话做事也就自在随意了许多。

曾大人思索了良久,道:“这个…我明天还是先进宫禀告陛下,看看陛下是个什么看法吧?”

“……”这跟陆大人说得有什么差别?

下定了决心,曾大人顿时就觉得轻松多了。抚着自己的短须悠悠然地走在街道边上,一边道:“天继啊,你说得没错。这个陆少雍虽然惹祸的本事不小,不过也确实是个人才。这才短短这些日子,就替本官解决了困扰许久的事情。听说他政务处理的也很不错?最要紧的是,之前那些对他有意见的人家好像也没有来找麻烦啊。嗯…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他要记一个大功,到时候本官亲自上书陛下替他表功。”本官是个好上司,绝对不会独占下属的功劳的。

杨圭抚额,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大人,您还是趁早想想,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您该往哪儿去以及这事到底能不能顺利完结吧。”

反正都是落不了好,事情顺利,他们得罪完整个京城的权贵,以后短时间内上雍皇城只怕是待下去呢。事情不顺利,他们还是得罪整个皇城的权贵,连皇帝陛下都不会给他们好脸。所以,表功什么的还是先放一边吧。

“……”所以说,为官难啊。

第十五章 兄长的无奈(一更)

陆离将曾大人和杨幕僚送走之后转身回到内院也没能闲着。显然今天这个沐休日他是没有什么福分可以过得悠闲舒适了。老元一脸怪异的来禀告道:“高家二公子带着两个朋友来找少夫人了。”

陆离侧首看向谢安澜,谢安澜也是一脸不解,显然她也不知道高小胖为什么会这么快又来找她,难道是为了上次帮她的报酬?这也太着急了一点吧?不过,交易就要守信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所以虽然觉得高小胖太着急了还是吩咐芸萝去书房替自己取了一个东西过来。

跟着高齐来的人自然就是王五和小罗子,不过三人的模样却让人有些意外。原本王五两个就鼻青脸肿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一次高小胖那张硕大的脸上居然也青青紫紫的。这是哪位英雄下的手啊。

高小胖显然并不觉得自己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丢人现眼,看到谢安澜立刻乐颠颠的奔了过来,坐在一边的陆离倒是被他给直接就忽略过去了。

“陆少夫人!你猜我们干什么了?”高小胖兴奋地道。

谢安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还用猜?自然是大家了。而且看起来还是打输了。”

高齐嘿嘿一笑,回头看看两个小伙伴,骄傲地道:“我们把颜老三那个混蛋玩意儿揍了一顿!”颜锦庭的身手自然比他们厉害一些,但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所以虽然他也受伤了,但是在他们三人的围攻之下,颜锦庭也伤的不轻。

“这是为什么?”谢安澜不解地问道。

高小胖愤愤然,道:“你还不知道么?那天在静水居打架的事儿,就是这个混蛋唆使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

王五连忙挤到高小胖身边道:“我们把最开头挑事的那小子抓来狠狠地揍了一顿。他说是颜老三让他这么干的。”

谢安澜抚额,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他可能是骗你们的?”

“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还当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他为什么要骗他们啊?

谢安澜道:“我觉得…以那位颜小侯爷的性格,就算是想要挑事儿,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事情来说。在高家被人打败的事情,那位小侯爷应该巴不得所有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才对吧?”

“这个……”高齐摸摸下巴,对于颜锦庭他自然是必别人都要了解得多的。也不得不承认谢安澜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高齐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但是…那天如果不是颜老三泼了姓郑的一身酒,怎么会有这事儿?”所以,这事情是颜锦庭那货指使的,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看看眼前三张长相大小各异,但是却都明明白白的写着“没错,就是这样!”的脸,谢安澜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就别费心了。对了,你们把小侯爷给打了,不会有事吧?”还打了一个光禄寺卿的公子,不过那位自己就有把柄被人捏着,倒也无所谓了。

高齐不在乎地道:“谁怕他呀,打了就打了呗,他还打了我们呢。”此时的高小胖并不知道,在定远侯府里,靖远侯府那位老夫人已经找上门去了。而等待他的必将是一顿火辣辣的竹笋炒肉。

“夫人,这两位是……”坐在一边被人忽略良久的陆离终于开口了。

他一开口倒是吓了高小胖一跳,“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两个小伙伴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么大一个人,人家一直坐在这里他居然没看见。当然,跟高小胖那硕大的身形比起来,陆离确实是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身高。十九岁的陆离在身高上倒是比将满十八岁的高小胖要有那么一些优势。但是他是坐着的,于是高小胖盼到谢安澜跟前之后就完美的忽略了被他挡在了身后的陆离。

陆离认识高小胖,但是却不认识王五和小罗子。

谢安澜笑道:“这两位是工部侍郎的五公子,和武略将军的公子。”

两人连忙向陆离见礼,神色间都有几分局促。

倒不是他们害怕陆离的身份地位,而是他们这样的纨绔对于这类有本事的人总是怀着几分莫名的情绪的。要么就是不屑一顾,要么就是敬而远之,总而言之的脱不了两个词,那就是羡慕嫉妒。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欠着人家好大一笔钱呢虽然被谢安澜做主免了,但是对上主人家总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陆离微微点头,看向谢安澜。以眼神示意:这就是你说的那三个二货?

