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不告诉皇帝一声。不过曾大人和陆离进宫的时候显然选的不太对,昭平帝真的...很忙。

所以两人只能在御书房外面等待召见,这一等就是足足大半个时辰。站在御书房外面,只听到里面不是传来高声的争执或者痛苦声,偶尔还有昭平帝愤怒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今天是为了些什么事情。曾大人站在御书房门口不远处,苦着脸盯着地面不说话。陆离站在他身边,同样垂眸盯着地面不言不语。

就在曾大人考虑是不是先回去等明天再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凌乱地脚步声。之间两个内侍急匆匆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还没到御书房门口就已经高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贵妃娘娘自尽了!”

曾大人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幸好旁边的陆离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在宫中失了仪态,“大人,请站好。”

曾大人颤声道:“陆大人,本官...当场听见什么了?”

陆离淡定地道:“您没听说,他们说贵妃娘娘自尽了。”

曾大人同情地看了突然没有了声息的御书房里面一眼,低声叹了口气道:“甄家完了。”

陆离微微点头道:“确实是完了。”

柳贵妃这一招,纯属耍赖。但是不管是不是耍赖,有用就好。

很快,门里就有人奔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昭平帝。昭平帝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两个内侍立刻跪到在地上,内流满脸,“陛下,贵妃娘娘...自尽了!”

闻言,昭平帝身子晃了晃,身后的内侍连忙扶住他。只见昭平帝脸色惨白,“爱妃...爱妃自尽了?”

扶着他的内侍总管见状,连忙厉声吼道:“糊涂东西,贵妃娘娘是否无恙?还不仔细说来?”

两个内侍颤了颤,连忙道:“小奴不知...凤台宫的总管大人已经命人请御医了。”其实真的不是他们想要说得如此惊悚,而是他们知道的也就只有贵妃娘娘自尽了。至于如何自尽,为何自尽,现在怎么样,完全不知道啊。

那就是还没死!

“陛下!贵妃娘娘洪福齐天,定然不会有事的!”内侍总管连忙提醒道,“陛下是不是先去看看?”

昭平帝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快,摆驾凤台宫!”说完,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众人,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连个眼风都没有留给站在路边等候多时的曾大人和陆离。跟在身后出来的两群人中,柳家众人脸色平静,但是仔细看的话却能看出其中暗藏的喜色。很显然,柳贵妃自尽的事情他们是提前知道的。而另一边的甄家人却脸色惨白,他们都不傻,自然知道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柳贵妃这一自尽,很可能会将这些日子昭平帝一直摇摆不定的天平彻底的拉向柳家。而如果柳贵妃真的就此死了也就罢了,但是只看柳家平静的反应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阴谋。

“卑鄙!”甄国丈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眉仿佛都又多了几条。此时他正瞪着眼前的柳咸柳戚两兄弟,咬牙恨声道。

柳咸没有说话,但是柳戚却没有这么客气了。嗤笑了一声道:“甄国丈,你这是什么意思?哦...你很快就不是国丈了。你们甄家厉害啊,皇后自己是个生不了蛋的,就谋害贵妃娘娘的皇子。可惜啊,害人终害己,就连王家那位的生出来,以后只怕也要称呼贵妃娘娘一声母妃了。”

甄国丈身边扶着他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道:“害人终害己?这句话奉还给柳侯,谁知道贵妃娘娘接连结果孩子都没了,是不是你们柳家作恶多端的报应呢?”

“你!”柳戚大怒,就想要冲上前与人理论。无论柳家再怎么占据上方,柳贵妃的孩子没了对柳家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柳家这样的人家,只怕连自己的人都信不过,又怎么会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然的话,几年前柳贵妃早就抱养了商妃的儿子,怎么会柳贵妃年过四十了还拼着身体受损都想要生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二叔。”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浮云伸手拉住了柳戚。柳戚虽然长得高大见状,但是却不是文武双全的柳浮云的对手,被柳浮云抓着他自然也挣不开。何况在御书房门前推推嚷嚷的终归不好,也就只得罢了。

甄国丈叹了口气,心灰意懒地对儿子道:“走吧,咱们该回去了。”谁让当初甄家垂涎这个皇后的位置呢。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只得认了。

