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啊。”曾大人叹气道,“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陛下...”

陆离淡定地道:“陛下现在肯定比你我安全得多。”

曾大人摇摇头,愣了半晌也只得承认,“说得也是。”

陆离说他们不会有事,但是人心难测谁知道哪个疯子突然一时兴起就把他们给砍了呢?陛下在宫中有那么多大内侍卫保护者,自然比他们安全得多。长叹了口气,曾大人也坐了下来,吃饭!

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灰扑扑的人影飞快的散了进来。曾大人长大了嘴望着跟前的人,谢安澜对他灿然一笑,抬手示意他别说话。曾大人坚定的点点头,闭上了嘴。陆离起身拉着谢安澜往内堂走去,曾大人下意识的要跟上去却被陆离看了一眼,“大人,你还没用膳。”

曾大人摸摸鼻子挥挥手示意两人快走,本大人替你们看门。

进了内堂,陆离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安澜确定她没有再受伤才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安澜没好气地道:“你说呢?”

“这次真不怪我。”陆离无辜地道。

谢安澜无语,她也没说怪他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脑残。谁知道怀德郡王突然就脑残起兵造反了呢?区区几万兵马就打算起兵造反,正是想得出来。就算真让他运气爆棚宰了昭平帝又怎么样?回头随便来个什么勤王的将军就能将他当成反贼给砍了。

陆离拉着谢安澜走到一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现在自然不能指望还有什么好茶了,只有冷水。谢安澜也不在意,在承天府外面顿了一下午,她不仅没吃饭还没喝水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谢安澜问道。

陆离摇摇头,道:“只能等着了。”

“等?”谢安澜有些怪异地看着他,“曾大人可以等,你确定你也要等着?怀德郡王肯定恨你入骨,你就不怕他先把你给杀了?”

陆离也略有些无奈,摊手道:“手里没人没权,夫人说我现在除了等着还能怎么办?”这也算是另一类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真实写照。任是陆四少计谋滔天,手里没权没人听他的也是白费。

谢安澜眨眨眼睛,道:“你不是有一块金牌么?”

陆离摸摸下巴道:“我很怀疑这块金牌现在在京城里到底能调动几个人,或者说...这玩意到底是宝贝还是个祸害。”

谢安澜沉吟,“总有一些人是能够调动的吧?”

陆离认真想了想道:“嗯,御史台那几位老先生,国子监那些学生和先生八成是没问题。但是,他们有什么用?”

谢安澜想了想那几位颤颤巍巍的老先生和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酸书生,也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陆离见她一脸牙疼的表情,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呢。我觉得怀德郡王应该没那么恨我,前些日子我明明还给他指点过迷津,他应该谢我才对。”就算死了至少也做了个明白鬼。

谢安澜盯着他半晌不语,陆离连忙抬手发誓,“这次真的与我无关,我就算真的能掐会算也算不到他能起兵造反啊。我原本以为他的手能伸进飞羽营就已经顶天了。谁知道他竟然还能......”

谢安澜叹气,“皇帝陛下手下最精锐的两个营都投敌了,他怎么没跟人在睡梦里了结了啊。”这皇帝心已经大到一定的程度,无为而治这个词到他这儿其实早就只剩下无为了,那个治早被丢到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吧?

陆离沉吟了片刻道:“神武军叛乱,大概确实是有陛下这些年疏于朝政的原因。”昭平帝命太好了,年纪轻轻登上皇位,一众原本应该跟他勾心斗的兄弟死了个干净。这位偏偏还没有什么雄才大略,根本想要一统天下四方来服的强大野心。于是专宠着贵妃和柳家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朝中有文臣治国,边关有武将震慑诸国,竟然也这么太太平平的过了二十多年。若不是东方靖这些王爷羽翼渐丰渐渐让昭平帝有了防备,说不定昭平帝从一开始都不会去查怀德郡王。

一句话,昭平帝不是没能力,也不是没脑子,而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养废了。等到发现后院有失火之虞,已经来不及了。

“先不管这个,家里怎么样了?”陆离问道。

谢安澜道:“苏会首在家里,他会照顾父亲和西西的。”

陆离点头,苏梦寒的能力自然是可以相信的。不过,“这里不宜久留,你先出去再说。”

谢安澜皱眉,陆离将手中的金牌令箭塞在了她手里道:“我刚才想起来了,金牌令箭还对一个人有用。”

“高裴。”陆离道,“高家军虽然远在边关,但是定远侯的护兵战力也不比飞羽营差,都是从高家军退下来的。而且,高裴肯定能够召集到更多的兵马。谢安澜打断了他的话,“高裴进宫了。”

陆离摇头,“他进不去,这种时候皇帝不会将他留在身边的。”

“为什么?”谢安澜皱眉,虽然她也跟高裴说过这种话,但是其实调笑的成分居多。高裴是东陵名将,有他在宫中坐镇,叛军想要攻陷皇宫也没那么容易。

陆离道:“高家从来没有插手过大内安全这一块,你可知道是为何?”

