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旧是那般透明那般蓝,几朵棉花般松软的白云飘在天际,还有一群大雁在往南飞,一会排成个一字,一会排成个人字,好美的景致。哦,往南飞,萧国的冬天,也要来了么?那么那里呢?此刻,雪是不是下的更大了。

风更柔了,树更绿了,花更香了。

毕竟是南方,景致都好了许多,可是那一些朦胧背后的真相,也益发的清楚瞩目,让人心痛。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落在段衍轩的白色袍子上。是的,今日段衍轩他身上穿着的是他大哥段世轩的白袍子、。

“回去吧。”她说,声音自他胸口传出。

半晌,猗房抬起头来,脸上的泪已经不见,仿佛是被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天的这一刻流过泪,只有那白色的袍子知晓她心中的秘密和那万般撕扯的疼痛。

她转过身,手轻轻拂过那白袍,若有似无的拂过。

是了,从前冷宫里的那个女人说过,她终其一生也是得不到真正的爱。

今日的一战,她,平南公主,在萧国获得了空前的声望,同时,与他,镇南王段世轩彻底划清了界限。

从此,他们便真的有如那断掉的一柄长剑了。

没有血腥般的腥气,却有比血腥更惨痛的残忍。

镇南王伤势严重,生死未卜,段家军无心应战,蓝禄为先锋,打退了前来进宫的萧国士兵,努歌玄和段衍轩抬着段世轩上马,匆匆离去了。

段世轩在撤退的过程中一直看着那个女人,而猗房则看着那扬起的灰尘,

只有段世轩自己知道,当日,她淡然面对他的侮辱,用青葱般的手指在众人面前脱下一身嫁衣的时候,他的心便已经动了,当听得抚出那蛊惑人心的琴音时,他的心已经沉沦。但思及她是李正龙的女儿,而他与李正龙之间又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时,他便借伤害她来提醒自己,但是,谁又能知道,对她的每一次伤害都痛在他自己的心上。

而他前一晚逼她吃下的不孕药,实则是治那老鸨给她下的瞎眼药的解药。

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她并没有服下那解药,她把那绿色的粉末当成真的不孕药,冲到水沟里,扔了。

终于,这一种互相折磨的伤痛,让他们一起跳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战场上,硝烟散了,人们怀着各种心事离去,猗房站在段世轩被火箭攻心的地方,久久地没有离去。蓦然,她看到了一块玉,那玉有点像一块盾牌,但是很小,大概是她两个手指那么宽。【现代写到她穿越前的玉就是这块玉啊】

“走吧,起风了。”

萧逝之走了过来,拿一件披风挂在她身上,她将那玉放入了袖子中。

这日晚,萧国的庆功宴上传来又一轮捷报,镇南王的军队在撤退的过程中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泥石流,整个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而镇南王已不知下落。

萧国三军将士齐呼萧王万岁,平南公主千岁。

端茉籽醒了

现代。商家大宅。

“砰…”商无忌一拳打在刚走进来的洛晟的脸上,洛晟猝不及防,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撞到了吧台,那酒瓶乒乒乓乓地掉落,碎了一地。

“无忌!”洛晟捂着被揍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大早就发怒的好友。

“你这阴险小人,不配叫我的名字!”听了王妈的一番叙述,商无忌一个晚上没有睡,一直守在端茉籽身边,将她抱在怀中,一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这八年多以来,他究竟错过了她多少美好?

