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所以朱婷婷失去了进重点班的机会。

从会议室出来,朱婷婷扔下一句“我没事”便哭着跑开。

阮夏思忖了下,最终没有跟上去。她不太会安慰人,而且她相信没有人愿意以失败者的姿态聆听胜利者的劝慰。

她和陈童一起下楼,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前后隔了一手掌的距离,就像两块同级相斥的磁铁,谁也无法靠近谁。

等公交车的时候,陈童突然冒出一句,“你知道这次第一名考了几分吗?”

正盯着鞋尖走神的阮夏抬起头,一脸茫然。

陈童微扬起下巴,吐出一个数字,“389。”语气里有嫉妒、不服。

阮夏惊讶的表情似乎让她感到欣慰。“你也觉得不敢相信,是吧?我记分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他就是考了这么多。”

阮夏抿着唇,没有应声。她并不觉得这是不可思议,因为在第一次考第一名时爸爸就教过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能进重点班有什么用?”陈童近乎愤恨地瞪着公交站牌,“我比他少了整整100分。”

望着她眼里喷薄的怨念,阮夏轻叹口气,“如果你是朱婷婷,就不会这样想了。”

话一出口她就暗叫糟糕。果然,陈童先是斜睨了她一眼,接着从齿缝里漏出一声冷笑。恰巧这时57路公交进站,她想解释的念头被淹没在上下车人潮的嘈杂中。

到底是陌生人,关系脆弱得经不起一句话的考量。

晚上她跟夏程阳提起这件事,他还特地交待,“这种女生很小心眼,你一旦比她强,她就会嫉恨,还是不深交为好。”

她笑得苦涩,现在的自己哪有心思去在意同学关系,那吊车尾的成绩已经够让她心烦头疼,如今,迎头赶上,不做凤尾才是最紧要的事。

分班结果公布和开学典礼放在同一天。

校门口,贴着分班大榜的宣传窗前挤满了脑袋。家长们混迹在学生中逐个寻找自家孩子的名字,找到的振臂高呼,“在这儿呢,X班”,相同一句话,语调却因分班的结果明显不同。

郑爽和朱婷婷早就挤进人群,阮夏有轻微的洁癖,望着摩肩接踵如石榴子一般紧挨着的人群,她嫌恶地皱起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却被人猛撞了一下。

撞她的大嗓门阿姨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抱着电话哇哇叫着,“咱们煦煦在二班,啊?哪个班更好?当然是二班。什么为什么?陆昱辰在二班啊,肯定二班最好。”

阮夏挑眉,打算远离这声如洪钟的妇女,一回头就看见斜后方的陈童,抱着手臂冷眼瞪视仍在喋喋不休的妇女,然后走过来,对着她阴阳怪气道了一句,“恭喜啊,你在二班。”

阮夏愣了一瞬,随即了然,她是听到了妇女的话。

原本她想说这不过是路人的猜测,不信也罢,可最后只抿了抿唇,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这样的反应倒让陈童接不上话,半晌才干笑着说,“要好好加油,你可是在重点班呢。”

浓浓的嘲讽夹着一丝嫉妒的味道,或者是不忿。大概是为她这样的成绩也能进入所谓的最好的二班不服吧。

不过,二班真的是最好吗?就因为陆昱辰,可陆昱辰到底又是谁?

很快,阮夏就知道了谁是陆昱辰。

9点不到,广播里传出新生到操场集合的通知,排在榜前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开,然后汇成一条人-流朝操场涌去。

趁着人少,阮夏走到榜前确认自己的班级,哪知刚走了两步,后背又被人撞了。不过,这次撞她的人比之前的阿姨有礼貌,没等她转身,已是长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阮夏转身,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被对方拐子顶得生疼的后背。

“真的对不起。”男生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狠狠瞪着不远处笑做一团的几个男孩子,挥了挥拳头。

对方紧张的语气让阮夏无奈地笑了笑,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也真的没事。”

对面的男孩儿盯着她,突然叫道:“是你?”

刚才转过来时,阮夏也觉得男生眼熟,被他一问,顿时想起来,他不就是考试那天撞倒自己杯子的人吗。

“你好。”阮夏扯出一抹笑。

“你好。”撞他的男孩挠了挠头,脸颊出现可疑的绯红,“我叫何煦,在二班,你呢?在哪个班?”

“应该二班吧。”没看到分班名单,也不敢确定陈童说得对不对。

“你也在二班?”何煦激动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阮夏。”

“阮夏!”何煦惊讶地张大嘴,“好巧,我表妹叫夏阮。”

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清晨薄薄的阳光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单手拎着书包,随意地站着,脸上是揶揄的坏笑。

她记得他,上次是他帮忙捡起水杯。

她听见何煦气急败坏的吼声,“陆昱辰,你笑那么贼做什么?”

