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高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抓着高夫人的刺客似乎是觉得自己被高裴一个眼神吓到丢了面子,立刻高声道:“高将军,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要高夫人的命,还是要那些跟你毫无感谢的人的命?”

高裴沉声道:“好,你想放了我娘。”

刺客冷笑,“你当我们是傻子么?别废话,我数到三,你再不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

高裴眼底杀意涌起,“先杀谁?”

“随便。二!”

大厅里众人都吓傻了,紧紧地盯着高裴,生怕他当真下手。陆家的侍卫更是立刻挡在了前面,将陆文翰等人团团围住。

高裴轻哼一声,手中长剑飞快地朝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侍卫刺去,见状刺客忍不住露出了意思得意的笑容。一出手就制住高家的人果然是对的,否则就是高裴一个人就需要他们花费多少力气牵制?

正在志得意满间,刺客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高裴的剑去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那抓着高夫人的刺客只觉得握着匕首的手肘一痛,匕首应声而落。高夫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毕竟也是高家的当家主母,见机极快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臂长嘴咬了下去。

那刺客大怒,抬手就先往高夫人头顶砸下去。却觉眼前人影一闪一支冰凉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同时那人一把拉过了高夫人飞快地朝后面退去。

这惊变不过刹那间的事情,旁边原本一直防备高裴的刺客见状立刻举刀砍了过来。谢安澜回身将高夫人护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抽出高夫人头上的金簪就朝着那人喉咙射了过去。那人立刻侧首让过,正要追上来。却听到背后风声一动,一股阴寒的痛楚瞬间穿透了整个胸透。刺客低头怔怔地看着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剑尖,忍不住扭头,血水从他口中源源不断的划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才冲向了主位的高裴。不过是片刻间的变化,高裴竟然已经回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别说是这刺客死不瞑目,就是原本以为将要一场恶战的陆家一众侍卫也是一脸茫然。

谢安澜扶着高夫人站稳,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高夫人惊魂未定,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没事,陆…陆夫人,多谢你救了我。”

谢安澜淡淡一笑,“举手之劳,还是高将军反应的快。”要杀两个刺客不难,但是要毫发无伤的救下高夫人却不容易。如果不是高裴反应快,她说不定也要受点皮外伤。谢安澜觉得,如果是前世认识高裴的话,说不定能成为不错的战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悚的丑闻

看到高夫人被救了下来,高裴也立刻松了口气,在也没有了什么顾忌。朝谢安澜点了点头道:“母亲有劳陆夫人照顾。”

谢安澜含笑道:“高将军不必客气。”说罢,便拉着高夫人往陆离那边走去。没有了后顾之忧,高裴脸上神色一变,飞身朝着打的正激烈的人群中略去,身上浓烈的杀气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阿绫和高齐看到高夫人得救,都激动的迎了上来,“娘!”

“娘,你有没有受伤?”

高夫人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笑道:“没事,多亏了陆夫人。”虽然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血点,但是并没有往外渗血,高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轻声安抚着一双儿女。

“谢姐姐,多谢你救了我娘。”阿绫乖巧地道。

高齐也跟着妹妹有些别别扭扭的谢过了谢安澜,谢安澜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胖子只是道:“好好保护你娘和妹妹。”高齐重重地点头,抓着一把刺客落在地上的兵器杀气腾腾的盯着场中,不过到底没有冲过去。

虽然此时正堂内外绝大多数人都是盯着混战中的众人的,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谢安澜的身上。东方靖和怀德郡王就在其中。怀德郡王只是有些诧异,侧首对坐在一边的东方靖道:“没想到这位陆夫人的身手竟然也十分不错。”虽然谢安澜出手只是一刹那,但是这也足够让人看出她身手不凡了。他们也是习武之人,但是自问如果出手的话,未必能有谢安澜那么干净利落。

东方靖面上带笑,眼神却多了几分深沉。这个谢安澜的身手何止是不错?这个女人,真的只是泉州乡下一个秀才的女儿么?一个秀才的女儿…相貌如此美丽不说,气质还如此出众,甚至还有这令人惊叹的身手?如果谢安澜来历不简单的话,那么…身为他的丈夫,陆离是不是又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呢?