谢安澜点头。

陆离表示赞同:确实是够二的。

高齐三人本来就是来邀功的,虽然这个功只邀了一半就中途夭折了,但是就高齐自己来说,找个理由揍颜锦庭一顿就已经是一件足以让他高兴半个月的事情了。所以也不在意,既然没事了就挥挥手表示告辞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书生坐在旁边总是让人觉得很不安全。高小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面上却半点也不曾表现出来。如果让别人知道他高家二公子居然会怵一个读书人,那多丢脸。

谢安澜也不留人,只是再三叮嘱他们三人别再管这事儿了,就让人送他们出去了。当然一起送出去的还有那份高齐心心念念许久的减肥秘籍。

送走了三个纨绔公子,小院里顿时清净了下来。陆离看着谢安澜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谢安澜懒洋洋地道:“颜锦庭没这个脑子,与其怀疑他,我还不如怀疑郑家那位呢。”

陆离蹙眉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谢安澜摆摆手道:“这是我要做的事情,什么事儿都让你帮忙做了,我干什么呢?反正待在京城也挺无聊的,就陪他们玩玩呗。更何况,你自己的麻烦也不小吧?你们那位曾大人,今天总不可能是专程来探望下属的吧?”

陆离淡然道:“他来问我该怎么对付那些与权贵勾结的拥有大片土地的豪商,顺利将夏税收起来。”

“那确实是个大问题啊。”谢安澜坐起身来看着他道。虽然她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却也明白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牵连甚广的,并且绝对是与大多数权势豪商对立的。敢做这样的事的人,基本上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曾大人乃真英雄啊。”谢安澜感叹道。

陆离淡淡地瞥了一眼,道:“他也是没办法,税收不上来,他这个承天府尹难辞其咎。更何况,如果不是陛下暗地里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你真的以为他会无缘无故地想起这些?大不了不做承天府尹了,随便犯个错哪怕被贬下去都比这事儿好办。”

所以,其实曾大人也是十分苦逼的。

皇帝陛下暗地里对你透露点什么,那是他信任你。你听见了,不仅不能告诉别人,而且还不能当成是没听见。不然皇帝要你这个心腹来干什么啊?如果可以,曾大人也很想自己的下属用皇帝陛下的这一招。但是很可惜,第一他的下属没有他那么善解人意,第二,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心腹。第三,他的下属能量不够,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扛着。

谢安澜问道:“那你呢?”

陆离道:“我只是个小小的通判,自然是府尹大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了。”

谢安澜耸耸肩,“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天早朝之后,曾大人再一次到御书房求见了昭平帝,并且呈上了陆离所提供的解决办法。昭平帝对此果然十分满意,问道:“爱卿,你说这是陆少雍提出来的办法?”

曾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点头道:“回陛下,正是。”

“果然是个人才,胆子也够大。”昭平帝含笑称赞道。倒真是个不怕死的,这样的人若真的死了倒是有点可惜啊。

曾大人有些担心地看御案后面的皇帝陛下,道:“陛下,您看这事儿……”

昭平帝将手中的折子一合,道:“就这么办吧。这事儿…让陆离跟你一起办!”

“…是,陛下。”曾大人低头应声道。

昭平帝点点头,道:“爱卿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等到曾大人退了出去,昭平帝才又拿起手中的折子重新翻开慢慢地看了起来。良久方才轻叹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能,可惜了啊。”

承天府突然开始严查治下所有的土地归属情况,若有大量来历不明的土地需要说明来源。无法证明来源的,全部收归国库,能够证明来源的,以偷逃税赋罚交曾经逃漏的两倍税赋。不过如果时日之内,自动到承天府认领更改土地户籍的人,则只需要补交原本逃漏的税赋即可,逃漏之罪既往不咎。

这个消息一出,承天府的大门都险些被人给踩断了。无数的权贵豪商纷纷派人上门有询问的,求情的,施压的,冷嘲热讽的,整个承天府里热闹不已。同时,承天府的差役官员们也忙的不可开交,原本只有陆离一个人光顾的存放卷宗的库房人满为患。曾大人专门派了近十个人整理承天府治下最近十五年的土地登记和变更情况。其实这些人认不认都毫无意义,因为所有土地的产权变更在承天府都是记录在案的。

例如,某大人五年前名下多了三千亩田地?很好,请问这些土地是谁的?自己买的!