“我笑也惹你了?”被叫做陆昱辰的男生拎着书包走上来,半笑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哦,对不起,我打扰你认表妹了?”

“你什么意思,我真有一个表妹叫夏阮,是我阿姨的女儿。”何煦紧张地解释。

“我知道、我懂。”陆昱辰笑着眨眨眼,压低声音说,“那我不打扰你认亲了。”

“靠,你竟然不信我,不信你问我妈。”何煦恼羞成怒地拉住想溜的陆昱辰,扭扯着进了操场。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阮夏盯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慢慢吐出三个字,陆昱辰…

原来他就是能让二班被冠上真正重点班的人,很好听的名字,很好看的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花,楠竹终于华丽亮相了啊

请看文的妹纸不要吝啬的留个爪嘛,虽然晓得这个文会冷死,可是,你们确定要一直霸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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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

阮夏到操场时各班队伍已基本成形,不用人指挥,男女生各自成列,泾渭分明。

她站在二班队尾,一抬眼就看见斜前方频频扭头的何煦,发现她时,脸上绽出一个粲然的笑。

陆昱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啧啧,原来表妹跟咱同班,还真有缘。”

何煦想起什么,红着脸应和,“是挺有缘,撞了两次。”

“什么?”主持人试麦克风的声音太大,陆昱宸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何煦回头又看了眼队尾的女生,嘴角微微勾起。

号称百年名校的临川,开学式也逃不过千篇一律的俗套。升旗、唱国歌,国旗下演讲和诗歌朗诵,最后是校长致辞,冗长乏味,高二高三的学生早已不耐烦地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操场上种满了梧桐,不知是不是花絮飞下来,阮夏站了会儿就觉得鼻子痒痒的,是在憋不住,掩嘴打了几个喷嚏。

不出所料,周围的目光全汇聚了过来。她尴尬得脸微红,一手掩着鼻子,一手反过去从书包里掏纸巾,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急得她脸越发红了。

“你是不是找纸巾?”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她回头,轻轻嗯了声。

“给你。”女生递上来一包纸。

阮夏忙接过,胡乱擦了擦鼻子和嘴,确定无恙后才抬头朝对方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女生笑眯眯地说,“我叫周娅,一周两周的周,娅是女字旁加一个亚洲的亚。你呢,叫什么名字?”

“阮夏。”

“耳朵旁的阮,夏天的夏吗?”

阮夏点头,打量起女孩儿。圆嘟嘟的脸,有点小胖,饱满的额头上还冒着几颗青春痘,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不过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活力。

周娅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集合完毕,班主任领着自己班的学生回教室。

二班班主任叫李立秋,40多岁的中年妇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仍能窥到那双犀利而严肃的眼。

李立秋教的是数学,据说从教以来带出了不少省市状元,是临川乃至全省赫赫有名的数学教师。

阮夏进教室后,发现他们的座位已经写在黑板上。她和一个叫文静的同学被分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巧的是,周娅和一个叫刘瑶瑶的女生在她们前面。

大家照着表格找到自己的位置,等所有人坐定,阮夏便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全班竟没有一对异性同桌。

这是防微杜渐?

“以后每周轮换一次座位,两列一起,从左往右移,这样每个人都有机会坐中间。”

在李立秋特别强调两列一起移时,阮夏听见后桌的女生小声嘟囔,“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

安排好座位,李立秋随即指定了临时班委,班长是陆昱辰,团支书是她的同桌,文静。

“你们俩做个自我介绍吧,让同学们认识一下。”李立秋视线落在文静身上,“文静,你先来。”

文静站起来,笑得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文静,初中在四中,喜欢打羽毛球和画画,有幸被选为团支书我很高兴也很紧张,我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做好这份工作,也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当然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教室里响起礼貌的掌声。

相比文静,陆昱辰的介绍简单的多。“大家好,我是陆昱辰,来自C大附中,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多关照。”

掌声明显更热烈,还伴随着阵阵窃窃私语。

他们做完介绍,李立秋补充道,“现在刚开学,互相之前都不熟悉,过段时间,我们再举行民主选举,到时欢迎热心又愿意为班级服务的同学毛遂自荐。”

“下面,我说一下军训安排和…”

军训安排在开学典礼的第二天。

阮夏拿到军训服时皱起了眉头,文静看她一脸苦相,问,“怎么了?是不是尺码不对?”

“没有,我是在想这衣服是什么材质。”

“还讲什么材质。”前排的周娅接过话,“你摸摸看,比我家抹布都硬。”

“硬就算了,还这么丑。”刘瑶瑶抱怨,“超级大,怎么穿啊?”

