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裴跟郁闷了,“哪里就在京城郊外,她身边的人都跑没了,我总不能把人扔在那里吧?我当时也是一个人,不进城我去哪儿找人通知楚家接她?要是真的被路人看到了我们两个人在那里,才是说不清楚啊。”

高夫人冷哼一声,不想在理会这个蠢儿子,“这事儿我不管你,你看着办吧。现在楚家要你负责。”

高裴有些莫名其妙,“我需要负什么责?”

“你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高夫人怒道。

高裴皱眉道:“我救了她的命。”

高夫人冷笑道:“很显然,人家觉得名声比性命更重要。反正楚家那姑娘如今闹着要自杀,你自己说怎么办吧?”高夫人心里也不太高兴,其实她是不怎么中意跟楚家结亲的,上次之所以用意跟高裴相看也是这儿子实在是太让她发愁了,楚秋霜性子温婉,相貌家世也都不错。虽然跟柳家有些关系,但是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高家自然不会去攀附柳家。如果儿子能看上,她也就不多挑剔了。但是高裴既然不愿意,高夫人也就不多想了。而现在弄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楚小姐真的入门了,高夫人心中也难免有些芥蒂。但是那又能怎么办了?这事说出去就是他们理亏。她也知道儿子委屈,但是难道他们能逼死楚小姐不成?

高裴的眉头锁地更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提议送她回去的是楚秋霜,说走不动了要歇一会儿的也是楚秋霜,最后自己哭着跑走了的还是楚秋霜。为什么他娘非要说是自己做错了?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高夫人就知道他没有想明白。叹了口气道:“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你平时做事沉稳的很,这些事情怎么就不知道多动动脑子?现在人家姑娘闹着要死要死,咱们难道要看着人家真的去寻死?”若真是这样,楚秋霜死了以后高裴也别想在京城找到什么合适的人家了。

高裴抬头道:“母亲想要说什么?”

高夫人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实在是说不出来让高裴去了楚秋霜的话。儿子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她又怎么舍得逼他?但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落,她也实在不忍心怪到楚秋霜的身上。这世道就是对女人不公平,男人做什么都没关系,大不了也就是落了个风流的名声。女人稍微有些风言风语天都能塌下来。从古至今,被流言逼死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看着母亲为难的神色,高裴沉默了良久才道:“母亲若是觉得合适,我就娶了她吧。”

高夫人一阵,有些心疼儿子,“裴儿,你老实跟娘说,你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是真的有了,她就算是拼着高家和楚家决裂也不能让儿子受委屈。至于楚姑娘,就只能对不住她了。毕竟,高裴才是她的儿子,人都是自私的,她还替儿子觉得冤枉呢。

高裴摇头,“没有。”

高夫人叹了口气,道:“外面的风言风语传的厉害,而且还越来越离谱了。你既然这么说,那就先把事情定下来吧。也没有时间去问你爹的意见了,我想写封信去告诉他一声吧。这次的事,也不知该怪谁,只是你既然同意了成婚。以后就不能在为了这件事对楚小姐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冷落她了。咱们高家不做那样的事,你明白么?”

高裴皱着眉继续擦手中的宝剑,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高夫人皱着眉摇摇头道:“罢了,这事儿娘去办。”高夫人心中暗道,还是要先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解决的办法。她终究是不忍心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自己不中意的姑娘的。

高夫人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的,因为这事儿确实是越传越难听了。对高裴的名声其实没有什么妨碍,所有难听的话都是针对楚秋霜去的。什么她跟高裴私相授受,却被高裴抛弃。什么她单方面的纠缠高裴,被高裴拒绝才在茶楼里泪奔而去。甚至连她珠胎暗结的流言都出来了。楚秋霜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敢出。不过短短几天就病倒在床上快要连饭都吃不进了。

事情闹成这样,景宁侯府自然不会高兴。楚秋霜是景宁侯府嫡女,在家中极为得宠。眼看着女儿都快要没命了,一怒之下景宁侯带着夫人和儿子闹上了定远侯府。高夫人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和出嫁的婚事。

谢安澜收到消息已经是四五天后了,这几天她和陆离的注意力都在宇文策和宫里的事情上,自然没有太多的关注高裴。所以在高绫儿红着眼睛找上门来的时候才知道,高家竟然已经准备跟出嫁结亲了。

“高少将军跟楚小姐定亲了?”谢安澜有些惊讶地道。

高绫儿点点头,“嗯。”

谢安澜摸摸她的小脑袋,不解地道:“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啊,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楚小姐?”