请问购买土地的钱是从哪儿来得?贪墨?受贿?

不,是七大姑八大姨挂在名下的。

很好,交罚款吧。

这些事儿,但是区区一个承天府其实是办不完的。所以昭平帝还顺手点了户部的人来帮忙,也给众人展示了皇帝对此中危害国库利益的行为的愤怒和打击的决心。不过,虽然事情搞得声势浩大,效果却很一般。会乖乖来交罚款地都是一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地主。至于那些有着强大背景,而且名下动辄几百上千顷土地的人,却都是无动于衷,显然是根本不相信承天府这事儿能进行的下去。八成都是轰轰烈烈的开始,最后草草收尾的结局罢了。

承天府这边忙的晕头转向,谢安澜这边却轻松了多。静水居还在重新装修,刚到时候的一个铺子还在规划中,连装修都还没开始。至于刚到手的那个庄子,虽然已经在她名下了,但是要做什么却还要等这一季的粮食收成了之后在说。她也不开粮米店,所以粮食还是归原主所有,当然夏税同样也是归原主所有的。听说高小胖被高裴狠狠抽了一顿暂时没法出门浪了,听说怀德郡王突然病了,闭门谢客了。于是,除了查查静水居打架事件,关注一下穆翎和沈含双的事情,谢安澜真的很闲。

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谢安澜坐在茶楼的窗口边一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听着眼前的男子的汇报。这面目平凡的男子正事静水居里那位伙计,虽然如今静水居歇业了,但是他却没有闲着。依然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打探消息收集消息的任务。

听完了他的汇报,谢安澜扭头看向他道:“所以,昨天刚刚开张的那家叫做沧海楼的茶楼,根本查不到幕后的老板的身份?”

伙计点了点头,道:“属下无能。”

谢安澜摆摆手,道:“咱们在京城根基尚浅,有些事情查不到也没什么。你不必自责。回头你去查查,这个沧海楼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伙计一愣,道:“是户部尚书沈家?”

谢安澜点头,伙计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了,回头便去查证。”谢安澜一只手撑着下巴道:“无论是郑家还是颜家,都不会无缘无故的与我作对。既然查不出来理由,那必定是有人指使的了。顺便,再查查颜锦庭和郑越风最近都与些什么人接触过。”

吩咐完这些,谢安澜示意他没事了。伙计恭敬地点头道:“属下告退。”

挥退了伙计,谢安澜有些无趣地趴在窗口发呆。因为夏税的事情,陆离已经忙了好几天,穆翎这几天似乎因为沈含双的事情也陷入了某种莫名的低谷中,谢安澜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实在是有些无聊,谢安澜盘算着是不是该去曹家看看钰琳姐姐。说起来,已经到了京城半年了,但是谢安澜认识的女眷却实在是少得可怜。偶尔想要找个人磕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人可找。

“陆夫人?”正在谢安澜趴在窗口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谢安澜回头,便看到不远处高裴正站在那里看着她。高裴身后,高绫儿也探出个小脑袋来欢快地朝她挥手。

“高将军,阿绫?”谢安澜有些惊讶地看向两人,这个茶楼十分清净,这个时候整个楼上都没什么客人,这两个人怎么会来这里?

“谢姐姐。”阿绫欢快地凑了过来,显然看到谢安澜她十分的高兴。

谢安澜笑道:“高将军竟然有空闲出来喝茶么?请坐。”

高裴淡然道:“在下陪阿绫出来,正巧在街角看到1夫人在楼上,所以才……”也就是说,原本高裴和高绫儿是没打算来这里喝茶的。

阿绫关心地道:“谢姐姐,听说你家的茶楼被人砸了?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要难过。”

谢安澜含笑摸摸她的小脑袋道:“你二哥告诉你的?”

阿绫趴在谢安澜耳边低声道:“我大哥狠狠地揍了二哥一顿,二哥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大哥很生气,你不要告诉他啊。”说着阿绫还瞧瞧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裴。谢安澜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天真的小丫头,你声音虽然很小,但是你大哥还是能听得见啊。

果然,高裴开口道:“二弟性格鲁莽,没有给夫人惹什么麻烦吧?”

谢安澜道:“高将军言重了,二公子并没有给我惹什么麻烦,相反的,还帮了我不少忙呢。二公子赤子之心,虽然为人有些…不拘小节,却没有什么坏心。”面对高裴,谢安澜总也没有面对高齐的时候那样的自在。一来是两人当真不熟,另外大概就是…作为两个完全不熟却同看过一副活春宫的男女,这真的是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