“你的已经是最小号了。”周娅拎起自己那件,“你看我的,简直就是一麻袋。”

阮夏听着她们的抱怨,暗叹口气。她不嫌衣服丑,也不嫌它大,她担心的是穿了会起疹子。她属于过敏性体质,这类非棉制品很容易诱发过敏。

晚上,夏程阳一听这事,就急了,“你可千万别逞强,还是让妈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请了假,或者批准你不穿那个衣服。”

“算了。”阮夏摇头,“我不想搞特殊,而且我也不想妈担心。”

不就是起疹子吗?顶多准备好过敏药。

可惜,她太低估了这劣质迷彩的攻击性。军训第三天,她身上的红疹就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腰上,吃了两天过敏药都不见退。

9月的蓉城还未褪去暑气,在太阳下站军姿已是一种折磨,更何况还顶着满身的疹子。

咸咸的汗水在身上淌过,刺得她又痛又痒,想抓却不敢抓,只能咬着唇干忍。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教官一宣布解散,她便飞一般冲进女厕所,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浇在脖子上。

周娅也来洗脸,看到她,便问,“你怎么一休息就跑厕所,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就是来洗个手。”她撸起袖子,把红肿发烫的手臂伸到水龙头下。

“天呀。”周娅惊叫,“你手怎么了?怎么红成这样”

“有点过敏。”她说得轻描淡写。

“看起来很严重,你没事吧?”

“没事,已经吃了过敏药,明天就好了。”阮夏拉好袖子,趁着四下无人,沾了点冷水,覆上火辣辣的腰和小腹,带去一点点清凉。

周娅瞥到她满身的红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我觉得你还是请假去医院吧。”

“不用。”阮夏把衣服扎进裤子,“时间快到了,快走吧,要不该被罚做俯卧撑了。”

中午气一升高,身上痒得更厉害,阮夏连中饭都没吃,直接回宿舍冲了个冷水澡,顺便多咽了一颗过敏药。

不知是药物副作用还是太累了,闹钟响时她居然没听到,突然惊醒时发现竟然1点40了,离军训还差20分钟。

她吓得猛地弹起来,套上衣服飞奔出门,好在下楼时正巧赶上57路,没耽搁多少时间。

到学校后她又是一路狂奔,赶在最后一分钟前冲进队伍。她正半弯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传来一记叫喊,“阮夏出列。”

她浑身一僵,握着拳头慢慢站出来,哪知预想的训骂没有落下,教官只是正色说,“你不用参加军训了。”

众人哗然,阮夏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队伍里传来小声的嘟囔,“教官,她没迟到。”

“对呀,现在才2点。”

阮夏听得出,那是何煦和周娅的声音,心里充满感激。

教官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笑了,“谁说她迟到了?”

“那你干嘛不准她军训?”何煦反问。

教官似笑非笑地盯着何煦,“这位同学倒是很热心吗,这么爱护同学。”

何煦轰地红了脸,队伍里响起窃窃地笑声。

教官假意咳嗽,示意大家安静,一边却玩味地看向何煦,“这位同学,你放心,我不是罚她,是让她休息。”

然后,转头看向阮夏,“你们李老师说你过敏,要去医院,赶紧去吧。”

阮夏的思维有一秒钟的停滞,下一刻她望向周娅,对方像是读懂了她的询问,摇了摇头,用嘴型说,“不是我。”

“还发什么愣,赶紧去医院啊。”教官坏坏一笑,故意补上一句,“要不,我叫个同学送你去?”

众人大笑,有调皮的男生高声应喊,“教官,让何煦去吧。”

在一片暧昧的笑声中,阮夏显得特别镇定,她先朝教官说了句谢谢,再步调从容地走出操场,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一扬一扬,瘦削的腰背显得笔直而骄傲。

她刚从操场出来就碰见了李立秋。在察看完她脖子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车里,“过敏这么严重怎么不跟老师说,要不是陆昱辰跟我讲,你是不是打算死撑到军训结束?”

陆昱辰?阮夏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过敏,还好心告诉了老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李立秋念叨,“你爸妈都不在身边,遇到问题,要跟老师说…”

阮夏一一应着,不时回答她关于吃住习不习惯的问题,很快就到了医院。

仿佛怕她走丢似的,李立秋一直拉着她的手,带她挂号排队取药,忙前忙后,看着她额上的汗水,阮夏心底一酸,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过敏的地方被抓得有些发炎,医生开了两盒外敷的药物,并嘱咐,“不要再接触过敏源,好好休息,别去晒太阳。”

一句话,免去她剩下的军训。

从医院回来,李立秋坚持要送她回宿舍,路过一个热闹的商业中心时,却把车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