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轻轻拂来,让人觉得格外的舒适和安宁。谢安澜看看身边,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笑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好么?”

陆离挑了挑眉,点头道:“夫人喜欢,自然是好。”他也很满意这个地方,让谢安澜下山去和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陆离并不乐意。虽然帐篷是隔开的,但是依然觉得不高兴,所以这么晚了他才特意赶出城来的。

两人很快在这里生了一堆火,谢啸月在一边兴奋地跑来跑去,等得到了谢安澜的许可立刻一头扎进了山里。不久之后,谢啸月就叼着猎物回来了。将一只小野猪放在火堆边上,谢啸月得意的摇尾巴。谢安澜好笑的拍拍它的脑袋以示表演。心中暗暗怀疑谢啸月是不是趁着哪只野猪不在家掏了人家的孩子。要是惹得野猪找上门来了可就有的瞧了。虽然心中这么想着,谢安澜倒并不觉得担心,拿起猎物和随身带着水囊就到一边去处理猎物去了。

陆离也跟了过去忙着一起处理。虽然他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是却可以学着做。两人动作默契的处理着小野猪,谢啸月难得出来似乎高兴过头了,围着火堆转了两圈又跑掉了。

等到他们拿着洗干净的猎物回来,火堆边上哪里还有谢啸月的影子?

一边将肉架在火堆上烤,谢安澜一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离坐在旁边打量着谢安澜道:“夫人今天好像很开心。”

谢安澜有些不解的挑眉道:“今天?我每天都很开心啊。”这是实话,谢安澜很少会让自己不开心。开开心心的过是一天,不开心的过也是一天,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呢。

陆离摇摇头道:“不一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道:“夫人今天一直都在笑,眼底的光彩也不一样。”

平时的谢安澜也是洒脱,明快带着几分狡黠和妩媚的。她眼中带着淡淡的光彩让人觉得明媚而愉快。但是陆离觉得今天的她,眼底却仿佛有什么耀眼的光芒和火焰一般。即便只是一身白衣,还是少年的装扮,眼眸中的光芒却难以掩饰的灿烂明亮。很显然,今天她很高兴,很开心,非常的开心。

谢安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是吗?”

陆离点点头,道:“不觉得辛苦吗?”

谢安澜眨眨眼睛道:“还好啊。”

陆离点点头,道:“不觉得累就好。”

谢安澜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我还没训过人了,大概是觉得好玩儿,所以没感觉到累吧?话说回来,我之前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你真的觉得没问题么?”

陆离道:“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

谢安澜抬头望着天空的皓月,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得更加努力地操练他们才行。”

陆离一笑,“夫人也不必太过紧张,这是也没有那么要紧。”

谢安澜摇头道:“那可不行,若是他们输了我多没面子?”

陆离看着她在火光下更加明亮的眼眸,不由得低笑了一声道:“那就辛苦夫人了。”

谢安澜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笑道:“好像快好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我做得烤肉可好吃了。”

陆离吃肉,谢安澜突然来了兴致,去过放在一边装着酒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有些辛辣的酒入口生香,回味无穷。谢安澜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迎着轻轻地山风闭上了眼睛。

陆离坐在一边,就这火光平静的看着身边正闭目养神的白衣少年。火光照在她白净的容颜上,将脸颊映出了几分血色眉宇间却仿佛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锋利和煞气。或者应该说不是没有,而是被她收敛的很好。只在今天才不知道为何显露了出来。

谢啸月叼着猎物回来,将带着血腥的猎物放在火堆便。好奇的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谢安澜就想要上前去咬她的白衣。却被陆离瞪了一眼停住了动作。陆离对它做了个安静的收拾。谢啸月就就这火堆趴了下来,他已经吃饱了,现在并不想再进食。

谢安澜其实在谢啸月靠近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毕竟那么重的血腥味她不想醒都难。不过她并没有睁开眼睛,虽然在这山林中,身边只有一匹狼和陆离,但是谢安澜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反倒是显得格外的放松和安心。

陆离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道:“睡吧。”

谢安澜点点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离低头,伸手轻抚着她的容颜,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其实还是觉得累了吧?只是今天她确实是太过兴奋高兴了一点以至于没什么感觉,现在坐下来休息,很快就睡了过去。

“嗷呜?”