高绫儿道:“可是…可是大哥不喜欢啊。娘好像也不太喜欢。”

“你大哥跟你说了他不喜欢?”谢安澜问道。

高绫儿摇摇头,“没有,但是…大哥也一点儿也没有高兴啊。娘还经常叹气,二哥跟我说了,外面的话说得很难听,如果大哥不娶楚小姐的话,楚小姐可能就活不了了。但是…但是如果大哥娶了楚小姐,不开心怎么办?”

谢安澜心中暗道,你什么时候看出你大哥高兴过了?只是这种话自然不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拉着阿绫坐了下来,谢安澜伸手替她抹了脸上的泪珠,轻声道:“那,阿绫愿意看着楚小姐死吗?”

高绫儿连连摇头,她当然不喜欢秋霜姐姐死了。

谢安澜道:“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楚小姐的名声坏了。阿绫知道,对女子来说名声是多么重要吗?”高绫儿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懵懂。谢安澜道:“我也不知道你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是个大人了,既然答应了下来想来是已经考虑清楚了的。你娘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强迫你大哥娶楚小姐是不是?”

高绫儿点点头,小声道:“娘亲说…等到嫂子进门之后,我和二哥一样要尊敬她,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对她不敬。因为大哥娶了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高夫人是个好人。”谢安澜轻声道,“那么,阿绫不高兴只是因为觉得高少将军不是自愿娶楚小姐的么?”

高绫儿摇头,气嘟嘟地道:“才不是,是那些人说大哥的坏话。说大哥始乱终弃,不负责任。才不是!大哥明明只见过楚小姐一次,前几天还救了楚小姐的命,他们为什么要污蔑大哥!就连楚姐姐的家人都污蔑大哥,他们太过份了!”

谢安澜轻叹了口气,道:“他们是因为担心楚小姐太着急才乱说话的。阿绫不要理他们就是了。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高绫儿确实不想回去,只是有些犹豫地问道:“可以么?”

谢安澜笑道:“当然可以,阿绫来做客谢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阿绫先去后院找妹妹玩好不好?”

阿绫早就知道谢姐姐家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立刻高兴起来,“好!”谢安澜招来一个下人吩咐他去高家一趟告诉高夫人阿绫在这里,然后才起身牵着高绫儿的手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西西正坐在花台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谢啸月玩儿。如今的谢啸月看起来更加威武强壮了几分。西西在它面前倒像是小小的一团。看到谢安澜,西西连忙跳下了花台朝着门口奔来,“娘亲!”

谢啸月嗷呜一身,如一道箭一般的冲了过来。瞬间就冲到了西西的前面扑到了谢安澜跟前。

谢安澜含笑低头摸摸它的大脑袋,谢啸月立刻乖顺的趴在了地上扯着谢安澜的裙摆玩耍。

“娘亲。”西西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站在谢安澜身边的高绫儿,高绫儿也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妹妹。不过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谢啸月身上,“谢姐姐…这…这是狼么?”

谢安澜挑眉,“哦?阿绫认识?”

高绫儿道:“我在大哥的书房里看到过,大哥画的画里面就有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狼。”

“阿绫不怕?”

高绫儿眼巴巴地望着她,“谢姐姐养的狼,不会咬阿绫…吧?”

谢安澜看着她明明垂涎不已,却不敢伸手去摸的模样忍不住失笑。还是有点害怕吧?

高绫儿被她笑得小脸一红,“这就是谢姐姐的女儿么?好漂亮啊。”

谢安澜蹲下来抱抱西西,道:“西西,这是高家的阿绫姐姐。阿绫,这是西西,陆景曦。”

西西乖巧地道:“阿绫姐姐好。”

阿绫摇头,“不对,西西应该叫我阿姨。”说着还拔下了头上的一个蝴蝶碧玉小发梳插在了西西的小发髻上。还很是慈爱的摸了摸道:“西西乖,要叫阿绫姨姨哦。”

“……”西西木然无语。

看着西西面无表情的郁闷着,谢安澜忍不住低头闷笑,“随便你们叫姐姐还是叫姨姨,自己商量吧。你们自己玩儿,到用膳了我再让人叫你们啊。”