谢安澜想了想,“皇帝在防着他们?”

陆离点头,“高家手握重兵,若是再让他们知道了大内布防...皇帝陛下只怕是真的要睡不着觉了。只有这个时候能进宫的,才是陛下真正信任的人。”

谢安澜点点头,不过就神武军叛乱这件事来说,皇帝陛下的眼光有待商榷。

谢安澜握住了令牌点头道:“好吧,我去找高裴,但是你......”

陆离道:“我也不会在承天府待很久的。”

“你......”

陆离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不用担心,没有把握我不会冒险。就算别的不行,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谢安澜想了想之前几次的事情,虽然他们都觉得陆离在冒险但是最后陆离确实都全身而退了。

“我相信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怎敢让夫人失望?”陆离淡淡笑道。

谢安澜靠近他耳边,低声道:“陆离,你要是死了就别怪我带着你的财产另觅他人了。我是绝对不会替你守孝的。”

陆离眼底暗光一闪,看着谢安澜的眼神越发温柔,“夫人放心,为夫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那是最好。”谢安澜盈盈一笑,飞快地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吻,飞身闪出了内堂。

承天府衙门进去困难,出去却还算容易。只是出了承天府天却已经暗了下来,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仿佛死一般的沉寂。除了远处隐隐传来的打斗声以及宫城的方向灯火通明,大半个京城都陷入了黑暗中。现在时间还早,但是街上除了巡逻的叛军,一个人也没有。

黑暗对谢安澜来说却是最有利的条件,谢安澜依然穿着那身灰扑扑的伙夫衣衫,完美的融入了黑暗中。

来到定远侯府,谢安澜蹲在定远侯府旁边的一个府邸的房顶上,清楚地看到定远侯府外面驻守的兵马竟然比承天府外面还多。叛军对高配的防备和重视展露无遗。同时谢安澜也清楚地看到,定远侯府同样是戒备森严。整个府邸笼罩在夜色中,谢安澜只是蹲在旁边都能感觉到其中暗藏的杀机。

谢安澜有些头痛,这防备要进去还要完全不惊动人,实在是有些麻烦啊...

沉吟了片刻,谢安澜悄悄绕到了定远侯府防备最薄弱的一个地方。靠着围墙的一棵大树上一个弓箭手藏在树上。虽然薄弱,但是却十分隐秘,若不是谢安澜小心谨慎,只怕也要倒霉。潜到接近那弓箭手的地方,谢安澜深吸了一口气又小心的扫了一眼附近的人,才小心翼翼的继续接近。

“别动。”大树上的树叶微微一动,谢安澜已经从墙头落到了树上,同时将一柄匕首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先是一愣,立刻就长嘴想要呼叫。

谢安澜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不怕死的,百忙之中将手里的金牌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这边轻微的响动却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岗哨,有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谢安澜一手捏住那人的脖子,一手锁住了那人想要乱抓引起动乱的手,哑着嗓子粗声道:“没事,滑了一下。”她并不是要骗过这些人,只是需要拖延一下时间免得引起骚乱惹得外面的叛军注意罢了。

说话这句话,便飞快地在那人耳边低声道:“我不是叛军,我找高少将军,告诉他我叫谢无衣他自然知道。”说完又将金牌从那人嘴里抽了回来,借着昏暗的月光,在他面前晃了晃,还不忘往人家衣服上蹭了蹭。

那人原本就是高家军的士兵,能成为定远侯府的府兵自然都是经过特意选择的。看清了谢安澜手中的令牌,这才点了点头示意谢安澜放开他。

那边的岗哨果然已经发现不对,立刻一挥手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谢安澜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点了下头从树上滑了下去。

第六十章 可怕的局面

高裴接到属下的禀告匆匆赶到大厅看到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的谢安澜也是一愣,道:“你当真去了承天府?”只看他身上的衣服,就明白他是怎么进去的了。谢安澜挑眉淡笑道:“看来高少将军是没有进宫了?”