谢啸月看看躺在陆离怀中睡着的谢安澜,一边悠然的甩着尾巴。

陆离淡淡的看了它一眼,靠着身后的大树也闭上了眼睛。

清晨,谢安澜睁开眼睛的就就靠陆离沉静的睡颜,昨晚陆离竟然靠着大树睡了一晚上。看着陆离的睡颜,谢安澜心中升起几分愧疚,昨晚一时兴起拿着陆离爬上山来,最后却让他这般别扭的睡了一般上。陆离这今天也忙得很,晚上休息不好白天只怕也难过。看看时间还早,谢安澜轻手轻脚的起身,在陆离醒过来之前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继续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陆离醒来,天边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淡淡的朝阳洒山坡上,并没有多少暖意却让人觉得格外的舒服。坐起身来,就看到谢安澜正坐在已经熄灭了大半的篝火边上,旁边有个煮汤的罐子,谢安澜正一脸专注的用勺子搅着里面的东西。

谢啸月趴在一边,不停地想要将脸往那上面凑,谢安澜只好一边搅拌查看,一边伸手拨开谢啸月的脸。被它弄得十分无奈,“灰毛,别闹,你不能吃这个!”谢啸月自然不依,依然往前凑。谢安澜将他拨开,很快又凑了上来。最后倒不像是想要吃罐子里的东西,而是想要跟谢安澜玩游戏了。

淡淡的朝阳洒在一人一狼身上,泛起了淡淡的奇才光圈,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感让陆离也不由得有些出身。

“你醒了?”谢安澜回头,轻声笑道。

陆离点点头,站起身来。谢安澜道:“熟悉一下,就可以吃早饭了。”

陆离看了看放在旁边的水袋和吃饭用的碗筷勺子等等,道:“夫人已经下山去过了?”

谢安澜摇头,“怎么会?你还睡着呢,在这种地方让谢啸月看着我也不放心。我让谢啸月去拿的。”她写了一张纸条让谢啸月带回去,顺便带去的还有昨晚谢啸月剩下来的战利品。然后谢啸月果然就顺利的背着一大包他需要的东西上来了,只是不知道山下的高裴等人当时看到谢啸月是个什么表情。

“有劳夫人了。”陆离轻声道。

谢安澜笑道:“应该是辛苦你了才对,肩膀痛不痛?有没有哪儿难受?”

陆离摇了摇头,他毕竟还年轻,即便是那样睡了一晚上,有哪儿不舒服也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用过了早膳,两人携手下山,陆离很快就带着人回城去了,但是谢啸月却留了下来。谢啸月虽然还不够强壮威武,但是离那个距离却也差不多太多了。被高裴赶去继续跑步的纨绔们东倒西歪的回来,就再一次看到谢啸月在营地里东奔西跑,逮到哪个看的顺眼的就撵着人家跑,吓得对方哭爹喊娘才肯作罢。而其中被谢啸月撵的最多的非高小胖莫属了。

高小胖哭唧唧地蹲在谢安澜身边,抱怨道:“那家伙怎么老是喜欢追我啊?”

谢安澜笑吟吟地道:“这个么?大概是因为它看你肉多吧。谢啸月最喜欢肉肉的猎物了。”

高小胖小脸一白,忍不住抖了抖。

正在一边睥睨众人的谢啸月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一竖立刻朝着谢安澜奔了过来。高小胖惊得啊的一声连滚带爬的跑远了。谢啸月得意的坐在谢安澜身边,眼神十分不屑的看向高小胖。可怜高小胖纵然是就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公子,也断然不敢跟一匹狼计较。只得委委屈屈的绕着谢啸月走。

用过了早膳,谢安澜心情愉快地甩出一张训练胆子给高裴。高裴看了之后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向谢安澜。谢安澜也不着急,只是问道:“高将军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高裴摇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他们受不受得了。”

谢安澜笑道:“高将军对你的属下也是如此心软?”