她做早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看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照顾小孩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他在脑海中想象着,想着想着还会傻笑起来,然后将她抱得更紧了。

二一听佣人说洛医生来了,他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坐在客厅沙发上等这夺朋友妻的男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洛晟站了起来,这家伙总不会把茉籽还没醒的罪名归结到他的头上来吧。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趁我不在,都对我老婆做了什么,陪她领奖、陪她玩,还教她舞蹈,这些,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想起端茉籽和他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重要的时刻,商无忌便咽不下那口气,发脾气地将身边名贵的古董摔烂了一地,弄得佣人们战战兢兢地,很奇怪这两个亲如兄弟的男人是为了什么而大打出手。

而洛晟听了,总算明白了他发脾气的原因,他擦了擦嘴唇,说道: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未关心过。”

“我老婆我会负责,用不着你来操心!”商无忌有些心虚地说道,声音也明显小了几声。

“是吗?可是茉籽这朵美丽的花不就是开败在你的手里吗?她那么美好,而你却让她现在躺在那张床上,一躺就是两年,这就是你负责的方式?还有茉籽的父亲和哥哥,你都是怎么对他们的,这也是你负责的方式吗?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动不动就打电话到商家大宅来,她们任何人都可以对茉籽颐指气使,每个人都把她当做佣人,要她不准靠近你,否则就毁她的容,这些,你都知道吗?”

洛晟站在商无忌身边,对低头将脸埋在手掌中的男人振振有词的说道。

而商无忌现在悔到肠子都绿了。

“你知道吗?那一次她画画得了奖,请你陪她去东京领奖,因为对于她来说,这个奖真的很重要,所以她想让她心目中最重视的人去见证她成功的时刻,但是当年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你和一个女星在油轮上准备出海去游玩,当时茉籽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告诉你她得奖的事情,她说怕这个时候打扰你你会不高兴,于是我鼓励她,没关系的,小茉,你不试试看,他怎么会知道呢。而当她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走到你和那个女星的面前时,她还刚叫了你的名字,那个女星就嘲讽地说,哎哟商太太,上这里来找老公啦?不好意思,商先生现在是我的,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有勇气开口吗?她的脸色煞白,就那样看着你离开,而你,至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你…”

“那个该死的女明星是谁?”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那个女明星乘油轮出海玩过。

“商无忌,谁做你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洛晟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感叹道。

“你刚才喊我老婆喊什么?”他想起了洛晟说话的一个小细节。

“…什…什么…?”

“你对我老婆的昵称,小茉?”

“你一直这么称呼她?”

“嗯。“

“她不反对?”

“该死的,洛晟!以后你只能叫他大嫂或者商太太,本少爷绝不允许你叫她的名字,至于小茉这么亲昵的昵称,你敢再叫叫看的话,你…你不用当医生了!你们洛家是上市公司本少爷马上让它倒闭了!你听到没有!”商无忌的咆哮足以震破人的耳膜。

洛晟用手指挠了挠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了不算,除非小茉茉亲口跟我说,晟哥哥,不要叫我小茉了,叫我商太太吧。我才会照做。”

“什么?什么小茉茉,她敢叫你什么鬼哥哥?”又是一记重磅炸弹,炸得商无忌头有些眩晕了,他发现自己没有掌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以端茉籽的性格,她绝不可能跟洛晟说,让她叫自己商太太!

“该死的。洛晟,你这混蛋,你是不是爱上我老婆了?”

“是的。”

“你!”他竟然没有半丝惭愧的样子,“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吗?”

“那要看朋友妻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洛晟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愧疚或是不安之类,他很郑重地跟商无忌说道,“我爱小茉,从未隐藏过,只是你自己从未发觉过,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很清楚地告诉你,小茉,我是要定了。”

“洛晟,你永远也没有机会,她是我的老婆,曾经是,现在是,以后是,一辈子都是!”商无忌从沙发上站起,与洛晟对视,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在蔓延。

“少爷、少爷…快快快,少奶奶醒了,醒了…”

王妈跌跌撞撞从楼上跑了下来,老人家激动无比,一不小心还跌倒在楼梯上,“醒了,少奶奶醒了,少爷…”