两个小朋友乖巧的齐齐点头,谢安澜这才站起身来看向谢啸月,“灰毛,跟我走。”虽然灰毛一直都很乖,从来没有乱咬人。但是毕竟还是有野性的动物,阿绫又是第一次见到,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看着谢安澜以及屁颠颠的谢啸月离开,两个小朋友面面相觑。

高绫儿笑眯眯地道:“西西,叫姨姨好不好?改天姨姨带你出去玩儿哦。”

西西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慢吞吞地开口道:“阿绫姐姐。”

高绫儿眨眨眼睛,“这样是不对哒,我叫你娘亲姐姐,你怎么可以叫我姐姐呢。要叫姨姨哦。”

西西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怎么这样嘛。”高绫儿十分沮丧,看到不远处桌上放着的书,眼睛一亮,“西西已经开始启蒙了?姨姨教你读书,你叫我姨姨好不好?”说着便拉着西西往石桌边上去了。拿去桌上厚厚的书本顿时懵了,看了看书本,在看看西西,“西西,你拿错书了。这是谢姐夫的书吧?”

西西眨了一下眼睛,“没错。”

高绫儿忍不住趴在了桌上,扬起手中的书,“你才这么小,怎么会读这种书,这是什么东西?”

西西淡定地道:“东陵开国起居注。”

“……”我认识字啊,问题是你这个年纪看这个干什么?

谢安澜带着谢灰毛出了后院,谢灰毛很是兴奋的围着她转了转去。虽然跟西西感情好,但是谢灰毛最亲近的还是谢安澜。只是谢安澜总是很忙,每天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陪西西和灰毛。所以谢啸月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西西的。

看到谢安澜将灰毛从后院领出来,叶无情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虽然谢灰毛并不随便咬人,但是也没那么好亲近。除了谢安澜,陆离和西西,别的人最多只能做到互不侵犯罢了。但是如果有人想要来撸一撸它尊贵的脑袋或者皮毛什么的,它也是不会客气的。而像叶无情等人这样明显能感觉到威胁性很大的人,谢灰毛就更加警惕了。

回头看到它躲在自己身后朝着叶无情低吼,谢安澜无奈的摸摸它的脑袋道:“别闹啊。”

谢灰毛嗷呜了一声,直接在谢安澜腿边趴下了,只是…屁股对着叶无情。叶无情不由得一脸黑线:她有这个不招人待见么?

谢安澜也无可奈何,只能敲了敲它的脑袋。对叶无情笑道:“有什么事?”

叶无情道:“承天府找到宇文策的落脚点了。不过…”

“宇文策先他们一步搬进胤安驿馆了。”叶无情道。

谢安澜耸耸肩道:“罢了,不管谁先一步,宇文策安安分分的进了胤安驿馆总归是一件好事吧。不过,他们到底是住在哪儿啊?这么几天承天府和笑意楼的人都没有找到?”叶无情轻叹了口气道:“他们住在礼部左侍郎的府中。”

谢安澜一愣,“礼部左侍郎?他疯了么?”宇文策是胤安的摄政王,他在东陵只要没有做什么譬如刺杀昭平帝或者参与谋反的事情,东陵都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那个礼部左侍郎可不一样,他是东陵的官员,别说是胤安和东陵关系一般,就算两国真的相亲相爱他这样也算得上是叛国了。就算看在宇文策的面子上当时不会对他怎么样,等到宇文策走了,这绝对是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

躲在朝廷官员,还是朝廷高官的府中,也就难怪承天府的人找不到了。毕竟,曾大人的品级也并不比礼部侍郎高,承天府哪里会去搜查他的府邸?若是真的将整个京城的高官的府邸都搜查一遍,曾大人以后也不用做官了。

叶无情摇摇头道:“不是,礼部左侍郎好像并不知情。是他的嫡三子自作主张将人带回家的。侍郎府这一代人丁稀少,正好有两三个空院子平时根本没有人去。而且…最近左侍郎大人奉旨离京办差去了。”

真够悲惨的,辛辛苦苦爬到三品侍郎的位置,结果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儿子给坑了。

谢安澜倒是有些惊讶,“这位左侍郎家的三公子又为什么要帮宇文策?”