不得不说,在这里东方靖是有些脑补过头了。

理王妃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站在陆离身边正抬头跟他说笑的谢安澜,轻声叹道:“上雍第一美人,果然不凡呢。倒是比沈家那位好多了,王爷说是不是?”

提起沈含双,东方靖忍不住皱了下眉道:“王妃提她干什么?”沈含双现在还被关在承天府大牢里呢,想起沈含双东方靖就懊悔不已,原本以为是个与众不同有几分能耐的女子,沈含双确实是有能耐,可惜她的能耐比起她惹麻烦的本事差的太远了。如今承天府怀疑沈含双跟胤安人有关系,一旦证实了而又有人知道了他跟沈含双的那些关系,他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理王妃含笑道:“我不过是想起来了顺嘴说一句罢了,到底前后都是上雍第一美人呢。王爷这是做什么?”

东方靖淡淡道:“以后少提起她。”

这个她是谁,理王妃自然明白。唇边勾起一抹得体的笑意,点头道:“妾身知道了,自然是听王爷的。”

旁边的高阳王妃见状,忍不住道:“堂弟和弟妹的感情真好。”

理王妃淡笑道:“让嫂子见笑了。”

谢安澜自然也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打量她,却不以为意。她会武功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现在就算多一些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以后行事还能自在一些。不过对于这些被赌在正堂里出不去的女眷们来说,她会武功这事儿显然有些惊悚。不说女眷偶尔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畏惧,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不过这些都是那些未出阁的贵女或者年轻的少夫人们。那些年长的当家主母们显然要镇定的多,有几位看向她的神色甚至算得上温和。只看那些人眉宇间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干脆利落的英气,想来也都是将门之后。

有了高裴的帮助,原本还有几分势均力敌的刺客立刻兵败如山倒。一个一个或者重伤或者被杀。谢安澜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假扮锦书的女子身上,她的武功显然是最高的,也是这些人的领头。但是她依然不是高裴的对手,两人交手不过上百招,她就被高裴一剑拍在了手背上,手中的短剑应声而落。

那女子连忙后退了七八步想要避开高裴接下来的攻击。但是高裴因为母亲刚刚险些被害心情十分不好,手下自然也不会留情。长剑如影随形一般的追了过去,那女子一咬牙,翻身抓过一个冲上来不知道是想要捡便宜还是想要表现自己英勇之姿的青年就朝着高裴甩了过去。在高裴伸手接住来人的时候,又抓住了另一个人,但是这次她却没有将人扔过去,而是挡在了自己前面面对着高裴。

“又来这套?”高裴挑眉,面无表情地道。

女子咳出了一口气,方才轻笑一声道:“高将军,我知道这对你没用。毕竟…这回抓的又不是你的亲人。”

“你…你想怎么样?”被他抓着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袭锦衣,战战兢兢地问道。

女子并不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高裴道:“高将军,今晚原本不关你的事,你非要多管闲事坏了我的好事。”

高裴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坐在这里看着你们杀人?”

女子笑道:“是又怎么样?贸然插手别人的私人恩怨,会招报应的,高将军难道不知道?”

“私人恩怨?在场这么多人跟你有私人恩怨?”

女子灿然一笑道:“当然不是,刚才其实只是跟高将军开个玩笑而已。我只想要陆文翰那个老东西的命。”

高裴皱眉不语,侧首看向被侍卫护在后面的陆文翰等人。

陆文翰被人扶着,有些颤颤巍巍的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道:“听说…这位是什么绣玉馆的锦书姑娘?老朽…似乎没有见过姑娘,不知道老朽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

女子轻笑出声,她本就受了伤看上去颇为狼狈,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你的灿烂快意,“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姓陆的老不死的…你当年害死了多少人,怎么会记得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

陆文翰眼神一沉,冷声道:“姑娘说话最好有证据,否则……”

女子不屑的冷笑一声,“哦?难道我有证据你就不杀我了?陆文翰,二十年前你色欲熏心,染指了自己亲弟弟的女儿,害得她未嫁先孕,为了怕丑事败露想要杀人灭口。你没想到,我娘竟然命大逃了出去。你丧心病狂,怕我娘泄露了你的秘密,还暗地里杀死了我外祖父外祖母一家十几口。如此丧心病狂,这些年你竟然也能睡得安稳么?”