两个人一听,同时朝楼上跑去。

“砰!”商无忌又是一拳,洛晟没有任何防备,刚上了两步楼梯就被打了下来。

“无忌,你出阴招!”洛晟捂住另外一边被打的脸,控诉道。

而商无忌已经顾不上跌倒的一老一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房间。

醒了,他的茉茉醒了,商无忌的内心激动又忐忑。

前世的记忆

商无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上,到了房门口便一个急刹车,对着走廊处的镜子捋了捋因为揍洛晟而乱了的发,再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呼吸一口,手握着门柄,轻轻地万分忐忑地将房门打开了。

他商无忌活了三十二年,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门开了,他走进,端茉籽睁开了眼睛,她,真的醒了。

商无忌走到床边,跪了下来,颤抖着手,迟疑的、小心翼翼地抚上她那张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她的皮肤细腻地像玉瓷。

“你…你…醒了”商无忌嘶哑着声音开口,但开口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杀了他…”端茉籽开口,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到了商无忌的手心,他的手微微一颤,什么,她在说什么,是说他杀了她吗?

“茉茉,我…对…对不起。”商无忌艰难地开口,然后趴在她的身上,将她揽在怀中,端茉籽的眼泪仿若那晶莹的珠子,一滴一滴掉落,引入枕头中,然后消失不见了。

她的哭泣是无声的,商无忌只觉得心中有股万箭穿心的疼痛,为她刚才的眼泪和她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喃喃自语的样子。

他以为她会以微笑来迎接他的拥抱,而没想到是泪水,可见他伤她有多深。

端茉籽的脑海中在燃烧的是古代那个器宇轩昂、桀骜不驯的男人被万剑射过的场面,还有他负伤离去时那种冷酷而伤痛的眼神,还有那些在战场上飘散的血。

终究,是没能挽回吗?

【画外音:老和尚曾经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还有与他成为两世夫妻的机会,若这两世你都不能化解他的孽障的话,那你就永世要受他的仇恨了。”】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这一世的丈夫,他的名字不是段世轩,是商无忌。

他也不爱她,是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才取了她,然后将她囚禁在商家大宅里;而古代的那个男人,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才不愿接受她。

直到,她杀他,她联合另外一个男人杀她。

是否,一切如老和尚所言,她要永世受他的仇恨了,段世轩那样的男人,能忍受一个女人对他的杀戮吗?

她在这一世有猗房的记忆,但似乎猗房对这一世却没有任何的记忆。

是了,老和尚说过,猗房是会失去在这一世的记忆的。

“痛…好痛…”她捂着胸口,将头靠在商无忌的怀中,商无忌一听她说通,即刻慌了,他抬起身子,紧张地问道:

“茉茉,哪里痛,哪里痛?叫医生来看看,好不好?”商无忌按响了床头的铃声,虽然他现在非常极其不想看到洛晟,但是为了老婆,他只好退一步了。

“浑身都痛。”

“别怕,我在这里。”商无忌说道,端茉籽转头看着他,这个恨她入骨的男人,在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

“无忌,好久不见了,你好吗?”端茉籽伸出手,抚上商无忌的脸,轻声问道,两年的时间没有开过口,此刻说话,声音还是虚弱的。

“茉茉,你醒来,就什么都好了。”商无忌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

“对不起,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去了。”她想起他的警告了,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也不能去。

“茉茉,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陪你去,好不好?”

“那里也有你。”

“哪里?你是说你去的地方有我吗?”

总觉得端茉籽醒了之后有点怪怪的有点不对劲,总是说一些他听不太明白的话,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嗯,就是那里。”

“好了,茉茉,不要多想了,刚刚醒来要多休息,等身体都好了,我们去爸爸那里,好不好?他和哥哥们都很担心你。”