高裴有些无奈地苦笑,跟在高裴后面进来的高小胖看清楚眼前的人倒是一愣,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谢安澜险些叫出声来,“你…怎么在这儿?”

谢安澜心中暗道:“我才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抬头去看高裴:这傻小子在这儿干什么?

高裴伸手拍拍弟弟硕大的脑袋,道:“他总是要长大的。”

谢安澜顿时悟了,高小胖倒是一脸的茫然不解,看看他哥又看看谢安澜顿时感觉到世人皆天才我独自蠢萌的孤独与苍凉。

高裴抬手请谢安澜坐下,一边道:“无衣公子深夜前来,应当不是为了来探望我们的吧?”谢安澜叹了口气,取出金牌令箭抛给了高裴。高裴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验明真伪,道:“听说陛下的金牌令箭还在陆大人手里,竟然是真的。”双手将令牌奉还,看着谢安澜问道:“那么,无衣公子和陆大人有什么打算?”

谢安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少雍如今身陷承天府,不得自由哪里还能有什么打算?至于在下,除了跑个腿也没什么事情能做了,如今还要看高将军有什么打算。”高裴深深地看了谢安啦一眼,并没有出言反驳她的话。垂眸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旁边的高齐有些坐不住了,兴奋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道:“大哥,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只要将那些叛军统统杀光就好了嘛。”这可是明晃晃的军功啊。高小胖有些浮想联翩,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军功长什么样子呢。如果自己能够大显身手平息叛乱,陛下一定会封一个官儿给他。然后他就可以……

看着高小胖一脸虚幻又猥琐的表情,谢安澜扭头去看高裴。这真是你弟弟?

只见高少将军忍不住抬手抵着胃部,神色不善地盯着高小胖,显然也不太受得住高小胖如此销魂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高裴抬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桌上的盘子里一颗干枣跳了出来弹上了高小胖的脑门。

谢安澜眼睛一亮。

好厉害的功夫!

“哎哟,谁打我!”高小胖捂着被红枣弹红了一片的脑门跳了起来怒吼道。高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高小胖顿时明了。委委屈屈地道:“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高裴懒得理他,扭头跟谢安澜说话,“之前高某虽然没有进宫,不过在城中暗地里查探了一圈,如今京城里的叛军大约有六万人左右,其中两万是羽林营。其余人马都是羽林营发难的时候抢先夺去了城门,从西城门冲进来的。基本上都是镇守雍州的兵马。”

谢安澜蹙眉道:“好几万兵马摸到了京城脚下,驻守在附近的京畿巡防有和神武军为什么没有禀告?难不成…神武军当真全部叛乱了?”

高裴摇头道:“即便是掌管神武军的最高统领镇国大将军也不太可能让整个神武军都跟着他叛乱。神武军中很多人都是将门之后,一人出事,满门牵连。绝不会轻易跟着人叛变的。就是羽林营,也并没有全部跟着叛乱。不过那些反对的人,只怕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杀了。无衣公子可知道,神武军的主帅是谁?”

谢安澜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高裴摇摇头道:“神武军的主帅名叫袁文龙,是当今天子的亲舅舅。”

谢安澜惊讶,“外戚?似乎没听说过。”

高小胖一脸鄙视,“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啊?真是孤陋寡闻!”

谢安澜眯眼,若不是高裴在场她一定要给这个小胖子一个教训。高裴道:“无衣公子到京城不久不知道并不奇怪。主要还是这位镇国大将军太过低调了。”

谢安澜点点头,因为昭平帝宫中没有皇太后,她到现在才知道昭平帝的外祖家原来是姓袁的。由此可见这个外戚家族到底是多么的低调了。高裴轻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袁家想要这么低调。而是,二十多年前的宫变,袁家的人除了袁老将军,都死光了。你说,袁老将军还会造自己的亲外甥,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的反么?”