“你胡说什么?!”陆文翰脸色大变,厉声道。

整个正堂内外的人也立刻变了脸色,暗地里纷纷议论起来。

“这姑娘…难不成竟然是陆老爷子的女儿?”

“陆老爷子的弟弟…倒是有几房,不过都不在了啊。这说得是哪一房?”有人安安好奇。

“这个…应该是陆老爷子的五弟吧?好像只有无房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了,剩下的几房好歹还有后人,有的家里老太太都还在呢。”

有人觉得有道理,“说起来,当年陆家五老太爷好像是外放的时候遇到了强盗,一家子都被杀了啊。”

“没想到竟然……”

“胡说八道!”陆文翰气得须发皆张,“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使如此陷害老朽!”

女子冷笑一声,似乎是不屑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随手将一块玉佩抛在了地上,众人一眼望去,清楚地看到玉佩上刻着一个陆字。只是那系着玉佩的丝绦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显然是多年前的旧物。

“我母亲将我养到十五岁便自尽了,临死前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她说她对不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她要我发誓,终此一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杀了陆文翰这个伪君子替外祖父一家报仇。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快行动,但是…我怕这个伪君子哪天突然就死了,等不到我等报仇的时候。”女子沉声道,听这话的话,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看向陆文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陆文翰自然察觉到了不对,手指颤抖的指着堂中的女子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毁我陆家名声!”

女子勾唇一笑道:“我是陆家五房的外孙女,被你杀害的陆家五老太爷一家唯一的血脉。不过我知道,今天我也要死了,既然杀不了你,我就去黄泉底下向我外祖父一家请罪吧!高将军,抱歉的很,我们没想要杀高夫人。”说完,那女子竟然一把推开了被他挟持的男子,横剑朝着自己的脖子划了过去。

站在对面的高裴微微蹙眉,抬手一弹指,一枚暗器夹着劲风射向女子握剑的手腕。短剑在女子的割断女子的脖子之前顿了顿,虽然依然划出了一条血痕,但是到底没有当场送命。同时身后的颜锦庭见机往她颈后补了一掌,女子眼睛一闭跌倒在了地上。

看着那染血的短剑,所有人看向陆文翰的目光更加诡异起来。

陆文翰脸色通红,眼睛瞪大,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在所有人诡异的目光下,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父亲?!”

“祖父?!”

“老爷!”

人群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谢安澜和陆离在人群中看了这么一场惊人的反转大戏,也忍不住瞠目结舌。这也太…看向那昏倒在地上的刺客。陆文翰和自己亲侄女的女儿?看上去不太像啊。哦,这位好像是易容来着,不知道真正的样貌是什么样子的。

陆文翰很快被人扶了下去,刺客都被清缴干净了,众人没有了惧怕立刻就议论开了。陆家人脸色都不好看,但是在场的人非富即贵,一个个都身份不凡。虽然陆家家世显赫,却也不是他们都能得罪的。只能沉着脸当没听见。

陆盛言挥挥手示意侍卫上前,将那昏迷的女刺客先压起来再说。却被人拦了下来。

“陆大人,这女刺客只怕是要交给衙门处置。”一直没有开口的左相黎蕴突然开口道。

陆盛言皱眉道,“此事是陆家的私事。”

黎蕴摇头道:“非也,当众行刺怎么能是私事?两位王爷,你们说是不是?”

高阳郡王还没回话,东方靖就已经开口道:“左相说的不错,更何况今天受伤的可不止是陆家的人。”东方靖之前一直想要拉拢陆家,但是陆家却一直不为所动。既然不识抬举,东方靖自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维护他们了。

陆盛言脸色有些难看,但是陆文翰此时已经被气晕过去了,他的官职身份跟一个亲王一个丞相硬扛却还有些勉强。他正要说话,外面有传来一个声音高声道:“左相和理王殿下说的不错,这是确实应该交给衙门审理。但是,犬子在贵府被人杀害,陆家还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众人回头,就看到柳戚脸色影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柳戚?柳家谁死了?