“爹地和哥哥?”是了,她睡了那么久,爹地和哥哥一定担心坏了。

洛晟捂着被商无忌打肿的脸,走了进来。

“请让一让!”他对见他进来就故意把端茉籽抱得紧紧的那个男人没好气地说道。

“这样也可以检查。”商无忌把端茉籽揽在怀里,不愿放手,他要让这个夺朋友妻的坏人看看他对他的茉茉有多好,他的茉茉又是多么依赖他。

“晟哥哥,你来啦?”端茉籽却挣脱着商无忌的怀抱,在有人的时候亲热的事情她真的做不来,何况商无忌又在用这种方法捉弄她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次宴会上的某个男人过来搭讪,商无忌就当着她的面砍了人家手脚的事情。

“什么哥哥,茉茉你不要这样叫他!”将端茉籽看向洛晟的脸用力转了过来,在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他,同时,也用眼神警告洛晟,要注意他们家的家产。

“小茉,晟哥哥要检查一下你的口腔,怎么办呢?”洛晟不动声色,完全忽略了商无忌警告的眼神,以医生的口吻说道。

“哦,好。无忌,你放开啦!晟哥哥要检查了。”端茉籽挣脱着商无忌的怀抱,无奈他抱得太紧了,她根本动弹不得。

“无忌,我呼吸不过来了。”端茉籽闷闷地说道,还咳了一声。

商无忌一听,忙紧张地松开了手,现在在他的心里,端茉籽就是一个需要小心的,细细被呵护的宝贝,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她弄碎了。

洛晟开始给端茉籽做检查,而商无忌的手一直抓着她的,以一副占有者的姿态自居。

“怎么样?没有问题吧。”商无忌看着洛晟拿着仪器摆弄来摆弄去,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小茉,把手伸过来,两只。”

“哦,好的。无忌,松开,晟哥哥要检查我的手了。”

“该死的,你干嘛一直喊他晟哥哥晟哥哥的啊,啊?没见你老公就在你面前站着吗?还有,洛晟,手有什么好检查的,她的手好得很,你不要借口检查想要当着我的面占我老婆的便宜。”

商无忌火了,他大声地吼道,吓了端茉籽一跳,她很怕他,一直都很怕。

“无忌…”

“干嘛?”商大少爷的心情现在很不好,有人竟然假借检查的名义,公然调戏他老婆。

“不要这么对晟哥哥,好吗?”她祈求地说道,因为她记得,在古代也曾经有一个叫做洛昇的男人,因为她而被段世轩毁了一辈子,虽然不确定洛昇和洛晟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她依然担心有什么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了。

她的拒绝

端茉籽有些害怕和祈求的语气让商无忌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不喜欢她这样对他有畏惧感,这样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总是存在着距离和隔阂。

但是,这又怪得了谁呢?

当看到她醒来的时候,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可是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无法进入她的内心。

是因为伤害太多,所以,没有办法挽回吗?

商无忌默默地松开了钳制的双手,心里却有份忐忑的感觉。仿佛,茉茉醒来并不表示,他重新有了机会似的。

他坐在床头,依然是将她揽在怀里,看着洛晟帮她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根据我的检测结果,小茉已经完全没事了,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嗯,谢谢你。”

“检查完了,可以走了吧。”

商无忌对洛晟下逐客令了,窥觑他老婆的人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他的心情好不了。

“好了,我走了,小茉,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了,小茉有我照顾。”

商无忌将洛晟推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回过头,却见端茉籽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茉茉,你醒了,终于…”

“嘀铃铃…”商无忌刚开口说话,房中的电话就响了,他低咒了一声,随手按了免提——

“无忌,我是天宓呀,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人家好想你呀,是不是陪在那个植物人身边啊,今晚出来吧,我有刺激的玩意,保证你比上次更加…”

商无忌一听声音本想马上就挂的,但见端茉籽看着那电话,又没按下去,而听到这里,他终于“砰”的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茉茉,我…”

“没关系,你去吧,王妈来照顾我就可以了,哦,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我很好,现在就可以起床了,这是你的房间,我回去了。”

端茉籽撑着手站了起来,下地准备离开商无忌的床,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在他的床上好好睡过,而现在她所躺着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