谢安澜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小胖就得意洋洋地道:“怎么不会?说不定那老头儿觉得自己家因为外甥要断子绝孙,心中不忿,积怨成恨,然后…。”然后还没说话,就被高裴警告的视线给堵了回去。

谢安澜摸着下巴道:“我觉得…高小胖说得有点道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神武军最高主帅的首肯,怎么可能办得到?又怎么可能不被皇帝怀疑,除非那个人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

高裴不语,道理他当然能明白,但是这么严重的罪名没有切实的证据是绝对不能扣在袁文龙那样一个为了皇帝几乎牺牲了整个家族,还是皇帝亲舅舅的人身上的。

“这位神武军主帅现在在哪儿?”谢安澜问道。

高裴看了谢安澜一眼,道:“不知道,这位袁老将军平时非常的低调,除了朝会很少与朝中权贵来往。这或许也是陛下能够放心他的原因。羽林营动手太突然,直接就封锁了前往皇宫的所有道路。当时袁老将军并不在宫中,袁老将军本身武艺并不算出众,而且年事已高,所以他应该没有进宫。现在,若不是被控制了就是躲起来,或者……”真的叛变了。

谢安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看来这次的麻烦真的很大啊,高将军打算怎么办?”

高裴道:“原本我打算试试今晚能不能潜入宫中见一见陛下,不过既然谢公子手里有金牌令箭,这倒是可以省了。”

“哦?”谢安澜饶有兴致地看着高裴。高裴道:“这场叛乱来得太突然,只怕许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愿意支持怀德郡王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不过如今上雍皇城中叛军兵力占上方,我们也无可奈何。就只能尽快找到镇守雍州的驻军举兵勤王了。”

谢安澜撑着下巴道:“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些兵马到底哪些可信那些不可信啊。”

高裴道;“这个倒是无妨,能够镇守在雍州的将领身份都不会寻常,这些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交给我来办吧。”

谢安澜也觉得只能这样,她跟军中的人实在是不熟啊,就算是她手里握着金牌令箭一时半刻只怕也找不到门路,人家更是未必会理睬她。另一方面,领兵打仗绝对不是她的强项,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高裴来做比较合适。谢安澜抬手将手中的令牌抛了出去,高裴接在手里一愣,看着谢安澜没有说话。

谢安澜道:“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叛军,这块牌子也没多大用处。如果连高将军都无法信任,那只能说是皇帝陛下活该倒霉了。大不了我想办法救了陆离就远走高飞呗。”

高裴冷峻的容颜上不由露出一丝淡笑,却还是叮嘱道:“这些话,无衣公子以后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他能听得出来谢无衣对皇帝毫无敬意,别人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若是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将来又是一桩祸事。

谢安澜拱手表示多谢提醒。

高裴收起金牌道:“天亮之前我就出发,高齐,母亲和阿绫就交给你照顾了额。”

“啊?”突然被委以重任,高小胖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家大哥。高裴皱眉,“啊什么?我和父亲不在家,你不保护母亲和阿绫还有谁能保护?”

高小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娘和阿绫。谁敢来咱们家找事儿,本少爷打得他屁滚尿流!”高裴忍不住头疼,这货到底像谁?扭头对谢安澜道:“无衣公子,舍弟劳烦你费神。”

谢安澜笑容可掬的看了高小胖一眼,点头道:“高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旁边的高小胖突然觉得后脊一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送走了高裴,高小胖倒是显得更加精神百倍了。谢安澜有些好笑地看着摩拳擦掌仿佛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所向披靡的高小胖叹气,高小胖浑然不觉,“无衣公子,咱们现在干什么?”谢无衣抽了抽嘴角,抬手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道:“睡觉啊。三更都过了还不睡觉干什么?”

高小胖有些失望,“啊?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您这也太没追求了。我们要拯救整个京城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谢安澜满脸真诚地看着他,“早点睡,少做点梦。您这样…出的去大门么?”

高小胖顿时蔫了,平生第一百次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长得这样胖。这次的事情过后,一定要努力变成一个消瘦精干的美男子!高小胖在心中暗暗握拳道。

无精打采地朝着谢安澜挥挥手道:“哦,那我回去睡了,你随便找个客房休息吧,我叫丫头带你过去。”

谢安澜见他如此,倒是有些内疚。拍拍他的肩膀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高夫人和阿绫两个女眷心中一定也很是不安。你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她们的安全不要让他们担惊受怕,知道么?读书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同样的道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又怎么拯救整个京城的百姓?你大哥将家里托付给你,是他对你的信任,不要辜负了。”

高小胖素来是个纯良的好孩子,听了谢安澜的话立刻又活力十足起来,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绫和我娘的!”