柳咸等人也急着去凤台宫探望柳贵妃,见甄家人走了便也跟着朝凤台宫去了。只有柳浮云落后了一步,朝着曾大人行了个礼。路过陆离身边的时候,两人平静地对视了一眼,擦肩而过。

等到有心人走远,曾大人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天是办不了事情了,咱们也回吧。柳家和甄家的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妙。

陆离点头道:“大人说得是。”

曾大人嘿嘿一笑道:“柳贵妃这一招,用得好啊。”

陆离沉默地听着他吐槽,并不发表什么意见。曾大人自然也不是想听他的什么高见,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就罢了,在这深宫里,说话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回到承天府,曾大人气哼哼的去找五城兵马司和大理寺主官商量事情去了。皇帝陛下要处理私事没空理会他们,但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却还是要继续做事的。临走前,给陆离抛下了一个任务——审沈含双。

陆离沉默的应了下来,来到承天府大牢看被关在里面的沈含双。

沈含双穿着一件明显就不合身的布衣,一身狼狈不说脸色也十分苍白。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她就坐在牢房里地上的草丛中,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木然,并没有多少恐惧或者厌恶的神色。显然,这些年这位胤安郡主虽然在东陵养尊处优,却并不是真的一点都受不得苦的。

听到开门声,沈含双抬头抬头看向门口,在看向站在门口的陆离时,脸色稍微变了变。

陆离就站在牢房的栏杆外面静静的打量着沈含双,前世陆离跟沈含双当真是没有多少交集。这位前世在东方靖上位之前非常的低调,低调的他都几乎忽略了她。只记得她是高裴的妻子。而今世,沈含双的路显然是变得非常多的。

沈含双警惕的盯着陆离,之前其实她一直没有怎么将陆离放在眼里。但是却正是这个她一直没有怎么放在眼里的人,几乎打破了她全盘的计划。从古塘县开始,再到怀德郡王,然后又是云香阁。甚至她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落到这个地步都有陆离的手笔,因为一起的开端,其实就是她让令狐垣去毁了谢安澜。令狐垣莫名其妙的被大批人马追杀,然后反过来要挟她。再到她们想要杀了令狐垣灭口的时候却被令狐垣先一步识破,然后京畿巡防营触动她被抓进大牢...

果然,陆离并不绕弯子,只是淡淡地道:“令狐垣在我手里。”

沈含双咬牙,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陆离道:“胤安清河郡主,好一个忍辱负重。”

沈含双冷然看着陆离,她其实并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揭露。至少身份败落之后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昭平帝如果知道了她是胤安武成王的女儿,是绝对不会敢杀了他的。宇文策掌握着胤安的军政大权,昭平帝最多只会想要拿她跟胤安换取好处,而不是要了她的命。一旦胤安和东陵边境发生摩擦,东陵必然更加依然睿王,所以这绝对不是昭平帝想要看到的。

陆离淡淡道:“郡主是觉得,陛下不会杀你?”似乎看清了沈含双的想法,陆离直接开口。

沈含双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与往日的婉约柔和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傲然和镇定。

“难道不是么?”

“愚蠢。”陆离嘲弄地道。

沈含双眼眸一沉,“你什么意思?”

陆离道:“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我,只要我不说,陛下又怎么会知道?”

沈含双立刻警惕的看向陆离,“你想杀我?”只要陆离不杀她,难道陆离不说她自己不会说吗?

“你敢?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会说?”

陆离道:“你们的人?那又如何?不知者无罪。”

沈含双咬牙,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温雅男子,良久才道:“陆大人专程来看我,总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想要杀了我吧?你想要什么?”

“原来你还没被冲昏头。”陆离点头道:“我还奇怪,宇文策怎么会放心让一个如此愚蠢的女人潜伏在东陵这么多年。”

沈含双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说话。如今她处在下方,忍一时之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离问道:“在宫中投毒,挑拨柳家和甄家关系是你的主意还是东方靖的主意?”

沈含双一怔,抬头看向陆离似乎是在奇怪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一般,“是谁的主意,有什么差别么?”

陆离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沈含双垂眸道:“是理王的主意,理王虽然会听从我的建议,但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听的。有些重要的事情他甚至不会告诉我,他最信任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幕僚。这个主意只怕是他出的。”

陆离道:“我记得,他姓莫?”