高裴道:“这怎么可能?我的亲兵是要上战场的,若是不苦练战场上就可能会没命。”

谢安澜道:“那将军就将他们当成你的亲兵练吧。他们这次输了可能不会没命,但是陛下怪罪下来,只怕很多人会比没命还要惨。”

高裴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着,片刻之后方才点头道:“我明白了,谢公子尽管放心。”

谢安澜自然放心了,高裴只要不心软,其实比她更适合训练这些家伙。因为高裴有声望在这些人中间也更有威严。而且高裴总比她这个只被人训过的家伙要更有经验一些吧。于是将事情交给高裴之后,谢安澜就心安理得的带着谢啸月山上打猎以及研究后续坑人的法子去了。

在谢安澜和高裴联手给予的重压之下,这些纨绔们在痛苦的抗争屡战屡败了几天之后,终于都死心了开始陆离的训练。毕竟高裴和姓谢的说了,达到要求了,有奖励,有肉吃。打不到要求,就自己去吃土。可怜他们从前锦衣玉食尚且嫌弃不够好,如今却为了一块烤肉就拼了命的被人折腾。回想起从前的没好日子,许多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早知道会有几天,他们就不那么作了。

过了两三天,看到这些家伙们都安分下来了,谢安澜便将营地托付给高裴,自己回城去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西西和秀才爹都会担心,而且有些东西也需要她回城去亲自准备。

回到城中,谢安澜瞬间有一种从荒山野里进入大城市的错觉。眼前依然是喧闹的市集,热情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前几天的经历都不存在一般。不过,今天好像格外的热闹。

谢安澜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还没回家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穆翎和苏梦寒。

看到她,穆翎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几分,挑眉笑道:“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出来了,消息竟然还是如此灵通。”

谢安澜不解,“消息?”

穆翎给了她一个别装了我都明白的眼神,低声笑道:“别装傻,难道你不是专程出门来看睿王的?”

谢安澜一愣,“睿王回来了?”

“你不知道?”穆翎惊讶地看着谢安澜,“不应该啊,就算你这些天闭门不出,你们家陆四少应该还是知道的啊。”谢安澜心中暗道,这两天陆离倒是每天都来看她,但是跟睿王有关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看着谢安澜的表情,穆翎顿时悟了。点点头道:“也对,你这个性格,陆少雍不肯让你见睿王是对的。”

苏梦寒倒是不太明白,问道:“这是为何?”

穆翎嘿嘿一笑道:“我记得,睿王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虽然现在年纪有点大了。但是宇文策年纪也不小啊,看起来倒是比大多数年轻的小子还要引人注意一些。

苏梦寒看看谢安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安澜不由得一头黑线,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意思?她就是看看而已,睿王长得再帅她也不会真的扑上去啃一口啊。颜控怎么了?

穆翎问道:“那你去不去?”

“当然去啊。”谢安澜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有些意外的道:“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对睿王有兴趣?”

穆翎笑道:“我们年纪也不大啊,根本没怎么见过睿王好吧。高裴在边关倒是见过,不过他也不太说话。再说了,除了姑娘家谁会专门去问高裴睿王长什么模样啊。说不定高裴还当我们有病呢。”

苏梦寒悠悠道:“穆公子说你一个人就可以了,在下可没有这样的爱好。”

穆翎嗤笑了一声,“没兴趣你跟来干什么?”