谢安澜满意地点头道:“行,那你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情叫人到陆宅找我。”

“陆宅?”高小胖有些不解,谢安澜十分自然地道:“嗯,就是今科探花陆离家,你不是认识他夫人么。就这样,我走了啊。”根本不给高小胖问话的机会,谢安澜直接闪出了大厅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谢安澜回到陆宅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她刚一落入院子里就被从隐蔽处闪过来几个黑衣人稳住了。谢安澜淡定地挥挥手,“苏远小哥,好久不见。”

苏远一愣,他身为苏梦寒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自然知道谢无衣的真实身份。但是看着谢安澜这一身怪异的大半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点头道:“无衣公子。”

谢安澜问道:“今天家里没有什么事儿吧?”

苏远摇摇头,道:“倒是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外面街上不让人行走,不能自由出入罢了。”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是光明正大走正门进了陆家的,“我们公子替谢公子担心了一整天,谢公子平安回来就好,在下去请公子?”谢安澜看看天色,摆了摆手道:“算了,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明天再说。你家公子身体不好就别去打扰他了,我也回房休息一会儿。”今天这一天真的是有点累啊。

苏远点头应是,挥手让旁边的人都退下。谢安澜满意地瞟了一眼院中的防守,虽然跟高家是没法比,但是流云会的人也不算差,一看就知道都是身手不弱的高手。

谢安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微凉。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空荡荡的床位,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也不等丫头过来伺候,谢安澜直接梳洗了一番便出门往大厅去了。走进大厅的时候,苏梦寒和林珏竟然也已经起来了。林珏看她的目光有些诡异,苏梦寒倒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听说你昨晚四更过了才回来?看来昨天很忙啊。”

谢安澜耸耸肩走到一边坐下,也懒得端架子,懒洋洋地歪到了椅子里。

苏梦寒挑眉看着她,“看来昨天你真的很累。”

谢安澜翻了白眼道:“无论是谁整个京城的乱跑还在承天府外面蹲了一个下午都会很累的。”

林珏看看这两个信口废话的人,忍不住揉着眉心道:“陆…谢公子,现在京城的局势怎么样了?”

谢安澜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梦寒,“苏会首不知道么?”

苏梦寒道:“现在整个京城除了街上的叛军,就跟一座空城差不多,你觉得我能知道些什么?”真正收集情报的人多半不会是什么高手,传递情报的也有各自的渠道。叛军如今这般作为,不知道掐断了多少人传递情报的路子。

谢安澜叹气道:“根据估计,如今城中叛军足足有六万多人,守军不足六千人,而且在昨天最开始的哗变中应该已经死去了一大部分。现在剩下的残兵败将,若是没有被俘虏,大概就是都躲起来了。另外…神武军四营,很可能大部分都投靠了叛军了。”

苏梦寒若有所思,“神武军主帅有什么问题?”

知道神武军主帅是谁的林珏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谢安澜摇头,“我不知道,只是猜测。否则,好几万兵马是怎么通过神武军的封锁悄无声息的潜到上雍附近的。那是几万人,不是几个人。”

苏梦寒默然,好一会儿方才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地嘲弄与讽刺。如果不提这场叛乱可能造成的损失和百姓伤亡,只说袁文龙背叛了昭平帝这件事,确实是值得苏梦寒幸灾乐祸好几年了。

等到苏梦寒笑够了,方才抬起头来问道:“既然如此,陆兄怎么说?”

谢安澜道:“他只让我去找高裴,高裴昨晚就已经出城找援兵去了。至于别的事情,他在承天府出不来,也说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陆离自然不希望谢安澜参合到这些兵荒马乱的事情中去。虽然谢安澜身手不弱,但是军中叛乱这种事情与寻常的切磋打斗是完全不同的。刀剑无眼,乱军之中再高强的武功也不能保证你能够全身而退。说不定要了你命的就只是一个平时你一只手能捏死一打的寻常小兵。

不过既然身在局中,那就是谁也逃不掉的。躲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林珏倒是有些高兴,“只要高将军带回了救兵,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了。”

苏梦寒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摇摇头道:“未必。”

林珏道:“怎么说?”

苏梦寒道:“你可记得上雍皇城的城楼有多高,有多坚固。叛军人数确实是不算多,但是如果他们放弃外城退守内城,想要坚持一段日子还是不难的。再若是他们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只怕整个上雍都要血流成河了。”

林珏呆愣了半晌方才道:“他们这到底是图什么啊?”