沈含双有些惊讶地看了陆离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连这个都知道。即便是理王身边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知道那老头的性命来历。点了下头道:“那人姓莫名言。是不是真名我也不知道,他是理王的老师,据说曾经是理王前代理王的幕僚。前代理王去世之后,他就一直留在东方靖身边辅佐他。此时...有些奇怪。”

陆离挑眉,沈含双道:“只要是人,总会有些私心。但是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私心一般。只要是对东方靖有利的事情他都不会在意。也从来不在意东方靖对身边的人赏赐多少或者是东方靖身边的人立了多大的功劳。甚至,有时候东方靖责罚身边的人,他还会替他们求情。”因为这样,沈含双也并不怎么跟这个人接触。只要是有私心的人,总是有弱点的。但是像这种人,沈含双觉得有些可怕。

陆离并不意外,前世他是东方靖麾下第一幕僚。将那个老头的光芒掩盖的一丝不剩,那老头儿也没怎么生气过着在意过。陆离不得不承认,前世他其实还是疏忽了很多事情,落得最后那个结局当真是不意外。当年他科举之路被毁,双腿被废,满心的怨怼和仇恨。几乎除了帮助东方靖夺得皇位,以及打压陆家以外,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甚至闲暇时都不肯跟东方靖麾下的人交往,完全是将这些人当成棋子,需要的时候才用,不需要就完全扔进盒子里不管。如果他有这辈子三分的清明,只怕早就该发现不对劲了。

陆离继续问,“当年柳贵妃小产,商妃被害的事情跟东方靖有关?”

沈含双有些犹豫,但是看着陆离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只得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有的。当年商家大公子商羽和理王是好友,商羽原本和理王妃据说是两情相悦的,不过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理王妃却嫁给了东方靖。而商羽则被逐出了商家,从此离开了京城。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曾经隐隐听东方靖和莫言说话的时候提起过一些。当年柳贵妃小产的事情确实可能是东方靖所为。而且,..”

“而且什么?”

沈含双道:“我怀疑是东方靖利用理王妃借商妃的手所为,所以柳贵妃当年迁怒商妃并非毫无道理的。虽然当年商羽因为理王妃离开了京城,但是商妃跟理王妃关系一直都不差。偶尔还会进宫探望商妃,她完全有机会对柳贵妃下手然后嫁祸给商妃。”

陆离道:“这是你的猜测还是陷害?”

沈含双笑道:“陆大人,这确实是我的猜测。但是陷害?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东方靖不成?我陷害理王妃干什么?”

陆离点点头,算是认同她说的话。最后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宇文策想要让你干什么?”

“陆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可惜现在我的身份既然暴露了,也算是功亏一篑了。”沈含双沉声道,心中也同样有些沉重。任务失败...父王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陆离再次点头,“最后一件事。”

“还有?”沈含双皱眉,“大人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么?你当真敢在承天府大牢里杀了我?我若是死了,大人要怎么跟曾大人解释?将来,又要如何向我父王解释?还是说,陆大人以为,。真的没人知道你会杀人这件事?”落到这个地步,沈含双哪里还会想不明白?当初陆离因为杀人被关进大牢,最后却无罪被放了出来。以前沈含双还有些怀疑,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人就是陆离杀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隐藏的能力还是身边有不为人所知的绝顶高手。

陆离冷声道:“你让令狐垣对我夫人下手,郡主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沈含双神色一凝,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陆离道:“很简单,我打断你一条腿,要你的脸最赔偿。二,你去暗牢呆一个时辰出来。这件事算了了。”

沈含双脸色一白,看向陆离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恐惧。她潜伏东陵这么久,打探消息无数。承天府并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她当然知道暗牢是什么地方。那并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地方,只是承天府用来关押一些地痞流氓的牢房。因为在承天府大牢最深处,幽暗潮湿无比,所以称之为暗牢。那里关着的人都是准备要流放边关的,例如抢劫,强奸,偷窃,等等。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但是沈含双却明白陆离绝对不是只想要她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而已。

“你...”