叶无情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宇文策,等到怀疑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宇文策过河拆桥,前几天进出都十分谨慎,今天离开的时候却大摇大摆丝毫没哟隐藏的意思。”

“……”这可是真的够倒霉的。

“启禀少夫人,定远侯府世子在门外求见。”门外,管家老元禀告道。

谢安澜挑眉,“高裴?难道是来接阿绫的?”说实话,谢安澜现在其实不太像让高裴进门。高家正在跟楚家商量婚事,之前还有那样的流言蜚语,若是再传出什么事情就麻烦了。谢安澜不怕流言,但是她讨厌这些流言附带来的麻烦。只是,高裴亲自上门,说不让人进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若是真的将人拒之门外,只怕又是一桩新闻。

片刻后,高裴果然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依然一身黑衣的年轻将军英姿勃发,神色淡漠却并不高傲。带着几分武将天生的肃杀和坚毅。

高裴进来看了一眼大厅,没有看到高绫儿。

“陆夫人,阿绫打扰你了。”高裴道。

谢安澜笑道:“高将军不必多礼,我跟阿绫投缘。将军是来接她的么?”

高裴点点头道:“方才家中有些不愉快的事情,阿绫哭着跑出来了,母亲有些担心她。”其实是阿绫躲在大厅外面听到景宁侯府的人指责高裴,高绫儿自然受不了兄长被人冤枉,便跳出来辩驳。小丫头说话没有轻重,把景宁侯夫人气得不轻。高夫人只得让阿绫向景宁侯府人赔礼,阿绫不肯这才哭着从家里抛了出去。这些事情阿绫虽然没有跟谢安澜说,谢安澜没有大厅却也猜到了几分,左右也不过是这些事情罢了。

谢安澜道:“阿绫没事,在后院跟西西玩儿呢。我让人去定远侯府通知高夫人了,想来是跟高将军错开了。”

高裴再一次谢过,丫头送上了茶水,谢安澜笑道:“听阿绫说高将军喜事将近,恭喜了。”

高裴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算是个笑意,淡淡道:“多谢。”谢安澜看他脸上确实是没有什么要当新郎的喜色,也就难怪阿绫觉得自己大哥不愿意娶楚秋霜了。

谢安澜想了想道:“高将军…的婚事可考虑清楚了?”

高裴扬眉,似乎不明白谢安澜为什么要这样问。谢安澜凝眉道:“婚事是一辈子的事情,对高将军是如此,对楚小姐更是如此。高将军若是心中还有疑虑,倒是不妨三思。也免得让高夫人和阿绫也为将军担心。”

高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道:“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在下并无什么疑虑。高某既然同意了这门婚事,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谢安澜问道:“订婚在即,将军心中可有欢喜?”

“高某已非轻狂少年。”高裴道。

谢安澜挑眉,“既然如此,高将军为何迟迟不远成婚?”

高裴摇头道:“并非不愿,只是不适合罢了。高某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但是将来必然是要常驻边关的。领军主帅驻扎边关,妻儿子女皆不得跟随。是以府中的事务都需要夫人一力承担。若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是误人终身。”

“那现在…”

高裴道:“事已至此,便也罢了。所幸家母尚且年轻,应该还能支撑二三十年。”

谢安澜垂眸一笑,“原来将军是这样想的。”的确,高裴这样的铁血军人怎么可能会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高裴迟迟不远成亲不过是没有找到他觉得能够承担起整个定远侯府的女子罢了。只是如今楚秋霜的名声已经坏了,而且眼看着连命都要没了。高家难道还能因为觉得楚秋霜不合适就眼看着让人送命不成?高夫人还年轻,媳妇取回来亲手教导个十几二十年也就差不多了。谢安澜以前世的人的想法猜测高裴的心思,以为他想要寻一个自己钟情的女子,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解药

高裴神色有些奇怪的看了谢安澜一眼,似在问,“不然夫人以为呢?”