柳浮云跟在柳戚身边,看向众人平静地道:“七哥和甄公子在府中被人杀了。”

“……”陆盛言只觉得脑海里犹如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恨不得心在晕倒的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自己。

一场盛大的惊动整个京城的宴会,最后也确实是惊动了整个京城,只是换了一种放肆。出了这样的事情,寿宴自然是办不下来了。陆家匆匆将所有的宾客送出了门,虽然知道这些人一出门整个京城只怕立刻就要谣言满天飞,却也无可奈何了。留下来的只有跟这件事相关的人以及需要负责的衙门承天府,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陆离身为承天府通判,自然也是被留下的人之一。

那个行刺的女子已经被承天府的衙役看惯了起来,没有允许任何人不能接近她。不过现在对陆家以及所有人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柳七和甄家公子被杀的案子。因为柳家和甄家的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

衙门里赶来的仵作已经验完了尸体,出了门战战兢兢的向门外等着的众人禀告道:“两位公子刚刚死去不到一个时辰,看现场和身上的伤痕,应该是两位公子发生了什么口角摩擦,动起了手来。两位身上都有不少新伤痕。应该是在打斗中柳公子的匕首划到了甄公子的喉咙。而甄公子重伤反击之下,将柳公子推到,却不料后脑正好撞到了地上,以至于…两败俱伤。”

“什么?!”甄家在场的人是甄国丈的长子,也就是甄皇后和死去的甄公子的兄长。听了仵作的话,顿时气得目眦欲裂,指着对面的柳家众人怒道:“姓柳的,你们欺人太甚!”

柳戚同样也红了眼睛,冷笑一声道:“欺人太甚?姓甄的,我儿子也没了!”

站在一边的曾大人见双方又要吵起来了,头痛的插嘴道:“两位,先稍安勿躁!此事尚且疑点颇多。”

柳戚冷哼一声道:“什么疑点?难道我儿子不是甄家的人害死的?”

甄家那位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也差不了太多。

曾大人却看向站在一边陆离和谢安澜身后的裴冷烛道:“裴公子,你怎么说?”若是寻常,曾大人是不会放着衙门的仵作不问去问一个随从的。但是这人是陆离带来的,而且他才是第一个接触两句尸体的人,曾大人自然要多留意几分了。

裴冷烛看向陆离,陆离微微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裴冷烛这才道:“这两个人,都是他杀。”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承天府的仵作也有些不满地看向裴冷烛道:“这位公子有何凭证?”

裴冷烛道:“柳公子确是后脑撞击过重而死,但是,如果甄公子真的被割断了喉咙的话,他就算有力气去推柳公子,也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小楼地上并没有什么不平的坚硬之物,就算被推倒在地上,也绝不会因此就伤势过重死亡的。另外,割断甄公子喉咙这一刀…虽然匕首在柳公子手里,但是伤痕却并不是这匕首造成的。相反,柳公子手里这把匕首,倒像是刺伤锦书姑娘的凶器。另外,那伤口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绝不是毫无经验的人一时气愤出手能够做到的。”

仵作皱了皱眉,再一次走进房间里查看尸体上的伤痕。他也是在承天府多年有经验的仵作了,对伤痕的检验自然也是拿手的。但是裴冷烛说得那些因为这些大人们催得急,他也只是匆匆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仔细对比。

曾大人道:“所以,裴公子认为,是有人杀了柳公子和甄公子之后,在伪造出了两人两败俱伤的场景?”

裴冷烛走回了陆离身后与叶无情并肩而立,冷然道:“我只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对方所杀,别的与我无关。”

柳戚忍不住道:“七郎没有杀姓甄的小子,但是你怎么知道姓甄的小子没有杀七郎?”

裴冷烛冷冷道:“他后脑骨裂了,是内力重击所致。他并不是跌倒在地上撞上了地面而死,而死受了伤之后才倒向地面的。”

众人默然,陆渊沉声道:“那个锦书在哪里?既然她还活着,问问她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曾大人苦笑道:“裴公子说,锦书姑娘伤势极重,短时间只怕醒不过来。本官让人去请京城的名医和太医院的太医去了。若是锦书姑娘能醒来,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事情的真相只怕还得咱们自己查。”

陆渊道:“如果真的是他杀,会不会跟之前的刺客有关系。毕竟,时间上未免太巧了一些。更何况还有锦书姑娘,那个女刺客是怎么扮成锦书的模样混进来的,真的锦书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被害?”