陆离道:“我的耐性并不好。”

“你敢!”沈含双咬牙道:“陆离,你明知道我的身份,你敢...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帮你选?”陆离挑眉道。

抬手打了个响指,裴冷烛沉默的出现在了门口。陆离道:“打断她另一条腿,毁了她的脸。”

裴冷烛点了点头,看向沈含双的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沈含双抓着身下的干草,双眸紧紧地盯着裴冷烛手中的刀锋。

只见裴冷烛随手就扯开了牢门上的锁链,握着匕首漫步朝她走了过来。看着那冰冷的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含双终于闭上了一眼咬牙道:“我去暗牢!”

陆离对裴冷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裴冷烛有些意外地看了沈含双一眼,虽然毁容对于女子来说是极大的痛苦,但是一般女子却是宁愿毁容也不会愿意选择另一个遭遇的。这个女人倒是......

"你告诉陆离,我不会放过他的!”沈含双眼眸充血,厉声道。

裴冷烛淡然道:“你若是还有命活着,最好别再招惹他了。”虽然跟在陆离身边时间还不长,但是裴冷烛觉得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想要愿意有这么一个敌人。

沈含双咬牙不语,裴冷烛已经摸出了一口药丸塞进了沈含双的口中。然后一把抓起她就往外面走去。

裴冷烛拎着沈含双朝着牢房深处走去,在最底部一个阴暗却比别的牢房大上两倍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里面管着好几个人,听到脚步声纷纷站起身来看向外面。裴冷烛只是打开房门,然后将沈含双扔了进去,然后重新锁上了门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了男人兴奋的叫声和女子难耐的呻吟。

裴冷烛出了大牢,回到陆离平时办公的厢房里,陆离已经坐在桌案后面伏案写公文了。看到裴冷烛进来,方才道:“今天的事情,不必告诉夫人。”

裴冷烛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陆离点头,“一个时辰后去将她带出来,依然关回之前的牢房。”

裴冷烛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曾大人回来...怎么跟他交代?”

陆离淡然道:“你当真以为那个老狐狸在意我怎么对付沈含双?他只想要结果。”沈含双干了什么事情那个老狐狸心里一清二楚,却依然还是将沈含双交给他审问,不就是默认了他可以报复他么?裴冷烛心中暗道,那是因为姓曾的根本就不知道沈含双是胤安郡主。

“那个女人...”裴冷烛皱了下眉,道:“为何不杀了她?她说不会放过你的。”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陆离道:“她说得没错,她是胤安郡主,暂时不能杀她。”

你居然会怕宇文策?裴冷烛心中诧异,他还以为这位胆大包天,谁都不怕呢。

陆离搁下了手中的笔道:“宇文策是胤安摄政王,原本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咱们的陛下实在是不太靠谱。若是将宇文策惹得太过了,他态度强硬起来,皇帝陛下可能会挡不住。”裴冷烛是个江湖中人,不太能理解朝堂上这些事情,“难道你让人...他的女儿,宇文策就不会生气么?”这是什么想法?宇文策应该更生气才对吧?

陆离道:“沈含双手里还掌握着东陵的一些情报和胤安在东陵的细作组织,她对宇文策还有用,宇文策自然不会允许有人要她的性命。至于别的?宇文策若是在意,就不会派自己的女儿来东陵,他自己都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在意?”

“......”就算这样,养虎为患终究是不好吧?

陆离抬眼,眼眸冷淡,“养虎为患?她太高看自己了。”

一个胤安郡主而已,不仅是宇文策留着有用,他留着她同样有用。若实在是蠢得被仇恨冲昏了头的话,在杀了便是。

一个时辰后,裴冷烛将沈含双从暗牢中带出来扔回了原本的牢房里。有些幽暗的牢房里,沈含双一身狼狈的趴在草丛里,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碎,痕迹斑驳,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陆离!陆离!”沈含双眼眸通红,阴恻恻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废后?

等到曾大人回来发现陆离做了什么,在承天府里骂娘的时候陆离已经悠悠然的回家去了。

除掉了令狐垣这么一个大敌,谢安澜却觉得没什么劲儿。因为除掉令狐垣的事情从头到尾可以说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亏她原本还摩拳擦掌的准备活动活动手脚呢。没有价可打,谢安澜只好回到家里老老实实的继续转签了。新的胭脂坊已经正式开始营业。因为明面上是谢无衣的产业,京城里的铺子并不需要谢文和白芍等人操心什么。他们需要打理的是在京城郊外的庄子上的胭脂作坊。谢安澜专门播出了一个庄子,从原料生产种植,到后面的成品加工包装都在这里完成。然后再将做好的胭脂送到店里销售。而且他们做出的胭脂并不是只给自己的店里销售,将来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东陵都有可能有她们做出来的胭脂。

