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可又觉得不全对,却说不出头绪,只好反问她,“既然读书没用,你爸为什么要送你来临川?”

“自私呗。”铁蛋鄙视地撇嘴,“想让我补偿他没读过书的遗憾,把我当他实现梦想的工具。”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扔进她的心中,泛起涟漪。

她来临川,把P大当成目标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那她自己呢?真的喜欢P大吗?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快乐

铁蛋同学是快乐的存在,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希望你们也喜欢

辅导老师

铁蛋的话给阮夏带来不少震动,却无法撼动她坚持已久的执念。

或许,P大不该是她唯一的梦想,但它就像一座灯塔,一直矗立在远方,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她不愿去质疑这个方向的正确性,只要牢牢记住,朝着那点光亮一点点前进,努力达到目标就好。

未来,她还会拥有大考小考的失败,但永远不会放弃努力与梦想。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快调整学习方法,强化优势,重回学年前50。

期中考砸的政治历史她稍分一些时间就能追上来,但数学这个老大难依旧是她不得不烦恼的痛。

周五晚自习结束,阮夏留在教室订正刚做完的数学优选题,望着满篇的红色,百炼没有成钢的郁闷和沮丧汹涌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这半个学期,她认真听课,拼命刷题,数不尽的时间和精力,却没见到成效。

是不是自己太笨了,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考高分,自己为数学付出了许多个白天和黑夜,却始终得不到到期望中的红苹果…她颓然趴在桌上,眼泪沿着脸颊滑下,落在练习册上,晕成一片。

胸腔里压抑着的那些沉重的铅块一样的情绪,在无声的用力哭泣里越发沉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仍由泪水浸湿了衣袖。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伴随而至的还有一个关切的问询,“你没事吧?”

是何煦的声音。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了,不肯抬头,趴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没事。”

“你哭了?”何喣紧张的问。

阮夏埋着头,从桌洞里摸出纸巾,悄悄擦完鼻子和眼睛,确定不会太难看才抬起头。

一看她红得像桃子似的眼皮,何煦慌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阮夏用手稍稍挡住眼睛,“没事。”

看到她桌上改得一塌糊涂的数学优选题,何喣松口气,想也不想就说,“哎呀,不就做错几道题,有什么好哭的。”

他本意是想劝她,可阮夏本就憋着一肚子的郁闷,听他这么一说,就像这个胀鼓鼓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嘭地炸开。

“你聪明,你数学好,当然不明白我这种笨人的心情。”

何煦愣怔,慌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笨。”阮夏咬着唇瓣,把头别向一边,努力逼回眼泪,可泪水就想断线的珠子,不争气地往下落。

“你、你别哭啊。”何煦彻底慌了,手忙假乱地拉开书包,想给她找纸巾,可翻了半天,硬没找到,只能干着急,“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别哭了,你不笨,真的,你一点都不笨。”

外面是漆黑的夜,窗玻璃上映出何喣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到底在做什么,竟对着一个好心的同学发火。

用手背擦掉泪水,阮夏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后,回过头,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说话太冲。”

“是我说话不经大脑,把你惹哭了。”何煦难为情地说。

“不,是我太敏感了。”她讪笑。

何煦没再跟她争论谁对谁错,而是拿起她的数学优选题,“你哪里不会,我给你讲吧。”

没等阮夏拒绝,他就把书包往隔壁桌上一放,再拖过一条凳子坐到她身边,“红笔改的都是错的吗?”

阮夏嗯了声。

“改完后都懂了吗?”

“看到答案好像都懂,但下次遇到又不会了。”阮夏如实说。

何煦认真研究完她做错的题目,说:“我觉得你是知识点没吃透。”

“李老师也这么说。”阮夏沮丧地叹息,“可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吃透知识点,李老师说要多做题,我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

从数量来讲,她不敢说全班自己做得最多,但前十位肯定有她。

“光刷题没用,还得总结和提炼,找出规律,学会举一反三,这样同类题才不会错第二次。”何煦圈出她用红笔改过的错题,“这三道都在考对数的换底,你反复做错,说明没有掌握。”

“我换底公式背得很熟,但不知道为什么,做的时候就是想不到。”阮夏道出困惑。

“记住公式不会用,说明你没理解公式,你自己推导过对数换底吗?”

见阮夏摇头,何煦拿过草稿纸,边写边说:“求证:log(a)(b)log(n)(b)/log(n)(a),若有对数log(a)(b)设an^x,bn^y(n>0,且n不为1),则log(a)(b)等于什么?”