苏梦寒淡笑不语,并不去接穆翎的话。

谢安澜偏着头道:“我一直以为同行是冤家,没想到…两位关系竟然越发不错了。”

苏梦寒淡定的笑道:“只要有合作的可能,在下可以跟任何人关系不错。”

穆翎故意想要恶心他,“哦?听说之前东方靖追着苏公子想要你帮他,怎么不见你跟他关系不错呢?”

苏梦寒道:“因为他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穆公子,你眼光很一般啊。在下认为应该建议谢公子谨慎挑选合作对象。”

“…。”本公子才没有跟东方靖那家伙合作!

谢安澜叹气,道:“两位如果还没抄完,能不能想告诉睿王会从哪儿走过?我先去了?”

穆翎无语的看了她一眼,道:“睿王回京还能走哪儿?朱雀大街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睿王回京(三更)

朱雀大街外今天格外的热闹,街道两旁早就已经挤满了人。虽然整个经常都有快二十年没有见到过睿王府的人了,近几年甚至连睿王府的名字都极少听见。但事后对睿王府过往的丰功伟绩许多人还是如数家珍的。更何况,无论昭平帝怎么努力淡化睿王府的存在,但是每年那送入京城的捷报终归还是西北军的,而所有人都知道,西北军是睿王府麾下的。

将近二十年时间,睿王殿下终于回京了,自然是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前来围观。这热闹的尽头半点也不比昭平帝出宫祭天什么的来的小。

谢安澜三人自然不回去楼下的街道上跟人挤,穆家名下正好就有一家茶楼在领进朱雀大街的地方。不仅仅是在外城的主干道上,还距离内城十分的近。于是谢安澜和苏梦寒毫不客气的跟着穆翎直接去了茶楼,茶楼里的掌柜找留下了位置好的厢房等着他们。

坐在厢房里,谢安澜忍不住称赞,“这地方位置可真不错。”

穆翎撇撇嘴道:“确实不错,每月的收益还不如你静水居七成得多。”

谢安澜眨眨眼睛,笑道:“穆大公子哪里在乎这一点小钱啊。”

穆翎轻哼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是穆家代代做生意,最后茶楼的生意不如皇家的翠华楼也就算了,居然连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都不如。每每想到此处,穆翎简直想要将这些茶楼的掌柜统统扔进进静水居里去打砸。

“话说回来,你那静水居的酒水,到底卖不卖?”左右无事,穆翎开始聊去做生意的事情来了。

谢安澜撑着下巴淡定地道:“卖啊,东西做出不来不卖我留着自己吃么?”

穆翎满意地道:“很好,那就先给本公子来五百坛。最少七折啊。”

苏梦寒跟着借口道:“我要一千坛。”穆翎不悦地瞪了苏梦寒一眼,这个病秧子倒是会跟在后面捡好处。上次沁芳斋的事情是这样,这次还来。

谢安澜无奈道:“我说的是以后卖,现在不卖。”酒坊才刚建起来没多久,供应完静水居就没有多少剩下的了,哪儿还能卖啊。

穆翎道:“妹子,你会不会做生意啊。那有放着钱不赚的?”

谢安澜道:“酒坊现在才刚开始啊,原本就没有多少酒。”

穆翎坚定地道:“咱们的交情,难道还不值五百坛酒么?”

谢安澜望着他沉默不语,穆翎眼神一动也不动,坚定不移。良久,谢安澜谢安澜叹了口气道:“两个月后交货。最多八折。”穆翎满意的一抬下巴,“本公子不差钱。”

苏梦寒笑吟吟地道:“在下也一样,陆夫人不会厚此薄彼吧?”

穆翎没好气地道:“本公子的交情你能比么?”

苏梦寒淡笑道:“在下私以为,我跟陆夫人的交情应该比穆公子要深一些。”

穆翎轻哼道:“哦?她是我妹子,我是她大哥。您哪位?”