当然,现在庄子上还没办法完全做到自己生产原料,所以现在他们需要的原谅还是需要收购。所以这段时间谢文和白芍绿萼都忙的不行,干脆就直接搬到庄子上去住了。

谢安澜翻看着手中谢文带来的账册笑道:“做得很好。”

谢文有些不好意思,“除了无衣公子的铺子,京城里别的脂粉斋都还没有购买咱们的胭脂的意愿。”

谢安澜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无妨,现在咱们原材料,人手都还有欠缺。若是真的有大批的订单也忙不过来。更何况,虽然说真金不怕火炼,但是好酒也怕巷子深,别人不知道咱们的东西好,自然不会愿意花钱买的。你也先不要急着去向别家推销。”

谢文一怔,有些不解道:“小姐,这是为何?”

谢安澜道:“先等到沁芳斋打响了名气再说。即便是如此,将来脂粉卖给别家,价格也要在沁芳斋的基础上再提半成。我要让沁芳斋成为京城名门闺秀们最喜爱的高端商铺。沁芳斋那边我也跟他们说过了,沁芳斋以后不卖低端的脂粉,回头我再给你两个方子你们做做看看。以后有了新方子优先供应沁芳斋。其余铺子,最少要落后沁芳斋两个月才行。”

谢文有些担心,“这样,别的商铺会不会有意见?”

谢安澜道:“沁芳斋第一个跟咱们合作,多给一些优惠不是应该的么?他们有意见又如何?谁让他们抓不住机会呢?”

谢文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便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道:“回头你让人送几分包装好的成品过来,我要送人。”

陆离进来的时候,谢文正告辞出去。正好在门口遇到,谢文恭敬地见礼,“姑爷。”

陆离点点头,“夫人还在忙?”

门里面已经传来了谢安澜的声音,笑道:“你回来了?我没事了,进来吧。”

谢文立刻识趣的拱手告退,陆离转身踏入了书房里。

谢安澜正托在下巴歪在椅子里看着他,陆离挑眉,“看什么?”

谢安澜道:“你总是早退,亏得曾大人能忍你。”

陆离不以为然,“衙门并没有规定需要什么留到什么时候,没事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没事了?”谢安澜根本不信,刚刚抓了沈含双这么一条大鱼,陆离居然好意思说没事了。

走到她身边坐下,陆离道:“夫人是以为抓到了沈含双就是什么大事么?”

“难道不是?”谢安澜问道。

陆离道:“正是因为她身份了得,所以才没事。她是胤安郡主,就算陛下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要陛下不想跟胤安闹僵,就只能将这件事情按下来。最多也就是私底下跟宇文策换一点好处罢了。”谢安澜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用间谍交换间谍,在她前世倒是各国之间的惯例。但是那也得看是谁,有的间谍可以交换,有的却是不能交换的。沈含双在东陵潜伏将近十年,到底掌握了多少东陵的秘密,又参与了多少东陵朝堂上的事情,只怕即便是他们现在去查也未必能够完全查清楚。而且她还掌握着胤安在上雍皇城偌大的情报组织,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将他留在手里狠狠地压榨吗?

陆离道:“沈含双虽然是胤安人,但是事实上她几乎没有在胤安生长过,对胤安朝堂和国内的事情只怕也是知之甚少。如今她被抓了,那些暗地里的细作肯定立刻就转移了,根本没什么大用。何况,陛下不想得罪宇文策,别的说什么都是百搭。”

谢安澜叹了口气,说得也是。皇帝若是打定了主意,下面的臣子就算在费劲也是白费。

“好吧,也就是说,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谢安澜耸耸肩道,“反正衙门的事情都是你的事儿,我还是专心多赚一点钱养家吧。”

陆离挑眉,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道:“为夫养不起夫人么?”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陆四爷,你造你多能挥霍么?挥金如土这个词简直就是替你创造的好吧?”

陆离不解的看着她,他怎么挥霍了?他既不非山珍海味不吃,也没有非锦绣绫罗不穿。更没有什么吃喝嫖赌或者收集古玩字画的雅好。哪里挥金如土了?