谢安澜当然不会觉得高裴这样想有什么不对,事实上如今这个世道想太多的情爱之事才是害人害己。感情一事从来就没有说喜欢了就肯定能够携手白头的。前世又有多少男女之间是初恋成婚,最后又能相伴终生的?换到了现在,难道一个男人娶了喜欢一个女子娶回家了,过几年不喜欢了就休了那女子去喜欢别的女子?或者女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子,觉得不喜欢了又去红杏出墙喜欢别的男子?谢安澜并非不支持追求真爱,但是她不看好没有实力却非要去追求自己难以企及的东西的人。如果一个人有本事和整个世间的规则对抗,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最后也只能害人害己罢了。

谢安澜笑道:“那就预祝高将军与楚小姐婚姻美满,佳偶天成。”

高裴神色也跟着温和了几分,点头道:“多谢夫人。”

高裴正要开口说要接阿绫回去,门外就有下人急匆匆的来禀告道:“少夫人,外面…有几个胤安人求见。”谢安澜皱眉,道:“就说四少爷不在。”下人摇摇头道:“那些人说,是来找少夫人的。”

谢安澜蹙眉,沉吟了片刻道:“请他们进来吧。”

高裴也咽下了之前想要接人阿绫告辞的话,稳稳地坐在了大厅里。承天府这些日子在暗中寻找宇文策踪迹的事情高裴自然也听说过一些,觉得胤安人此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跟东陵人全然不同的服饰的男女走了进来,来没进门谢安澜看到其中一人就不由得乐了。来人穿着一身红衣,不是兰阳郡主是谁?

来着一共四男一女,除了兰阳郡主还有那日在静水居见过的那名年轻男子。不过这一次这些人显然是以另外一个更为年轻的男子为首。那男子身形颀长却显得有些消瘦。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懦弱之色。只是他穿着一件蓝色绣着白狼图腾的袍子,身上的配饰更是耀眼。虽然说胤安人喜好金银宝石之类的配饰,国中无论男女大都会佩戴各种饰品,但是这位…看起来像是个珠宝展示架。

谢安澜挑眉道:“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为首那年轻男子朝着谢安澜一拱手道:“在下乃是胤安三皇子宇文纯,见过陆夫人。”

谢安澜连忙起身让开,“不敢。”

既然眼前这个是胤安皇子,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受这个礼了。只是谢安澜也很是无语,堂堂一个胤安王子,随随便便给人行礼真的好么?

宇文纯似乎呆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般。侧首去看身后的兰阳郡主和那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垂眸肃然,不言不语。倒是兰阳郡主似乎很不将这个皇子看在眼里,见他望过来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却依然不说话。显然是想要看在这三皇子出丑。

谢安澜心中暗叹,早就听说胤安皇室争斗不断甚至影响国力。原本她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从古至今哪个皇室之中没有勾心斗角?但是现在看到这位皇子,才知道胤安皇室的处境如何艰难。区区一个已故公主之女册封的郡主,竟然都敢对堂堂皇子如此无礼。不过一个皇子懦弱成这样,是真弱还是扮猪吃老虎还不好说呢。

“三皇子不必多礼,我身份微寒,受不得殿下的礼。殿下请坐吧,这位是定远侯世子。”谢安澜含笑道。

那宇文纯愣了愣,才对谢安澜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夫人。”又对高裴点了点头,似乎并不知道高裴是谁。

定远侯世子五个字一出,兰阳郡主和那青年男子神色却是微变。显然她们是知道高裴的身份的。

谢安澜皱了皱眉,看着兰阳郡主道:“这位姑娘似乎有些眼熟,难道是三皇子的奴婢?”

闻言,兰阳郡主顿时气红了脸。虽然她如今脸色蜡黄,却依然能够看清楚那气得通红的脸色,“你放肆!”

宇文纯连忙道:“夫人误会了,这并非是在下的奴婢,而是在下的表妹。胤安兰阳郡主。”

谢安澜这才哦了一声道:“原来也是皇室中人啊。那便请坐吧。不知各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宇文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些日子表妹不慎得罪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只是…不日伯父便要带着在下和表妹入宫觐见贵国皇帝陛下,不知能否请夫人赐药化解表妹身上的毒?”不同于西戎人,胤安人与东陵人一样是以肤色白皙为美的,堂堂郡主却带着一身蜡黄的肤色去面见别国皇帝。不仅是失礼而且还是丢脸。但是他们随行的医者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配制出能够让兰阳郡主恢复原貌的解药来,不得已只能上门求药。

谢安澜偏着头打量着兰阳郡主,兰阳郡主含恨瞪了她一眼。让一个原本白皙如玉的姑娘顶着一身蜡黄的肤色过了这么几天,绝对是深仇大恨。如果不是怕舅舅动怒,在第一天兰阳郡主就冲过来找谢安澜麻烦了。

“解药?”谢安澜疑惑地道:“三殿下只怕是有些误会,我并不精通医术,哪里有什么解药能给郡主?”