谢安澜悠闲地道:“我活不了,也要拉你们陪葬呗。”

林珏无语,“这是什么想法。”

谢安澜道:“大部分脑子有病的都是这么想的。”

苏梦寒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倒是不重要了。我觉得现在更麻烦的事情是…如果叛军真的要坚守京城的话,京城的百姓可能要受不了了。”

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苏梦寒,苏梦寒道:“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六万人马想要坚守偌大的上雍根本不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退守内城,集中兵力说不定能够直接将宫门打开。这些百姓被关在家里一天两天没问题,时间久了吃什么喝什么?一旦饿极了,到时候叛军再突然撤进内城…上雍皇城中外城至少有三十万百姓,这三十万人中哪怕只有一半被饿肚子,一旦这些饿疯了的人被放出来十几万人突然乱起来也够得上一次军队叛乱的了。”

听了苏梦寒的话,谢安澜和林珏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还有。”苏梦寒继续道,“我不相信这几万偷袭的兵马都是带齐了粮草的,他们的粮草从哪儿出?”

林珏提醒道:“上雍有三个皇家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这六万兵马吃好几年了。”

苏梦寒摇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未必。”

“怎么说?”谢安澜也好奇地问道。

苏梦寒道:“皇家粮仓真正的储藏粮食的地方是在地下的粮窖里,那都是经过特殊建造的地窖,四周墙壁包括地面坚硬程度堪比城墙,防水防火。一旦发生意外,只要启动地窖门口的石门,根本没有钥匙可以从外面开启。就算是硬要从外面破坏,找最娴熟的石匠壮力只怕也要一个多月才能破开。”

“这么厉害?”

苏梦寒笑道:“据说那石门重达千斤,入口狭小根本容不下许多人同时动手。而且据传闻,那样的石门根本不止一道,所以就算挖开了最外面的大门,后面有可能依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石门。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宫变,三个粮仓同时被关闭,最后据说花了将近半年世间才将三个粮仓全部打开。那半年时间里,京城所需的粮食全部是从外地运送而来,粮价飞涨,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林珏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此时听到苏梦寒说起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如果叛军从粮仓里抢不到粮食,他们就只能去抢普通百姓的粮食了。”林珏道,“神武军许多将领都是经历过二十年前的叛乱的,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才是。”

苏梦寒轻哼一声道:“想到了又能如何?只怕他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更何况…虽然地窖里的粮食他们得不到,但是如果去得快的话,对面的仓库里的应该也还有不少平时调度需要的粮食。也足够他们用上十天半个月了。我就怕皇帝陛下……”苏梦寒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林珏和谢安澜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如果昭平帝想要绝了叛军的后路,很有可能会让人直接将粮仓里的粮食给烧,或者是直接投毒让粮食无法食用。

大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良久林珏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第六十一章 得罪谁不能得罪大夫

谢安澜神色淡定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看向苏梦寒道:“苏会首,你有什么打算?”

苏梦寒不解,“在下不明白无衣公子的意思,在下无权无势不过随波逐流罢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谢安澜偏着头看着他笑道:“苏会首若是什么都不想做,方才是可怜在下和林太医孤陋寡闻,给我们讲故事么?”

苏梦寒无奈地苦笑道:“好吧,流云会的命脉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却也有不少产业的。在下既然人在京城,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底下的产业付之东流吧。”

谢安澜也不着急,洗耳恭听苏梦寒的打算。

苏梦寒道:“高将军此去,就算是顺利带着大军回来至少也是明后天的事情了。想要攻破上雍皇城,不是在下看轻高将军,实在是上雍皇城太过坚固,堪称是易守难攻。想要在一两天内攻破只怕机会不是很大。”

谢安澜点头,表示赞同苏梦寒的看法。

苏梦寒道:“事实上,上雍皇城自从建立以来,从来就没有过被从外部打破的经历。所以,咱们少不得需要在里面给高少将军一些支持了。”

谢安澜点头,“京城里原本的守军基本上已经溃散不堪大用。皇帝陛下绝对不会放大内侍卫出宫迎敌的,那么苏会首是打算用各权贵府中的府兵?”苏梦寒点头道:“现在只能如此,京城权贵多如牛毛,每个府邸的府兵看上去不多,但是仔细算算其实当真也不算小数。不然你以为为何这些叛军现在只是围着高家却不敢进去?一旦高家的府兵反抗,必定有效忠皇帝的有样学样,到时候就足够他们头痛的了。另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借兵。”

谢安澜扬眉,思索了片刻猛然抬头沉声道:“灵武寺!”