谢安澜轻哼一声,掰着手指头算道:“叶姑娘他们三个,五十万两。笑意楼,二十万两。四爷,短短不到半个月,你就花了七十万两啊。一般的纨绔子弟哪儿敢跟你比,七十万两都够把大半个京城的纨绔砸死了。”

陆离幽幽地望着她,没说那些钱也是他赚回来的。只是赚钱的手段稍显不那么光明磊落罢了。

“怎么?你有意见?”谢安澜道。

陆离摇头,“没有,夫人教训的是。”

谢安澜无语,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陆离把玩着她的手,道:“夫人是不高兴我找薛楼主帮忙么?”

谢安澜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道:“也没有啊,我知道你的办法是最安全也最方便的。就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嘛。”不能亲手修理人渣的遗憾。

陆离抬手拂开她遮住了面容的发丝,道:“令狐垣很危险,我不放心。”

谢安澜点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也该习惯了。”毕竟她已经不是狐狸窝的青狐了,她现在既没有原本十成十的实力,也没有那些永远在她身边的小伙伴和整个国家机关做后盾的支持。还总是想要去冒险是不对的。工作的时候天天嚷着要退休,真的退休了又觉得不习惯啊。

陆离正要说什么,门外陆英进来道:“四爷,少夫人,陆家大公子求见。”

“陆晖?”谢安澜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的腿已经好了?”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好像也应该要好了吧?不过这些日子陆家人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倒是让谢安澜几乎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陆英摇头道:“是陆家本家的大公子。”

陆渊。

“他来干什么?”谢安澜不解。陆离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陆渊被陆英请了进来。也算有好些日子不见了,不过陆渊倒是没什么变化。见到两人并肩坐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道:“打扰堂弟,弟妹了。”

谢安澜瞥了陆离一眼,陆离神色淡定。

这人好不要脸,陆离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但是人家次次见面堂弟堂弟的依然叫得欢。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反正换了她的话,让她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陆大人,请坐。”陆离淡淡道。陆晖如今依然在翰林院当值,还没有正式派官,不过称呼一声大人也说得过去。

陆渊叹了口气,道:“看来堂弟还在生陆家的气?”

陆离道:“陆大人言重了,上雍陆氏高门望族,陆离不敢高攀罢了。”

陆渊也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深聊,再说下去不是谈崩了就是自己没脸。立刻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道:“在下今日贸然来访,打扰两位了。不过是…”从袖中抽出了一封帖子递到陆离面前,道:“之前祖父的寿辰,无奈去被怀德郡王叛乱所扰。祖父略受了些惊吓,近日才好。陆家准备为祖父补办寿宴,还望两位能够光临。”

“补办?”谢安澜有些意外。

陆渊笑道:“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祖父如今高寿已经七十有五,也算是一个大日子。自然是要办的。”

谢安澜点点头表示理解。陆渊这话倒也确实是不错,如今这个世道可不是前世平均寿命超过七十的世界。如今的东陵,即便是不算战争和饥荒之类的大面积死亡,寻常百姓的平均寿命也不超过五十。七十五岁,确实算得上是高寿了。

陆渊看着两人,似乎是在等待两人的答复。

陆离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便放在了一边道:“陆老大人是朝廷重臣,我等晚辈自然是要前往道贺的。”

听了陆离的话,陆渊也暗暗松了口气。起身道:“如此,在下就不多留了。明日陆府,恭候两位大驾。”按说陆离如今的身份还没有重要到让陆家嫡长子连续两次亲自上门送帖子邀请的地步。但是陆离这半年在京城的表现太过抢眼了。陆家下面的年轻人不懂事,但是陆家老太爷却不是个老糊涂,之前因为陆家怠慢陆离的事情就将几个小辈不管是有关无关的都斥责了一顿。这样一个明显就受到昭平帝重用,而且本身能力非凡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碰巧他还姓陆,这样的人都不拉拢,还要拉拢谁?

陆家虽然是树大根深,但是年青一代成才的却少。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陆渊了,但是只看科举之后的表现,陆渊别说跟陆离和百里胤比了,在翰林院的一干举子中也不算抢眼。虽然说陆家的家世也用不着陆家子弟多么拼命上进,但是一个家族一辈人如果连一个出众的都没有,那也是个麻烦。除非陆家打算跳过这一辈直接将陆家交给下一辈。但是问题是,陆渊的父亲也就是陆家现在的家主这一辈本身就没有什么特别有才干的人,如今是有陆老爷子压着。但是陆老爷子活得到陆家的重孙辈成长起来么?