“log(n^x)(n^y)。”阮夏答。

何煦点头,继续写道,“根据对数的基本公式log(a)(M^n)nloga(M) …”

他逐步往下写,每到结论处便停下,示意阮夏自己思考回答,这么一步步推导下来,等到得证,阮夏望着那个熟悉的公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这是她一点点推证出的,而不是以前那组死记硬背的机械字母。

让她再熟悉了一遍公式,何煦从后面勾出几道题,“你把这几道做一下。”

许是对公式有了重新的理解,阮夏很快就解完所有题,一对答案,居然全对。

何煦赞许地点点头,又圈了些题,“这几道不是简单的换底,还有结合其他函数解法,你试试看。”

如他所言,这几题比前面的题要复杂,不过有了之前的练习,一番思考后,她还全部解完。

6道对了5道,这个正确率让她兴奋不已。

何煦拿过草稿纸,并没有直接给她讲错题,而是先逐一指出其他5道题里的解题思路和关键点,顺带把相关的知识点及考点延伸也讲了一遍,最后才指着错题问,“你现在看,第9题错在哪儿了?”

阮夏略作思考,“t2x-x2-(x-1)2+1在[1,+∞)上应该是减函数。”

何煦笑着打了个响指,“那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吧?”

阮夏颔首,很快解出正确答案。

何煦满意地笑笑,正打算再给她找几道题巩固一下,书包里的电话猛地响起来。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阮夏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竟只剩下他们两人。再看表,“呀,快十一点了。”

“这么晚?”何煦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皱眉。

“怎么不接?”阮夏不解。

“推销电话,懒得接。”他摁断,把手机揣进衣兜,“ 晚上先这样,再不走该关校门了。”

阮夏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走吧。”

两人关灯关门,结伴下楼,在门卫怨念怀疑的目光中,走出校门。

到了门口,何煦的电话又响了,他烦躁地蹙眉,没看一眼便直接挂断。

“又是推销?”阮夏好奇。

他嗯了声,转了个话题,“你住宿舍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阮夏背好书包,“宿舍不远,我跑两步就到了,倒是你,这个点没有公交车了吧?”

“应该没了。”

“不好意思,把你搞晚了。”阮夏难为情地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平时也不坐公交。”何煦不以为意。

经他一说,阮夏恍然记起,他平常都骑车来学校,刚才只顾着跑出来,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车。“你车是不是还在学校?”

“我打车回去,太晚了,骑车不方便。”

阮夏又是一番内疚,“不好意思,都怪…”

“打住。”何煦喝住她,“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赶紧走,要不再等会儿,我想打车都困难。”

“我自己…”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何煦抢声,“好了,别啰嗦。这么晚让你一个人走,让人知道会遭鄙视的。”

阮夏稍稍犹豫,朝他微微一笑,“那好吧。”

何煦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心底有小小的雀跃。

夜晚的雾气把路灯包裹成黄色的茧,昏黄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何喣小心地跟在她身边,刻意保持着一手臂的距离,视线落在地上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时,心突突加快,禁不住笑出声来。

阮夏脚步一顿,眼底写满讶异。“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何煦挠了挠后脑勺,耳根轰地发烫。

见她仍怔怔地望着自己,何煦忙不迭找话题,“你数学其实没有很差?”

“你不用安慰我。”阮夏苦笑。

“真的,你就是没完全消化,稍微点一下,你就懂了。”何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补课。”

怎么会嫌弃,他可是学年前十,她担心的是,“会不会麻烦你?”

“不麻烦。”何煦强调,“一点都不麻烦。”

学校隔宿舍不算远,到宿舍时,阮夏又郑重道了一次谢。

“哎呀,你再谢下去,我要难为情了。”何煦笑着摆手,还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个电话,阮夏轻轻挑眉,“还是看一下吧,万一是家里人找你呢?”

何煦不情愿地掏出电话,扫了眼名字,咧开嘴,“是陆昱辰。”

阮夏胸口一凛,下意识挺直脊背,然后听着何煦扯开嗓子,“干嘛?大晚上打我电话?”