苏梦寒心中暗道:“我外甥叫她娘,你说我哪位?”只是这事不太好说罢了。

谢安澜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一人五百坛,两个月后交货。两位也不用急,等到酒坊扩建之后说不定是我求着两位下单,毕竟,您二位都是大主顾。”

穆翎笑容可掬地道:“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现在别处买不到静水居的酒,所以他才格外的值钱啊。你静水居以大坛酒就算卖二十两吧换一个地方我分装一下送进酒楼,随随便便可以卖个三四十两啊。”

苏梦寒含笑点头,显然也十分赞同穆翎的话。

“等到你那酒坊真的能够打量生产,甚至别的酒坊都开始能够仿制了,可就买不上价了。”

谢安澜眼珠子一转,道:“话也不是那么说,好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卖上好价。”

“哦?”穆翎挑眉,看着她。

谢安澜笑道:“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谢安澜道:“回头我送两位一人十瓶酒,如何?”

穆翎没好气地道:“你大哥我稀罕十瓶酒么?本公子买酒都是按缸算的,最少一百起。”

谢安澜道:“那算了,我就只送苏公子好了。”

苏梦寒微笑道:“那就多谢了。”

穆翎顿时傻眼,幽怨地望着谢安澜:你怎么能这样?

谢安澜只当看不见,淡定地低头喝茶。

“来了!来了!”楼下传来欢呼声,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放下了各自手中的茶杯闪到了窗口,外面的街道两边挤满了人,但是街道中间却是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

苏梦寒侧耳倾听了片刻,挑眉道:“来了。”

很快,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踏在街道的石路上,咚咚作响。让人觉得仿佛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心脏也跟着咚咚作响起来。

谢安澜将头伸出窗外看过去,很快一个黑色的队伍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人群开始欢呼起来,隐隐还有听到有人再叫“睿王殿下!睿王殿下!”

苏梦寒轻叹了口气道:“如此声望,难怪昭平帝忌惮睿王府了。”

穆翎却也有些嗤之以鼻,道:“睿王府的声望是睿王府一代代用命拼出来的。前代睿王含怨郁郁而终,安德郡主早逝,如今整个睿王府也就只剩下睿王一个人了,陛下还忌惮…”睿王已经年近四十还尚未娶妻,更不用说有子嗣了。如此一来,说不定这个守护东陵数代的王府最后就要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了。

街道的尽头,一对玄甲士兵整齐的策马而来。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铠甲,手持长枪。只是这么平静的走着就仿佛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他并没有穿着铠甲身披战袍,甚至手里都没有兵器。只是牵着缰绳坐在马背上,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他的身上,甚至连那浓重的杀气都忘记了。

男子看上去仿佛三十出头的模样,相貌俊挺清癯,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并不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分明已经有些岁月的容颜却丝毫不见老态,只是沉稳如山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念过而立之人。男子一身绣着暗金色四爪金龙的玄色锦衣,这是东陵国皇族亲王的朝服。谢安澜曾经也看到东方靖穿过。但是同样的衣服穿在东方靖身上和穿在这人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东方靖只让人觉得俊美雍容,似乎便是人们想象中的王孙公子的模样。但是此人却让人心中感到一股不敢逼视的威严和王者的霸气。他的神色并不冷厉,看得出来性格也并不是一个霸道的人。但是却让人打从心里会对他产生一种敬畏崇拜之感。

这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也只有一个人给她过。那是她们的最高直属上司,是她们国安和整个国家建立的奠基人之一,也是第一代超级王牌特工。曾经为国家立下了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赫赫功勋。她们狐狸窝的饲养员,以及冷血教官据说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谢安澜也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是那位亲自为她授予特等功的勋章。那是一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

而眼前的人,看上去才不过三十,事实上他也未满四十。

“睿王殿下!”