曾大人点头道:“这些也确实是要仔细查查。陆公子尽管放心,本官和承天府上下定会竭尽所能查出事情的真相还陆家一个清白的。”

听了这话,陆渊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僵,显然是想起了之前在正堂的事情。反正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陆家的面子是丢定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刺客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感情上他自然是跟愿意相信自己的祖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但是理智上他自己也明白这些所谓的世家豪门内地里的那些阴暗污秽的事情,那信心自然也就要动摇上那么几分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跟曾大人说不用查,只得点头道:“那就有劳曾大人了。”

从陆府出来,已经是将近三更天了。无论是尸体还是凡人,都被曾大人一股脑的打包送回了承天府。陆府上下德尔那些下人该盘问的也都盘问过了,有一点的也都统统先被看管起来,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何况陆家明显也没有留客的意思,于是一众人也就只能告辞离开了。幸好众人大多是官身,才没有被巡夜的当成犯禁的贼人抓起来。回到家中,忍了半晚上的谢安澜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女刺客说得是真的么?”

陆离挑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眉宇间有几分疲惫之色,“什么真的假的?”

谢安澜没好气地道:“她是陆老太爷的女儿的事情啊。”

“当然是假的。”陆离淡定地道。

谢安澜惊讶,“没想到你竟然对陆老太爷的人品如此有信心?”

陆离摇头,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道:“这跟人品没关系,你仔细看那个女刺客了么?”

“看了,挺漂亮的。”跟京城有名的名伎锦书一模一样,当然是挺漂亮的。

陆离叹气道:“我是说她的眼睛,她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怨恨,真要说的话,幸灾乐祸多一点吧。她只是想要陆文翰出丑而已。”

谢安澜惭愧的低头,光顾着听八卦了,根本没注意观察那姑娘。果然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啊。

陆离道:“不过,她说得话也不全是假的。”

“半真半假,才更能让人相信。你没看见听了她的话,当时许多人的神色都变了么?显然他们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的。”陆离道,谢娜蓝点头,叹息道:“看来陆家这次想要洗清这个污点,有点困难了。”

陆离道:“根本就不可能,除非陆家五房那位小姐能活过来。”

“不知道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鬼神了。”对于陆家倒霉,谢安澜还是觉得喜闻乐见的。

陆离淡笑道:“他们得罪的人多了,只怕他们自己也未必能想的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效的诱导术

第二天一早,果然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昨晚陆府发生的事情。不过人们对于甄家和柳家两位公子的死的关注度明显不如陆老太爷的丑闻。毕竟对寻常百姓来说,哪个富家公子被人杀了其实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但是陆家这样的权贵世家的当家人竟然是个杀害兄弟全家,玷污亲侄女的衣冠禽兽这种事情却很有讨论的兴致。更不用说,这个亲侄女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二十年后这个女儿回来报仇了。若是昨晚那女刺客成功的杀掉了陆文翰,岂不就是血亲相残了?

朝堂上自然也免不了议论纷纷,早朝上就有好几位大臣上折子请求昭平帝彻查此事。昭平帝心里虽然是向着自己信任的老臣的,但是这种话却没法当着满朝文武说。只能下令刑部和都察院彻查此事。如此一来,陆文翰和陆家的脸算是彻底的丢了。

谢安澜闲来无事便如往日一般去静水居小坐,坐在厢房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品客高谈阔论的声音,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是在讨论陆家的事情。谢安澜一边听着,觉得有趣的地方也忍不住低头闷笑。自古文人最是嘴碎,就算没什么也能被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更不用说像昨晚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事情了。有些激愤的读书人,已经将陆家骂的狗血淋头了。

苏梦寒和穆翎推门进来就看到谢安澜一个人坐在桌边趴在桌上笑得乐不可支。穆翎挑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谢安澜坐起身来,道:“你们昨晚没去陆家,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穆翎无奈的摊手道:“我现在这样上门是去给人家祝寿呢还是给人家添晦气呢。陆老太爷那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还是算了吧。”

谢安澜道:“昨晚难道还不够晦气?”