“你也知道大晚上?”陆昱辰没好气地问,“你小子在哪儿鬼混呢?你妈到处找你,电话都打我这儿了。”

“有病啊,找你干嘛?”何煦嘟囔。

“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跟他说,学校有事晚出门,我也刚到家。”陆昱辰交待,“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要不待会儿她该找班主任了。”

“行了、行了,我这就给她回电话。”何煦不耐烦地说,“先挂了啊。”

阮夏听不太清他们讲什么,但从对话判断,“你家里找你吧,你赶紧回去,要不他们该着急了。”

“他们就是瞎操心,我个大男生,会出什么事儿。”

“他们也是关心你。”

“得了,这种关心我宁愿不要。”何煦不屑地撇嘴。

阮夏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叹息,“那是因为你还没失去过。”

“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何煦没听明白。

“没什么。”她仰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了,我进去了,你也赶快回家,路上小心。”

留意她这么久,何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露出如此粲然的笑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等回过神时,视线里只有她瘦削的背影,还有那一晃一晃的马尾,一直晃进他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下一更周日见

流言四起

周一回来,何煦把两张画着本学期数学知识结构图的A3纸交给阮夏。

“周末在家,我把学过的知识点稍微理了一下,画了个简单的图,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阮夏粗略看了一遍,立即点头,“有用,很有用。”

他画的是树状图,以基本定义为□□,往下延伸出常用的公式,每一个大点下都推导出相应的小点和解题技巧,并细心地配上了常见的一些考法,条理清楚,一目了然。

阮夏照着他的思路从头到尾认真看下来,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来的恍然。

到临川后,她犹如陷入数学的泥潭,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就在她想听天由命,认定自己不适合读数学时,何煦这张图解决了她长久来的困扰。

和文静她们不同,她没有去过预科班,高一数学对她是陌生的。然而,李立秋却默认她和其他人一样,抛开那些用来打基础的例题,直接领着他们进入更高深的知识。这就像让一个连扎马步都未学过的人去修易筋经,哪怕她日夜苦练,到头来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空有招式,难以制敌。

何煦这张图则像一本招数使用指南,告诉她每一个招式的由来、正确的使用方法、应该用来对付什么样的敌人…让那些她烂熟于胸的招数成为能制敌的真正功夫。

这么详尽的图,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阮夏感激地望着何煦,“谢谢你。”

“哎呀。”何煦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你别这么客气,我也是闲着没事,随手弄的。”

趁她再次道谢前,何煦赶紧拿出一本《五三》,“折页的地方,我用圆珠笔圈了些题,你先做蓝色,再做黑色,最后做红色,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他一共折了6页,37道题,除了先前做过的换底公式外,还有另一个对数的考点。

阮夏做到第三页就明白他为什么特地交待要按照颜色顺序来做题,因为不同颜色代表了不同难度。

蓝色最简单,基本上她一看就会做,黑色次之,红色最难。从低到高,循序渐进,不仅巩固了基础知识,还有效延展知识点,足见他选题上花了不少心思。

阮夏对照他画的结构图,用两节课做完所有题,正确率很不错。对完答案,她把弄不懂的几个难题圈起来,等到放学后拿去问何煦。

和上次一样,何煦照旧先挑了她做对的几个题目,逐一讲解知识点及相关延伸,再带着她重新审视错题,引导她做出正确答案。

接下来一段日子,何煦每天都会有针对性地给她圈出题目,有时还会把之前做过的题变化条件来考她。等她做完,再带着她做巩固和延展,教会她举一反三。

起初,阮夏做题时还离不开他画的图,但一周下来,她已可以抛开图,熟练运用公式。而且,随着知识点的掌握,不会做的题目越来越少,正确率更是越来越高。她终于找回丢失已久的自信,不再把数学看成洪水猛兽。

然而,在她数学突飞猛进的时候,班里却传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体育课上,老师刚宣布完自由活动,男生们便像放出笼的兔子,抱着篮球,直奔篮球架。

女生大多不爱运动,除了少数几个仍在温习刚学会的垫球,其余人都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闲聊。

突然,最角落的人群曝出一声惊呼,“真的假的?”

“嘘,小声点。”刘瑶瑶扯了一把喊出声的徐婧,“担心她听到。”

徐婧迅速瞥了眼不远处正对着墙垫球的阮夏,压低声音,“你们听谁说的,我看她挺单纯的,不像是会‘那什么’的人。”

“这可不好说。”何娇娇接过话,“其实,我早就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有几次我放学走得晚,都看见他们坐一块儿。”

“我也看到过,不过他们好像是在讲题吧。”胡慧回忆,“上次我正好经过边上,看见何煦正在给她讲《五三》。”

“你懂什么,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着讲题发展感情。”刘瑶瑶嗤笑,“你们没发现吗,何煦每天一来,就到她那儿去报道,跟打卡似的。而且,每晚都送她回去,简直是二十四孝男友。”