谢安澜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只是还没有叹完,眼角就瞄到街道的另一头一个身影掠起。然后飞快的冲向玄甲军的队伍,凌空一展五指如鹰爪一般抓向男子面门。

“放肆!”跟在睿王身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拔剑。

却见坐在马背上的睿王抬手一掌轻轻将其中一个属下的剑推回了剑鞘。然后才伸出手一指点向来人的掌心,同时另一只手也弹回了另一个属下的剑。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点,那来势汹汹的来自却飞快的收手飞身落到了不远处的房檐上。

“宇文策?”苏梦寒看着对面屋顶上的黑衣男子挑眉道。

谢安澜道:“没错,就是宇文策。”

穆翎道:“没想到宇文策竟然会选在今天来找茬,看来真的对睿王殿下积怨已久啊。”

苏梦寒笑道:“如果他在这里就打赢了睿王,睿王府的声望将会立刻江河日下。而他,胤安摄政王的名声却会从此一飞冲天。这影响,即便是过些日子在比武台上赢了睿王也是比不了的。”

现在京城的百姓真对睿王的回归充满了喜悦,许多人都会忍不住想起或者从别处知道睿王的丰功伟绩,今儿产生崇拜钦佩等等情绪。如果睿王在这个地方失败,将会让很多人失望甚至是绝望。而等过些日子之后大多数人的心情应该都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了,到时候再赢了影响绝不会做么大。

谢安澜道:“他可真有自信。”

穆翎道:“不好说,传说里一直没有分出睿王和宇文策到底谁更胜一筹。但是…我听说睿王当年身受重伤,并没有完全恢复。你们看睿王殿下的头上。”

其实谢安澜早就看到了,睿王的面容很年轻,但是发的发鬓上却又几缕斑白。这样的白并不会让他显得苍老,反倒是更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丽和睿智。穆翎道:“当年睿王殿下身受重伤,正赶上安德郡主过世。睿王殿下处理完边境的事情之后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只可惜郡主已经下葬了。传言睿王在郡主的坟前吐了几口血,之后便一夜白头了。”

穆翎话音未落,外面的宇文策已经开口了,“东方明烈,你可敢与本王一战?”

睿王坐在马背上平静地看着房顶上的人。他分明坐的比宇文策低得多,但是居高临下的宇文策却并没有产生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

“胤安摄政王?”睿王淡然道。

宇文策并不搭话,睿王道:“此地并非交手的地方。”

宇文策道:“本王就要现在交手。”

睿王挑眉道:“哦?我若是说不呢?”

宇文策冷笑一声道:“由不得你说不!本王说现在就是现在!”说罢,宇文策也不理会睿王是否同意,手中已经露出了一柄黑色镂金色花纹的弯刀。然后再一次朝着宇文策扑了过去。

宇文策身后的两个男子同时一跃而起想要迎上去,宇文策冷笑一声,“螳臂当车!”

睿王微微皱眉,轻轻一拍马鞍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拦在了两个男子和宇文策中央。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一道银光如瀑布一般从天儿降拦住了宇文策的去路。宇文策冷笑一手,黑色的弯刀凌空一劈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般斩向拿到银光。同时睿王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长剑,在那道银光被斩破的一刹那睿王再一次挥出一剑。宇文策凌空一转飞身而上,然后就势下冲,从头顶一刀挥向睿王。睿王宽大的袖袍一展,直接卷住了那黑色的弯刀朝前方甩去。

宇文策纵然武功绝顶毕竟也还是人不是神仙,人是不可能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长时间的停留在空中的。连续数刀都无功而返,宇文策也只能顺着睿王甩出去的力道飘回了房顶上。同时睿王落回了马背上。

在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眼中,其实这也不过就是睿王一个跃起一个落下的功夫罢了。睿王坐下的马儿依然安静的站着,这样的惊变下竟然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下。

睿王抬手将剑收回腰间,淡淡道:“宇文策,本王说了不打,你听不懂么?”