兰阳郡主闻言顿时杏眼冒火,忍不住就想要起身跟谢安澜理论。却被她身边的青年男子抬手按下了。宇文策蹙眉道:“但是,兰阳郡主曾经言道是在夫人名下的静水居后院,被扔进了一个水缸里浸泡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啊。”

谢安澜摊手,状似无奈地道:“三殿下有所不知啊,那后院是我静水居原本一个后厨老师傅所居住的。这人最喜折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日我带人去静水居就是为了处理他的事情。静水居是供人饮食之处,如何能留这样的人?当天我就将他赶走了。不仅如此,他院子里的东西也早就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这可如何是好?”宇文纯有些呆滞地道。

这一次即便是有人压制着,兰阳郡主也忍不住了,“你胡说!”

谢安澜十分无辜地看着她,“郡主这是何意?”

兰阳郡主恨恨地道:“分明就是你故意将我扔进去的!你怎么会没有解药!谢安澜,识趣的将解药交出来,不然我舅舅会让你好看的!”

谢安澜眼眸微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哦?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看胤安摄政王如何要我好看。能让胤安摄政王亲自出手对付,也算是我的荣幸。”

“呸!”兰阳郡主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舅舅亲自出手。”

谢安澜耸耸肩,侧首对宇文纯道:“三殿下,你表妹脑子有些问题,还望转告令伯父,少将她放出来比较好。万一不小心咬到人可怎么好?我们东陵人皮薄肉嫩,经不起咬。”

“你…你敢骂我是疯狗!”

谢安澜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继续对宇文纯道:“你看,她耳朵还有问题。三殿下,你听到我骂她是疯狗了么?”

宇文纯无奈的苦笑着摸摸鼻子不说话。

兰阳郡主一言不发,直接抽出鞭子劈头盖脸的朝着谢安澜挥了下去。高裴脸色一沉,起身就要去抓兰阳郡主的鞭子。却被人抢先一步只见原本坐在主位上的谢安澜身形一晃已经离开了位置。兰阳郡主的鞭子却始终没有落下,因为鞭梢的一头已经被人抓在了手里。

高裴挑了下眉,又淡定地坐了回去。

谢安澜修长纤细的手指白皙如玉,但就是这样的纤纤玉指抓着兰阳郡主的鞭梢,兰阳郡主用力拉了两次却也没能拉回去。

谢安澜冷哼一声,随手一掷,长鞭便倒卷回去朝着兰阳郡主脸上甩去。兰阳郡主连忙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连,鞭子却在她脸跟前两寸远的位置松懈了力道落了下去。

如此一来,兰阳郡主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谢安澜故意戏弄她?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谢、安、澜!”

谢安澜漫步回到主位上,回身坐下冷冷道:“上门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规矩,兰阳郡主莫要让我以为胤安王室都是如此没有规矩。”

兰阳郡主含恨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陪跟本郡主说规矩?”

谢安澜道:“我是人,难道兰阳郡主是东西?倒是使劲了。”

见兰阳郡主几近失控的模样,那青年男子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拱手道:“陆夫人,郡主性子骄纵了一些,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勿怪。今日在下等人是诚心上门求赐解药的,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只要能办到,我等必不推辞。”

谢安澜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三皇子,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并非故意为难诸位。诸位若是实在需要解药,不妨请求陛下派太医院御医为郡主配置解药。”

青年男子皱眉望着谢安澜,似在探究她说得到底是不是实话。

“但是,明日王爷就要觐见贵国陛下,只怕是来不及了。”并不是他们胤安的医者配不出解药,而是没有原本的毒水,他们又不能在郡主的身上做实验,自然是需要时间的。而他们的时间显然并不充裕。

男子倒也不勉强,道:“既然如此,不知那配置药水的人在何处?”

谢安澜道:“那人已经被我赶出去了,如今…应该在灵武寺吧?”