也是因此,陆老爷子这些日子随便不出门却也一直冷眼旁观着京城的局势。越看就越对陆离感到惊艳。心中暗暗感叹,若是陆渊又陆离七成的本事,陆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既然陆家本家的子孙没有这个本事,那就替他们多找一些有本事的来辅佐便是。陆离混迹官场最缺的是势,而陆家最不缺的恰恰是权势,双方各得其利,岂不是两全其美?

送走了陆渊,谢安澜把玩着手中华丽的帖子笑道:“看来陆家真的是很重视你啊。”不然也不会接连两次派陆家嫡长孙前来送帖子。陆家未来的家主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只怕就是朝中许多二三品的官员,也不需要陆渊亲自出马送帖子上门。

陆离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跟陆家没有什么恩怨,就算是有上辈子也已经报过了。

谢安澜点点头道:“说得也是,大家族总是有很多事情很难搞的。陆家也就比柳家好一点,没那么糟心的名声罢了。”私底下到底怎么样,却不好说。柳家都已经坏在明面上了,陆家…好吧,既然陆离看不上他们,大概是三观不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三观有问题了。

想到此处,谢安澜不由得怀疑的看了看某人。

陆离无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夫人这是什么眼神?”

谢安澜道:“怀疑你不是好人的眼神。”顺手拉下了他的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陆离十分大方的承认,“我确实不是好人。”

谢安澜道:“我是个好人。”

陆离道:“所以我们天生一对啊。”

“……”这是什么说法?

陆离道:“夫人这么善良,一定会被人欺负的,为夫会保护你的,别怕。”

柳贵妃自尽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住,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早朝上,昭平帝终于阴沉着提了废后二字。两个字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二十多年,昭平帝不是没想过废后,跟柳贵妃最浓情蜜意的那几年,昭平帝天天都想将皇后给废了立柳贵妃为后。但是到底还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现在,借着柳家和甄家的纷争,昭平帝显然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废了皇后了。

朝堂上立刻吵成了一团,早操上的官员们分成了三拨。一拨自然是以柳家为首的,赞同昭平帝废后的。一拨是以言官御史和一些看不惯柳家的人为主的,坚决反对废后。另一拨则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因为要向昭平帝禀告沈含双的事情,曾大人也参与了今天的早朝。不过他的品级不高不低,站在中间低着头不说话倒也碍不着什么。只是在心中暗道晦气,早知道是这么个事儿,就不上早朝了。反正承天府算是地方官,并不要求必须早朝。

眼看着朝堂上越吵越厉害,两拨人互不相让几乎要动起手来了。昭平帝终于怒了,抓起御案上的一个砚台就扔了下去。砰的一声沉重的响声,终于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昭平帝冷声道:“皇后执掌后宫近二十年,既不曾诞下皇子皇女,又不曾打理好后宫。甚至这许多年,宫中依然没有皇子皇女平安降生。如今皇后更是变本加厉,暗害贵妃与未出生的小皇子,毒杀朕派去调查此事的人。如此放肆,可有将朕,将列祖列祖放在眼里?如此毒妇,怎堪为后?”

“陛下英明!”人群中,柳戚高声道。跟柳家走得近的几个官员也连忙符合。

其余人却都一言不发,皇后入宫多年未曾生育不假,但是谁不知道皇帝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从不去皇后宫中。甚至是初一十五,也经常被柳贵妃拉走。这要生的出来孩子才是大问题了。至于那些所谓的罪状,说到底只是传言罢了,这的能拿得出来真凭实据半点没有。就是柳贵妃小产的调查,也是因为甄柳两家之争而半途而废。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废了一国之后实在是难以服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柳贵妃自杀的事情?不然陛下怎么早不废后,晚不废后,偏偏要等到这会儿才急着要废了皇后?

昭平帝扫了一眼众人,轻哼一声道:“废后乃是朕的家事,朕已经决定了,众卿也不必多言。”

“陛下三思啊。”一个老大人颤巍巍的道:“天家无私事,废后之事事关重大,求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