宇文策轻哼了一声,转过身飞身而去。

距离上次交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以为睿王的伤势只会越拖越重,没想到东方明烈的修为竟然越加高深起来。现在交手,他取胜的把握连六成都没有。五五之数,宇文策不会在这种地利人和都与自己不利的场合交手。不过,试出了东方明烈的武功修为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想必有人会比他更加不安。宇文策目光扫向不远处一座茶楼的窗口,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宇文策离去,睿王并没有如何高兴或者动怒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对身侧的人点了点头道:“走吧。”

“是王爷。”

人群中再次欢呼起来,整条街道上都仿佛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谢安澜趴在窗口,双手拖着下巴望着楼下经过的队伍。当睿王走到楼下的时候仿佛察觉了她过于火热的目光,突然抬头朝着楼上看了过来。谢安澜眨了眨眼睛,突然一下子缩回了蹲在了地上。这个动作还没昨晚,谢安澜就后悔的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苏梦寒和穆翎也忍不住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谢安澜,“你在干什么?”

谢安澜忍不住捂脸,“没…我腿麻了。”

她怎么能说,和那位睿王殿下对视的那一秒,她突然以为看到了自己前世的狐狸窝饲养员,习惯性腿软呢?不过话谁回来,这位睿王殿下可比那位折磨了她n年的饲养员要帅多了。气势也更盛。所以,在饲养员面前原本早已经能够镇定自如的青狐大神,在对上睿王的双眼的时候险些直接跪了。

穆翎无语的摇摇头,一个习武之人,好好地竟然会腿麻。

等到谢安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睿王已经从楼下走过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挺拔的背影。

谢安澜靠在窗户上,叹了口气道:“世间英杰当如是,睿王殿下果然是气势不凡啊。”

“……”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对着一个男子一脸花痴的流口水啊。

距离谢安澜等人不过隔着几个铺子的另一间茶楼里,几个人坐在一个厢房里同样将方才外面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里面的气氛却没有谢安澜三人那边的那般欢乐,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沉。

昭平帝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大军睿王亲兵队伍远去的方向,神色阴沉。

他的身后,站着柳侯,曾大人,陆离,柳浮云,百里胤两人。只是此时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好奇地往外面张望一眼。因为即便是最受重新还有柳贵妃撑腰的柳咸也知道,昭平帝这是已经到达爆发的边缘了。他们这些人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的比较好。

只是他们安静了,昭平帝却不想安静。回过头来,冷冷的扫了五人一眼,道:“多年不见,睿王倒是英气不减当年。”

曾大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上面突然长出来了一朵绝世美丽的花儿一般。

柳咸陪着笑道:“陛下说得是。”

昭平帝冷哼一声,柳咸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显然他也明白这句“陛下说得是”用的有些不是时候。皇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希望别人觉得他说得对的,比如说现在。

昭平帝沉声问道:“你们说说,睿王和宇文策的武功,谁更厉害一些。”

“……”柳咸有些为难,说是睿王吧,陛下肯定不高兴。说宇文策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支持敌国的摄政王,万一传了出去,那些读书人还不骂死他?

昭平帝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边的三个年轻,最后落在了陆离身上道:“少雍,你说说看。”

陆离垂眸道:“回陛下,微臣并不懂武艺,不过…以微臣看来,睿王殿下和胤安摄政王谁的武功更厉害都无关紧要。”

“哦?”昭平帝挑眉,“你是这么认为的?”

陆离道:“不错,微臣认为武功如何对那两位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能影响大局。甚至,臣以为若是将修炼武功的时间用来研习兵书,训练军队,或许东陵和胤安早已经决出胜负了。”

陆离的话语,透露出对追求绝顶武功的不以为然。

只是,昭平帝这次却无法被他说话。心中冷哼一声,无关大局?东方明烈若不是有那么高强的武功,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不好说呢。怎么可能无关大局?

陆离当然知道他的话昭平帝并不会听进去,却也不在意。事实上,这大半年来,几次面对昭平帝大概就是方才的这发话陆离是真的在劝昭平帝,没有掺杂半点不好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