苏梦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江湖草莽,哪里能登陆家的门庭。听说陆夫人昨晚出手救下了高夫人,如今京城里可有不少人传言,陆夫人身手非凡,堪称一代女杰啊。”谢安澜摊手,无奈地道:“总不能为了隐藏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不救吧。何况,京城里也不是没人知道我身手如何啊。如今只是更多的人知道罢了,我反倒是能自在一些。”

穆翎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现在关心你的人也不多了。寻常百姓是都在盯着陆老太爷那边隐私事儿,但是内城里的人更关心的只怕还是柳家和甄家的事情。下手的人厉害啊,选在陆家动手,杀的却是柳家和甄家的人,这是什么用意?”

苏梦寒偏着头思索着,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柳家和甄家本就是死敌,如今不过是又将陆家牵扯进来罢了。这人要么跟这三家都有仇,要么就是为了…搅浑水。”

苏梦寒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柳家甄家和陆家,别的事情关注的人自然就少了。陆夫人,陆文翰的事情,陆兄是怎么说的?”

谢安澜撑着下巴道:“半真半假,他说那个女刺客肯定不是陆文翰的女儿。”

苏梦寒若有所思,穆翎挑眉道:“那就是有人要整陆家了。”

谢安澜道:“你们都是京城长大的,可知道陆家有什么死敌?”

苏梦寒和穆翎对视了一眼,穆翎道:“这个可不好说,陆家这样的大家族朋友党羽多,敌人自然也不少。但是若说死敌…必然不是官场上那些纠葛能够结下的,更何况陆老太爷都致仕好几年了。若是朝堂上的人要报复,早就动手了。私底下的话,底下的人良莠不齐,肯定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但是能让人直接报复陆文翰…苏兄,你有什么印象没有?”

苏梦寒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少年时倒是听父亲说过,陆文翰年轻时候性情不如现在温和,手段可说是相当狠辣。当年跟他差不多同榜的一位大人十分得先帝赏识,那位出身寒门,虽然官职品级不如陆文翰高,但是在先帝面前却极为受重视。你们也知道,朝中不成文的规矩,如陆家这样的大家族,如非不得已,天子是不是让他们大权在握的。陆文翰虽然受昭平帝宠信,却始终没有登上丞相之位便是因此。当年那位大人据说是最有可能登上相位的人。只可惜…陆文翰在如今陛下登基之前就已经投靠了陛下,陛下登基之后他自然备受重用。而那位被许多人看好的…在昭平二年就被全家流放边关了。罪名是贪墨。”

穆翎回想了一下,道:“这事儿,我好像有点印象。听说那位大人外放为官的时候十分清廉,而且政绩颇佳。他刚被流放的那几年还有人替他喊冤,他外放的地方的百姓甚至上过万民书替他求情,可惜他身体不太好,流放的第二年就病死在边关了。”

谢安澜挑眉道:“这也不能证明和陆文翰有关啊。”

苏梦寒点头道:“本来就没有证据,只是怀疑罢了。”

穆翎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苏兄或许不知道,却是近几年才发生的。”

苏梦寒和谢安澜闻言,齐齐看向穆翎。穆翎道:“大概是四五年前吧,陆家曾经派人暗地里烧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庄子。庄子里的人都被烧死了。”

这话一出,苏梦寒和谢安澜都是一惊。苏梦寒皱眉道:“这是我没有听说过。”

谢安澜也摇摇头,表示她也完全没有印象。

穆翎笑道:“京城里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毕竟,内城里的人盯着朝堂还来不及,谁有空管距离京城上百里外一个小庄子着火这种事情?我们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消息,纯粹也是个巧合。穆家在那庄子附近的镇上有几个铺子,恰好那庄头时常去穆家的铺子里买一些东西。着火那天,铺子的伙计正好送东西去庄子上,就看到漫天的大火还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等到那些人走了,他冒着火跑进去一看,庄子里的人都不见了,第二天才知道那些人都被烧死在了屋子里。那伙计胆子小,回去就吓病了迷迷糊糊了大半个月才好起来。”

苏梦寒道:“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放火的人是陆家的人?”