“灵武寺?”男子皱眉,有些为难。显然这些胤安人也知道灵武寺在上雍和东陵独特的地位。这次怀德郡王叛乱,灵武寺也算是平乱有功,昭平帝赏赐有功之人的时候也没有落下了灵武寺。况且,灵武寺有武僧八百,僧众三千,更不用说整个雍州的信徒无数了。说实话,身为外来者的他们未必惹得起。

谢安澜点点头,一点儿也不为将锅甩给灵武寺而愧疚。她接受了那老和尚的时候,灵武寺方丈可是半个字都没有说。

青年男子有些难为,谢安澜说得不像是谎话,但是他也不能完全相信谢安澜的话。

原本应该是领头的宇文纯却坐在一边喝茶发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直到那青年男子叫他才回过神来,“啊?说什么?”

青年男子眼神一沉,重复了一遍道:“此时,三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置?”

宇文纯十分爽快地道:“兰阳郡主和苍统领决定就好。”

兰阳郡主和青年男子脸色都有些不好,谢安澜倒是好笑。既希望别人是个包子,又想要这个包子在关键时候能当成铁球替你砸人。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半晌之后,青年男子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高裴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多谢夫人指点。我们会去灵武寺找那人解毒的。还请夫人告知那人姓名。”

谢安澜道:“我只知道那是灵武寺的一个老和尚,至于法号却不知道。也是当初在灵武寺觉得他做得素斋极为可口,才将他请回来的。两位去打听打听,总是能大厅到的。”

青年男子沉默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如此,我们告辞。”

“慢走不送。”谢安澜道。

宇文纯连忙也起身,对谢安澜笑道:“陆夫人,打扰了,在下也告辞了。”

谢安澜笑道:“三殿下言重了,慢走。”

目送一行人离去,高裴突然开口道:“那人不在灵武寺?”

谢安澜回头看向他,嫣然一笑摊手道:“那人确实来自灵武寺,至于现在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高裴道:“宇文策身边高手众多,陆夫人虽然身手不弱,身边又有高手护卫,还是应该小心一些的好。”

谢安澜点头谢过高裴的提醒,无奈地道:“我分明从未招惹过这位兰阳郡主,这位入京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找我麻烦,实在是无理取闹。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让她过得太舒服了,不然岂不是真的被人当成包子了?”

高裴点点头,倒没劝谢安澜向胤安人服软。他本就不喜胤安人,若是那天的事情让他遇上了,那兰阳郡主只怕就不是染一身蜡黄就能脱身得了。

高裴到底还是没有立刻就接阿绫回去,说好了等到用过了午膳谢安澜让人送她回去高裴就告辞离开了。

等到高裴离开,谢安澜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才让人找了叶无情过来。

“少夫人。”

谢安澜问道:“让冷烛研究的解药,配出来了么?”

叶无情点头道:“夫人放心,那院子里收集的那些药水,师弟已经配出来三种解药了。其中有两种已经分析出来配方,能够自己配置了。”谢安澜点点头,“那就好,老和尚现在在哪儿?”叶无情道:“按照夫人的吩咐,告诉他安阳城有极品美酒,他两天前就已经出发去寻找了。等他到了安阳再折返回来,至少也需要一个月时间。”

“可有人照看?”

叶无情点头道:“夫人放心便是,有人陪同他一起去找。其实…夫人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就凭那位配置毒药的功夫,敢惹他的人就不多。”

谢安澜摇头道:“倒不是担心他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还骗他去安阳那么远的地方,”

叶无情道:“那位根本不会配置解药,他留在京城只怕更危险吧。”那好和尚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裴冷烛的喉咙还是他自己配置的解药才治好的。他们将人送去灵武寺的时候才听人说起,那老和尚半点医术不会,但是天生就对配置各种毒药有别样的天赋。明明从来没有学过,但是各种药物到他手里就是能够配制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但是!他不会解毒!据说曾经倒是以毒攻毒结果几个人的毒。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试了。因为那几个人虽然毒解了,命保住了,但是也差不多脱了一层皮。

裴冷烛原本还以为遇到了一个用毒高手,满心欢喜的想要拜师学艺。结果知道那老头根本是随心所欲的随手配的,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记得那些毒药的配方,本就阴沉的俊脸几乎都要滴出水来了。

谢安澜想想也是,不管那老头会不会配解药,就拿奇葩的性子她就很怕胤安人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

“少夫人,方才那些胤安人上门也是为了解药的事情?”叶无情问道。

谢安澜耸耸肩,“还能为什么?”

“少夫人不打算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