苏梦寒点头道:“没错,灵武寺和别的寺庙不一样。灵武寺有僧众三千,其中武僧就有八百。”这实力,只怕就是亲王府也是比不了的。但是这些武僧到底能不能上战场就有点不太好说了。毕竟人家都是出家人啊。

谢安澜耸耸肩道:“既然苏会首觉得可行,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吧。如今出入都不方便,想要进入内城更是麻烦,真的想要联络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苏梦寒点头道:“确实是有些麻烦,无衣公子若是放心,西西和谢伯父就交给我的人照顾吧。流云会虽然实力不济,但是在京城里藏下一个老人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谢安澜举起茶杯为敬,“谢过苏会首了。”

作为一个喜欢干净利落的人,谢安澜是绝对不愿意带着一个累赘的。但是同样作为一个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谢安澜是知道一个医术绝佳的大夫是多么重要的。所以即便是再怎么累赘,谢安澜和苏梦寒还是死拖活拖的将林珏拖回了内城。不得不庆幸,作为曾经上雍皇城里名气最大的纨绔公子,这两位对上雍的熟悉程度不是谢安澜能比的。也不得不庆幸,皇城内城的城门没有外城那么高。不然大白天的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去爬城楼,跟找死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带着林珏直接回了他在内城的府邸,因为母亲和妻子孩子都不在家,林珏也不怎么回来这府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守着。他们悄悄潜入,府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回来了。因为这附近住着的都是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官儿,这一带的兵马并不多,巡查也不森严,林珏府门外的大街上除了街头站着几个士兵,根本看不见叛军的影子。

放开了林珏,苏梦寒坐在椅子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前未免惊动叛军,他忍了一路。这会儿终于没人了便再也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林珏连连叹气,道:“你先坐下休息,我去给你配点药。”幸好林家世杏林世家,否则这时节上哪儿去找开着门的药铺啊。

说完便转身往药房而去,谢安澜看看苏梦寒确定他没事,便道,“咱们分头行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苏梦寒点头道:“千万小心。”

谢安澜扬眉一笑道:“放心好了,这点人我还不放在眼里。”顿了顿,补充道:“前提是没有累赘。”比如林珏,再比如陆小四!

苏梦寒笑道:“这个…你应该跟林祈安说啊。”

谢安澜想了想,还是坚定的拒绝道:“还是算了。”

“这是为何?”苏梦寒不解。

谢安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他们了。特别是像你这种经常需要他们的人。”不说一个不小心下错针开错药什么,就算是他抓药的时候随手多给你抓了一把黄连,你也受不了啊。

苏梦寒十分受教,“言之有理,多谢指点。”

谢安澜挥挥手,飘然而去。

此时的宫中同样的不平静,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经过了一天的发酵大家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昨天刚刚听到羽林营叛变的消息的时候几乎整个宫里的人都傻了,除非暴跳如雷的昭平帝。于是也没有顾上害怕什么的,当时宫中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门。今天一觉醒来,似乎那种害怕忐忑不安的感觉才慢了一步地到来了。皇后的凤仪宫里,一群嫔妃们或坐或站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议论纷纷。美丽的容颜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恐惧。

棠儿独自一人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搅着手中的帕子。她在宫中人缘仿佛不错,但是若真说有谁跟她特别亲近的也没有。有些好奇的看着妃子们各有不同的神色,棠儿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坐在一边轻咬着唇角的王美人的身上。因为有了身孕,虽然身份只是个小小的美人,但是有皇后护着王美人如今的日子过得着实不差。虽然昭平帝因为顾忌柳贵妃的心情没有给王美人晋封,但是她的一应待遇却都是按照昭仪来的。她以后甚至还会更好,她还年轻才十几岁,比起人老珠黄而且身体不好的柳贵妃,她更有机会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但是现在…神武军叛乱?这儿虽然出身尊贵但是已经家道中落的小姑娘还是无措和不安了。隐隐的还有几分不甘心,她明明已经快要一步登天了…

察觉到棠儿的目光,王美人抬头看向了她微微一愣。棠儿对她启唇一笑,笑容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