穆翎冷笑一声道:“那附近的庄子有好几处都是陆家的产业,那伙计认出那晚上其中一个人就是陆家另一处庄子的管事。”

谢安澜问道:“你们没有报官么?”

穆翎摇头,“我们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那铺子的掌柜从伙计那里知道了真相,实在是害怕,才趁着我去巡视铺子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那时候案子早就结了,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的招惹上陆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我知道这事之后,便将那掌柜和伙计都调到了别的地方。也派人查过住在那庄子里的人的身份,却都查不出来。”

谢安澜道:“这么说,若是有人想要报复陆家也确实是有可能。不过,想要知道真相,只怕还是要从衙门那个被抓住的女刺客入手了。”

穆翎笑道:“这可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咱们还不如聊聊生意的事情,听说你那个新开的沁芳斋生意很不错啊。”

听他说起这个,谢安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还行。”

穆翎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穆翎道:“你不是说赚女人的钱最容易么?我也让人看了,沁芳斋的胭脂确实不错,但是像你这样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开,实在是太慢了。”

“所以?”谢安澜挑眉道。

穆翎道:“我们穆家虽然不做脂粉生意,但是银楼,首饰行,绸缎庄却不在少数。如果能将你的胭脂放到这些地方一起卖的话……”

谢安澜答的干脆利落,“没问题,但是有一个条件。”

穆翎道:“你说。”

谢安澜道:“所有出售的胭脂都要用我沁芳斋的名号,统一包装,统一价格,当然你自己店里要做什么折扣我可以不管。但是定价要统一。”

穆翎摸摸鼻子,“那不成了替沁芳斋做名声了?”

谢安澜笑道:“你何不换一个想法呢?我沁芳斋做得再大也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开一家店。但是沁芳斋有了名气,别的地方没有沁芳斋的人想要买自然只能去穆家的店里不是么?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带着你别的商品一起卖呢。”

穆翎叹了口气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谢安澜笑道:“我这叫互惠。”

坐在旁边的苏梦寒挑眉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陆夫人是否愿意让在下也掺一脚?”

谢安澜有些惊讶,“哦?苏公子也有兴趣?”

苏梦寒浅笑道:“赚钱的事情,谁会没兴趣。”

“愿听苏公子的想法。”

苏梦寒道:“穆家的生意素来在陵江以北居多,而我流云会却在陵江上以及南方居多。不如这陵江以南的地方的生意就划给在下?”

谢安澜挑眉道:“陵江以南除了陵江下游沿岸,和岭南一带别的地方都颇为贫瘠。富庶之地距离上雍并不远,如果顺利沁芳斋很快就会开到这些地方,苏公子这生意…莫不是为了照顾我?”

苏梦寒摇头笑道:“之前穆公子和无衣公子不是还打算买船出海么?”

穆翎眼眸一闪,抬眼看向苏梦寒。苏梦寒道:“流云会的上船虽然出了不了远海,但是近一些的地方却还是可以的。而且,岭南沿海时常有许多外邦商人,只要东西好,不怕卖不出去。”

“原来如此。”谢安澜眼睛一亮,她虽然对商业和经济史并不是十分了解,却也明白每个时代其实都有着国家之间的远程贸易的。就如同,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商人并不需要将一个商品直接送到需要贩卖的国家去。只需要卖给附近的国家的商人或者一些游走的商人,这些商品自然会一站接着一站的传出去。虽然这样利润会少上许多,但是无疑安全系数会高上许多。

“穆兄,你怎么看?”谢安澜问道。

穆翎点头道:“没问题。”虽然他们有打算拓展海陆,但是穆家如今的商路却还大都是往西走的陆路。无论是水路还是海路,穆家的优势都要低于流云会。

苏梦寒满意的点头一笑道:“那么,就这么定了。”

谢安澜道:“沁芳斋如今的产量还不高,要大批供货,两位只怕还得等等。”

两人笑道:“这是自然。”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看看这东西销路到底如何。”

谈成了两个大生意,谢安澜心情十分不错。突然想起了昨晚陆离跟她提过陆闻的事情,随口问道:“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特别?”端着酒杯,穆翎不解地问道:“什么叫特别的事情?”

苏梦寒也是好奇,“出什么事了么?”

谢安澜道:“有人要陆离尽快离开京城,最好近几年都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